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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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着腮,眼睫潺潺若飘,心道还是不要让他知道那晚,是自己帮他纾解的事了。

他若是知道了,那多尴尬。

其实君臣关系也挺好的,起码很安全。

不然……以她二人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她和言尚迟早玩出火来。玩出火也罢,谁能灭火呢?

言尚误会了暮晚摇的突然住口,以为她说的是她看顾他,他笑道:“所以我不是报答殿下,来为殿下做家臣了么?”

暮晚摇敷衍地哼一声。

说:“那你就尽好你的责任,想想怎么让我在太子那里有面子吧!”

一夜过后,丹阳公主这边进入虚假的郎情妾意时期,侍女春华那边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清晨醒来,发现自己赤身与晋王睡在一起,春华的大脑轰地一下如被雷劈,脸色瞬间惨白。

她张皇地抱着自己的衣裳向后躲,这般大的动作,也惊醒了晋王。

晋王起来,搂她的肩,对自己昨夜怜惜过的美人并没有当即抛弃:“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春华靠墙抱衣,面如纸白。晋王的手搭在她肩上,她抖得更加厉害。

蓬乱的发贴在脸上,她心凉如冰,一下子想到了刘文吉。

刘郎、刘郎……她还在与刘郎置着气,刘郎日日去公主府找她、她都不见。她还没有原谅刘文吉的口不择言,却也没有想和自己的情郎断了。她只是、只是还在纠结……

然而发生了这种事!

春华惨白着脸抬头,看向晋王:“为何、为何我会与殿下如此……”

晋王微默。

露出一个古怪的笑,道:“这得问你的家人了。

“是他们将你送上本王的床榻的。不然你以为,本王再心慕你,也不会那般卑鄙吧?”

春华脸更白了,眼睛睁大。

泪水从她眼中滚落。

她难忍地闭上眼,感受到极大的羞耻。

她泪落如珠,却要为自己的家人下跪,颤着咬牙哀求:“是他们做错了……殿下不要惩罚他们,他们不是有心算计殿下的……”

乡野穷民,无知百姓,天真地以为算计一场就能拿捏住高高在上的王侯……春华跟随公主那么多年,她深知这些王侯的骄傲。

他们可以自己要,但谁也不能逼着他们要。

晋王看美人落泪成这样、楚楚可怜,心里一叹,更加怜惜她。

晋王道:“春华,你这是何必呢?你现在是孤的女人了,就算是你的家人……嗯,孤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去计较的。”

春华咬牙咬得自己舌尖都流血了。

心知可能性极低,然而她还是切切地仰头,哀求晋王:“不知殿下、殿下……可不可以放过小女子?奴婢、奴婢也有情郎……奴婢不愿、不愿……”

晋王一愣,沉默了。

他有些不情不愿,毕竟这个美人很得他的心。但是春华哭成这样……晋王本身性情偏柔,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他犹豫半天,左右为难。

晋王到底是在春华的泪水攻势下,心情不悦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王府,刚进门就被一个急匆匆出去的小厮撞了。晋王火冒三丈,一鞭子挥过去,觉得是谁都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晋王回书房,他的幕僚听到了晋王回来,连忙过来安抚殿下:“殿下,千万不要动怒。您要忍耐……您只有性情和顺了,才能在那两位皇子的夹击下有一线生机。”

晋王颓然。

他的几个兄长都是有本事的。

以前的二皇子文武双绝将他们一众兄弟压得喘不过气也罢,反正二皇子已经没了;现在的太子手段阴狠,什么都想算计;秦王母妃娘家势力大,秦王自己的王妃势力大,秦王还掌兵权……在这些人的压持下,晋王若是脾气不好一点,不软一点,早被踩死不知多少次了。

晋王坐下,想到一个小小侍女都敢拒绝自己。而自己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居然就同意了。

他叹气:“这种处处受人压制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幕僚便再次劝,说陛下就喜欢他听话,晋王可千万不能不听话啊。

如是一番,晋王慢慢情绪好了过来,重新变得恭谦温和。幕僚们离开后,晋王妃过来,过问晋王是怎么了,为何好好的会发脾气,鞭打那个小厮。

晋王与自己这个继王妃感情是不错的。毕竟二人都是被压着的,同病相怜,反倒看彼此很顺眼。

晋王就将自己昨夜与春华的事说了。

晋王妃听说晋王幸了一个女子,心中微哀,却又忍下,道:“是丹阳公主的那个侍女吗?好似之前见过。”

晋王道:“对,就是她!就属她最好看,本王一眼看中。”

晋王妃想到夫君至今没有子嗣,她虽然心中妒忌,却为了子嗣,无论如何都是咬牙劝着夫君多幸女子的。

此时她便忍着心中不快,说:“那不如臣妾去寻丹阳公主,管她要了这个侍女?一个侍女而已。臣妾去说,殿下也不用坏了自己的形象。”

晋王心动了。

但是想到那日暮晚摇似笑非笑地跟他提什么她那个死了的侍女,晋王心里一寒,摇摇头……

他喃喃自语:“还是算了,自从丹阳从乌蛮回来,孤就总觉得她这个丫头哪里变了。好像狠了很多……就还是不招惹她了吧。”

晋王妃心里啐一声“孬种”,面上却还是笑着,顺了晋王的意思。

而晋王则在琢磨着:他是不是该在这时候有个子嗣了……那两位兄长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陛下的身体一日日坏下去了,说不定哪天就……他要是一直没有子嗣,储君之争可就完全跟他无关了啊。毕竟能成为九五之尊的人,不能没有子嗣。

春华这边,晋王走后,春华也换好干净的衣裳。

她面如寒霜,面对自己这对在她的凝视下低头不安的兄嫂。

她的老母在旁边劝:“进王府多好啊,春华你怎么不知道珍惜,现在还怪你兄嫂……”

最是亲人,最是剜心。

春华心尖一痛,强忍着那股痛意,冷笑道:“你们以为进王府是什么好事么?晋王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你们就觉得这是正常的么?我们殿下与我说,这是晋王为了不招人眼,强行没有孩子的。不然他怎么可能……

“你们真以为晋王府是那么好的地方么?”

她这么一说,自己这几个没有文化的家人才慌了。

她哥哥慌道:“你的意思不会是晋王自己杀了自己的孩子吧?不可能吧?”

春华怒得跺脚:“哥哥!这种话你怎么能乱说!说出口就是杀头的罪!”

吓得她哥哥立刻闭上嘴。

而她嫂嫂也六神无主。虽然她想要自己的小姑子攀富贵,可是晋王府要是那种地方……嫂嫂哆嗦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啊?春华,一晚上而已,你不会怀孕吧?”

春华一愣,然后目中再次凝泪。

她道:“那得劳烦嫂嫂帮我熬一碗狠些的药了……我不能怀孕的。”

她是他们家唯一有文化的人,其他人自然听她的。

她嫂嫂已经急忙忙向外走,春华想起一事,又出了门追上嫂嫂。

春华握着嫂嫂的手,多次嘱咐:“一定要药效狠些……不然像我们公主那般……”

她蓦地闭嘴。

想到了丹阳公主在乌蛮时遭遇的那些事,目色沉痛。

既心疼殿下,却也害怕自己遇上和当年殿下一样的事。怕一次打胎不成,就得遭更多的苦……若是可能,哪个女子会对自己那般狠心呢?

天朗气清。

春华好不容易收拾了自己这边的事,说服自己只要晋王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春华回了公主府,去见暮晚摇的时候都心跳咚咚,唯恐晋王已经来找过公主,让公主交出自己。

然而她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却发现暮晚摇不在。

一个侍女说:“殿下与言二郎一起进宫,求见太子去了。当是一些政事吧,我们也不懂。”

春华愣:“殿下……和言二郎和好了么?”

侍女肯定点头:“必然和好了。言二郎这几日常在我们府上,殿下都没有赶人走。”

春华怅然若失,自己的事暂且放一边,她开始担心暮晚摇……

远离一个人,时间久了就习惯了;若是常和那人在一起,真的能够控制感情么?

暮晚摇与言尚同车。

二人虽同车,却坐得隔断距离。

暮晚摇在想自己一会儿见到了太子怎么开口;言尚则是抓紧这段时间,低头看书。

马车先进皇城,再入宫城。到宫城的时候,车停下,外头的卫士去让人查看鱼符。就这个时候,车门被从外撞了两下。极轻的声音,力道也不重,车中人却都听到了。

言尚眼皮一掀,被那敲击声打乱读书。

见暮晚摇绷着脸,掀开车帘,伏在车窗上。她根本都没看到外面的人,就先开始斥了:“杨嗣,你无聊不无聊?是不是你用石子打我的马车?”

外头那一身窄袖红衣的少年郎,正是杨嗣。

他漫不经心地抚着自己所牵马匹的鬃毛,回过头来看向马车,他露出一个英俊又无谓的笑。

他说:“这么早就巴巴进宫?难道还等着在太子那里用午膳么?”

暮晚摇:“你有脸说我?我看想用午膳的人是你吧?”

杨嗣笑得露出白齿,在日光下夺目灿烂,没有一点阴郁色。

少年风流,摇晃着手里的马鞭,差点扫到旁边的卫士。而他再端详暮晚摇几眼,见她容颜不错,情绪也很平稳。他便向前走两步,手撑在车辕上,向暮晚摇打了个响指。

他慢悠悠的:“天气这么好,你还坐马车,不闷?下来与我一起走走。”

暮晚摇说:“不是我一人乘车。”

杨嗣一怔,脸色微沉。他一下子身子前倾,推开了马车门。而这一下子,他看到了车中除了暮晚摇端坐外,还有一个人。

那人坐在光线暗的地方,格外静雅。那人从头到尾不说话,让杨嗣还以为车中只有暮晚摇一个。

那人向杨嗣拱手行礼,声音温润:“杨三郎。”

杨嗣再盯此人,将他清隽容貌盯了半天,想起来了:“……言探花!”

暮晚摇笑起来:“什么呀,人家叫言尚……你乱给人取名字。”

她笑靥如花,眉目流波,杨嗣被她笑得尴尬无比,脖子都红了。然而他却做着不耐烦的样子,冷冷瞪她一眼。

杨三郎嗤声:“我本来就记不住人名。”

杨三郎淡着脸看言尚,目中不悦:“他来干嘛?”

暮晚摇:“当然是有事,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杨嗣眼睛落到暮晚摇脸上,他顿了一下后,又再次看了车中那少年郎一眼。杨嗣探寻的目光停顿了一二刻。

之后,什么也没表示,杨嗣好似随意地退开两步,不再管他们。

少年郎立在马旁,向暮晚摇懒懒地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一会儿东宫见。我让太子给你留午膳?”

暮晚摇连忙:“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我不在东宫用膳。”

杨嗣上了马,纵马而走,暮晚摇趴在车窗口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少年背影料峭冷寒,肆意风流,并没有再回头看她。

关上了车门,暮晚摇看向沉静坐于车中的言尚。

见他在出神,暮晚摇便咳嗽一声,解释:“他是杨嗣,就是太子身后的跟屁虫。我之前几次躲他,也是为了不想让太子知道我去了哪里……唔,你之前也见过几面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言尚向她看来。

半晌,他说:“殿下与杨三郎说话似乎很自如,不用思考太多。”

暮晚摇:“因为他这个人就是很简单啊,跟他说话拐弯抹角他也听不出来。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言尚说:“我不是说这个。”

暮晚摇:“嗯?”

言尚拧眉,半晌后缓缓道:“……我是说,殿下与杨三郎的话,似乎很多。”

暮晚摇不解,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说法。她和杨嗣认识很多年,多说两句话,也没什么吧。

言尚却也不说了。

他心想,殿下与他似乎并没有这么多话。他和殿下在一起经常沉默,经常无言以对。然而殿下和杨三郎……却你来我往,不怕冷场。

马车重新行起,言尚垂目,静静翻着自己手中的书。

而暮晚摇好似忽然才想起一事,她带点儿恶意、又带点儿真心讨教,她含笑问:“我好似从未跟你说过,李家希望我与韦巨源结亲你是知道的,太子这边其实是希望我与杨嗣结亲。

“你既然是我的家臣,那你帮我出个主意,我到底嫁哪个比较好?”

言尚:“……”

第44章

言尚说:“我说不好。”

暮晚摇:“可我偏偏要听你说。”

坐于车中, 言尚沉默许久。

然而暮晚摇显然不放过他,她一直盯着他看, 非要他给出个答案。

好一会儿, 言尚才缓缓开口:“殿下想听我的私心话,还是听我的分析?”

暮晚摇听他说“私心”, 心里咚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她想多了——言尚这种人, 他的私心和她以为的怎么可能一样?

她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反正她对婚姻早就没想法, 不抱期望。如今问言尚,不过是想欺负他罢了。

暮晚摇慵懒道:“那你就随便分析分析吧。”

言尚望着她,轻声:“若是不含个人感情,我认为二人或许都可以。”

暮晚摇:“……你在逗我么?”

言尚无奈道:“然而若是私心一些, 我心中认为韦巨源虽然年龄小些,然而殿下只要多等他两年, 他是非常适合殿下的。”

暮晚摇瞥他:“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和韦树交好吧?”

她怀疑道:“你是不是因为和杨嗣关系不好, 才反对我嫁杨三?”

言尚不可控制地皱了一下眉。

哪怕他脾性极好,也因为她这种猜测而顿了一下。

索性他这人脾性好到了极点, 他只顿了一个呼吸, 就调整过来了情绪。

言尚说:“我不会因为私人情感左右殿下。况且杨三郎只是与我有些误会, 说开了便好,我岂会无故诋毁他?”

暮晚摇笑吟吟:“是,你不会诋毁任何人。我就等着什么时候驸马住进了我的公主府,你与我的驸马和睦相处,日日恩爱吧。”

言尚无言。

他继续将话题拉回之前的:“我建议殿下选韦巨源, 是因为比起太子,其实李家为殿下的安排才是更好的。虽然太子日后是储君……然而殿下已是公主,保持明面上的尊重已经足够了,太子能给殿下的,韦家、李家也可以。

“再者,韦家走的是‘长存’之路。这样的世家,轻易不会牵扯进去任何不合时宜的事。殿下选了韦巨源,韦家和李家合作,两大世家联手,殿下夹在中间会好一些。

“更好的,是韦巨源和韦家的关系不是太好。所以殿下即便选了韦巨源,也只是代表和韦家合作,韦家的那些人,因为不管韦巨源的缘故,他们轻易也不会管到公主头上。这样公主嫁了人,仍然能很自在。殿下与巨源在长安生活,韦家在洛阳,李家在金陵……天高皇帝远,总是轻松一些。”

暮晚摇有些惊呆。

她本只是逗一逗言尚,哪里想到言尚居然真的给她分析了这么多出来?

而听了他的分析……暮晚摇扶了扶自己发鬓间的步摇,奇怪地打量他:“你是不是被巨源派来给他说媒的?你口口声声他有多好,你是收了他多少好处?难道巨源心慕我?”

她掩口,喃喃自语:“他小小年纪就会慕少艾了?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言尚忍耐地看着她,他侧过了脸,攒紧手中的书,紧抿唇。

暮晚摇瞥去,见他鼻梁挺直,面容掩在阴影下,投了一重阴翳……他不说话,但对于他这种脾气好的人来说,这个样子便是已经有些不悦了。

暮晚摇噗嗤一笑。

她道:“怎么了,言尚?生气了?”

言尚轻声:“臣不敢。”

两人在车中隔断距离,暮晚摇伸手也够不上他,她又犯懒,便直接抬腿,裙裾如莲荡开。马车中,女郎鞋履抬起,脚尖在他膝盖上轻轻点了一下。

言尚一僵,低头看向她踩在他膝上的珠履鞋尖。艳色轻轻晃悠,玉足裹在其下,她勾了一下又一下……

膝盖都被她踩得有点儿僵,言尚只好看向她,还试图说服她:“殿下不要这样。”

暮晚摇:“你接着说啊。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不信你真的是替巨源说媒的。”

言尚有些无奈,向她看过来,接着说:“我确实不是替巨源说情。因在我看来,殿下若是与杨三郎……其实也可以。”

暮晚摇好奇了:“这个又怎么说?”

言尚抿了下唇,垂下眼睫,他似极为认真地替她分析她的婚姻:“因我虽然觉得站队不好,但如果太子未来是储君……殿下想赌一把大的,未必不可以。何况殿下和杨三郎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关系非他人能比。

“我见殿下和杨三郎说话时的神态,就知……你二人其实很信任彼此,他对你很好。若是……你们成婚了,即便有个太子在管着,杨三应该也会护着殿下。从个人情感来说,殿下有和杨三郎的这段旧情,嫁给他其实也稳妥。”

暮晚摇:“你说了等于没说。”

她道:“你觉得韦树也挺好的,杨嗣也挺好的。你真是谁也不得罪啊。反正驸马是谁,你都觉得不错。你就没有一点儿个人想法?做我的家臣,你就打算这么和稀泥下去?”

言尚垂目。

暮晚摇又训他,将他说了一通。他待她训完了,才说:“我自然有个人想法。殿下想听么?”

暮晚摇都习惯他这种温吞不得罪人的作风了,她没好气:“说说看。”

言尚道:“若论我的私人情感,事实上我私心是不愿意殿下选他们任何一个的。”

暮晚摇瞬间怔住了。

她向他看过去,见他盯着她。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东宫外,车停下了,外面的仆从向公主请示下车。他们却听公主声音急促:“等一下!”

车中,暮晚摇紧盯着言尚,一目不错:“说话不要说一半。你为什么不愿我选他们任何一个?”

言尚背靠车壁,安静至极。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柔声:“若有可能,我私心是希望殿下不被任何利益所左右,能够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齐眉举案。

“殿下第一段婚姻是利益,是牺牲。难道第二段也要这样么?

“若是可能,我希望殿下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真正想嫁的。这世间一定有真心爱护殿下的,让殿下觉得什么利益都不如选他好。我私心希望殿下能遇上这样的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所以,若是私心而论,我是不愿殿下选他二人任何一个的。”

言尚真诚道:“我希望殿下嫁给自己喜欢的。”

暮晚摇怔怔看着他,痴痴看着他。

他话音温和,目光温和,气质温和……他娓娓道来,却如一把刀尖锐无比地插入她的心房,刺中她早已封闭的内心。她心中有些委屈,有些难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

而言尚向她伸手,微笑:“车停了,殿下还不下车么?”

暮晚摇眨眨眼,掩去自己眼中一瞬间的失神。他手掌向上抬,是一个托着的姿势。她将手腕放上去,便被他轻轻托住,被他带着下马车了。

到东宫见到太子,暮晚摇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所有情绪。

她的一点儿心软只在方才露出了一点儿,她踏入东宫时,便重新全面伪装起来,又是那个冷傲的丹阳公主了。

言尚跟着她一起进去,但是并没有进去见太子。因为言尚如今没有官身,还不够资格面见太子。

言尚在外厅等候暮晚摇时,再一次见到了杨三郎杨嗣。

杨嗣坐在东宫院子里一棵桃树下,他眯着眼盘腿而坐,望向言尚:“言素臣是吧?太子殿下要我接见你。”

这般说着,杨嗣手上正扒拉着一个九连环,哐哐当当半天。

有东宫侍女看不过去,跟杨嗣小声:“三郎你小声点儿吧?殿下罚你在院子里思过,你纵是要玩九连环,也不要弄得声音这么大,让我等在太子殿下那里不好交代。”

杨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果真声音小了点儿。

但是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杨嗣苦大仇深,显然解不开。

杨嗣:“……”

他本来想一边解九连环,一边高高在上地将言尚警告一顿。然而他卡在了第一步上。

言尚在旁默默看了他半天,起初还行了叉手礼跟这位杨三郎打招呼。但是杨三郎面子上挂不住,专心解他的九连环,没搭理言尚。

言尚在旁边站了半天,杨嗣一张脸就越来越僵硬。

越来越绷。

任谁在另一个人面前显摆,却丢脸丢成这样……都会不自在。

杨嗣心烦自己怎么想到玩九连环的,想来想去,只能怪自己看到言尚进来,想对方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哎可是他练拳都好,干嘛解九连环!

解不开实在尴尬。

杨嗣尴尬至极时,听到那个言二郎讨厌的声音响起:“你将你右手拇指所搭的环下面那个环向右侧绕三圈,再转向左手中指所搭的环……”

杨嗣目光不善地瞥过去:“这种小孩子玩的游戏,能难倒我么?你是觉得我解不开么?”

其实言尚都看着他在同一个角度绕了三次了,三次大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言尚也是看杨嗣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上都开始渗汗了,他才开口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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