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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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保住自己的儿子,但他是北戎的可汗,假如他不得不在部族的辉煌、稳定、繁荣和儿子的性命中挑选一个的话,他会选择前者。

所以即使怀疑海都阿陵,瓦罕可汗终究不能下定决心杀了他。

瓦罕的几个儿子就不同了,他们忌恨海都阿陵已久,恨不能生吃了他。瓦罕可汗迟迟不动手,他们按捺不住了。

金勃就是来高昌借兵的。

瑶英得出这样的结论,一是基于对北戎王室的了解,二是她知道海都阿陵手刃瓦罕可汗父子的理由就是其他几位王子设下陷阱谋害他。北戎精锐骑兵效忠于可汗,一般不会参与王子之间的内斗,几位王子必须寻找外援,而伊娜公主素来和金勃亲厚。

她还没和苏丹古解释什么,苏丹古立马领会她的意思,决定提前去见尉迟达摩。

金勃一边掩饰身份,一边纵容亲兵颐指气使,这一路骄纵跋扈,十分张扬,他的行迹说不定早就被海都阿陵探查到了,海都阿陵心狠手辣,粗中有细,北戎王室的这场动乱很可能已经如箭在弦,各方势力早已深陷其中,只等迸发。

他们得赶在金勃进宫之前探探尉迟达摩的口风,还得保住金勃的性命,不能让他死在海都阿陵手里。

……

瑶英看着厅堂里左拥右抱的金勃,暗暗摇头。

难怪海都阿陵能以少胜多,一战除去所有对手。金勃和其他几个兄弟已经对他下过一次杀手,明知他韬光养晦,假意沉溺于酒色,行事居然还如此大意,生怕没人知道他来了高昌。

另外几位王子应该分头去其他地方求外援了,假如他们和金勃一样不懂收敛,海都阿陵只怕早已窥破他们的计划。

说到底,他们目中无人,瞧不起海都阿陵,认为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配继承可汗之位,根本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殊不知,北戎人对瓦罕可汗忠心耿耿,不代表他们对瓦罕可汗的儿子同样死心塌地。

楼下琵琶乐声悠扬欢快,瑶英收回视线,转身回房。

谢青跟在她身后,小声道:“我陪公主去王寺。”

瑶英摇头:“城中宵禁,人多反而不安全,缘觉熟知城中道路,由他护送我,我不会有事。你留在驿舍照应。”

他们密会尉迟达摩,要避开耳目,人越少越好。

谢青皱了皱眉,见瑶英意志坚决,沉声应是。

约定出发的时间到了,瑶英收拾好随身的东西,戴上面罩,把整张脸蒙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跟着缘觉从二楼窗户离了驿舍。

瑶英不会功夫,翻下土台的时候脚底滑了一下,缘觉吓了一跳,伸手拉她,却来不及,如银月华下一道人影闪过,长臂一展,接住瑶英,抱着她飞快跃下陡峭的土台。

是苏丹古。

耳边风声呼呼,瑶英靠在苏丹古坚实的胸膛上,借着清冷月色打量他面具底下轮廓分明的下巴。

她这些天发现了,她一开始无意间靠近他的时候,他有些微的僵硬——不是忸怩不自在,只是单纯的不适应,就像他从来没碰过女子似的,后来路途中她遇险差点摔落,他伸手拉她,动作就自然多了。

大概在他眼里,她和其他亲兵没什么区别。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

瑶英忍不住嗅了嗅,闻不出是什么药。

她还在走神,双脚已经稳稳地落在雪地上,吱嘎一声轻响,苏丹古放下她,转身去牵马,动作利落干脆。

瑶英心里有鬼,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苏丹古回头看她,夜色下,碧眸如两汪清水,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仿佛带了几分力道。

瑶英一阵心虚,心跳骤然加快,双颊微微发烫。

缘觉站在院墙下,看看苏丹古,又看看瑶英,神情茫然。

瑶英被苏丹古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赶紧站稳,一派云淡风轻,几步走到骏马旁,蹬鞍上马,动作太快,忽然觉得头有点晕,连忙挽紧缰绳。

几息后,她感觉苏丹古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了。

三人先趁着夜色骑马出了长街,然后步行。瑶英不认识路,紧紧跟在缘觉身后,七拐八拐绕了很久,地势似乎越来越低。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一处狭窄的深巷前,缘觉叩响门扉,有人来应门,两人低声用梵语对了暗号,门从里面拉开了。

缘觉领着瑶英进去,她回头一看,发现苏丹古不见了。

这人总是神出鬼没的。

她按下疑惑,和缘觉一起进寺。

王寺殿宇宽阔,青石铺地,灯烛辉煌,笼下幽幽的廓影,暗夜中,墙上的壁画显得面目狰狞。

瑶英发现王寺的布局和中原的很像。

两人跟着引路人穿过长廊和几座空荡荡的庭院,来到一处幽静的禅房前,引路人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声对缘觉道:“国主说佛子的客人就是他的客人,请二位稍等,国主马上就过来。”

缘觉和瑶英举步往里走,刚刚踏上石阶,缘觉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猛地刹住脚步,一把拉住瑶英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突兀的尖叫声忽然响起,如冷水入油锅,瞬时打破如水般岑寂的静夜。

空气凝固了片刻。

随即,整座寺庙都被唤醒了,夜鸟被惊起,拍打着翅膀飞向高空,叫喊声四起,四面八方都是纷杂的脚步声,护卫、僧兵纷纷冲出房门,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星星点点的火把汇成几条巨龙,很快包围了院子。

缘觉大怒,抓住引路人,扼住他的喉咙:“有埋伏?”

引路人回过神,慌忙否认:“国主向来尊敬佛子,佛子的使者前来,国主不胜欣喜,怎么会行此卑鄙之事?今晚寺中戒严,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缘觉不信,挟持着引路人飞快退出庭院。

两人飞快退出院子,前方细微脚步声踏响,一道人影朝他们飞掠过来,听声音是个高手,眼看人影越来越近,缘觉冷汗淋漓,挡在瑶英跟前,正想拿引路人为质,那人跃下长廊,月光落到他脸上,映出那张夜叉面具。

缘觉松口气,顿觉心神归位,小声喊了几句梵语。

苏丹古回了一句,直接拉起瑶英。

瑶英知道事情紧急,一声不吭地跟上他。

缘觉应是,抓着引路人,问:“将军,怎么处置他?”

引路人瑟瑟发抖,求饶道:“我以佛陀立誓!我们国主绝没有设下陷阱!你们是佛子的使者,我们国主怎敢陷害诸位?诸位好汉饶命!佛子慈悲为怀,你们错杀了好人,佛子日后知晓,一定会怪罪你们的!”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高喊着“那边有人”追了上来,刀光闪烁。

苏丹古抱起瑶英,道:“一起带走。”

缘觉点点头,抓着引路人飞窜到一处院墙上,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另一边,苏丹古抱着瑶英掠过一排排屋脊,利落地甩开追兵,落到一处僻静的窄巷里,喊杀声已经听不见了,井旁系了一匹马,他带着瑶英上马,两人共乘一骑,驰过幽深的巷道,在一处街角停了下来。

不远处人声鼎沸,火光冲天。

瑶英顺着苏丹古的视线看去,手脚冰凉:那是驿舍的方向!

第69章 生病

大火熊熊燃烧, 浓烟滚滚。

看火势,整个驿舍已经烧得不成样子, 有人在烈火中叫喊嘶吼, 悲切凄厉,歇斯底里。

瑶英想起留在驿舍的谢青和其他亲兵, 头晕目眩,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夜风吹过,她身子轻轻战栗起来。

耳畔一道声音响起:“驿舍的人出城了, 放火是为了向我们示警,有人夜袭。”

冷淡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又有种能安抚人心的平静。

瑶英心口蓦地一松,徐徐地吐出一口气。她相信苏丹古,他话不多, 既然这么说, 一定有七八分的把握。

他和亲兵之间肯定有什么约定的暗号。

瑶英慢慢回过神来, “夜袭的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尉迟达摩走漏了消息?”

苏丹古摇头。

脑海里一道雪亮电光闪过,瑶英一震,“他们是冲着金勃来的!莫非海都阿陵已经来高昌了?”

尉迟达摩只知道他们是昙摩罗伽派来的使者, 还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他为人圆滑, 能屈能伸, 年年向王庭递送国书,用词谦卑,不会无缘无故得罪昙摩罗伽, 至少不会在密会之前就下手杀了他们,夜袭的人应该另有主使。

瑶英只能想到海都阿陵。

苏丹古道:“未必是他亲自动手。”

瑶英点点头,想起金勃身边那几个跋扈张扬的护卫,一个念头飞快腾起,道:“说不定金勃出发的时候,海都阿陵已经在他身边安排了杀手,等金勃到了高昌以后,杀手立刻动手,海都阿陵人在北戎,不仅可以洗去嫌疑,还能嫁祸给尉迟达摩。”

瓦罕可汗重视狼族子孙的荣誉,不愿背后伤人,海都阿陵可没有这个忌讳,何况金勃他们曾几次设下陷阱谋害他的性命,要不是他勇武过人,早就死在几兄弟手里了。

瑶英双眸掠过一丝惊骇,喃喃地道:“假如海都阿陵在每个王子身边都安排了杀手……”

王子们瞒着瓦罕可汗借援兵除掉海都阿陵,海都阿陵将计就计,留在北戎,暗中派杀手潜伏在王子们身边。

这样一来,他不仅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了对手,还能借此事逼迫尉迟达摩这样的人和他联手,等瓦罕可汗反应过来时,已经无力挽救。

瑶英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海都阿陵野心勃勃,一旦取代瓦罕成为新的北戎可汗,必定会挥师踏平中原。但愿谢青记得她的嘱咐,救下了金勃,金勃虽然蠢钝,到底是瓦罕亲子,说不定能派上点用场。

苏丹古拨转马头,带着瑶英穿过一条条空荡荡的巷道,他反应灵敏,总能避开巡视禁卫。

驿舍方向不停发出巨大的燃烧声,烈火照亮了半边天际,墙头屋瓦的积雪笼了一层彤红的暗光,瑶英仿佛能感受到远处焚烧的烈焰,脸颊被烤得发烫。

她一边担心谢青的安危,一边思考海都阿陵会不会还有其他阴谋诡计,神思恍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蹄声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前,门廊挂了两盏灯。

灯火摇曳,罩下的暗影里站了个人,听到马蹄哒哒,人飞快迎了出来,正是留守驿舍的亲兵之一。

亲兵先恭敬地行礼,小声以梵语说了几句话。

苏丹古嗯了声,先下马。

瑶英和他共乘一匹马,他一动,她背后骤然一空,身子晃了晃,整个人朝下栽倒。

亲兵张大了嘴巴。

瑶英昏昏沉沉,浑身发软,想挣扎着稳住身形,人已经坠了下去,心里迷迷糊糊地想:这一地厚厚的积雪,摔下去应该不疼吧?

手臂突然一紧,一双戴着皮套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止住她的下坠之势。

瑶英感觉到苏丹古清瘦有力的手指握着自己的肩,下巴抵在她头顶,他身上一股清冷的药味。

下一刻,她扑进他怀中。

苏丹古以为她又脚滑了一下,扶她站稳,立刻就要收回握在她双肩上的手臂,她顺着他的动作又往前倒了一下,娇躯整个靠在他怀里,挣扎着想爬起,却绵软无力,柔弱无骨。

苏丹古眉头轻拧,低头看瑶英,对上她微红的眼睛。

她面颊晕红,眼神朦胧,双肩微颤,犹如一枝梨花春带雨,我见犹怜。

亲兵觑眼看着瑶英,目瞪口呆:“摄政王……文昭公主她……”

苏丹古打横抱起瑶英,转身走进庭院。

“她病了。”

他还以为这又是一次试探。

亲兵呆了一呆,苏丹古已经抱着瑶英匆匆入院。亲兵忙醒过神,牵着马跟进门廊,转身扣上门,跟进主屋,想了想,没跟进内室,垂手站在屏风外面等着。

苏丹古快步走进南屋内室,放下瑶英,垂眸,轻轻拉开她腕上的衣袖,手指搭在露出来的雪白皓腕上。

瑶英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轻轻哆嗦。

苏丹古看着她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收回手指,起身,绕过屏风走到外间,问亲兵:“所有人都出城了?”

亲兵抱拳,回道:“回摄政王,方才在驿舍内,金勃小王子的护卫和舞姬突然刺杀小王子,百夫长按着将军的指示,护着小王子逃了出来,因怕城中还有杀手,先出城去了。只有属下和阿兰若奉命在此等候摄政王。”

……

进城之前,苏丹古吩咐过,假若事情有变,所有人先撤出高昌王城,若是城中戒严,无处可去,可以到庭院这里汇合,阿兰若就是看守这处庭院的人。

今晚苏丹古几人离开后,驿舍厅堂翩翩起舞的舞姬突然一抖双臂,袖间滑出雪亮匕首,朝喝得醉醺醺的金勃扑了过去。金勃的护卫反应过来,拔刀相迎,顿时鲜血四溅,满场刀光剑影,观看歌舞的胡商吓得抱头鼠窜,叫的,喊的,骂的,吼的,乱成一团。

眼看金勃就要惨死胡姬剑下,谢青立马拔出佩刀冲了出去,救下金勃,谢冲和其他护卫帮忙制服了那几个胡姬。

金勃差点血溅当场,心有余悸,酒却没醒,扯着谢青的手不放,大叫:“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救!”

谢青沉着脸甩开金勃,旁边几个护卫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又生变故,金勃的护卫居然一刀斩向了自己的主人!

场上众人目瞪口张,接着又有几个北戎护卫暴起,趁着众人发愣之际,手起刀落,杀了身边的同伴,人头满地咕噜噜乱转。

金勃被砍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这回彻底酒醒了,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这时,驿舍外传来马蹄踏响,弓弦震动。

胡商们早已四散而逃。

谢青几人对望一眼,怀疑金勃身边的近卫可能都背叛了他,而且他们还有帮手,驿舍不是久留之地,再不迟疑,直接抓起金勃冲了出去。

亲兵留了下来,提醒王庭这边的人逃出城后,一把火烧了驿舍,给苏丹古几人示警,免得他们回来时落入对手的圈套。

……

主屋只点了一盏油灯,灯火昏暗,看不清屏风上的图案。

苏丹古听亲兵简单说明今晚发生的事,问:“院中可有侍女?”

亲兵愣了一下,摇摇头,道:“这院子一直由阿兰若守着,除了他,就只有几匹马、两头骆驼,没有旁人了。”

苏丹古沉默了片刻,“送些热水过来。”

说完,转身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亲兵一呆,反应过来:文昭公主病了,需要人照顾,可她的人刚刚都趁乱逃出城去了,所以摄政王才会问有没有侍女。

他去找阿兰若要了一壶热水,送到主屋。

“摄政王……属下刚刚问阿兰若了,驿舍的火已经扑灭了,王宫那边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刚才有禁卫挨家挨户登门发出警示,现在城中颁布戒严令了,只要有人出门走动就会被抓去关起来。”

也就是说,李瑶英必须熬过今晚,深更半夜的,别说出门请郎中找侍女,只要门锁一响,禁卫可能就循声而至了。

苏丹古嗯一声,接过铜壶:“再去找一身干净衣裳。”

亲兵道:“摄政王,府中备有衣裳,不过都是男子的。”

苏丹古已经转身进了内室,沙哑的声音透过屏风传出:“拿来。”

亲兵应是,找了些换洗衣物,干净的被褥巾帕,烧了几大桶热水,和阿兰若一齐抬着送到主屋,抬进内室。

屏风后,一星如豆灯火轻轻摇晃。

苏丹古立在床榻前,身影清癯挺拔。床帐密密匝匝围着,看不清榻上文昭公主的情形,不过隐约可以看到床上女子窈窕玲珑的身姿,娇弱的喘息声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阿兰若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一道冰冷目光扫了过来。

苏丹古瞥他一眼。

似有一盆雪水兜头浇了下来,阿兰若顿觉不寒而栗,连忙埋下头,和亲兵一起退了出去。

门从外面合上了。

屋里,苏丹古转身,面对着床榻,抬手拢起床帐。

黯淡的灯光落在床榻前,瑶英侧身躺在枕上,紧抱双臂,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衣领散乱,露出一痕雪脯,最里面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透出肌肤雪色,鬓发也汗湿了,发丝黏在脸颊上,泛着湿光。

她意识朦胧,感觉到亮光,睁开眼睛,浓睫颤抖,虚弱地道:“给苏将军添麻烦了……我这是犯了老毛病,不碍事的。”

即使在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依然娇柔平和,端庄冷静。

“公主是不是忘了服药?”

苏丹古问。

瑶英在枕上摇摇头,“还没到日子……我算过的……”

她先天不足,每个月都服用凝露丸,上次服药的日子她记得很清楚,就在来高昌的路上,距现在才十天而已。今晚她一直觉得晕晕乎乎,有些发热,还以为自己是做贼心虚,没想到竟是犯了旧疾。

苏丹古接着问:“公主身上可有药丸?”

瑶英紧紧抱着双臂,身子轻颤,没说话。

苏丹古俯身坐在榻前,道:“公主向来谨慎,身上想必带着药丸。”

瑶英不吭声。

苏丹古问:“公主是不是怕散药的时候没人看顾?”

瑶英心尖一颤,抬起眼帘,看着苏丹古。

四目相接,他双眸幽深,眼神沉静,似从云端俯瞰她,仿佛能看透她的所有心思。

瑶英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个清浅的笑,轻声道:“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熬过今晚就没事了。”

苏丹古俯视着她:“我略通医理,公主不必掩饰。”

瑶英一怔。

苏丹古平静地道:“虽说男女有别,于我而言,公主只是个病人,我是释门弟子,可以看顾公主,公主不必为难,服药吧。”

他音调冷清,一字一句从他口中说出,像幽泉淌过石滩,冷冽清寒。

有种若有若无的威压,温和,又带着千钧力道,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瑶英浑身难受,眼睛发酸,紧紧攥住胳膊,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丹古问:“药丸在何处?”

瑶英松开手,哆嗦着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一枚小巧的玉瓶。

苏丹古从她指间接过玉瓶,倒出一丸药,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喂她吃了下去。

药丸入腹,瑶英身上渐渐发热。

她身上湿透了,必须换身干爽衣裳,挣扎着起身:“将军,劳你扶我一把……”

苏丹古扶她起身,把她搀到木桶旁,让她倚靠着站好,转身退了出去。

几声脚步声后,他停了下来,站在门前,背对着屏风,身姿挺直。

瑶英看不到外面,也就顾不得羞赧了,脱下衣衫,费力地绞了绞帕子,擦了擦身上。

屋中生了炭火,她晕乎乎的,头重脚轻,浑身软绵绵,光是擦身的几个动作就让她气喘吁吁。现在谢青不在身边,苏丹古又是个男人……她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匆匆换上旁边屏风上搭着的衣衫,转身往回走。

一步迈出去,脚下绵软,整个人软倒在地。

噗通一声沉重钝响,站在门边的苏丹古霍然转身,走到屏风前时,脚步一顿,“公主?”

瑶英摔在地上,浑身都疼,咬咬牙,想自己站起来,手掌刚刚撑地,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腹内一阵恶心,无奈,只得轻声答应了一声。

脚步轻响,屏风前人影微晃,一双皂皮靴一点一点朝她靠近。

苏丹古俯身抱起瑶英,送到床榻上。

瑶英精疲力竭,全身酸痛,低声说了句多谢,脑袋刚碰到枕头,眼睛已经闭上了,眼睫轻颤。

苏丹古放下她,视线从她散乱的衣襟一扫而过,扯过被褥盖在她身上,拉起她的手,轻轻撸起袖子,手指搭脉。

她服了药,脉象平稳了些,不过还得熬过今晚的散药。

像她这种长年服药之人,散药之时会浑身时热时冷,必须卧床休息,等药性散过去也就好了。

苏丹古放开瑶英的手。

她掌心发烫,微微汗湿,手指却冰凉,指节如葱根,柔软纤细,根根如玉。

苏丹古顿了一下,拉着瑶英的手送回被褥底下,扯过锦被盖好,怕风漏进去,手指又按了按被角。

他起身,放下床帐。

门上几声叩响,亲兵送来两碗热腾腾的素汤饼,道:“摄政王,府中只备了些伤药,没有其他药材。”

他说着话,踮脚往里张望了一下。

屏风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亲兵沉默了半晌,懊恼地道:“摄政王……我从来没听说公主会犯病……一次也没有……”

文昭公主来到王庭以后,他负责护卫公主,从王宫到佛寺,他一直跟随公主,公主总是神采飞扬、明艳动人,只有这两天瞧着好像憔悴了些,他只当公主累着了,没想到原来公主生病了。

苏丹古接过素汤饼,一语不发。

王庭近卫当然不会知道李瑶英生病的事,甚至她身边的亲兵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她每个月必须服药的人,可能只有谢青。

美貌和柔弱能博得怜爱疼宠,但换不来尊重敬畏。

在这远离中原的域外之地,大魏公主的名号就像缥缈的海市蜃景,终将褪去那层虚无的光华,假如李瑶英软弱胆怯,一个小小的亲兵就能毫不犹豫地背叛她。

所以她不敢怯懦。

她必须永远冷静理智,永远意志坚定,永远目标明确,如此才能真正收服属下,获得他们的忠诚。

现在,她的亲兵,那支成立不久的商队,全都效忠于她李瑶英,而不是魏国公主。

她一步步走来,历尽艰辛。

第70章 二更

前半夜, 瑶英身上火烧一样滚烫,连水都喝不进, 更别提吃下那碗素汤饼。

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扶了起来, 汤碗送到她唇边,清淡的甜香扑鼻而来, 她却觉得恶心,抬起手臂,推开了那碗汤。

汤水溅了出来, 碗立刻挪开了。

被窝里暖烘烘的,像藏了一炉明艳炭火。瑶英浑身燥热难耐,忍不住推开压在身上的被褥。

刚推开,被褥又盖了过来,她再推开, 不一会儿, 被褥轻轻回到原位, 她病中使起性子,嘴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双足奋力踢开被褥, 一下一下把被褥往下踢动。

像只闹脾气的猫。

床边的人影凝定了一刹那。

热气散去,瑶英觉得舒服了些, 摊开手脚翻了个身, 枕着自己的胳膊,蜷卧而眠,乌黑长发披满肩头, 纤巧玉足露在外面,脚背微微绷紧,可怜兮兮,身姿纤弱,和刚才闹脾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片刻后,被褥又笼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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