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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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司摸着胡须,表示理解。毕竟又是下药,又是淋雨……发烧很正常。

且这个郎君忍耐力实在太强,居然熬了那么久……熬了那么久后,身体到底吃不住了。到底是年轻人,这般胡来。

医司也不问这个被下了药的少年为何会在丹阳公主府上,在宫中当医师的,自然早就明白很多事情不必过问,只看病才能保平安。

韦树第二日来看了言尚一眼,言尚仍昏睡着,脸上那层青灰死气却没了。

暮晚摇又催着韦树去读书,别在她府上待着,败坏她的名声。韦树诧异她哪来的好名声,却到底是被暮晚摇赶出了府,赶去弘文馆读书了。

暮晚摇原本想把言尚搬出自己的公主府、搬到对面去,但是那个医司却说言尚现在状态不稳、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挪动。而暮晚摇一提要将言尚丢出去,身边侍从都求她不要这般狠心……

暮晚摇无言,恨言尚人缘太好的同时,也不得不忍着让这个人在自己的公主府中养病。

然后暮晚摇又因为嫌弃侍女们总去看言二郎醒了没,她干脆连喂药的活都自己接手了。

如此在众人看来,暮晚摇亲自照顾病中的言二郎,每日亲自喂药亲自过问……殿下待言二郎,如此与众不同。

可惜暮晚摇也才悉心照顾了言尚两天,她就病倒了,倒是让公主府一阵兵荒马乱。

言尚在长公主那里发生的事、住在丹阳公主府养病的事,这些,春华都是不知道的。

春华早早向公主告了假,去见自己的亲人了。

她幼时家中出了事,成了官奴,又因缘巧合,去伺候丹阳公主。丹阳公主是个对侍女很不错的主人,过了些年,断断续续的,春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家人。

她阿父已经病逝,但阿母还活着;她有一个兄长,整日偷鸡盗狗,不学无术。

这个兄长还娶了媳妇,婚后夫妻俩打打闹闹。也多亏春华时不时的接济,她兄长一家才能过得不错。

原本春华随公主和亲去了,这家人以为再见不到她了,哭了一顿,将长安的房子都卖了,卖的钱财送给春华做盘缠后,一家人失落地离开了长安。

而今春华回来,这家人眼看着,春华所跟的那位公主,眼看着不可能再和亲了,春华应该也不会走了。

一家人商量之后,打算重新搬回长安住,平时也能和春华来回走动。

春华心中感动。

她哥哥是个浪荡不学好的,嫂嫂也势力彪悍,然而哥哥嫂嫂帮着她照顾阿母这么多年,之前她眼见前途没了、哥哥嫂嫂还将家中钱财都赠了她。

她的家人有些小毛病,但这不过是下层百姓都会沾染的一些小问题。待他们过得好了,慢慢就会改正了。

而春华也是需要亲人陪在自己身边的。

这次离开公主府,春华便是去帮哥哥嫂嫂一起盖房子。说是帮忙,她的作用不过是给钱。

她嫂嫂平日彪悍,侄儿也调皮,但是他们见到春华后,都殷勤无比,不让春华干一点儿活,不让春华碰一点儿柴米油盐。

她嫂嫂说:“咱们春华是伺候公主的!在公主府上都好吃好穿,不用干粗活,哪有回来自己家,却干活的?春华你好好歇着吧,这些我们来便好。”

春华分外不好意思,便只好帮着哥哥嫂嫂照顾几天侄儿侄女。

却是这一日,春华领着自己的两个侄儿侄女在乡间田垄间行走时,遇到了一个故人。

那故人驾着车,端坐车中,如世间所有贵人一般,装模作样地慰问百姓。然而他在车中定睛一看,见到了立在田野间、衣袂飞扬的貌美少女。

他一怔,从车中出来,惊讶道:“春华?”

春华回头,一愣后屈膝行礼:“晋王殿下。”

她道:“晋王殿下怎会来此?”

晋王叹:“孤管着工部,最近太子让工部造水车,孤只好亲自来乡间看看选址。”

他望着春华,道:“幸好孤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能见到你。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丹阳那丫头居然跑来这里玩了么?”

春华礼貌地回答了殿下,然后因为晋王殿下在这里,她只好领着自己的侄儿侄女,跟着这位殿下在乡野间行走,并回答晋王关于此间地形、土壤的问题。

晋王时不时看春华一眼,唇角含一丝笑。

尚书省六部之中,工部其实是最弱的。毕竟士农工商的地位自古如是,士人们向来不把工部放在眼中。只有没什么地位前途的,才会被扔到工部去。

晋王管着工部,也是因为自己两个兄长斗得太厉害,他插不上手,当然只能在工部养老了。谁知道工部这么无聊的一部,竟然能让他再次遇上这位春华娘子……晋王心中蠢蠢欲动。

他性情温善偏柔,然而再偏柔,也是男子。现在只觉得在乡野见到春华是自己的缘分,千万不能错过了。

当夜,春华在无奈下将晋王带去自己哥哥嫂嫂家,一起用晚膳。

晋王亲切温和,让她哥哥嫂嫂少了很多害怕。而晚膳中,晋王不断地看春华,让这家人若有所思……

饭后,春华被迫陪晋王坐在外面说话,嫂嫂在院中洗碗,与丈夫说:“那个晋王看着喜欢咱们春华。若是成事了,春华入了晋王府做妃子,不是比跟着一个公主当侍女,更前途远大么?”

她丈夫犹豫下,说:“可是……”

嫂嫂说:“春华又识字,又有文化,还长得好看。你放眼看看,咱们认识的人,哪里有配得上你这个小姑子的?平白让人糟蹋了去。既然如此,不如和晋王做亲家。我看晋王和善可亲,是个十分知礼的。”

她丈夫问:“可这事咱们也做不了主……”

嫂嫂笑道:“下点儿迷药,把两人关一间屋子。我不信那个晋王不喜欢咱们小姑子。等到天亮,小姑子就能进王府了!”

丈夫问:“哪来的迷药?”

嫂嫂说:“常日婆婆崴了脚怕疼,那野郎中不就给了咱们一包迷药么?放心,没事的。春华会感谢咱们的。”

丈夫迟疑半天,终是拗不过妻子。而他想到妹妹若是成了晋王府后宅的人,自己一家成了晋王的亲家,也确实是好事……

他妻子见他点头,立刻也不洗碗了,擦擦手,就回去找药,安排这桩美事。

人一生了贪念,自会被诱惑,又自会自我说服,觉得自己是对的。

丹阳公主府上。

在昏昏沉沉、时醒时睡了两日后,言尚的烧退了,终于能从病榻上起来。

醒后的言二郎温文尔雅,礼貌询问侍女们如今状况。

侍女们十分喜爱清醒后言二郎的脾气,自然争先恐后地回答,将他昏倒在路上、被公主带进府后的事情如数家珍说出来。

言尚刚醒来,仍半散着发坐于榻上。发丝贴面,又因大病一场,他面容清瘦了很多。

看上去,少年衣袍宽松,款款起身时,恍如神仙中人一般,比平时更好看。

言尚问:“殿下……因照顾我,而病倒了?”

侍女们:“是。不过不碍事,殿下只有一点儿头晕,喝两日药便好了。”

言尚问:“我能去看望殿下么?”

侍女们面面相觑半天后,敌不过言尚清润明朗的气度,点了头:“……殿下在睡着,二郎看一眼便好。二郎不要做什么,不然殿下醒后怪罪我们。”

言尚温声:“几位娘子放心,尚还是知礼的,不会让你们为难。”

侍女们红着脸道:“二郎的品性,我们自然是信的。也盼着二郎让我们殿下脾气好一些……我们怕殿下醒后找理由跟我们发火。”

言尚颔首。

他温雅如玉,卓然生辉。比起昏睡时那个奄奄一息的言二郎,众人自然更喜欢这个对所有人都礼貌体贴的人。

回隔壁自己的府邸换衣洗漱后,言尚重新回来了公主府。

住得近便是这点好,拐几个门,就能见到人。

言尚在外敲了门,里面没人应。他自己推门进了公主的寝舍,坐于她的床榻边,俯身看那尚睡着的少年公主。

言尚俯眼看她,轻声唤:“殿下?”

暮晚摇果真睡着,她安静乖巧,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一头青丝铺床。言尚伸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烧,他才微微放下心。

言尚便坐在她床边出神,就这般看着她。

他专注地审视着她,审视着自己和暮晚摇的交情,审视着两人结交的一幅幅画面。

他那日硬撑着走回府邸,在府门外遇到暮晚摇。那会儿心神已经恍惚,他倒下去的时候……却是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然后她果真救了他。

她既去长公主府上要人,之后又没有把他丢开、而是将他带回了公主府。言尚并不记得这几日自己昏睡中发生的事,但他起码知道,暮晚摇是因为看护他而病倒的。

因为他。

可是为什么?

如他这种拿圣人当目标的人,去无缘无故地帮助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理解的。看到有人倒下,就出手相助……这是他言尚才会做的事。

这不是暮晚摇会做的事。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对他这样?

言尚缓缓伸手,他将手搭在暮晚摇的手上,俯眼看着。

言尚轻声:“我与殿下相交一场,一半是因为殿下确实活泼可爱,一半是因为野心和利益。

“我不与殿下断交,不与殿下交恶,一半是因为我怜惜殿下的不易,一半是因为我不愿放弃和殿下相交的好处。

“我纵是对殿下好,也带着功利之心。殿下却是、却是……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帮我,一次次地对我好?

“殿下这样的大恩,让我如何才能相报?”

他拉着她的手,自言自语,已是情绪有些不稳。不然如他这样滴水不露的人,他怎么可能在一个病人的床边拉着对方说心事。

他的心事,本是一句话都不会说出口的。

言尚望着暮晚摇发怔时,见暮晚摇睫毛轻轻颤抖。

她大约是要醒了。

言尚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移开,不再握着她的。他又将被子为她盖好,将她散在脸上的长发拂开。

昏昏帐中,暮晚摇睁开眼,便看到言尚坐在自己床边。

暮晚摇:“……”

他安静地坐着看她,这么平静,让暮晚摇一下子恍惚,还以为她二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居然坐在她床边。

因为言尚太淡然了,暮晚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扶着她坐起时,暮晚摇居然乖乖地被他扶了起来,懵然安静。

言尚低头看她,道:“殿下因为照顾我,生病了,所以我来看看。”

暮晚摇眨眨眼,明白过来现在情形了。

她一下子别过脸不看他,漠然道:“看完了你就走吧。既然病已经好了,就不用在我这里坐着了。”

言尚望着她,缓缓道:“殿下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总是轻易生病。”

之前在岭南也是,同样在林野间走了一日,其他人都好好的,只有她中了瘴气倒下去了。

现在又是这样。

她不过照顾了他两天,就病倒了。

暮晚摇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连这种别人注意不到的小事都能察觉。然而她再想到他可是言尚啊,他心思之细之多,发现这种事,并不困难。

哪怕自从她和亲回来,除了言尚,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个问题。

暮晚摇敷衍道:“一些旧疾而已,不碍事。”

言尚温声:“那殿下该好好休养才是。”

暮晚摇有些烦了。

他坐在她这里,就很影响她;他轻声细语的说话声,也让她心烦;就是他垂目时纤长的睫毛,都让她想到那晚他靠着她肩膀时的零落模样……她真的受不了这些。

暮晚摇开始赶人:“关你什么事?你就不要再虚情假意装模作样了吧?你整日这样累不累?我知道你的好心了,我也很理解,你赶紧走,回去休息吧。”

言尚静默看她。

半晌后他道:“殿下现在似乎很不愿见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暮晚摇说:“没有。你很好。”

言尚轻声:“我哪有殿下好?”

暮晚摇:“……”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他,见他目光盯着她,她却心里毛骨悚然,说:“你没事吧?你居然觉得我比你好?你问问世人对你我的评价,再不要说这种惹人发笑的话了。”

言尚微微笑了一下。

他说:“其实这次大病一场,让我想了很多事,我有些话想告诉殿下。”

他看她一眼。

暮晚摇顿时后背僵硬,因他这一眼中的力道,让她直觉他要说什么可怕的话。

言尚说:“我先前待殿下不够好,我打算从此以后改了。请殿下给我这个机会。”

暮晚摇看他倾身,看他拉住她的手。她已经被他弄傻了,只顾着呆呆看他的眼睛,心慌无比——

他这副样子。

温情似水、目若含情。

他不会是要跟她告白吧?

不会是因为她看顾他两日,他感动不已,要以身相许吧?

不、不用这般客气,不用待人这般好吧?

言尚握着她的手温声:“先前我待殿下总是不够上心,因只将殿下看作是多见过几次面的朋友而已。我又心中迟疑,不愿背上尚公主的名声,就总是刻意与殿下保持距离,也许间接伤害到了殿下。”

暮晚摇面无表情,忍着心中恐慌——

他这是真告白啊。

她心跳砰砰,面红耳赤,想拒绝,又想听他怎么说。想将手抽出,又不忍心。

她纠结万分,看他的眼神便一言难尽。

言尚道:“然而日后不会这样了。从前我帮殿下,是为了一点儿道义。从此后我帮殿下,除了道义外,还会有情谊。”

暮晚摇将“情谊”听成了“情意”。

她脸已经红透,手心开始出汗。她不安至极,紧蹙着眉,垂着眼都不敢再看他。

她不想接受他的告白。

可是、可是……他人这么好。

毕竟这么好。

言尚松开了握她的手,撩袍,在她床边跪了下去。在暮晚摇震惊的目光下,他说:“我愿从此投靠殿下,为殿下出谋划策,真正帮助殿下。我愿做殿下的家臣,对殿下再无保留。”

他看着她的目光温和有力,又情谊真切,出自肺腑:

“愿为殿下弩,从此为君驱。”

暮晚摇:“……”

她沉默半晌,快跳出胸膛的心跳回去了。

说:“……就这?”

跪在她面前的言尚,抬眼疑惑看她。

第43章

美少年态度真切, 话语如刀,杀的她一颗芳心, 片甲不留。

偏偏言尚还有些不太明白, 他诧异看她,意味很明显:他认为这是自己最有诚意的报答了。

然而言尚又聪慧。

暮晚摇才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她误会什么了。

言尚一怔, 然后沉默。

片刻后, 他缓声问:“不然呢?”

——除了这种报答方式, 不然他还能怎样?

是能娶了她,还是以身侍君啊?

他有那种资格么?

暮晚摇与他对视一眼,睫毛微微一颤。她心中又羞,又恼。羞自己的自作多情, 恼确实也不会有更好的法子……她拒婚是三月份发生的事,现在也才不过是五月。

两月时间而已, 暮晚摇当日拒婚, 难道今日就愿意了?

不可能的。

她也有野心的。

想来想去,竟然是言尚给出的方式是最好的。他总是一个妥帖到极致的人。

然而有时候这妥帖, 明明知道是对的, 却依然让人不悦。明知道有些事不可能, 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时候,仍让人发怒。

坐在床榻间的暮晚摇,黑玉一般清泠泠的眼睛盯着跪在她床前的少年。

她将迁怒之火发泄到了他身上,冷笑问:“怎么,你愿意做我家臣, 我就会同意么?我缺幕僚,缺家臣么?”

言尚垂着眼:“殿下自然不缺家臣幕僚,但殿下府上的人都出去效力太子了。殿下身边正缺人手,为什么不用我呢?”

暮晚摇:“你能帮我什么?”

言尚:“殿下且说说看。”

暮晚摇脱口而出:“太子现在缺钱缺得厉害,我要帮他弄钱,你能帮我想出法子么?”

言尚:“能。”

暮晚摇:“……”

她一阵无言,看一直低垂着眼的言尚抬头,向她看来,微微笑一下。他笑容温和清浅,又充满让人信赖的力量……暮晚摇能说什么呢?

暮晚摇只能拍床,重新找一个发怒的借口:“谁准你在我睡着时进我房舍的?我要将放你进来的人杖二十!”

言尚果然道:“是我的错。殿下不要牵连旁人,罚我便好。我是一时心急……听说殿下因我而病,我若不能亲眼见到总是不安……而我若不趁此时进,恐殿下醒来,又是不肯见我。

“殿下位高权重,若是不想见我,我根本找不到向殿下表心的机会。”

暮晚摇一愣,他娓娓道来缘由后,她出神地看着他,脸色好了很多,然而又带着一些迟疑。

……她是真的不太懂言尚这般思前想后,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是假意,他都装成了这个样子……谁能说他一句不好呢?

而要说拒绝言尚做自己的家臣……暮晚摇是很任性,但她没有任性成傻子。她手边可用的、听她话的人不多,言尚主动投靠,她就因为不喜欢他而拒绝……她哪来的资格?

言尚这种人物,连太子都不投靠,却投靠她……她该庆祝才是。

暮晚摇心中不悦,又不想拒绝。她只巴巴地拉住被子躺回床上,生闷气:“想做家臣你就做吧,随便你吧。”

言尚这才起身,暮晚摇背对着他睡在床上,没有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她正疑惑,就听身后人道:“我方才见殿下的手好似受伤了,不知是什么缘故?”

暮晚摇茫然,她自己看了看自己的手,看到玉白手背上的三道红色抓痕,她才想起来:“是猫挠的。”

言尚说:“那臣去请侍女进来,为殿下的手上点儿药。”

暮晚摇听到脚步声,她心中一动,忽得翻身坐起,屈膝而坐,面朝他的背影:“站住!”

言尚回头。

见方才还一脸不高兴的暮晚摇,这会儿眉眼弯弯,眸若春水地拂向他。

她衣衫凌乱、发丝如墨,坐于床上,一双妙目含笑望来,柔弱而清盈,这是何等活色生香的美人。

言尚飞快垂眼不看,手臂却僵硬,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暮晚摇娇嗔道:“让什么侍女上药?言二郎你都趁我睡着进我的屋子了,你还守什么礼?干脆你亲自给我上药好了。”

言尚干干道:“这恐怕……”

暮晚摇:“我的手,是去长公主府上被猫挠的。”

言尚眸子一缩,顿时不拒绝了。

暮晚摇哼他一鼻子,就知道他一旦知道自己是为了他,他那道德感就会逼着他听话了。

看言尚出去取药了,暮晚摇轻轻一叹,眼睛望着虚空。她没有了方才还露出的勾人的妩媚,而是眼神空空地发着呆。

言尚坐于床畔,手握着暮晚摇的手,将药粉轻轻洒在她手背上。

许是吃痛,她瑟缩一下。

言尚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躲,而是低头,在她诧异时,在她手背上轻轻吹了吹,柔声:“吹一吹就不痛了。”

暮晚摇噗嗤笑。

她道:“你傻不傻?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一般哄么?”

言尚抬头望她,与她笑眼对上。她嘴上怪他,眼睛却在笑。他眼睛不自控地飘移了一下,却也跟着她淡淡笑了一下。

二人间的气氛终于不再那般僵冷,开始有些和谐了。

言尚边为暮晚摇上药,边问暮晚摇:“殿下,不知这两日帮我看病的医师,是哪位?”

暮晚摇瞥他:“你要干嘛?”

言尚说:“自然是道谢啊。”

暮晚摇:“……宫里尚药局的人,这是他们该做的事,就不必道谢了吧?”

言尚温声:“谢总是要谢的。殿下只需告诉我一个名字,待我进皇城的时候,会找机会托人向那位老人家道谢送礼。倒不会是什么值钱的,只是一片心意,殿下且放心。”

暮晚摇语气古怪:“……你连一个老头子都要谢?他做什么了?他就是给你扎了几针而已,我可是……”

言尚抬头看她。

暮晚摇却蓦地咬舌,收回了自己没说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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