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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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仍向前一步,任细密雨点溅上长睫,濛濛一片。她握着匕首,长衣掠袖,立在卫士前,冷目看着四面八方的蛇:“点火!”

便是搏,也要搏出一条生路!

小雨不停,沙沙入夜。

三更半夜之际,言家听到剧烈的敲门声。刘文吉也被外面那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扒着窗子,看到言家大郎和三郎一起披着蓑笠、举着火把去开篱笆门,而一列威严卫士站在门口。

卫士首领喝道:“公主呢!你们将公主藏在哪里?”

言父瑟瑟发抖躲在屋子里,根本没敢出去。而幺女言晓舟躲在两个兄长身后,胆怯地探出头问了一句:“什么公主?”

对方不耐烦地推开他们:“让开!”

言三郎喊道:“怎么又私闯民宅?大哥,我们且拦住他们!”

言石生回来后就睡了,此时也被雨声和外面的吆喝声吵醒。他披衣出去,正好看到卫士和自家两个兄弟在推搡,眼看要发生冲突。

言石生立在冷雨廊下,长袍微掀,长发半束,在寒夜中眼眸黑静,清和无比:“发生何事?”

言晓舟也怕他们打起来,回头看到二哥萧萧肃肃的身形,不觉惊喜,告状道:“二哥,他们要找什么公主!我们哪里知道什么公主?”

言石生微默。

他缓缓道:“我知道。”

即将开打的众人:“……!”

霎时间,不管是言家兄弟、还是被南海县令派来接暮晚摇的卫士,目光全都向言石生看来。

卫士首领打量他一番,见只是一个书生,便狞笑道:“看来郎君是你们家的主事人了。你知道我等在找什么公主?”

说是找公主,其实也想趁机夜闯民宅,抢些钱财。

在偏远地方,兵者,贼也。贼过如梳,而兵过如剃。

言石生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只含笑道:“你们要找的,是曾经和亲乌蛮、在乌蛮分散后、重归我国的丹阳公主暮晚摇,对么?”

言石生道:“公主前几日确实借住我家,而今却已经走了。”

众人:“……!”

言家三个子女、包括躲在屋中的言父,全都怔怔地看着言石生——

同住一屋檐,同吃一碗饭。

人和人的差距这么大。

第11章

南蛮,位于大魏西南方向。这个邻居至今实行部落奴隶制,野蛮好战,百年来素来让大魏头痛。

南蛮共有五部,各部有贵族称王,乌蛮乃南蛮五部之一。

南蛮五部之间多年混战,南蛮王毫无威慑力。而在混战中,乌蛮部统一了部中声音,向大魏称臣,求娶大魏公主,以求结盟。

大魏为了间离南蛮五部,避免南蛮统一,自然同意了乌蛮的和亲政策。大魏更想着扶持乌蛮上位,让乌蛮王成为整个南蛮五部的王,统一南蛮。

为了以示决心,大魏将皇后亲女,当年年仅十五岁的丹阳公主,嫁给了当时已经三十岁出头的乌蛮王。

丹阳公主嫁给乌蛮王,乌蛮王原来的本部王妃被削成妾。

因为此次和亲,乃是皇帝亲女、皇后幼女,并非寻常的宗亲公主,这个意义,在整个大魏都非比寻常。当年丹阳公主嫁去乌蛮时,声势极大,整个大魏的子民都在祝福、并怜悯这位年少公主。

然而仅仅两年,乌蛮王在与他部的战斗中了箭,这位王者命不久矣时,将王位传给自己的继任者。

继任者准备娶了父亲留下的原妻丹阳公主,继续乌蛮和大魏之间的友好协议。

但继任者尚未迎娶丹阳公主,内部就战乱爆发。

新的乌蛮王惨死在内战中,丹阳公主带着她的仆从浴血在战乱中杀出一条生路,重回大魏。

而今乌蛮仍在混乱中,大魏边军也探不出这南蛮五部至今是什么状况。

因此事极大,大魏中关注此事的人不少。

而今在岭南沙水镇一寻常乡绅家中,夜雨绵绵,言家二郎言石生道破暮晚摇的身份,让那夜里来寻公主的卫士们警惕万分。

卫士们拔剑,厉声:“据在下所知,公主到岭南后,从未公布自己的行踪。你是如何知道她是公主的?”

言石生仍立在廊下,他半夜被吵醒,显然有些疲累,声音也有些喑哑:“她虽未曾明说自己的身份,但蛛丝马迹却遗留不少。她自称姓暮,又会玩长安宫廷才有的‘游祥和’牌。再加上身边仆从对她尊敬万分,小生便斗胆猜她乃是暮氏的皇亲国戚。

“乌蛮陷入内乱不是小事,丹阳公主重回长安亦不是小事。天下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

“而岭南近一年来,发生的最大一件事,便是先后本家李氏的李公被贬来南海,成为南海县令。

“如此一联系,小生便不得不猜,丹阳公主是来岭南看望她的舅舅,现今南海县令李公的,对不对?”

堵在言家门口的卫士们面面相觑,一时目中惊疑,因言石生猜得竟分毫不差。

不等他们多想,言石生已经主动为他们解了惑:“不过公主那样的大人物,她既然不愿意明示自己的身份,小生纵是猜出来了,也从未告诉任何人。诸位不信的话,大可四处探问。”

他这般一说,那篱笆外站着的卫士们的脸色好上了很多。

卫士首领更是脸色几变后,收起了自己先前面对这书生的不屑狞笑。这位书生心思缜密,又和公主多日相处……难保不是个厉害人物。

这样一想,他拱手致意时,便将手中刀面朝自己,以示自己对这位书生并没有恶意。

这位卫士首领有些恭敬的:“既然郎君猜出了我等的身份,可否告知公主现今在何处?”

暗夜中,言石生的面容掩在雨幕中,长眉几不可见地轻轻扬了下。

他说出的话却依然温润关切:“公主三日前便离开我家了。怎么,公主不曾前去南海么?诸位寻不到公主?”

众人苦笑。

如此,言家堵在大门口的人也不将这些卫士当成贼,而是请他们进屋说话。这些卫士因忌惮言家这位二郎敏锐的观察力,一时也不敢小瞧言家。双方和和气气地见面,商量寻找公主的事。

躲在自己屋子里一直没出来的言父,在屋中长长一叹。他人到中年,面容依旧儒雅俊美,隔着门缝,他复杂的眼神看向院中那领着卫士进家门的自家小二——

儿子这般有本事,小小一个岭南,恐怕是真的藏不住的。

而躲在另一屋中的刘文吉,此时也出来,帮助言石生等几个子女一起招待那卫士。

一晚上折腾,刘文吉心中也是起伏不定,一时惊骇一时失落。万没想到之前住在言家的那个一脸傲慢、理都不理他们的女郎,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丹阳公主。

那么,那位貌美侍女,自然是公主的侍女了……来头竟都这样大。

言石生招待了那些卫士,双方对了线索,当即拍板,决定一起去寻公主。

诸人披上蓑衣打算出去寻人时,言家幺女言晓舟趁其他人不备,将她二哥拉到了墙角。

仰头看着二哥清润又有些疲惫的眼神,言晓舟板着脸:“二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言石生微微扬眉,温和问:“小妹在问什么?”

言晓舟跺脚。

言家几个子女里,言大郎头脑简单、舞刀弄枪,言三郎跟着言二郎一起在读书,但是读书效果没看出来,目前只看出言三郎的嗓门大……这几个子女里,要说稍微有点儿心思的,只有年纪尚小的言晓舟了。

言晓舟躲着那些卫士,小声又焦急:“二哥,旁人不知道你,难道我们自家人不知道么?你早早就猜出了公主的身份,却谁也不说,你莫不是在暗自筹谋什么吧?你怎么敢算计到一个公主头上?”

她慌得不得了:“你到底在算计什么啊?会不会为咱们家惹来大祸啊?”

言石生目光微微一闪,望着她。

言晓舟见他不说话,便知他这是默认的态度。言晓舟心中更慌——

她二哥看着非常的人畜无害、与人为善,他从不生气、从不发脾气。

但是那也不表示她二哥是一个特别正直的人。

一个人若是能够让认识他的所有人都对他印象极好……这个人,本身就很恐怖。

言晓舟强作镇定:“二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趁机躲出去避难……”

言石生噗嗤一笑。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小妹,我怎么会让整个家因我而去避难呢?”

言晓舟:“那你和公主之间……”

言石生叹道:“我承认,我确实小小算计了一把。”

言晓舟脸色霎时白了。

言石生却又道:“但我走的是阳谋,并不是阴谋。我本就不会伤害公主,你实在不必多心。我只是……试探一些东西、求一个前程而已。”

他这么说,总算让言晓舟放下了心。

她又自嘲,想自己怕什么呢。二哥是个好人啊。

等等,二哥是个好人……吧?

雨停了。

丹阳公主一行人,精疲力尽地在林中又转悠了一天。此时天又黑了,大雾浓密,重新弥漫高林。

卫士们疲惫地靠着树桩休息。

暮晚摇握着自己的匕首,坐在火堆边。两日奔波,仍未走出这片山林。饶是她心性极强,此时也不禁心烦意乱。

而随着时间延长,她身体也出现了不适,冷热交替,头脑也有些昏沉。

方桐过来公主身边,他垂目望着公主被火光照映得冷白的面容,低声:“春华还在高烧,仍未醒来。”

暮晚摇有些心乱地“嗯”了一声。

另一个卫士过来,用不安的声音告诉公主:“殿下,我们似乎遇上‘鬼打墙’了。一直在这林中转悠,却出不去。”

他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不少卫士听到了“鬼打墙”几个字,一时间都有些慌。

暮晚摇冷冷瞪了那个说“鬼打墙”的卫士一眼,道:“不过是这几日天气不好,林中起了雾。你们一群废物,辨别不出方向而已。不要给自己的没用找借口。”

诸人顿时低头反省自己,虽被公主喝骂,但有公主这个主心骨在,倒也没那么慌了。

见稳定住了他们,暮晚摇站了起来。她站起时,身子轻轻晃了一下,方桐连忙扶住她。

暮晚摇给了方桐一个眼色,两人走到了一边。

方桐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如殿下所说,这林中雾实在太大,再走不出去,春华中的‘蛇毒’没有人解,恐怕就命丧于此了。”

暮晚摇沉思一二。

她开口:“春华不能再等了,我们接着赶路。”

方桐:“只是一个侍女而已。大家已经疲累……”

暮晚摇淡声:“不仅是一个侍女。”

她清寒美目,盯着方桐,缓缓道:“我能带着你们走出乌蛮,自然也能带着你们走出这片‘鬼打墙’。”

她回头,眺望天地间笼罩的大雾。

女郎清晰的声音,响起在所有人耳畔:“自离开乌蛮那一夜,我便发誓,绝不让我身边的人再度牺牲,再度受伤!”

她眼睛盯着所有的卫士,一字一句:“我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现在,跟我上路!”

众人怔怔看着公主,然后默不作声的,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扶起武器。他们沉默地行在山林草木间,窸窸窣窣中,他们坚定地追随着公主。

这一行,又不知默默走了多久。雾一直跟着他们,他们好似还在原地打转,却也没有人再说话扰乱人心。

暮晚摇行在最前方,她忽然听到什么声音,将她昏沉的大脑蓦地一激。她快走两步,拔开前方半人高的草丛,看到有人提着马灯,向此处走来。她静默观望,提灯行在丛林中的少年书生蓦地抬眼。

二人四目相对。

……是言石生!

立在杂草间,他对她露出笑容,温暖清和:“暮娘子安好?”

第12章

昏昏大雾,身处光阴斑驳的深林中,一个山水纡曲般的少年书生提着马灯,从晦暗中步出。

他眉目轻垂,只是微微一笑,身上那流水淡烟一般的清润气质,竟让跟随着丹阳公主的糙汉卫士们集体为之一振——

这男女通杀的本事,其实也没有旁的特殊原因。

不过是言二郎能走到他们面前,说明这“鬼打墙”被他破了。

而且言二郎是岭南本地人,公主这些人走不出去的深林,言二郎大约可以轻易走出。

就是在众人的振奋心下,言石生走到了暮晚摇身边。他也并非真的闲庭信步,毕竟他就是一个普通书生。

在暮晚摇的冷眼下,她看到走到她面前的书生虽表现得很淡定,但他的衣襟上、袖尾衫口,也沾上了很多细碎草屑。

他吭吭哧哧地在山中走,看着也没比他们多轻松嘛!

暮晚摇冷冷看他。

言石生盯着她片刻,向她弯身行大礼:

“小生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周围人面色再变。

暮晚摇也变了,她瞬间对言石生生起了警惕心。手中一直握着的匕首一下子拔了出来,言石生刚行完礼站直身体,他就被推得向后趔趄两步,脖颈被公主手中的匕首抵住了。

方卫士等人紧张直呼:“殿下!”

杀了言二郎,就没人带他们走出这里了!

暮晚摇才不理他们,暮晚摇用匕首抵着言石生,只硬邦邦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言石生手中提着的马灯摔在了地上,晦暗摇晃的灯火照着他二人。暮晚摇拽着言石生,将他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

睫毛纤长,皮肤洁白。他风姿郁美,被火光照着脸,衬出几分山鬼般的诡谲幽美感。

让暮晚摇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听他苦笑一声,叹道:“殿下,你不会觉得你失踪这么久,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吧?”

二人目光再对上。

暮晚摇被他握住手,她轻微一颤,手中的匕首便被他移开了。而她唇角扯一下,隔着袖子被他拽住的手只是推了一把,并没有再为难他。

言石生解释了所有人都出来找公主,而他不过是运气好,找到公主而已。

所有卫士们,背着伤员的、抱着茶树的,都来感激言石生,觉得言石生在此夜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就暮晚摇高高在上,她脸色透白,神情冷漠,排除了最开始的敌意后,她连看都不看言石生一眼。

如此傲慢。

言石生在她背后无奈唤一声:“殿下稍等!”

暮晚摇身体骤冷骤热,头脑昏昏。她也是有些不舒服,根本不想耽误时间和言石生寒暄。言石生叫住在前面走的她,他走到她面前来时,她都是没什么表情的。

又美丽,又漠然。

如同开在深渊风海前的艳丽玫瑰一般,孤芳自赏,不与他人说美。

言石生蹲在她面前,暮晚摇向后退开一步,见他伸手,将她原本踩在脚下的一株草拔掉。不光如此,他蹲在地上,连续地将周围许多草一一拔掉。

那草到人膝盖,似草非草,似树非树,而它们的叶子,像风车一样兀自转动。这种草在这林中无人在意,而言石生蹲在暮晚摇脚边,就毫不迟疑地把它们全都拔掉。

暮晚摇稀奇:“你在抜什么?”

言石生温声答:“迷魂草。”

他抬头仰望她,道:“公主不是说遇上‘鬼打墙’么?我方才想了下,心里有了猜测。眼下看到这种草,我便知道了。这‘迷魂草’便可迷惑人的心智,让人在同一个地方不停转,走不出去,人自己却感觉不到。所谓的‘鬼打墙’,多半就是它们在作祟。

“我们此地的老人讲,在野外遇到‘迷魂草’,绝不可心存侥幸。一定要砍了才好。”

暮晚摇惊疑,她身后诸人也一时感慨。没想到岭南稀奇古怪的事这么多,连棵小小的看着普通的草,都能让他们着道。

暮晚摇愤恨地盯着被言石生拔起的草,脸色难看。

而言石生抬头看她一眼,又忽然笑道:“我们这里还有一种传说,迷魂草只有遇见美人才会出现。”

暮晚摇一怔。

而他蹲在她脚边,手上沾着泥土,只是仰头看着她:“殿下必是绝代佳人,才让这‘迷魂草’神魂颠倒,舍不得殿下,非要跟着殿下走。”

暮晚摇原本面容冰冷,与他对视一瞬,再听他借草夸她是美人,她撑了半天,却终究耐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而她一笑,诸人间的紧张气氛才消退了。

在清除了“迷魂草”后,再次行路,众人发现,他们这才是开始走出那魔障一般的圈子,开始能走出这里了。所有人松了口气,知道他们得救了。果然需要一个本地人领路啊。

此时便是言石生提着马灯走在最前面,之后是公主,然后才是这些卫士。

众人心情都好。

暮晚摇跟在言石生身后,她眼看着大家走出那一直打转的圈子,心情也好很多。一时放松之下,她身体的疲惫袭来,竟让她在跟着言石生时,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摔倒。

暮晚摇自己暗叫不好,旁边却伸来一只手,托在她手下。

暮晚摇的手被人碰,她颤了一下后缩。

言石生并没有收回手,他手掌仍向上张开。看到她后缩,他脸微有些红,却只是垂目看她。

野林静谧,无人说话。

二人对望。

身后又跟着不知情的、好奇他们怎么停下来的卫士们:“言二郎,殿下?”

暮晚摇没吭气,手却递了过去,被言石生托住了。之后他手才沿着她的手臂上滑,托住了她的手臂。他这般扶着她,避免她摔倒。

二人扭过脸,各自无言,沉默走路。只有二人手中藏着的汗渍、二人时刻因为没有默契感而不自觉撞到一起的身体,才能看出这两人心中的各怀鬼胎。

言石生低头看不平的地面,专注十分。

暮晚摇抬目,看虚空中弥漫的雾气,认真研究。

前方的景色渐渐清晰,他们在言石生的带领下走出了迷雾阵。

看到了山下影影绰绰的火光,暮晚摇舒口气。她目中波如清湖一般柔婉流动,她声音懒怠:“敢碰我的手,你这是以下犯上。”

言石生低声:“我在救你。”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笑:“那也是以下犯上。”

言石生道:“那便等安全了,殿下惩罚我吧。”

暮晚摇似笑非笑:“你以为我傻?你成了我的救命恩人,我说要惩罚你,旁人会怎么想我?你以为一个和亲后归国的公主很好当?”

言石生怔一下。

他垂着目,轻声:“交浅而言深,乃是大忌。殿下不该与我说这么私密的话。”

暮晚摇反手,一把握住了他本就托着她的手。他被惊得僵住身体,看她倾身,美目俯来,缕缕香气也向他飘来。

暮晚摇扣住他的手,笑吟吟:“我偏要说。言石生,你别想摆脱什么。”

言石生长睫一颤,不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还来不及问,就见这公主身体一软,向他怀中倒来。他顿时大惊,手中灯也掉了,手忙脚乱地抱住这位软下身倒过来的公主。

他太过仓促,没有接住她,反而抱着她,与她一起跌坐在地上。言石生只来得及搂住她的肩,不让她摔倒在地。

前后左右都传来呼声:“殿下!”

火光重重,言石生抬头一见,见原来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荒僻的地方。下面有几个卫士提着灯在搜索,公主这么一倒下,下面的人全都看到了,急忙向他们这边赶来。

而显而易见,是暮晚摇跟在言石生身后,言石生专注看地上的路,暮晚摇却看到了接应的人。看到了接应的人,她才放心地倒了下来。

可悲的便是言石生了。

言石生抱着她坐在地上,她脸贴着他的脖颈,气息拂着他颈间喉结。温香软玉在怀,他浑身却很是僵硬,满心是被坑一把的无奈。

言石生:“殿下?你真要如此?你如此倒下,旁人还以为我怎么了你。这不是徒惹误会么?殿下你哪里不适?能不能再坚持一下?”

女郎被他晃动手臂,他还催促她醒来。周围这么多人围上来,也让言石生紧张无比。

而那被他拥着坐在地上、靠着他脖颈放心闭上眼的丹阳公主唇角一勾。他越是摇她,她越是满心促狭,要欺负他、折腾他。

她斥道:“聒噪!”

她额头贴着他被激得滚烫的脖间喉结,觉得有暖风拂在发顶。

她唇角带笑,昏迷前最后遗留的声音含着一丝魅惑与戏弄,道:“我偏要折腾你。谁让你不带我找白牛茶树的位置,让我自己找?”

“你活该!”

贴着她的耳,言石生终是有些气急败坏:“我可是刚救了你的人!”

他当然可以对她用心机,但是丹阳公主又当然是一个任性的公主。

暮晚摇被他抱在怀中,已经昏迷过去、不能回答他了。言石生抬头,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疑惑卫士们,他沉默半晌,长叹口气,知道自己有的解释了。

第13章

言石生的筹谋并不复杂。

暮晚摇告诉他,若是无人照拂,恐怕他是拿不到州考后的进京名额的。

言石生没有告诉暮晚摇他早就知道,并不用旁人提点。他读了这么多年书,早就知道本朝科考所看重的诗赋,正是他自己最薄弱的一项。他拿自己最薄弱的才识去挑战科考,几乎没有出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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