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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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瑾心疼得不行,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亲。

周医生准备好了手术室,一进来就看见时瑾正在亲姜九笙,眼睛也不敢乱看,回避了几步,询问:“时医生,您,”周医生心里没底,察言观色着,“您亲自主刀吗?”

这么小的手术,应该不用时医生亲自上吧,而且还是家属,一般来说,外科医生都不会亲自给家人主刀,心理素质要求太高了。

时瑾没有立刻答复,歪着头问侧躺着的姜九笙:“笙笙,我给你主刀好不好?”他低低哑哑的声音,沉甸甸的,说,“别人我不放心。”

她痛得没什么力气,轻轻点了点头。

时瑾握着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别怕,我会把伤口缝得很漂亮。”

“我不怕啊。”

除了腹痛,姜九笙意识很清醒,一直在手抖冒汗的,是时瑾。

时瑾起身,面向周医生:“让麻醉科准备一下。”

这是要亲自操刀啊。

周医生明白了:“我这就去。”

周医生刚迈出脚,时瑾突然又问:“廖主任在不在?”

“他今天刚好有手术,还在医院。”

“让他过来。”

周医生有点诧异。

廖主任是麻醉科的科室主任,从医三十多年了,除了大手术,他已经很少亲力亲为了。一个急性阑尾炎病人,让麻醉科的一把手过来,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罢了,心外科的权威王牌都主刀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大材小用的。

术前基本检查结束后,病人被推进了手术室,麻醉科已经做好了局麻,因为病人有可能有早孕情况,麻醉科用药特别小心,还做了术前睡眠引导。

手术室的门开,主刀医生进来了。

廖主任说:“时医生,可以开始手术了。”

时瑾颔首,走向手术台。

他目光微凝,看了一眼手术无影灯下的人,就一眼,脚步顿住,然后,脚上像灌了铅,举步维艰。

许久许久,挪不动一步。

周医生喊道:“时医生。”

时瑾敛眸,凉凉目色里,全是暗涌,平静不下来,喧嚣又动荡,手术室里的辅助医师与护士都是老搭档,可谁也没见过这样失态的时瑾,就好像即将要进行的是一场命悬一线的大手术。

“时医生。”

没有得到回应,周医生又喊了一声:“时医生。”

时瑾回神,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手术无影灯下:“开始手术。”

心电监护仪上,数据平稳,准备就绪,手术灯的白光打下来,时瑾一身绿色的无菌衣,戴了口罩与手套,只露出了紧拧的眉,还有一双始终不平静的眸子,像惊涛骇浪的湖面。

他平复了片刻,伸手,嗓音低淡:“手术刀。”

细听,声音有些轻颤。

诶,到底是女朋友,就算是时医生那样冷静克制的人,也不可能波澜不惊。收住这些有的没的念头,周医生高度集中精神,递了手术刀给时瑾。

他接了手术刀,然后低头,目光落在无菌单下露出的一截腰腹上。

他家笙笙的腰,很细,也很白,漂亮得不像话。他从来没想过,他连抱都不敢用力抱一下的地方,要用手术刀剖开。

许久没有落刀,周医生提醒了一句:“时医生。”

时瑾喉结滚了滚,还没开始,额头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紧了紧手里的手术刀,缓缓落下,隔着橡胶手套,掌心黏腻,全是汗。

他的手,开始发抖。

周医生大惊:“时医生,你,”居然手抖!

像不受控制似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以为他可以,以为只是这样小的一个手术,一定可以镇定。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时瑾放下手术刀:“让普外的吴主任过来手术。”

手术的辅助护士叶岚懵了半天,才反应过了:“我这就去请。”她转身出了手术室,去请其他医生过来主刀。

手术室里其他几位医生面面相觑,也没好说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着时瑾,他走到手术台前,俯身半蹲下,隔着口罩亲吻了病人,喊了一声宝宝。

“……”

好酥。

时瑾起身,口吻郑重又恳切:“这是我女朋友,拜托各位了。”

麻醉科廖主任连忙说:“时医生客气了。”真的不用担心,就是个阑尾炎手术,小得不能再小了。

时瑾思忖犹豫了很久,还是出了手术室。

等人走了,廖主任才打趣地说了一嘴:“我和时医生合作了快两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带着情绪进手术室。”廖主任一副‘活久见’的表情,“我还以为时医生这样的人,在手术台上绝对不会犯怵的。”

毕竟,救不活的,时瑾不必主刀,有得救的,他从来没有失误过,从头到尾镇定自若。

因为是小手术,手术室倒没什么紧张气氛,周医生便也接了一句,玩笑似的:“别人哪能跟女朋友比。”

刘护士长瞥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姜九笙:“就是,你们不知道时医生有多宝贝他女朋友。”

十分钟不到,普外的吴主任已经做好了手术准备,刚到手术室门口,时瑾朝他颔首,非常客气礼貌。

“吴主任,麻烦你了。”

吴主任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时医生说哪里话。”一个阑尾手术,不用搞得这么了紧张兮兮,他闭着眼都能做。

时瑾郑重其事:“我女朋友是艺人,伤口还请您缝得整齐一点。”

闭着眼都能做阑尾手术的吴主任:“……”

扎心了喔,时医生,整个外科,谁能有你针法好。

吴主任心肝儿小颤了一下:“一定一定。”一个急性阑尾炎手术而已,怎么感觉压力好大呀!心慌慌……

手术室外红灯亮,手术进行中。

时瑾还穿着无菌衣,依墙站着。

小韩护士已经听说了,时医生因为手抖,临时换了主刀医生,心里颇有感慨,时医生谈个恋爱,真是玩命一样啊。

小韩护士走过去:“时医生,您要不要去歇会儿?”

他目光落在门口,瞳孔里暗色的光影一动不动,淡淡道:“不用,谢谢。”

诶!

心外的圣手,被爱情拉下了神坛呢,以后啊,可以跟护士站的姐妹说了,这世上,有一个能让全能的天才医生也束手无策的人。

手术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红灯转绿,手术结束,吴主任最先走出来。

时瑾上前,站了许久没有动,手脚都是麻的:“手术顺利吗?”

“很顺利。”

一个急性阑尾炎的手术要是都不顺利,他这个主任就不用混普外了。

时瑾眉宇稍霁:“谢谢。”

吴主任摆手:“时医生客气了。”

姜九笙推出手术室时,是醒着的,因为是局麻,术中她便醒了,意识很清醒,麻药开始退了,刀口疼得发麻,她脸色不大好。

时瑾在病房守着她。

“笙笙。”他半蹲在她床前,握着她的手,“很疼吗?”

“有一点。”姜九笙声音很轻,有些有气无力。

时瑾心疼得难受。

因为不确定她是否早孕,他不敢给她注射镇痛的药物,麻药退后,刀口会很疼。

姜九笙抽回了手,用指腹点了点他拧紧的眉心,嗓音因为虚弱,软绵绵的:“我没有那么怕疼,可以忍受。”

他怕她疼,怕得要死。

时瑾把脸伏在她手心,重重喘息,瞳孔全是红血丝,惴惴不安的心,是怎么也放不下。

姜九笙用指腹拂了拂他眼下的清灰:“怎么不先睡?”

天翻鱼肚白,已经快要黎明了,折腾了半宿,他眼里慌色刚褪,倦色愈显浓重。

时瑾用脸贴着她手心,轻轻摩挲着:“你在做手术,我怎么睡得了。”

“只是很小的手术。”

是啊,只是很小的手术,还不是一样让他魂都快没了。

一夜没睡,时瑾嗓音沙哑,带着轻微的气音:“笙笙,我是医生,我知道很多低概率的手术失败案例,因为是你,我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他重重叹了一声,“我都快吓死了,手抖得拿不了手术刀。”

心头像被什么扯了一下,比右腹的刀口还疼,姜九笙稍稍红了眼,握着时瑾的手,带到唇边轻吻。

时瑾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两个人,不论他医术多好,也医治不了,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是她。

原来,一点儿都不假。

时瑾看着她:“对不起,笙笙。”

她回视他的目光:“对不起什么?”

“我刚刚才想通一件事。”

姜九笙问他什么事,声音轻不可闻,

时瑾带着她的手,覆在脖子上,她手心干燥,隐约能感觉到他脖颈急促的跳动,怎么都平缓不了,他声音低低的,声带震动,带着几分缱绻的轻柔:“如果真有了孩子,我应该也狠不下心来。”

他说:“笙笙,我舍得我的骨肉,可我舍不得让你受罪。”

怎么才想明白呢。

她啊,自始至终都明白,时瑾才不可能拗得过她。

姜九笙目光清浅,嘴角上扬:“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有恃无恐,她不让步,是因为她知道,时瑾总会退步的。

她知道,可时瑾自己不知道,他啊,对她真的没有底线,一点儿都没有。

“还生我的气吗?”

姜九笙摇头。

时瑾轻叹:“以后一定不能惹你生气了,你今天一天不理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嗯,就算以后他惹她生气,也不能不理他了。姜九笙想。

“叩——叩——叩——”

有人敲门,时瑾坐直了身子:“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血液科的护士,没有进去,她站在门口说:“时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

时瑾颔首,温文尔雅:“我知道了,谢谢。”

护士说不用谢,转身出了病房,将门带好。

“什么检查结果?”姜九笙问。

“待会儿告诉你。”时瑾起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去去就回来,你先睡。”

时瑾走了。

姜九笙却半点睡意都没有,睁着眼,盯着输液管里不疾不徐坠落的液体,思绪飘远。

过了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他走到床头:“睡不着?”

“刀口有点疼。”姜九笙迟疑了一下,“时瑾,你是不是给我做血检了?”

时瑾点头:“嗯”

姜九笙眉头微微紧了紧:“结果呢?”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笙笙,没怀宝宝。”

虽然意料之中,不过姜九笙心情还是很复杂。

不过,时瑾却很庆幸。

“笙笙。”

“嗯?”

他嗓音洋洋盈耳,缓缓地说:“我在尼日利亚当无国界医生的时候,主治过一个病人,她当时被战乱的流弹伤了动脉。”

“然后呢?”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动脉轻微破裂,手术难度不高,只有百分之五的失败率。”时瑾停顿片刻,坐在了她床边,“不过,我没有救活她。”

“为什么?”

“因为她是孕妇,一旦手术失败,会一尸两命。”

因为他说没有救活,姜九笙便猜想:“是手术失败了?”

时瑾摇头:“她没有手术,而是选择了剖腹。”

她诧异,微微放大了瞳孔:“结果呢?”

“她的孩子活了,而她死在了我的手术刀下。”

姜九笙思索了许久,大概明白了,时瑾在跟她讲一个选择题,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是母亲与孩子一起存活,而百分之百的概率,是那个孩子安然无恙。

那位母亲,选择了后者。

“我不记得我做过多少台手术,她是唯一一个死在手术中的病人,临死之前,她跟我说了两句话。”

姜九笙仰着头,看时瑾的眼睛:“什么话?”

“她说不怪我,她说,”时瑾望进她眼里,目光像一张网,牢牢锁着她,“母亲这个身份,是世上最高危的职业。”

姜九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时瑾的母亲也是为了他而丢了性命的。

第二天,莫冰就知道姜九笙住院了,赶了个早来了医院。

“所以,你反胃呕吐是因为急性阑尾炎?”莫冰觉得有点戏剧化。

“嗯。”

“真可惜。”居然没怀上,莫冰摩挲着下巴,“这次打草惊蛇了,以后你要背着你家时医生要孩子,估计更不可能了。”

或许,不勉强了。

姜九笙心里有了底,顺其自然吧,总归是不忍心让时瑾胆战心惊。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问莫冰:“做了检查了吗?”

“嗯,两个小时候后出结果。”

第二卷 168:未删减版啊啊啊啊

“做了检查了吗?”

莫冰弯弯嘴角,噙了一抹笑:“嗯,两个小时候后出结果。”

莫冰是独自一人来的,并不见林安之陪同,姜九笙料想她还没有坦白,不太放心:“怎么还没有告诉林安之?”

她眼里笑意未褪:“想当面告诉他。”挑了挑眉毛,莫冰猜想,“估计他会吓一跳。”

姜九笙听出了几分惊喜之中,意料之外的意味:“你们没做打算?”

说来话长,莫冰言简意赅:“跟你家情况差不多吧。”

姜九笙明白了,酒这个东西啊,碰不得。

莫冰没有再接这个话头,说:“你好好养病,老板已经在给你安排演唱会的延期事项了,剧组也不会那么快开拍,不用想工作的事。”

因为是急性阑尾炎,毫无预兆,又赶上了姜九笙最忙的时候,基本所有工作都要暂停下来,她捏了捏眉骨:“应该亏了他不少钱。”

说曹操曹操到。

人影还未瞧见,便先听见宇文冲锋的声音,带着三分戏谑,七分雅痞:“还有心思管我的钱?”他推开门,单手插兜,大长腿迈进来,“赶紧养病,好了去给我赚。”

姜九笙抬头。

宇文和谢荡一前一后进来了。

谢荡一张帅气的脸上写满了‘大爷很不爽大爷心情巨不爽’几个大字:“你就不能好好顾着点自己,散打白学了,三天两头进医院。”

分明是关心的话,谢荡就是不好好说,作天作地的。

姜九笙刀口疼,没吭声。

谢荡瞧她脸色不好,就不忍数落她了,把水果篮放下,想到她连水果都还不能吃,语气更乖巧了:“家里不是有个医生吗?还老是生病,谢大师都说明天要带着汤圆去寺里给你求平安符。”说到谢大师,谢荡忍不住吐槽了,“一把年纪的老艺术家了,还这么迷信。”

姜九笙拧了拧眉头:“老师怎么知道的?”

“他几十个微博小号都关注你了,你演唱会延期的消息一出来,他就知道了。”估计电话早就打到时瑾那里了,也好,让他家老头子去敲打敲打,得让时瑾知道,姜九笙她也是有人撑腰的,要仔细疼着,别老整来医院。

“去哪个寺里?”姜九笙又问。

谢荡说了个名字,地点很远,坐落在山上。

“你明天和老师一起去。”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活,姜九笙担心老人家去寺里会磕着扭着,尤其是汤圆,性子野,出去了就拉不住。

谢荡往沙发上一瘫,翘了一条腿:“我才不去,掉价。”天才小提琴家去庙里求符,会上头条的好不好。

姜九笙倒也没说什么,就抬眼,漫不经心地看了谢荡一眼。

谢荡天不怕地不怕,吊儿郎当的性子,就怵姜九笙这正儿八经的眼神,抓了一把头顶的羊毛卷:“知道了知道了,去就是了,病着呢,还管东管西。”

嘴硬心软,谢荡这个家伙。

“演唱会嘉宾呢?”姜九笙看向宇文冲锋。

他踢了踢谢荡京瘫的脚,让他腾出一半位置,大喇喇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半躺着,似乎有些疲倦,揉了揉太阳穴,说:“延期后谢荡档期撞了,去不了,萧然也有活动,嘉宾要重新请。”他问姜九笙,“张震霆怎么样?”

摇滚教父张震霆,是目前华语乐坛最炙手可热的音乐人,圈内人都知道,他脾性不算好,很冲,而且非常暴躁,一门心思扑在摇滚乐上,从不炒作,却依旧在摇滚圈里火了近二十年。

“张老师很难请。”姜九笙自然知道,张震霆从未给谁当过嘉宾。

宇文冲锋扔了颗葡萄进嘴里,语气轻松,没怎么当回事:“你操什么心,又不是让你去请。”

姜九笙好整以暇:“你去?”

他拉了拉嘴角,笑:“我面子大。”

面子?

张震霆教父可从来不看面子,想必宇文是要用特殊的法子。姜九笙也不过问,半真半假的口吻:“辛苦老板了。”

他端着眉眼,眸子里带着一贯的桀骜不驯:“口头的免了,好好给我赚钱。”他把外套扔下,拿了烟和打火机,“我出去抽根烟。”

谢荡没好气地:“你这烟瘾越来越重了。”

宇文冲锋笑骂了句,推门出去了。

下楼,出了住院部,他寻了个开阔通风的地方,叼了根烟在嘴里,还没点燃,身后有人喊他,语气略带惊喜。

“宇文。”

宇文冲锋摩挲了两下打火机的摩擦滚轮,没有点着,咬着烟转身:“你的称呼,”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我觉得不太顺耳。”

细想,似乎除了姜九笙,也确实没有人敢这么喊他。

徐蓁蓁嘴角的笑意稍显僵硬,沿着半扇圆弧形的喷泉池,走近:“能一起喝杯咖啡吗?”

噌——

一点火光升起,他咬着烟,吸了一口,懒懒散散地吐出一口烟圈:“抱歉,没空。”

落人面子,一点余地都不留。

徐蓁蓁面露失落,眼角微微晕开一抹浅红,水盈盈的模样,配上她柔美的桃花眼妆,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一定要这么拒人千里?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

桃花妆。

还是姜九笙化得好看,她生了一双桃花眼,随意晕一点妆,一笑,便要了命得好看。

宇文冲锋睨了一眼眼前人,烦躁得很,抖了抖烟灰,他用力吸了一口,嗓音又磁又哑:“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从来不和女人做朋友。”

他虽待女人随意,可到底风度好,唯独对她,一次比一次冷漠寡情。徐蓁蓁心底不甘心,一时嘴快:“那姜九笙呢?”

宇文冲锋笑了。

“你跟她比?”眼底浮光薄凉,带了几分轻佻,似真似假的口吻,他咬着烟说,“她是我祖宗,你是我什么人?”

不大正经的样子,可语气里,全是宠溺。

徐蓁蓁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突然没了兴致,掐了烟,将烟头随手扔了个抛物线,刚好落进垃圾桶里,打火机在指间转了半圈,他揣进了口袋,单手插兜,懒洋洋的眼神,瞧着她说:“别总是提姜九笙,从你嘴里说出她的名字,我不爱听。”

扔了话,他转身就走。

徐蓁蓁咬着牙,死死盯着住院部的方向,眼底烧了一把火,全是愤恨,她气不过,用鞋尖狠狠碾着地面,泄愤似的跺了两脚,这才回了门诊大楼。

她刚走到大堂门口,突然有人拦住了去路。

“徐大小姐,真巧啊。”

对方四十来岁,个子不高,模样生得普通,带着厚厚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细长,男人正对她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徐蓁蓁大惊失色:“你怎么在这?”她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未见熟人,立马往僻静的走廊走去。

男人跟着她的脚步,穿了一身白大褂,撑了撑鼻梁上的眼镜:“我在天北上班啊。”男人不经意似的,提了一嘴,“刚才那个,是天宇传媒的老板吧,我在娱乐杂志上看到过他。”

徐蓁蓁脚步一顿,回头,冷着脸:“跟你没关系。”

男人拖腔拖调地笑了一声:“怎么会跟我没关系,要不是我,你能当上徐家千金?能攀上宇文冲锋那样的富贵公子?”

徐蓁蓁一听,立马大喝:“够了!”她满眼嫌恶,防备地看着对方,“你又想怎么样?”

男人整了整胸前口袋里的笔,拇指和食指有意无意地摩挲,讨要的意味明显,还带着点威胁的口吻:“最近我老婆生了,孩子的奶粉钱不太够。”

又要钱?

徐蓁蓁压着怒气:“你这次又要多少?”

男人伸手,比了个数字。

徐蓁蓁一看就恼羞成怒了:“你不要太过分。”

狮子大开口,真是贪得无厌!

男人一副痞相,丝毫不掩饰他的贪婪,眼里全是势在必得,嚣张又无赖:“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我怎么就过分了。”男人目光审视,将徐蓁蓁从上到下一遍打量,“你现在是市长千金,穿金戴银,以后一定会嫁个权贵人家,照拂照拂我这个帮过你的人,不算过分吧。”

徐蓁蓁没作声。

男人扯了扯嘴角,神色狂妄,非常肆无忌惮:“你要是还觉得我过分,可以去找市长大人评评理。”

徐蓁蓁咬牙:“你要是敢这么做,以后就别想拿到一毛钱。”她攥紧手,掌心全是汗,“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等我电话就好。”

男人这才满意了。

等两人各自离开,走廊后才冒出来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短发,染了一头红毛,正是娱乐圈素有时尚之称的灵魂架子鼓手,厉冉冉同志。

刚听完了墙根,她意犹未尽,扭头:“刚才那不是市长家的千金吗?”她向天发四,她是来医院探望姜九笙的,听墙根那是意料之外,才不是她小人之心。

靳方林把她提溜出来,牵着她走:“别管别人的闲事。”

可她就喜欢管闲事呀。

厉冉冉单手托着下巴,一副福尔摩斯之相,很深沉:“我怎么觉得她和那个医生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自顾揣测完,又自顾点头,她觉得自己真相了,“根据我这么多年看耽美小说的经验来看,徐蓁蓁应该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个医生手里。”

靳方林揉揉她的短发,他家这个,一天天的,脑袋里尽装些不正经的。

刚刚提到了耽美小说,厉冉冉就忍不住发散思维了,一时嘴上没把牢,滔滔江水了:“我昨天看的那本小说也是这样,小受为了给父母翻案,制造了伪证,虽然骗过了警方和律师,不过还是让小攻抓到了把柄,然后小攻就以此为由,对小受霸王硬上弓,先做后爱……”

说到正精彩的地方,后背突然一凉。

靳方林拉住她,两人都戴着口罩,他眼里拂过一抹危险的讯息,厉冉冉下意识就躲开眼,看天看地看远处的路人甲乙丙,好心虚呀。

“把手机给我。”靳方林说。

他好声好气地,一点都不凶,不过,厉冉冉摸透他的腹黑肠子了,用力摇头,抱着手机,就是不给。

绝对不能给!靳方林会删她的精神食粮啊!

靳方林正色,一个字比一个字低沉:“厉冉冉。”

她立马怂了,搓着手撒娇:“还剩一个肉番,你让我看完嘛,好不好,嗯?作者大大好不容易开一次车,我搞了好久才弄到未删减版的。”

“未删减版?”

糟糕,不打自招了!厉冉冉眼神飘啊飘,心虚无穷大。

靳方林被她给气笑了:“未删减版是吧,回去我跟你一起看。”

“……”

哪敢啊,看完就能把她给办了!

想当初,她还单身,上天入地捅蜂窝炸飞机那也是一条好汉,整个艺术学院,哪个不喊一声‘冉姐’,自从有了家室,看个未删减版都得偷偷摸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诶!她叹了叹,颤抖着把手机递上去,又叹:“诶,霸道总裁的小羊羔啊,命好苦哟。”

靳方林摸摸她的头:“乖。”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她的肉番被洗劫一空,她做了个悲痛欲绝的表情:“我要去洗手间哭一下。”

抖着肩膀,她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魂不守舍地拐去了厕所。

靳方林在外面等她,嘴角噙着笑,眼里全是宠溺。

一到厕所,厉冉冉立马满血复活,走到最里面的隔间,关上门,一屁股坐在马桶上,然后拨了电话,压着声音嚎:“啊啊啊!苏倾,我的未删减版被靳方林删掉了,你还有备份吗,要攻受在浴室那个,快给我发呀,在线等,千万记得加密啊!还要重命名,名字就叫现!代!散!文!集!”

苏倾:“……”

门诊大楼的取药处,正排了长长的队,人声嘈杂,一黄衣小姑娘两耳不闻窗外事,正捧着个手机看剧,十分入迷。

她后面也是个年轻姑娘,短短的头发,带着圆圆的眼镜,盯了许久,没忍住,凑上去,瞄了瞄黄衣小姑娘的屏幕:“你也在追《大唐》啊。”

同是饭圈,自然熟。

黄衣小姑娘很激动,主动递了一只耳机过去,兴奋地说:“是啊,我是问迷。”

“我也是,一集都没漏过。”眼镜小妹两眼放光了,“光看我家苏问的盛世美颜我也还能追一千集。”

知己啊!

黄衣小姑娘非常赞同:“苏问演技特神,能让我忽略这吐血的剧情。”

“那可不,论演技,我们苏问就没输过谁。”说起偶像,两个小姑娘非常合拍,滔滔不绝了,“剧组偏偏给他搭了个一点演技都没有女主。”好生气啊!

黄衣小姑娘一脸吃屎的表情:“你说景瑟?”

“对啊,那演技,辣我眼睛。”眼镜小妹把一双圆溜溜的瞳孔瞪大了,小脸一皱,很嫌弃的表情,“谢荡说得没错,景瑟的演技就跟吃空心菜吞了一半卡了一半一样,恨不得扯出来,扯完胃还是被酸到了,看完我饭都不想吃了。”

小姑娘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旁边的老大爷听不下去,用拐杖敲了敲地,咳了一嗓子,中气十足地说:“你不喜欢可以不看啊,没人逼你看。”

两小姑娘愣愣地看着老大爷。

大爷穿着唐山装,戴了顶针织的帽子,少说六七十岁,精神头十分好,板着脸同两小姑娘理论:“还有,我家瑟瑟演技哪里差了,唐平公主是个绝世美人,除了我家瑟瑟,谁能演出她的美貌!”

呵呵了!

这话,居然让人无言以对。

黄衣小姑娘摸摸鼻子:“大爷,您是景瑟的粉丝?”

老大爷一身正气,站如松,声如钟:“对,我就是她脑残粉。”老大爷非常气愤,义正言辞地说,“你说我们瑟瑟演技不好,就是嫉妒她的美貌。”

“……”

好吧,确认过眼神,是脑残粉。

两个小姑娘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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