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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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压了下被角。

瑶英忽然睁开眼睛,抬眼看去,浓睫湿漉漉的。

这动作让她觉得很熟悉,很安心。

……

小的时候,瑶英天天吃药,整晚整晚睡不着。尤其是刚刚练习走路的那一年,双腿疼痛难忍,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换姿势都疼。

她不想因为受不住疼而哭,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湿了枕头。

李仲虔听到声音,手秉灯烛走进内室,往她脸上照了照:“小七?”

瑶英知道他脾气急,怕他担心,立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假装睡着了。

李仲虔俯身,拉高滑落到她肩膀底下的被子,轻轻按了两下,又按按被底,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出去了。

瑶英的腿还是很疼,心里却觉得踏实了很多,翻个身,继续睡。

……

经年过去,瑶英早已经忘却那些曾让她彻夜难眠的痛楚,只记得阿兄的手笨拙按压被角时的轻柔力道。

灯火昏黄黯淡。

瑶英盯着床边那只纤长的手,目光慢慢往上,看到一张狰狞的夜叉面具。

她怔了怔,迷迷糊糊地想,这个梦有点恐怖。

视线继续往上,一双深碧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眸光清淡。

瑶英眼眶微热。

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恐惧、无助、孤独如翻滚的江潮,突然涌了上来,喷薄而出。

“阿兄……”

叫出这两个字,她鼻头一酸,泪盈于睫,抓住那只正准备收回去的手。

“阿兄,我难受。”

因为知道是梦,所以不必隐瞒,可以尽情地撒娇诉委屈。

滚烫的手抓住微凉的手,似有电流掠过。

掌心的手轻轻挣了挣。

瑶英握得更紧,像幼时握住那双无数次拉着她、教她一步步学步的手一样,小脸凑上去,依赖地蹭了蹭,无声撒娇。

被她紧攥着的手不动了,任她把滚烫的小脸贴上去,衣衫底下肌理微凉,很舒服。

“阿兄……”瑶英仰着脸,软语撒娇,“别戴面具好不好?鬼脸有些吓人。”

男人低头看她。

瑶英一张脸烧得通红,双眸微醺,春色潋滟,定定地凝视着他,认错了人,格外理直气壮的,又娇又蛮。

“阿兄。”

她催促,声音细细的,气息微弱,眉头紧蹙,似在强忍痛苦。

男人没做声,缓缓摘下面具。

夜叉脸下一张遍是伤疤的脸。

他拿着面具,准备重新戴上去。

瑶英按住他的手臂,眉眼微弯,冲他甜甜一笑,眼角眉梢都是盈盈的笑意,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脸上的伤痕。

“这样好多了。”

瑶英轻声道,这下觉得踏实了,抱着他的胳膊,合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男人微怔。

到了后半夜,瑶英开始发冷。

丝丝缕缕的凉意从骨头缝里钻进去,蹿遍全身,她手脚冰凉,紧紧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一直被她紧攥着的手从她掌间滑了出去。

肩头一重,有人给她加了一层被褥,依旧是轻轻按压了两下,掖好被角。

瑶英瑟瑟发抖,轻声道:“阿兄,我冷。”

床榻边的身影离开了一会儿,搬来被褥,铺在她身上,按了按。炭炉被拖到榻边,发出细小的吱嘎声。

瑶英还是觉得冷,牙齿打颤。

挺拔的身影在床榻边坐定,被角撩开一角,一只手探了进来,手指按在她腕上。

带有细细一层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的手背,她浑身战栗,紧接着,一股暖流从手指相触的地方漫溢开来。

指腹贴着的地方暖洋洋的,瑶英觉得好受了点,下意识朝身影靠了过去,紧紧挨在他身边,慢慢地,娇软的身躯整个贴了上去。

身影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折腾了一夜,油灯燃尽,冒出缕缕青烟。

瑶英时热时冷,半梦半醒,睁开双眼。

床前一片昏暗,一束清冷月光漫过窗扇照进屋中,落在床榻旁的男人身上,月华切过他的脸庞,疤痕淡去,勾勒出的线条深邃优雅,眼睫罩下一层淡淡的暗影,衬得那双碧眸愈加清澈幽深。

他眼眸低垂,丰润的嘴唇轻轻翕动,口中念念有声,在诵读经文。

瑶英只会几句简单的梵语,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经,只恍惚听懂了几个词:解除病痛,无诸疾苦。

苏丹古果然是释门弟子,放下屠刀的时候,也会念经。

他念经的音调清冷宛转,瑶英一句也没听懂,不过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祝祷,心里似有暖流涌过,踏实熨帖,身子渐渐没那么难受了,眼皮发沉,沉沉睡去。

这一次,瑶英睡得很安稳。

当她再睁开双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初露的日光倾洒而下,映在积雪上,窗前一片浅浅浮动的淡青天光。

瑶英药性已散,动了动胳膊,浑身酸软无力,扫一眼屋中,一愣。

苏丹古靠坐在床榻前,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他果真守了她一夜?

瑶英呆了一呆,回想起昨晚的种种狼狈,怕吵醒苏丹古,没敢起身,被褥底下的双足动了动。

手脚慢慢恢复气力,她身上干爽舒适,精神充沛,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瑶英在被子底下轻轻扭动,慢慢挪到床榻另一侧,视线回到苏丹古身上。

他靠坐着,仍然是诵经时的姿势,肩背紧绷,眼圈周围一圈好像有些发青。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居然会这么体贴地照顾人。

瑶英凝望着苏丹古,怔怔地出神。

……

她天生丽质,爱慕她姿容的少年郎不知凡几,只要她肯对他们笑一笑,他们可以为她搏命。

但那一腔炽烈如火的恋慕不过是少年人的一时热血罢了,他们仰慕的是那个貌美如花、高高在上的公主,是第一美人,她不能当真。

瑶英知道,郑景喜欢她,薛五喜欢她,裴家郎君喜欢她。

他们的喜欢不假,然而当她的性命和他们的前程不能两全时,有几人敢为她放手一搏?

就算是真心实意爱慕她的郑景,也是在一时冲动之下才开口要她跟他一起走。

瑶英甚至可以确定一件事:假如李德或者李玄贞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她,京中那帮少年郎会愤怒李德无情,会为她惋惜,为她泪洒而下,为她拔剑而起,然后呢?

清醒过后的他们会继续效忠李德父子,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他日,那些少年郎垂垂老矣,子孙满堂,妻妾成群,可能会回想起香消玉殒的她,为她黯然神伤片刻。

并不是少年郎们无情无义,瑶英和他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不必奢求其他。

在这世上,当她身陷绝境之时,能不远千里、义无反顾来救她的人,永远只有二哥李仲虔。

会不顾一切为她报仇的人,也只有李仲虔。

所以,瑶英在为李仲虔奔波的时候,没有哭哭啼啼找郑景帮忙,而是以谢家的家财去和郑家做交换。

和杜思南通信时,她以他最渴望的名望地位为诱饵,列出一条条足以让他动心的前景。

当被海都阿陵逼至绝境,无路可逃,不得不求助于昙摩罗伽的时候,瑶英也是心计飞转,字字句句带着暗示之意,试图以利益打动昙摩罗伽。

昙摩罗伽救了她。

却不是因为她许诺的好处,也不是因为想和大魏结盟。

那时的她什么都没办法保证,他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

瑶英后来认真思索过,昙摩罗伽之所以庇护她,也不是因为她帮助过蒙达提婆,因缘际会为他带来水莽草。

他救她,只因为他能救她。

哪怕昙摩罗伽时日无多,也会顺手救下她这个陌生人。

他承诺庇护她,就真的昭告天下,让她以效仿摩登伽女的名头栖居佛寺,以逃离海都阿陵的觊觎。

现在又派苏丹古护送她来高昌,助她早日还朝。

从始至终,他不需要她的感激,更不需要她拿出什么来交换。

……

瑶英坐起身,想起上早课时,昙摩罗伽端坐佛殿,朝自己看过来的那道眼神。

他的眼神清冽出尘。

瑶英笑了笑,脸颊微热。

苏丹古行踪诡秘,阿史那毕娑古里古怪,昙摩罗伽对苏丹古的信任也让人侧目。

她有种敏锐的直觉,苏丹古那张疤痕遍布的脸和他的眼睛不相配。

她怀疑苏丹古的身份,这些天多次刻意试探。

他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即使如此,待她一如既往。昙摩罗伽派他来保护她,他便好好守着她。

瑶英徐徐吐出胸腔间的一口浊气。

不管昙摩罗伽、苏丹古、毕娑师兄弟之间到底隐瞒了什么,苏丹古到底是什么身份,那都是他们的事,她不该探寻他们的隐秘。

君以诚待之,她也该以诚相待。

第71章 医嘱

一室清浅天光潋滟, 炭炉发出毕毕剥剥的燃烧声。

苏丹古还没醒。

床榻旁搁着他平日戴的夜叉面具。

瑶英轻轻翻开被褥,跪坐在苏丹古面前, 凑近了看他的脸。

伤疤交错纵横, 像是火烧出来的痕迹。

瑶英紧张地屏住呼吸,身子往前探。

只要她一抬手, 就能摸到苏丹古脸上的伤疤,确定这张狰狞恐怖的脸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却不是去摸苏丹古的脸,而是拿起了床脚一张胡乱堆叠的波斯薄毯。

昨晚她一直在闹腾, 散药的时候不停踢开被褥,苏丹古一次次把这张薄毯压在她腿上,既不会太重压得她不舒服,又能防止她着凉。

瑶英笑了笑,抖开薄毯盖在苏丹古身上, 动作轻柔, 生怕吵醒了他。

这一路他几乎日夜警戒, 也不知道他每天能睡几个时辰。

瑶英盯着苏丹古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悄悄下了床。

他的脸到底是真是假, 她不在意。

屋中瑶英换下的衣物已经收拾走了,长案上两碗冷掉的素汤饼, 汤汁凝结, 碎汤饼泡了一整夜,胀得雪白。

瑶英抱着自己的鞋袜,赤足踩在地毯上, 蹑手蹑脚走到外间,拢起长发,穿袜穿鞋,系上革带,从前她娇生惯养,光是专为她梳头发的侍女就有三四个人,现在她已经能自己熟练地盘发髻,妇人发式和男子发式都会。

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有人叩了叩房门。

瑶英拉开门。

亲兵站在门外,神态恭敬,目光落在门槛前,看到一双明显不像男子靴鞋的精巧鹿皮靴,呆了一呆,抬起头。

瑶英俏生生地立在门前,束发于顶,身着他昨晚找来的联珠纹半袖翻领锦袍,腰间束带,别了一柄匕首,丰肌如雪,眉眼端丽,朝他一笑,面容苍白。

亲兵回过神,小声道:“公主好些了?”

瑶英点头,道:“苏将军还没醒,可是有要事向他禀报?若不是紧要事,再等小半个时辰。”

亲兵挠了挠头皮,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昨晚摄政王吩咐,让阿兰若去抓药,城中戒严,他不能出门,今早他拿着药方出去,还是被巡城卫士赶了回来,城里还在戒严。”

瑶英心中一动,跨出门槛,合上门,让亲兵把药方拿给她看看。

亲兵取来药方,她接过细看,药方写了两份,一份是胡语,一份是梵语,她能看懂一些胡语,上面所写的药材正是舒缓药性需要的药物。

这份药方是为她写的。

瑶英出了一会神,低头再看药方。

苏丹古的字迹峻整严饬,笔锋刚劲,力透纸背,像他的人,气势磅礴刚猛。

她在佛寺里看过昙摩罗伽的笔迹,清朗峻秀,雍容空灵,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无论梵语、胡语还是汉字,都很优美,一如其人,似欲乘风归去的谪仙。

瑶英摇头失笑,把昨晚迷迷糊糊间一闪而过的怀疑赶出脑海。

她心里有很多猜测,其中就属这个最异想天开。

“这药方是给我开的。”瑶英把药方还给亲兵,道,“现在我们不知道王宫到底出了什么事,别让阿兰若出去冒险,我已经好多了,不用吃药。”

亲兵飞快扫一眼她的脸庞,她还有些虚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神态却从容不迫,双眸清亮,一点都不像病了,想起她昨晚连路都走不了的样子,心中暗暗佩服,没有应是。

瑶英问起驿舍的事。

亲兵详细告诉她昨晚的变故,最后道:“缘觉和昨晚出城的人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请公主放心,谢青他们安全出城了。阿兰若打听过了,今天城中戒严是王宫颁布的命令,和驿舍没有关系,市署的人不知道北戎小王子到了高昌,以为昨晚死在驿舍的那些人是为了抢劫商队的货物起了内讧。”

知道谢青几人安全撤离了驿舍,瑶英放下心来。

阿兰若知道她醒了,给她送来一大碗炖得烂烂的肉汤。

肉汤清炖,一股浓烈腥膻味,瑶英没什么胃口,但是昨晚折腾了那么久,手脚绵软,需要补充体力,还是硬逼着自己吃了几口,肉汤下肚,一阵反胃的感觉。

她拿起匙子继续吃,门口几声脚步踏响,一道人影逆光而立,笼下的阴影罩住了她和她面前的肉汤。

瑶英手执银匙,抬起头,看着门前的人。

苏丹古站在阶前,垂眸看她,脸上又戴上了那张夜叉面具,身姿高挑挺拔,腰间革带紧束,窄袖袍勾勒出劲瘦的线条,似一张拉满的弓,举手投足蓄满力道。

“昨晚因我之故,让苏将军受累了……”瑶英道,指指食案上的一大罐肉汤,“将军一起用些早饭?”

苏丹古没做声。

瑶英直起身,给他盛了一碗汤,拿了几张胡饼,摆在空食案上。

门外长靴落地响,亲兵从长廊另一头跑了过来,走到苏丹古身侧,小声说了几句话。

苏丹古转身走了。

瑶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摊手,接着吃自己的。

一盏茶的工夫后,苏丹古和亲兵谈完话,回到厅堂,瑶英已经吃完早饭回房了,长案上摆放着汤碗食盘,碗上倒扣了张盘子。

亲兵打开盘子,汤还是热的,冒出丝丝缕缕热气,胡饼架在炭炉边烤着,松脆瑄软。

“公主真细心。”亲兵笑着道。

苏丹古一语不发。

瑶英回到房里,床榻上干净齐整,应该是阿兰若进来收拾过了。她头还是有点晕,躺下歇了一会儿,小睡片刻,门上传来几声轻响。

她揉揉眼睛,起身开门,一道清冷目光落到她身上。

“苏将军?是不是阿青他们有消息了?”

苏丹古没回答,径自进屋,瑶英跟上他。他扫一眼坐榻,瑶英会意,乖乖坐下,等着他开口,他也跟着落座,伸出手,手上没戴平日那双皮手套。

瑶英脸上神情有些茫然。

苏丹古视线落在她手腕上。

瑶英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再抬头看他,无言对视了半晌,她猛地反应过来,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凝霜皓腕,伸到苏丹古面前。

苏丹古垂眸,为她搭脉:“这是公主第几次拖延服药?”

瑶英忙道:“我往日都是一月服一次药,算上这次,大概有三四次拖延了几天。”

那是在北戎营地的时候,她怕海都阿陵发现她的弱点后故意折磨她,不敢让他瞧出端倪,等他不在营地的时候才敢服药。有次她刚服完药海都阿陵就回来了,当时她很紧张,强撑着没露出异样,衣衫都湿透了。

苏丹古接着问:“每次散药都和昨晚一样?”

他问话声音冰冷,有种让人无所遁形的威压,瑶英从小就怕郎中,老老实实地回答:“差不多,不过没昨晚那么难受。”

苏丹古没说话,两指搭在瑶英腕上,垂目思考。

瑶英忍不住问:“苏将军,我这几年只要按时服药就不会犯病,这次提前发作,不知是什么缘故?”

苏丹古收了手指,“公主先天虚怯羸弱,多日奔波劳累,加之忧惧于心,气血不足,才会提前犯病。”

瑶英嗯一声,她担心李仲虔冲动之下出事,急着回中原和他团聚,又不想成为亲兵的累赘,有时候身体不舒服也不当回事,继续咬牙坚持,这一次提前发作,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天实在太累了。

苏丹古道:“公主以后若觉得身体不适,须立即服药,不宜拖延。”

拖延的次数多了,可能会拖成大症候。

瑶英回过神,点点头,歉疚地道:“我记下了,这次给将军添麻烦了。”

苏丹古低头看她。

她跪坐在坐榻上,微低着头,发丝乌黑丰泽,双颊雪白,眼睫轻颤,神情有些不安。

本是千娇万宠、锦绣堆里长大的雍容公主,不该流落域外。

苏丹古站起身。

瑶英跟着站起来,送他出门。

苏丹古转身,道:“公主身体不适,如实告知我便是,不必隐瞒,也不必硬撑,更不能拖延服药。”

瑶英心中微暖,应了一声:“多谢将军提醒,我记住了。”

一个时辰后,亲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出现在瑶英房门前。

“阿兰若趁着看管不严,出门抓齐了药,刚刚煎好的,公主趁热喝了罢。摄政王说公主的身子还没好,得喝了这些药。”

瑶英愣住了,接过药,道:“请你转告摄政王,我不碍事的,还是别让阿兰若去冒险了。”

他们还没脱离险境,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苏丹古添麻烦。

亲兵笑了笑,道:“公主是病人,就别担心这些事了,好好养病。阿兰若在高昌待了这么多年,不过是出去抓药而已,不会有事的!”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看一眼瑶英。

“公主,我们离开王庭的那几天,阿史那将军向我们传达王的指令,王说,此行高昌,我们都要听摄政王的吩咐,还有,我们的任务是护卫公主的安全,其他的事我们不必管。”

瑶英怔了怔。

亲兵嘿嘿一笑,有些难为情:“公主病了,是我们照顾不周,公主一定要好好将养。”

不然他们回去怎么向王交代?

瑶英端着滚烫的药碗,出了一会神,笑了笑,谢过亲兵,回屋喝药。

当天下午,城中的戒严稍稍松了些,阿兰若出门打探消息,亲兵按苏丹古的吩咐去城中另一个碰头处。

瑶英请亲兵去一趟市坊,她和谢青几人约定过,假如他们失散,就往市坊递送消息。

夜里,亲兵和阿兰若一前一后回到庭院。

亲兵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在另一个碰头处遇见缘觉,两人一起回来了。

瑶英立刻去见缘觉。

缘觉受了伤,面无血色,一边胳膊软软地搭在腰间,进了屋,先给苏丹古行礼,小声道:“摄政王,尉迟国主没有失信,那晚埋伏的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些人是依娜公主的亲兵。”

第72章 义士

伊娜公主是瓦罕可汗的侄女, 尉迟达摩的夫人。

昨晚苏丹古、瑶英和缘觉分头离开王寺,缘觉顺手把那个高昌内侍带了出来, 想着等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再严加审问, 可惜他们运气不好,没能在戒严之前逃出来, 只得返回王寺躲避。

那个内侍生怕缘觉杀人灭口,连哭带嚎,赌咒发誓说尉迟达摩绝不敢设下陷阱害人。

缘觉嫌内侍聒噪, 打晕了他,换上他的衣裳在王寺打探情况。今天中午王寺的人已经撤回王宫,而王宫里三层外三层由依娜夫人的亲兵层层把守。缘觉这才找到机会逃出王寺。

瑶英听到这里,眉头轻蹙。

她刚到高昌就特意去逛市坊,向消息灵通的胡商打探消息, 胡商告诉她, 尉迟达摩和依娜夫人关系紧张。

北戎骑兵擅长抄掠攻打, 不擅长守城,更不擅长经略一方。高昌地形特殊,瓦罕可汗认为攻打高昌之后还必须派兵驻守, 功不半劳,不如以联姻的方式控制高昌, 从高昌抽取高额赋税, 以供养北戎王庭,于是派了两万大军围攻高昌,逼迫尉迟达摩迎娶依娜为妻。

当时尉迟达摩已经娶了一位望族出身的正室夫人, 夫妻俩相敬如宾,感情甚笃,而依娜夫人比他年长,此前曾先后嫁过几位突厥贵族。北戎大军压境,他不得不废了发妻,迎娶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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