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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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石生无奈看她。

暮晚摇目光闪烁,躲开他的凝视,低头揉了下自己被摸过的手。

再过了一刻,所有人都含过这茶叶,证明这茶叶确实可以搅碎铜钱,所有人都一阵稀奇。

言石生道:“这是我们这里产的白牛茶。人们并不在意此茶,只茶树随便长在野间,也无人打理,我看着觉得可惜。世间好茶不少,但茶叶碎铜,只此一家。”

暮晚摇连连点头:“你有心了。你这茶若拿去长安卖,那些贵人们定十分喜欢。”

言石生道:“只是送给娘子的礼物而已。”

暮晚摇瞬间就想到了这茶若是能到自己手中,政治上自己会得到什么好处。也不知道这个言二郎懂不懂……但是管他呢,反正她要霸占此茶。

暮晚摇心里算计着如何霸占这茶,面上却是与他相望,眉目含情。

她面颊有些红,轻声:“我知道了。多谢。你有什么相求的么?”

言石生:“倒真有一事。”

暮晚摇脸就刷地一下沉下去了。

她心中不悦,似笑非笑:“怎么,才送了我一点茶叶,就要从我这里拿好处?你不怕你这般现实,让我讨厌么?”

言石生道:“只是想求问娘子玩的什么牌,我从未见识过,有些好奇。”

暮晚摇与他对视半晌,然后重新露出笑容。

她柔声:“这种牌叫‘游祥和’,是长安宫廷中才有的一种牌。那些后妃公主们闲得无聊,就整日拿‘游祥和’来玩。”

言石生眉目一动:宫廷,后妃公主……这位暮娘子,他大概猜出她身份了。

而暮晚摇再柔声:“阿郎,你且过来,我不光要将这副牌送你,我还要教你如何玩这牌。”

言石生:“……小生要去读书,玩牌大可不必。”

他不过是来试探暮晚摇身份而已,而今他已经试探出……目的达到,言石生不准备再留了。

暮晚摇勾眼望他:“可我偏偏要教你玩牌。”

“坐下!陪我玩牌!”

一直旁观的言晓舟看着她二哥被暮娘子给拽走,拖进了竹帘后。颇像“恶女霸夫”。

暮晚摇逼着言石生坐下,言石生几度拒绝,暮晚摇便无奈道:“那随便你吧。”

言石生起身穿屐,准备走。

暮晚摇慢悠悠:“阿郎啊。”

言石生背对着她,后背僵硬:“……娘子可以不要这么叫我么?”

暮晚摇并不理会他的意愿:“阿郎啊,你读书这么多年,可知道你的古音不正?而古音不正,哪怕你考中你们州道的试,进士及第也是没希望的。那哪怕你走出岭南,好像也没什么用呀。”

言石生回头,沉默看她。他确实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古音不正。他父亲给他条件读书就不错了,古音是从来不管的。

而暮晚摇看他读书看了这么多天,到今天才说……

实在可恶!

可恶的暮晚摇倚门而立,眼角眉梢,楚楚流波。

言石生便挽起袖子,走了回来:“那我便陪娘子玩一下午牌吧。只求娘子教我古音。”

暮晚摇为难他:“那得看你牌玩得怎么样。我要是输了自然不高兴,我要是赢了我还不高兴。你且看着办吧。”

言石生含笑入座:“你且看我能不能哄你高兴吧。”

言晓舟:“……”

言晓舟和暮晚摇的侍女们面面相觑,退出了屋舍。

只觉得他们多余无比。

第9章

日头掠过窗棂,云涌入窗,案头浮上一层细碎阴翳。

言石生伏在案上,按照暮晚摇的要求,将那白牛茶的茶树模样画给暮晚摇。

暮晚摇听说言石生这里只有不到一斤的白牛茶,她顿觉嫌弃,想这么点儿,怎么够长安那些人分?

最好的法子,就是弄清楚这白牛茶的茶树长什么样,她让自己的人去野外找。如果能将岭南的白牛茶茶树移到长安种植养活,那是最好了。

而州考在即,言石生要读书,他只肯帮暮晚摇把茶树的样子画出来。这还是暮晚摇以教他《切韵》、帮他修正他的古音为条件换的。

如此下午,自然是暮晚摇百无聊赖地翻着《切韵》一书,言石生在画茶树了。

安静宁和之时,门院篱笆外,传来达达马蹄声。有人还没进门,就大呼小叫:“言二郎!言二郎你且出来!”

被窗外声音一惊,言石生手中的狼毫向下一按,浓郁墨汁晕在宣纸上,笔下树身上,出现了一道深沉的阴影。

暮晚摇心疼画:“谁在外面喧哗?”

侍女春华向外走:“奴婢去看看。”

言石生听到有人喊他,当即要起身去看。暮晚摇伸手把他一拉,向窗外偏过脸,道:“且让春华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么大呼小叫,万一是持棍要伤你的恶徒呢?”

言石生手中狼毫一抖,有些看不懂、又有些欣慰地望暮晚摇一眼:这位娘子竟然维护他?他没听错吧?

暮晚摇下一句道:“你还要帮我画茶树,这时候不能受伤。”

言石生无言。

言家的篱笆门外,停了一匹棕马。一个少年书生骑马而来,马上驮着极厚的书目和干粮。

这少年书生下了马,没有进院子就开始喊:“言二郎!言石生!我阿父让我来找你,你人呢?”

他下了马后,看到言家和昔日不同,院子里多了很多卫士和侍女。他只是奇怪了一下,却并不惊恐,仍是拉着自己的马进院门。

言家其他人这时候不在家,没人招呼这个客人。侍女春华打帘而出,娇喝道:“是谁在此处吵闹?”

春华下了台阶,身边侍女们一指,她看到了那已经进了院子、但被卫士拦住的少年。

春华看去,怔了一下。因此人年少,衣着锦裳,眉目隽永颇有才气,和寻常岭南人完全不同。

春华心中不禁嘀咕,岭南这么荒僻的地方,有一个言石生长得不错就不容易了,这时怎么又冒出一个?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这不是岭南,是黄金窟长安呢。

少年没料到一个腰肢纤细的貌美女郎横眉立在阶前,他也怔愣一下,然后目中的傲气和不耐烦瞬间一收,雪白面上突兀地红了一下。

他有点儿慌地放下牵马缰绳,弯身作揖:“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此处应是言二郎的家舍吧?小生姓刘,我阿父让我寻言二郎,问问今年州考之事。若是没其他缘故,我阿父让我与言二郎一起去参加州考。”

春华登时了然。

每年深冬时节,大魏各州、道会通过考试,将合格的学生推举去长安尚书省应考。待到了那时候,便是“科考”了。这位少年书生来找言石生,自然是为了最开始那道“推举”考试了。

春华屈膝行礼,柔声答:“郎君稍等,妾身这便去寻言二郎出来。”

她转身进屋,又回过头,向院中那远道而来的刘姓书生看去。

书生痴痴地看着她,目不转睛,眼神明亮。

见冬日暖阳葳蕤,女郎长身玉立,亭亭绽放,非寻常之美。

微风拂过面颊乱发,春华面容再一红,她对书生微微一笑,低下了头。这次春华便再不回头,直接进去找公主了。

那书生名唤刘文吉,今年堪堪十八,比言石生还要年长一岁。

他父亲曾当过御史,后来得罪了朝中大官,便被贬来岭南了。

据言石生说,刘文吉是岭南道有名的神童。言石生自己读书,就是跟随刘文吉的父亲。言石生已经参加过三年州考,刘文吉却没有他那般急躁。

刘文吉今年才是第一年来参加州考。他被他父亲派来找言石生询问州考经验,并打算与言石生一起结伴去考试。

刘文吉虽是第一年来考试,却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中。

刘文吉为了去考试方便,打算住在言家。言石生便把刘文吉的情况告诉暮晚摇,希望暮晚摇能够允许刘文吉住下。

暮晚摇瞥着向她说明情况的言石生,显然言石生这么耐心地解释,是想将人留下的。

而侍女春华也柔声:“岭南镇与镇之间相距甚远,刘郎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若是赶他回去,说不定会耽误考试。”

暮晚摇神色古怪:“你希望他住下,过两日与你一起去考试?”

言石生温声:“是。刘兄学问极好,他如果住下,小生还能向他讨教。而我二人一起去考试,能相互照应。”

暮晚摇:“他有神童之称?”

言石生点头。

暮晚摇好奇极了:“你学问比他如何?”

言石生面红,惭愧道:“刘兄家学渊博,我不如他。”

如此,暮晚摇就极为震惊了。

她站起来,绕着言石生走一圈:“这么说来,你是要留一个能够威胁你、很可能抢了你名次的人住在你家?这种极有威胁的人,你不把人赶走,还唯恐对方休息不好,供对方好吃好喝?你是已经做好自己落第的准备,打算巴结人家神童了?”

言石生道:“我也不一定会输。”

“噗。”

言石生:……“噗”是什么意思?

暮晚摇坐了回去,她巴巴地仰望他:“大魏南北十五道,东西五十关,每年推举人才去尚书省参加科考。十五道加上五十关,天下学子无数,每年却只会推举千余人。”

“那些大州能得推举的人多,像你们岭南这种偏远的地方,每年也就一两人的名额吧。既然刘文吉有神童之称,那他就是你最大的威胁。”

暮晚摇眼尾若飞,跃跃欲试地为他出主意:“你可以在一开始,就将这个威胁排除了。”

言石生沉默半晌。

他问:“你觉得我该赶他走?”

暮晚摇双肘撑案,乖巧又娇俏:“当然要住下。”

言石生诧异地扬了下眉。

暮晚摇为他出主意:“我看他似是骄傲、从无挫折的人。这种人,刚极易折。以你的心机,足可以在窃取他的才学时,扰乱他的心思,让他考试失利,成为你的脚踏板,助你州考得利。虽然你不一定能赢,他却一定会输。”

“人生之事,奋勇向前,本就一个‘争’字!”

公主言语含笑,内容却这般狠。

言石生盯暮晚摇片刻,缓缓道:“人生之事,奋勇向前,却不只一个‘争’字。还有德,忠,仁,义。”

他道:“我自然学问不够好,神童的名号我拿不到,连续考了三年州考都没有结果。但我绝不会拿他人的未来,去为我自己铺路。天道有酬,我有我的道,只求俯仰天地间,问心无愧。”

暮晚摇脸色不改。

她仍蛊惑他做坏人:“你不说,谁又知道你做过什么?反正做过了,也就过去了。”

言石生温声:“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会真正过去。它不会过去的。”

听他说了一番大道理,暮晚摇尚且没有脸色难看,却是如今这几个字,如重锤击上内心,让暮晚摇心脏陡痛。

她后退一步,脸色骤变,神情变得些许苍白。

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过去么?过去的所有痕迹,会化作噩梦,一次次回来折磨你,对么?

看她脸色不好,言石生关心问:“你怎么了?”

暮晚摇撑着案几,细瘦骨节轻轻颤抖。她面上却不表现一点柔弱,恶狠狠道:“我的建议已经提完了,你既然不听,就滚吧!”

言石生观察她半天,未果,他收回目光。

过了两日,言石生与刘文吉来向暮晚摇辞行,二人要一起去参加州考,一两日是回不来了。

暮晚摇看那个刘文吉不停地偷看她的侍女春华,而言石生眉目温和,平平静静。言家的兄妹们鼓励言石生好好考,依依不舍地送言石生。

隔着帘子,看他们互相鼓励、兄妹情深,暮晚摇讽刺道:“这便要蟾宫折桂去了?”

言石生礼貌道:“多谢娘子近日的照拂。”

暮晚摇口上关心地问:“可有想过你根本考不上么?”

言家人一下子齐齐怒视暮晚摇。

没有人愿意做恶人,暮晚摇却偏偏喜欢做那个恶人。她掩口故作惊奇:“我说的是实话呀。天意难测,难道你们不做最坏准备么?”

言石生便彬彬有礼:“那小生只能祈祷人定胜天了。”

言石生一走,暮晚摇就不再笑脸相迎,而是把人都赶了出去。

她喝着卫士们:“随我去野外,我们去寻白牛茶树!待找到了,我等就离开此地,见过我舅舅后,我们回长安!”

春华怯怯问:“我们不等言二郎的考试结果么?不等言二郎回来么?”

暮晚摇说:“等他做什么?”

她轻蔑:“没有人照拂,考得中嘛他。”

春华心动:“不如娘子你……”

暮晚摇微笑道:“他不是要凭借他自己的本事博天命么?那我怎么敢耽误言二郎的正道?我这种小人,还是找我的茶树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我科普一下,这个时候的科考,水分很深。上面没有人照拂你,你要么考不中,要么考中了也没用,即使你考中状元都没用。而你上头有人的话,你都完全可以把自己运作成状元。

这个时期的科考,即使你考中,也不是立刻给你官做的。上头没有人照顾的话,可能你考中后过上三四五年,都在浪费时间,当不了官。

第10章

南海大雾。

南海县令李执坐于一住舍,来回翻看最新收到的信件。

此处说是清寂,实则荒僻。但李执并不在意环境粗陋,他边看信边喝茶,身形清矍,大袖翩翩,颇有几分当世大儒的样子。

先后还在的时候,李执是李氏一族杰出的领头人,带领长安一众世家与皇权相抗衡。不过先后都已经去了一年了,李氏早被皇帝赶回金陵养老,李执更是被贬来岭南。

当今皇帝是个妙人。

先后在世时他与先后一系斗得旗鼓相当,先后殁了,他又“哀痛欲死”,让全天下人为先后服丧一年。甚至皇帝没有对李氏赶尽杀绝,都说是看在先后的面子上。

是或不是,都随皇帝说吧。

反正李执被贬来鸟不拉屎的南海县,此生估计不会有回归的机会了。

李执此时翻看的书信,是他的外甥女、丹阳公主暮晚摇写来的。暮晚摇要亲自来看望他,人还没到,就没影儿了。而提起自己这位外甥女,李执呷口茶,也是感慨连连……

竹屋门被推开,李夫人进屋为自己夫君添茶。李执看到夫人来,就顺口问:“可是公主的信件又来了?”

李夫人道:“公主的信已经断了三天了……郎君,要不要派去看看?”

李执面色微变,不觉用手指敲着长案。岭南之地,可不是好待的。当初他刚来此地时,幼子差点夭折。暮晚摇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李执当即道:“叫县丞进来,我们得派人去接公主才是。”

当天下午,一队骑士从南海离开,快马加鞭去大庾岭找寻丹阳公主。

此时密林重重,雾起弥漫。

暮晚摇与春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林坑洼地中,方桐等卫士让人看顾马车后,也跟随在公主身边。

他们在林中转了数日,都是为了找到那白牛茶树。

暮晚摇心里将言二郎怪了一遍又一遍。名不经传的茶树,告诉她干什么?既然这茶树有意思,为什么不主动把茶树送她,还要她自己来找?

言二郎是去参加考试了,但在暮晚摇心里,他考也白考,还不如留下带她一起找茶树。

连续数日,山林中雾越来越浓。

他们这些外地人,却感觉不出其中的非比寻常。只觉得这里交通不便,山林甚广,路途崎岖,卫士们只是提防公主被野兽所伤、掉到水里瀑里,其他的,倒没人觉得有危险。

深陷林中,暮晚摇越走越心烦。

忽然,扶着她手臂的春华向山头斜向上凸出的一个悬崖方向一指,惊喜道:“娘子你看!那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白牛茶树?”

众人顺着春华所指看去,见葱郁矮树孤零零地长在山壁前,再与公主手中的画像一对比,一模一样。

当即,所有人振奋起来。

暮晚摇也露出多日来的笑容:“走,那树旁边肯定也能多几株茶树。我们去挖几株带回长安。挖到这树,我们就去南海见我舅舅。”

春华正要应和,却忽然感觉一滴水从上滴下,溅在她额头上。

春华抹了下额头,又仰头看灰蒙蒙的天空。她忧心道:“娘子,似乎要下雨了。”

暮晚摇安抚她:“无妨,我们挖完树就离开,不会耽误太久。”

广州之地,大批士子走出州考院,一时间都有些头重脚轻、脚步虚浮。

言石生立在门口,看到莘莘士子鱼贯而出,再想到暮晚摇前几日说他们岭南一年也送不了两个士子去长安,不觉心中几分唏嘘。

相比中原繁华,岭南被称为“不教之地”。寻常中原人被贬来此地就是等死,哪里还有重回的奢望呢?

不过是各搏天命罢了。

就是他自己读书,他阿父也整日喝酒、根本不管他。言家举全家之力供他读书,也不过是他们家人丁稀少,不缺这点儿钱财,言二郎身量清瘦又不适合下地种田罢了……

言石生想这些时,后面不断有学子和他打招呼,言石生也一一向他们含笑致意,恭祝大家今年能有好结果。

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不会有出头之日,不过言石生说话温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大家都喜欢与言二郎交往说话罢了……后方传来唤声:“言二郎,你还没走啊?”

言石生回头,见是少年天才刘文吉来了。

看到刘文吉来,围在言石生身边说话的书生们一个个目光闪烁,纷纷躲开了:“言二郎,我还有事,改日再聊。”

刘文吉过来,看到言石生身边清空一大片,他根本不觉得那些书生是烦自己,他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你怎么总是和这群没什么用的人混在一起?”

言石生面色不变:“岭南落魄乡,天下读书人。哪有什么有用无用?刘兄这话说的很没道理。”

刘文吉清俊的面上浮起一丝轻蔑。

言石生向来是谁也不得罪,刘文吉却不一样。这些庸才一辈子走不出岭南,而他走出后,绝不会再回来了。

刘文吉虽然自恃才学出众,但他阿父又总是在他面前夸言二郎的为人处世之圆滑,便让刘文吉在面对言石生时,有一种微妙的嫉妒、又不屑的感觉。

刘文吉跟言石生打探:“我们考的那一诗一赋,你写的如何?今年可有信心?”

言石生看出刘文吉那种提防他的眼神。

言石生微笑。

他道:“刘兄是知道我的,我向来不擅长作诗,赋也写的中规中矩。有刘兄在,我哪里能有信心?”

刘文吉嘴角翘了一下。

但他又觉得自己太得意不好,就虚伪夸道:“其实你也挺厉害的,我阿父常在我面前夸你。如果州考有两个名额,我之下那个名额,一定是你的!”

言石生饶有趣味地点了点头,他听刘文吉这勉强的夸赞,倒觉得有些意思。

刘文吉跟在他身后:“言二郎,你这是打算回家了?”

言石生点头:“不瞒刘兄,数日赶路,我疲惫十分,正要回家闷头睡两日才行。”

刘文吉心中一动。

想到了自己在言石生家中见过的那位貌美侍女。

那位侍女是跟着她的女主人借住言家,也不知这时,她们还在不在?

刘文吉不好意思问言石生,便主动道:“你家近一些,我可否先回你家休息两日,再回我家?”

言石生若有所思地看刘文吉一眼。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迅速将刘文吉在自己家中的一连串痕迹牵到一起。

心中有了猜测,他面上却不表现,只一贯和气生财:“好啊。”

雨到底下了起来,绵绵若沙。

如暮晚摇所料,悬崖边生着好几株茶树。

她怕卫士笨手笨脚弄坏了茶树,便和春华一起,打算亲自把树挖出来。

起初没任何意外,当树根被从土里拔出,众人皆放松了警惕时,一条蛇从土里钻出。迅雷不及掩耳,它猛地窜出,吐着蛇信咬向两个女郎沾了泥土的素手……

春华一声惨叫,被蛇一口咬在腕上。她踢打那蛇,却怎么也甩不开,只腕内一阵剧痛袭来!

那条蛇眼见要钻入春华的衣袖内,“叮”一声,她眼前白光一现,见那蛇被暮晚摇从袖中拔出的匕首钉在了地上。蛇抖动了两下,没有了声息。

谁也没想到,公主随身竟带着匕首……

方桐等卫士围上来,方桐一把将被蛇咬中的春华拉扯起来,看到春华纤白的手腕迅速变紫、变黑……

他们紧张地去看公主,见公主手中的匕首插在蛇身上,暮晚摇蹲在地上,只是脸色白了一点儿。暮晚摇道:“我没事。”

然而方桐不敢大意,因接下来,他们听到野林围着他们的四面八方,传来“滋滋”声。他抬头,目力惊人,看到四方向他们涌来的蛇群……众卫士们纷纷拔剑,额上俱是渗了汗。

暮晚摇让人抱起她挖出的茶树,站了起来。她看眼春华,见春华跌靠在方桐怀里,已经开始面渗冷汗,身子颤抖。

暮晚摇蹙了下眉。

她只从书里看到过岭南多蛇,但现在也是第一次看到……

方桐道:“公主,我们快离开此地!”

暮晚摇幽声:“恐怕难走出了。”

她吩咐:“点火!”

春华浑身发冷,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她被方卫士扶着肩,此时只能勉强说出一句话提醒公主:“下了雨……这火恐怕点不起来……”

暮晚摇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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