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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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织没有再问,看着小姑娘红彤彤的脸蛋,若有所思。

“老板,医生来了。”

阿晚领了个三十多少的男医生过来。

江织虽有不满,也没说什么:“给她瞧瞧。”

那男医生就拿了个体温计,叫周徐纺放到衣服里。

周徐纺犹犹豫豫地没有动:“可以不量体温吗?”她的体温跟常人不一样,怕量出来吓坏人。

“啊?”

不量,怎么搞?

男医生想了想,用手去碰病人脑门,想先大致估摸一下,可手还没伸到一半——

“往哪碰呢?”

这声音阴阳怪气的,瘆人。

男医生抖了抖手,收回去,结巴了:“量量量体温啊。”

当着他的面,摸他的人,当他死了吗?江织一个冷眼砸过去,站起来,把周徐纺牢牢挡在后面,完全不顾他世家公子的风度和贵气,凶神恶煞得好像只护崽的母狼:“走开,离她远点。”

医生:“……”

阿晚:“……”

神经病啊!

‘神经病’江织把周徐纺的帽子都戴上,看都不想给人看一眼,他蹲下去,摸了一下她的脑门。

嗯?

他又摸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好像不烧了。”他回头,“你们俩出去。”

医生:“……”

阿晚:“……”

神经病啊!

阿晚把医生又领出去了,用很大力气把门摔上,然后对医生歉意一笑,伸手指了指病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摇摇头。

医生秒懂,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最后——

医生走了,阿晚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江织蹲在周徐纺面前,盯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伸出手指,在她脸颊戳了一个窝出来:“你这个身体,是什么做的?”

她脸上肉不多,但软软的,一戳一个小窝窝,一戳一团红通通。

周徐纺被他弄得害羞,往后躲开,回答说:“血和肉。”说完,还一本正经地补充,“还有骨头。”

江织笑了:“我想试试。”

“什么?”

他突然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她愣住。

他又凑过去,再亲了一下。

她脸爆红,然后是耳朵,是脖子……连手背也红了。

她整个人都在发热,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卷土重来,她正要伸出舌头像狗一样喘,一只冰冰凉的手覆在了她脑袋上。

是江织的手:“我猜得没错,你体温上升不是发烧,是被我亲的。”

“……”

凌晨两点,江织睡着后。

周徐纺轻手轻脚、悄咪咪地摸出病房,走到外面,挑了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然后就开始上蹿下跳。

她要跳到月亮上去打滚。

夜里偶尔有行人路过,突然,小孩惊呼一声:“妈妈,妈妈,有外星人!”

年轻的妇人笑着问:“哪呢?”

那小孩仰着头看天上:“它跳到月亮上去了。”

天上,一坨黑漆漆的东西,从东飞到西,又从西到东……反复很多次后,一头扎进了塘子里……

翌日,小雪。

冬至将至,天寒地冻。

浮生居的侍应在前面领路:“三爷,里面请。”

薛冰雪进了竹苑的雅间。

里头,靳松在侯着,见人来了,起身站起来:“三爷喝茶还是酒?”他头上还缠着绷带,脸上也有几道伤口。

薛冰雪落座:“茶。”他看了一眼时间,因为天生一张漂亮的娃娃脸,不显年龄,即便这样冷着脸,也看似无害,“我还有病人,只能待十分钟。”

靳松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眼下乌青,气色很差:“那我就不兜圈子了。”他开门见山,“听说三爷您和江家五小姐有青梅竹马之谊。”

薛冰雪自然知道他今日相邀是打的什么算盘:“有什么条件,直说。”

靳松放下茶壶:“薛家有个投资案,我很感兴趣。”

这个投资案,薛家老爷子特别授权给了薛冰雪,是一个高投资的重点项目,老爷子偏心,故意把肥差给了心爱的小儿子,就是想替他立威揽权。

不止靳松,他的兄长靳磊也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私下早就接触过薛冰雪。

“不知道三爷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薛冰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尽快让她出来。”

靳松举杯:“合作愉快。”

江维尔下午就出来了。

靳松撤了诉,不到半个小时,就有小道消息出来,说薛氏的新产品研发将与唐恒合作。

众所周知,江家与薛家是世交,薛三爷的意思多半也是江老太太的意思,圈内便有了传闻,说江老太与靳家兄弟的仇怨已经冰释。

江维尔到老宅时,江老夫人刚午休起,下人伺候着在洗漱。屋子里烧了碳火,噼里啪啦地响。

老夫人含了一口温水漱口,吐在瓷杯里,目光只是略微一扫:“来了。”

江维尔刚从警局回来,一身狼狈。

“在里面呆了一天,”老夫人问,“脑子清醒了吗?”

她眼圈里红血丝遍布,肤色偏白,气色很不好,只是语气依旧,坚定又固执:“除了分手,您要怎样都行。”

“还糊涂着呢。”老夫人洗了洗手,擦净,“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你也不用进我江家的门,肖麟书的视频我会给你,母女一场,就当是我给你最后的体面。”

江维尔当即跪下,红了眼:“母亲——”

“不用叫我母亲了,我这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子当不起你的母亲,从今往后,你和我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顿了片刻,江老夫人沉声道,“阿桂,送客。”

105:纺宝护夫,虐江扶离

轰隆!

电闪雷鸣后,大雨倾盆。

“老夫人。”桂氏看了看屋外大雨,“五小姐还在外面跪着呢。”

江老夫人侧躺在榻上,捏了捏眉心:“让她跪吧,不吃点苦头,她是不会清醒的。”

桂氏不太放心,朝着外头瞧了好几眼:“那位肖先生也来了。”桂氏思忖了顷刻,还是上前劝了,“老夫人,何不成全——”

话被打断了。

“别替那丫头求情。”江老夫人默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是不错,只是可惜了,境遇不好,这半生都不会有安稳了。”

江维尔跪了五个小时,寒气入体,没受住,晕了过去,她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病房里没有人,很静,外头已经天黑了,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

她睁着眼,缓了一会儿,爬起来喊:“麟书。”

“麟书。”

没有人应她。

她披了件衣裳下床,推着输液架往门口走,屋子里很暗,只有走廊的光漏进来,近了,能听见外面走廊里有人在说话,声音模糊,听得不真切。

她又往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听清,是林双的声音。

“视频拿到了吗?”

“嗯。”

“那就好。”林双问,“你什么时候跟她分手?”

之后,是很久的沉默。

肖麟书原本无力的嗓音,添了几分怒气:“跟你无关。”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视频拿到手,你就跟她断干净,麟书,你是不是舍不得她了?”

江维尔认识林双也有两年了。

林双是个干脆利索的人,做什么都雷厉风行,对谁也都冷冷淡淡,江维尔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这样的语气,柔弱、哀求,还有凄苦。

她甚至哽咽了:“你碰都舍不得碰她一下,可你却舍得用烟头烫我。”

“你别跟她比。”

肖麟书是歌手出身,天生一把好嗓子,音色温柔。

只是说出的话,伤人无形。

“也是,我算什么,她可是江家的五小姐,是天之骄女,要不是她江家给的便利,我们也不可能在靳松的眼皮子底下羽翼渐丰。”林双说着苦笑了一声,“一开始你就知道她是江家人,一开始我在你心里就比不上她。”

“够了。”他压低了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扔在她脸上,“这不都是你自愿的?我勉强过你?”

林双哑口无言。

啪嗒——

门被推开,肖麟书回头便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的江维尔。

她扶门站着,摇摇欲坠:“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肖麟书第一反应是躲开了她的目光,然后才伸手去拉她。

“维尔。”

江维尔后退,输液架被撞到在地,针头从皮肉里被撕扯出来,有血珠从手背渗出来,她全然不顾,就盯着肖麟书:“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摆脱靳松。”她停顿了一下,如鲠在喉,“你们刚才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他沉默了。

江维尔趔趄了几下,几乎站不稳,身体在颤栗,声音也在发抖:“好,这个可以不答,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林双手上的烫伤,是谁弄的?”

她见过林双手臂上烫伤,是烟头烫的。

他还是沉默。

江维尔眼里全是血丝,大喊:“肖麟书!”

就是这时候,脚步声过来。

是四个男人,为首之人三十多岁,长相周正,从走廊那头过来:“你是肖麟书?”

“我是。”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证件:“我是刑侦大队林乾,你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现在要紧急逮捕你,你可以沉默,但所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会作为呈堂,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江维尔甚至怀疑,她产生幻听。

“故意杀人,”她看着肖麟书,问,“受害者是谁?”

肖麟书始终默不作声。

林乾道:“杀人未遂,受害者江家老幺,江织。”

杀人未遂……

江织……

江维尔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往后栽。

“维尔!”

是肖麟书,声嘶力竭一般地喊她。

江维尔睡了一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十八岁的肖麟书,二十八岁的肖麟书,还有她的母亲,还是视频里挥着鞭子的靳松,还有拽着她的手让她别走的薛冰雪。

“维尔。”

“维尔。”

有人在喊她。

江维尔睁开眼,目光刺目,她微眯着眼,看床头的人。

“冰雪。”

她高烧了一夜,声音彻底哑了。

薛冰雪从椅子上起来,蹲在她面前:“嗯?”他守了一夜,几乎没合过眼,眼睛泛红。

“哪里错了?”

他没听清楚,凑近:“什么?”

她看着屋顶,喃喃自语:“我哪里做错了……”

哪里错了?

为何结局这样离谱?

“你没错,”薛冰雪在她耳边说,“你什么都没做错。”

她只是认认真真地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我再睡一会儿……”

她又合上了眼,迷迷糊糊。

屋外,雨还在下。傍晚,江家老夫人来了一趟,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便又走了。

江维尔昏昏沉沉了好几天。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薛家三爷与靳松反目,撤资了唐恒,靳氏股价大跌,靳磊以此为由,强制剥夺了靳松在董事会的一切表决权。

隔天,靳松涉嫌刑事案件,被警局紧急逮捕。

警方来抓人的时候,靳氏顶楼在开股东大会,靳松被罢了权,无权参与,在会议室外大喊大闹,等会议室的门开,他才发现薛冰雪也在里头,就坐在首位,次位才是靳磊。

靳松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引狼入室了。

“薛冰雪,你玩儿我?”

薛冰雪完全不像个商人,穿着一身西装,优雅得像个毫无攻击力的绅士:“是啊。”他说,“江织是我发小,江维尔是我喜欢的姑娘,你打他俩的主意,我就玩儿你。”

都说薛三爷是正人君子。

原来,正人君子也会不择手段。

靳松爆了一句粗,扑过去,恨不得撕了薛冰雪泄愤。

扣押他的两位警官把他拽回去,狠狠摁着:“再不老实,告你袭警。”

靳松被拖走了,他不老实,挣扎了一路,叫骂声半天才歇。

靳氏的内乱到这里可以告一段落,涉嫌几起刑事案件,靳松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来,往后靳家唐恒,由靳磊一人独大。

靳磊乐见其成,心情那叫一个开了花,转身就朝薛冰雪鞠了个躬:“多谢薛三爷相助。”

薛冰雪娃娃脸,表情无害:“我没有相助你,以后,靳氏我们薛家会控股。”

靳磊:“!”

这也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下午,乔南楚来了一趟医院,他瞧着江织气色不错。

“你怎么还不出院?”

江织捂嘴,像模像样地咳了两声:“病重。”

乔南楚一个果皮扔过去:“少装。”他往嘴里扔了半个小橘子,说正事,“录音我已经给程sir了。”

“嗯。”

“有录音,还有证人证词,应该能判个十几二十年。”乔南楚问他,“那录音你怎么弄来的?”

江织单手枕着头,满面病容,动都没力气动的样子,拖着气声说:“路上捡的。”

这人撒谎都不打打草稿。

乔南楚也不跟他追根究底,又剥了个橘子,双腿一伸,活动活动着脖子,随口说了句:“谁那么大本事,能逼得靳松那只畜生乖乖招供。”

江织还接了话:“可能是仙女。”

“……”

乔南楚被呛到了,笑骂他脑子有病。

手机响。

乔南楚把橘子皮扔在桌子上,接了,就听了一分多钟,挂了:“有人替江孝林作了不在场证明,他的作案嫌疑暂时排除了。”

江织抬了眼皮:“谁?”

“骆家,唐想。”椅子太小,乔南楚坐得不舒坦,起来,把椅子踢开,“四个嫌疑人,现在全部有不在场的证明,只能先查是谁做了为证。”

总归,推江织下海的,不是江家人,就是骆家人,

“那块手表呢?”

乔南楚摩挲摩挲下巴,笑了:“就你那画功,我找线索跟大海捞针似的。”

江织直接砸他一块果皮,让他滚出去。

乔南楚笑着叼了根烟出去了。

医院走廊的尽头,有人背着光在讲电话,窗前的光被挡住,地上有窈窕的影子。

“唐想?”

“你去查查她。”

她转过身来,是江扶离。

江扶离的长相偏硬朗,眼窝深鼻梁高,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子美艳,她声音压得低,边走边吩咐电话那头的人:“江孝林那里,你小心点,他能在你手背上整个抓痕出来,自然也能让你坐实了杀人未遂的罪。”

与她通电的,正是推江织入海的嫌疑人一号,黄沛东。

又交代了几句,江扶离挂了电话,刚走出拐角,有人直接就撞上来。

咣的一声。

手机摔在了地上,她重心不稳,整个人趔趄往后,狠狠撞在了墙上,顿时,半边肩都痛得麻了。

对方说:“对不起。”

冷冰冰、干巴巴的一句,毫无诚意。

江扶离抬头,是个穿了一身黑色的年轻女孩,垂着头,不看人。江扶离整了整身上的职业套装:“路这么宽,你故意的?”

年轻女孩抬头,面无表情:“不是。”

江扶离打量着:“我们见过?”

还是面目表情:“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撞我?”

“无意的。”

江扶离笑了,眼里凌厉劲儿透了出来:“我看上去很好糊弄?”

一直耷拉着眼皮不与人对视的女孩这才露出一双眼睛的全貌,丹凤眼,眼尾细长,略微上挑,看上去冷漠又疏离:“那你要告我吗?”

半点理亏礼让的意思都没有,攻击性十足。

好大的敌意。

江扶离倒奇怪了,何时得罪了这人。

“不告我,那我走了。”她扭头就走。

江扶离抱着手,站在原地:“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头,面不改色:“我叫黑无常。”

“……”

等江扶离走远了,‘黑无常大人’才轻手轻脚地折回来,追上去,到了楼梯口,从盆栽里捡了一块石子儿,探出身子往下瞄了几眼。

瞄准后,她扔出石子。

“啊!”

江扶离的惨叫声从楼梯间传出来。

‘黑无常大人’终于露出了欣慰又欣喜的的笑容。

哼,就是这个坏女人,欺负江织。

连续阴了几日的天,在午后,终于放晴了。

唐想做完笔录,签了个字,才从警局出来。

江孝林还没走,站在门口,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正了正领带,今日还佩戴了一副无框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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