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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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人最关心大公子的身子,用药脉案都要亲自看过,真真慈母心肠。”老大夫拱手道。

又问了几个关于大驸马身体的问题,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侍郎大人先让他回去,又审大驸马的贴身小厮。

贴身小厮更是一个劲儿的喊冤:“我们公子身体不好,素来不爱小的们贴身侍奉,这事儿全府上下都知道。小的们若是知道公子怎么伤的,哪能放过贼人。”

也是,小厮的命运和主子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要是大驸马出了什么事儿,他们难道能有好果子吃?

又审院子里的侍女,侍女们也是一问三不知,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侍女们都知道大公子身体不好,巴结讨好也不会选大公子啊,那是驸马好不好,一个侍女和大公子亲近,就是与公主抢驸马,活腻味了!东院奴仆侍奉的重点都在大公主身上,对大驸马当然也是尊重有加,只是不够亲近。

就在这个时候,内院有人传话,说在大驸马的书房后面发现一间密室,里面放了鞭子、水桶之类的东西,很显然大公子的伤就是在这里造成的。

密室啊?就在大驸马书房的后面,换言之,大驸马是清楚这个地方的。

侍郎大人连忙吩咐人去查问这个密室是什么时候建造了,有无痕迹。

侍郎大人在厅中踱步,若不是捅出这件事的是大公主,他都要怀疑这是大公主干的了。

大驸马自小深居简出,并未与人结仇,世子夫人是个慈母,唯一的弟弟走科举之路,和他也没有丝毫利益冲突。所以,他为什么会伤。

为大驸马裹伤的时候,刑部擅长刑讯、伤口鉴定的小吏也在一旁,断定这些伤口是别人抽的。这又堵死了侍郎大人的另一种猜测,世上不是没有喜好自残的人,可大驸马伤口明明是别人抽出来的。

不是大驸马自己抽的,伤口不对;不是大公主抽的,否则她不会戳破;更不可能是世子夫人或者二公子,没有动机啊。肃侯府上还有什么人?奴仆?大驸马为什么要忍着,若真是奴仆,只有大驸马抽别人的份儿。那就只剩下住在西跨院的老家来人了,依附肃侯府而居的人,有本事横跨整座府邸伤害大驸马,并且让大驸马保持沉默这么久吗?

当真处处是迷雾!

侍郎大人一时没有头绪,只能先回刑部写了份折子向陛下汇报此事。

皇帝接到刑部侍郎的折子也不觉皱眉,他能忍着女儿愁苦这许久,一是等女儿自己开口,日子是她自己的,总要她主动伸手,旁人才能拉她一把。二是为肃侯的战功,肃侯乃大梁在西边的最强防线,活的长城,处理肃侯府的事情,更要小心慎重,否则君臣离心,就是自残双臂、自毁长城。

皇帝做事比大皇子考虑周到,在派禁卫军包围肃侯府的同时,已经发八百里急诏给肃侯和肃侯世子,向他们说明情况,并且召肃侯世子进京。处理家务事,总要有大家长在的。

算着肃侯世子到京时间,皇帝给刑部下了十天内破案的最后通牒。私下却吩咐内卫,仔细查肃侯府上下,务必找出凶手。

刑部侍郎接到圣旨,只觉得脑袋里全是浆糊,当真连个线索都没有。大驸马的生活轨迹和闺阁女儿差不多,这样的生活圈子,连和他有过口角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查。

刑部侍郎特别后悔自己那天当值不敢巧,否则堂堂侍郎大人,怎么会去查一桩伤人案,还是勋贵家中的事情,稍有不慎就牵扯进阴私里。陛下又在上头催命,真是祸不单行。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刑部侍郎打算去庙里烧香转运的时候,肃侯府传来消息,大驸马醒了。

大驸马外伤引起高热昏迷,好不容易清醒过来,面前就围了一堆人,妻子、大夫、母亲、弟弟、下仆……事情已经暴露了啊!大皇子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

刑部侍郎到的时候,刚好碰见二公子扶着垂泪的世子夫人出去,大驸马睁着眼睛呆愣愣得看着床顶,侍郎大人问他什么他都不答。

“大驸马这是伤了嗓子吗?”侍郎大人问张御医。

张御医一副关爱傻子的表情,摇头道:“只听说烧傻的,没听说烧哑的。”

侍郎大人莫名觉得张御医在讽刺自己,对大驸马道:“也没听说高热烧聋的,大驸马听得见我说话,就请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吧?”

大驸马还是不说话,若不是眼睛在眨动,和木头人也没区别了。

“夫君,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包庇伤你害你的恶人吗?你就说出来吧!”大公主在一旁哭泣。

“大驸马就是听不见、说不了,想必字还是能写的,来人,上笔墨纸砚,伺候大驸马写字。”侍郎大人这样吩咐,可是笔塞进大驸马手里就直接落到被子上,染出一团墨迹。大驸马摆明了不配合,他还有皇亲身份,也不好动用手段。侍郎大人黑着脸冷哼一声,入宫请旨去了。

第112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15

有关肃侯府大公子伤重濒死一案的消息源源不断从各方传来,景华陪在大公主身边,安慰她、照料她、陪伴她。大公主是典型的闺阁弱女子,即便有皇帝便要这样强硬的靠山,也奉行这以夫为天的准则。心中对大驸马闭口不言也有抱怨,可当得知刑部侍郎请旨审讯的时候,大公主又入宫求情。“驸马乃皇亲,又是受害者,何必再害他?”

很好,皇帝本来也看在大驸马出身的份上不准备动粗,可见女儿这样,心中仍然充斥着浓浓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案子只得暂时搁置,等肃侯世子回京。

难道就这样等着真相自动浮出水面吗?

景华陪大公主去探望大驸马,大公主坐在床头,不停的哭泣,现在她除了哭泣也没有什么好做的。那些劝慰的、威胁的话已经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说过无数遍,大驸马只当自己是个聋子,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景华也不劝,流泪是大公主现在最好的发泄方式。

大公主痛快哭了一场,吩咐侍女端了一碗黑褐色的药液过来,大驸马身边的小厮都被关押起来,身边伺候的人全换了侍女。大驸马被慢慢扶起,侍女正要取汤匙来喂,大驸马却摆手,直接端过,一口干了,连最后的药底子,那种有些许杂质沉淀的药底子都干脆喝了。大驸马的手和细白瓷碗比起来不遑多让,一眼看过去,都是一样白。

喝完,侍女又奉上蜜饯,大驸马还是摆手,只端了旁边清水喝下去,并不吃会压药性的蜜饯。

一套流程基本走完,大公主又回自己的院子伤怀。

把大公主安顿好,她的奶嬷嬷奉着景华走出卧室。

“劳累大皇子妃娘娘!我们公主还是孩子脾气,多亏有娘娘在,不然老奴都不知道怎么和地下的曹妃娘娘交待。”奶嬷嬷想着公主红肿的双眼,忍不住叹息。

“嬷嬷勿忧,事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景华软语安慰。

“借娘娘吉言吧。”奶嬷嬷又是一声长叹。

“嬷嬷不要以为我是空口安慰,我瞧着大驸马并不像心存死志的样子。今日丫鬟端了药来,我坐旁边闻着都觉苦涩,大驸马却面不改色喝个干净。衣裳是柔软亲肤的细棉布,床帐是万字纹的暗绣,连手上都抹润肤膏,这样讲究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性命。张御医给大驸马诊治,不也发现伤口上有药,真正想寻死的人是不会上药的。所以,我想,大驸马沉默不语,定是有别的难言之隐。”

“是什么?”奶嬷嬷追问。

景华学着她的样子叹息一声,“我若知道,就是神仙了。不过我并不担心这成为一个神仙局,根据这些细节可以推测出大驸马没有死志,只要深入查下去总能找到别的证据。就算鸟从天上飞过,也会留下羽毛,别说肃侯府大公子在自家府邸受伤都这样的大事。凡是做过,必然留下痕迹。”

“娘娘所言甚是,总会查出来的。”奶嬷嬷好像也被景华的话激起了信心,“只是不知是什么?”

“嬷嬷放心吧,刑部多少查案老手,早晚会查出来的。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世上冲突总逃不过钱权利欲,查呗!”景华好似随口说这么一句,又叹道;“可怜大妹妹最纯善无辜之人,莫名被卷入这种事情,真是倒霉。等事情了了,我定带大妹妹上香转运,不知大妹妹信三清还是信佛祖?嬷嬷?嬷嬷?”

景华轻轻推了推怔愣的奶嬷嬷,奶嬷嬷一个激灵,赔罪道:“娘娘恕罪,老奴一时走神,恕罪、恕罪!”

“你照顾大妹妹和我,也累了,多休息,别苦撑。我自己回房就行,你不用送了,回去歇着吧。”景华再三叮嘱,让奶嬷嬷好好歇息。

奶嬷嬷却没有时间感动,等大皇子妃走远了,强自站定的脚步立刻慌乱起来,匆匆忙忙往外走,她要通知内卫。

大梁内卫是与大盛皇城司并称的机构,专精情报、间谍、刺杀等等阴私诡秘之事。当日查案的时候,内卫是和刑部侍郎一起来的,只是没有人注意一个穿着黑漆漆不起眼的小官。奶嬷嬷是宫中旧人,内卫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他。

内卫的佥事笑得甜蜜,“是啊,我也在想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能让大驸马为之隐瞒的,除了情人,还有可能是亲人啊。之前大家伙儿都想偏了,以为大驸马有内宠或者怪癖,怎么不想想亲朋、父子、母子、兄弟呢?”

“来人,查阅审讯名册,把肃侯府所有人都再审一遍,除了世子夫人、大公主、大驸马和二公子除外。”佥事一声令下,之前审过的没审过的奴仆都被拉出来再审一遍。

很快就从一个值夜婆子口中问出一个具有价值的线索,某天夜晚,她当值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之间见到世子夫人身边的周嬷嬷去过大公子的院子。大晚上的,又隔得远,婆子不敢确定。周嬷嬷是世子夫人身边大红人,与她又无利益瓜葛,一个普通值夜婆子,何必多管闲事。只是如今被问得急了,不管看错没看错,只能一股脑吐露出来。

内卫叫来周嬷嬷询问,当然内卫的“询问”稍微有些不同,周嬷嬷回去的时候,十指肿胀,吃饭都是小丫头喂的。第二天,内卫又来叫人,周嬷嬷再回来的时候,是躺在担架上的,双臀都被打烂了。

第三天,内卫又来叫人,世子夫人怒道:“周大家的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她是我最倚重的管事,你们难道是要屈打成招吗?”

“世子夫人恕罪,下官也是奉命办事,还请夫人见谅。”内卫的佥事赔笑道。

“不见谅!你们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不放人。无缘无故拷打是何道理?世上没有不讲证据,直接用刑的道理。真要顺着你们的意思问出一份满意的口供才能放过她吗?”世子夫人阴阳怪气,明显讽刺他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夫人说的是,世上的道理之前是这样,可内卫只听陛下诏令,圣意便是道理。”那佥事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放心,陛下有令善待肃侯府上下主子,下官绝不会冒犯您。”

不等世子夫人再说什么,那佥事大手一挥,喝到:“带走!”

周嬷嬷虽是奴仆,却生得一副钢筋铁骨,在臭名昭著、令大梁官员都闻之变色的内卫手里,也未曾吐口。

可她的丈夫却是惜命的,自诩“识时务者为俊杰”,提醒吊胆三天,当内卫拖着周嬷嬷到后街奴仆们住的罩房时候,周大直接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抖成一团。

这样一个现成的突破口,内卫怎么会忽视,直接提了周大到刑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把自祖宗八辈都交待清楚了。

内卫佥事端起一张笑脸,对着周嬷嬷道:“唉,你这又是何苦,你丈夫已经招供,只要你一值夜,大公子必定要病上一场,每次值夜回来都换了外面大衣裳,一介奴仆,连珍爱的绸缎衣裳都不清洗,反而直接销毁,你在隐瞒什么?他还在你的中衣袖摆上见过血迹。你是世子夫人心腹,年纪又大了,值夜向来是府中二等丫头的事情,你怎么总要抢年轻人的活计呢?说说吧,别耽搁时间,在咱们内卫手里,速死是福气!”

周嬷嬷吐出一口血水,干脆闭上了眼睛。

“好,好,我就喜欢这等硬骨头,这才能显出本官的手段呢!来人啊,请周小郎上来。”

周嬷嬷眼睛忽然瞪得大大的,她的大孙子被人抱着,眼睛蒙着,脸上还有笑模样:“叔叔,叔叔,可以把眼睛睁开了吗?捉迷藏不用数两次一百的呀!”

“哦~哦~乖乖,数两次一百藏得才深啊,乖乖待会儿要好好找啊~”方才握着皮鞭的手,此时轻抚在孩子肉嘟嘟的脸上,被拷打都波澜不惊的周嬷嬷,此时剧烈挣扎起来。

周嬷嬷眼睛瞪成铜铃,喉咙如同被卡住一般,发出沉重的闷响,牙齿咯咯打颤几下,突然,周嬷嬷狠狠闭上了眼睛。

“不好~”内卫佥事暗自惊呼,大步上前卸掉周嬷嬷的下巴,可惜已经迟了,最后那一下是做给他看的,周嬷嬷早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刚那个咯咯作响不是吓得,而是咬断的舌头倒滑下去堵住喉咙,窒息而亡。

内卫挥手让属下抱着那个孩子出去,又深深看了一眼周嬷嬷,吩咐:“倒是个忠心的,葬了吧,不必通知世子夫人。”

很明显,这事儿和世子夫人有关系,只是他们还没有证据。世子夫人不必奴仆,想要审问她,必须要有证据。

世上如周嬷嬷一样的忠仆还是少数,忠仆自古以来都被传颂,自然是因为这样的品质可贵而稀少。

内卫找对了方向,很快就从世子夫人的另一个心腹管事口中得到了消息。

内卫拿着证据想皇帝复命,皇帝自然要问一问案情。这时候,世子夫人学着大驸马的做派,保持沉默,无论怎么问也不说,把皇帝都给气笑了:“他们母子倒是一脉相承,行吧,世子就快到了,等他到了再说吧。”

肃侯世子快马加鞭,从西羌边境一路疾驰,换马不换人,十日之内赶回京城。等他回来,刑部的大堂也升起来了,刑部侍郎坐在主审位,肃侯世子旁听,纱帘后,大公主和大皇子妃也在。

先带上堂来的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还是那副慈祥又温和的表情,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头上也没有多少装饰,只看本人气质,真的是吃斋念佛的慈善人。

侍郎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

世子夫人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丈夫没有说话,她目前还是世子夫人的诰命加身,当着肃侯世子的面,侍郎大人也不摆官架子了,直接问道:“世子夫人,你为何要害自己的儿子?”

世子夫人微微一笑:“因为他不是我的儿子啊。”

“什么?”侍郎大人条件反射去看肃侯世子。

世子夫人却不管旁人是什么表情,干脆利落道:“肃侯世子以庶充嫡,欺君罔上,刑部的风骨我是相信的。所以,大人啊,您可千万要查出真相啊。”

侍郎大人暗自咬牙,稳住心神:“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的,肃侯一脉男丁臀上皆有铜钱大小的黑色胎记在尾椎骨上,此事知道的人很多,已去了的上一代老侯爷,当初就有秃尾巴虎的绰号。其实,不看这个,我也有证据。世人只知道大驸马是我在西羌怀孕时所生,可我八个月早产,孩子在腹中憋闷太久,生下来就去了。如今的大驸马是外室之子,世子却硬塞给我做了嫡长子。当初接生的产婆、诊脉的大夫、伺候的仆从,都在我陪嫁庄子上养着,大人着人一问便知。”

“那你为什么要秘密折磨大驸马,他为何又要为你隐瞒?”

“当然不是为我隐瞒,我没这么大脸面,让堂堂肃侯府的大公子为我隐忍什么。不过是他也知道自己庶出贱种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我若直接戳穿了,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转瞬化作泡影,怎么能闹出来呢?”

“住口!芝修并非外室子!”肃侯世子狠狠拍在椅子扶手上,怒道:“你即便不是他的生母,也是他的养母,怎么如此心狠手辣,一心治他于死地。”

被斥责的世子夫人只当没听见这等屁话,笑道;“大人,您瞧,都这个时候了,世子还在说梦话呢。一个孽种,占了我亲身儿子的身份爵位,难道还要我对他感恩戴德吗?他凭什么尚公主,难道他有经天纬地的才德吗?不过是承蒙祖荫罢了,这本该是我亲生儿子的!”

“我让你住口!那是我亲外甥,是我妹妹的骨血,是平江侯的遗腹子。若非当年平江侯舍命相救,父亲和我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哪儿还有什么祖荫给你们享受?”

世子夫人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现在自然你说什么是什么了,别说他是平江侯骨血了,你说他是神仙下凡都行,有你这样的慈父在总能给他安一个好出身的。”

“不可理喻!那……”

“谁不可理喻?照你这么说,公爹也是知道的?那为何就我不知道?我的儿子,我反而没有知道的权利,若非你当初带来那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我如何会受惊八个月就产下死婴?难道我瞎了,那个我素未蒙面、气得我早产的女人居然是我的小姑子?哈!滑天下之大稽!你想把一个贱种塞给我,还妄想他做人上人,做梦!”

世子气得胸膛起起伏伏,一时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侍郎大人左右看看,提醒道:“世子,此案陛下尤为关注,总要说清楚才好。”

已经上达天听的事情,不是肃侯世子沉默就能解决问题的。

肃侯世子长叹一声,沙哑着喉咙道:“那个孩子的确是平江侯骨血,妹妹当时有孕艰难,那时候伪王还在肆虐,妹妹不敢以真面目世人,这才乔装改扮。游氏不过远远见过一面,哪里就能分辨得出特意改装过的妹妹。此事父亲并不知晓,他老人家一直以为芝修是我的嫡长子。”

这个侍郎大人倒是可以理解,当初北方并未统一,平江侯也是曾是伪王麾下,后来降了大梁,才有肃侯下嫁爱女,这桩婚事的大媒还是先皇保的。只是当时肃侯大败,伪王的地盘一下子扩张,肃侯和平江侯都在被怀疑的队列中。而伪王对平江侯尤其厌恨,曾悬赏千两黄金要平江侯的项上人头。平江侯夫人在丈夫战死后投奔娘家是正确的选择,可当时的肃侯府也不绝对安全,乔装改扮叶子情理之中。只是事情怎么就这样巧合,一环第一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当年的情势的确危急,平江侯若不拼死一战,保不住自家和岳家。平江侯夫人若不乔装改扮,保不住自己和孩子。但是!但是!如世子夫人质问的那般,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她呢?她是肃侯府的女主人,是孩子的母亲,她为何不能知道真相。

世子夫人的问题,也是众人的疑惑,侍郎大人问世子,“为何不告诉世子夫人?”

“当时,她以为我养外室惊怒早产,我若再告诉她此事,芝修还能活吗?”世子反问道。

呃……也没好到哪里去,活了二十年,险些被世子夫人折磨死。

“本官还是不明白,大驸马为何要为世子夫人隐瞒呢?”

“这你就要问他了。”世子夫人冷哼道。

大驸马是被扶上来的,鉴于他体弱,侍郎人人特许他坐着。

“父母尚在堂前,岂有为人子女坐着的道理,下官站着就好,站着就好。”大驸马靠在小厮身上,气喘吁吁道。

“世子夫人日日鞭挞,你为何隐瞒不说。”

“孝道乃人伦大礼,是我不能令母亲满意,母亲教训,我自该领受……”

“呵呵——”世子夫人在一旁嘲讽,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孝道是其一。其二,我的身份乃是欺君之罪,父亲活我性命,祖父爱之重之,我与二弟兄友弟恭,肃侯府还有族人上千,岂能因一时意气,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从小到大,我也察觉母亲不亲近,只以为是自己身子不争气,无法习武,继承我肃侯府武勋的缘故。后来,我被选为驸马,母亲的恨意一下子暴涨。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查探,不久前才得知自己并非母亲的亲生孩子。”

“好孩子,难为你顾全大局。”肃侯世子看着他脸色苍白、气促不匀,明显是受了大罪,心疼的不得了。

“其三,我若挑破此事,大公主怎么办?公主金枝玉叶,不嫌弃我病弱无能下嫁于我。我不能让公主显耀人前已是罪过,怎么还能因我让大公主蒙羞?其四,是我心中愧疚,只能以此消弭母亲心中怨恨。礼法所在,我非嫡长子,本就不该继承爵位。可父亲一片慈爱之心,为我安排好一切,又以为我不知道,我怎么忍心挑破?徒令父亲为难伤心。”

“行了,行了,收起你这唱念做打的一套,南曲班子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说来说去,不就是舍不得继承人的位置,舍不得侯府富贵吗?我暗自出气,不把事情捅破,是为了我的儿子,我儿子是无辜的,把肃侯府搞垮了,于他有什么好处?你憋着不说,是怕丢了大驸马的权位,失了肃侯府这座靠山。你我半斤对八两,都是千年的狐狸,和我玩儿什么聊斋啊!”

侍郎大人听了半晌,大致理清楚了其中关系,暂时抛开这些纠葛,侍郎大人问道:“二公子可知情?”

“不知情。我的儿子,自然该是风光霁月的人,我怎么能让这些阴私腌臜污他的眼。”世子夫人冷笑一声,“我早知道枕边人靠不住,自然要为他谋划,我坚持带着他住在大都,不让他习武,请最好的先生教他读书,只为了世子翻脸之后,我儿还有容身之地。”

“我何曾如此薄情。家中子弟,谁人不是如战场立军功,难道不是世子、爵主,就不为家族效力、为陛下尽忠吗?他是我的儿子,自然有他一份……”

“呸!恶心!我的儿子,就该是爵爷,凭什么靠你的怜悯过活,跟在一个贱种后面捡他不要的残羹剩菜。”

“我说了,芝修是平江侯的遗腹子!”肃侯世子再一次强调。

“是,我知道,他是神仙下凡,狐狸精转世,不然怎么能迷得你忘了血脉骨肉,只偏心他呢?”

“无知妇人,我和你说不清楚!”肃侯世子冷哼一声,狠狠转过脸去。

侍郎大人又左右看看,无奈道:“世子、夫人,公堂之上,切勿吵闹。”阿弥陀佛,他实在想大喝一句:咆哮公堂,先打二十杀威棒!

世子夫人把因情绪激动震落的松散头发抿到耳后,微微福礼,笑道:“朝堂法司的风骨,我是信的。因果报应,我也信的。从抽下第一鞭子的时候,我知道这件事早晚瞒不下去,所以,我儿从下不参与侯府之事,一心读他的圣贤书。侍郎大人只管去查,我信人刑部会给我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侍郎大人深吸一口气,不作任何评价,只道:“此事当由陛下定夺。”

陛下亲自召见了肃侯世子,君臣密谈良久,却始终未曾定下判决。世子夫人只是打自己的儿子,不论大驸马是养子还是亲子,父母之命在上,只要没打死,这都不算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大驸马的身世,如果他真的是平江侯遗腹子,那世子就犯了欺君之罪。御史已经风闻上奏,参肃侯世子的折子每天都都是一大箩筐,肃侯世子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呢,他推一个继承人上去,那是要朝廷发俸禄、给爵位的,这实际是侵害朝廷利益、损害君王权威的恶行。

至于世子夫人,倒是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同情她,被丈夫这样隐瞒,生生掉了一个儿孩子不说,还要养仇人的儿子,太倒霉。也有人指责她,为母不慈,一切都是她自己误会,小心眼才会早产,关平江侯夫人什么事。当年若不是平江侯舍命相救,肃侯一大家子都要死,哪儿还有今天争爵位的机会。平江侯一代人杰,亏待救命恩人和英烈,世子夫人果然妇人见识、浅薄无知。

第113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16

树木摇落、百草枯黄,一旦过了秋分,北方的冬天就变得凛冽起来。夕照寺的山门一打开,知客僧惊讶得发现,肃侯府的二公子已经立在门外了。不知他在这里等了多久,肩膀上、头发上都有些湿漉漉的,早上的露水总会打湿它遇到的一切。

“阿弥陀佛,施主久等了,请进来吧。”知客僧熟练得把二公子让进来,自从肃侯府换子秘闻之后,世子夫人就到夕照寺出家了。案子其实很简单,世子夫人折磨大驸马能让人在道义上谴责她,却无法定她的罪。换子的主某不是她,她最多是个知情不报的过错。连世子都还好好做着他的世子,闭门思过而已,世子夫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处罚。

二公子熟门熟路进了一座简陋的小院,院子仿照农家小院而建,中间三间正房,两边个各有两间厢房,其他地方用青砖围起来搭成院墙,非常简朴。院中原本的花木都铲掉了,新种上白菜、萝卜之类,已经露出嫩绿色的小秧苗。

这院子本就是夕照寺为上香的客人准备的,世子夫人没要那些华丽的厢房,反而选了靠近后山的一处偏僻小院。

“母亲,儿子来问安了。”二公子走到门边,轻声道。

里面的木鱼声停了,传来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不一会儿,世子夫人就出现在门前。她已经卸下了一切华服珠宝,头上只有一根乌木簪子挽住长发,脸上不施粉黛,衣裳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布衣,可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平和了,再也不需要端着贵妇人的架子,也无需废力掩饰满腔愤怒,从容平和如这山间早开的冷腊梅。

“母亲,案子断下来了。”二公子扶着世子夫人进门落座,又给她倒茶。

“嗯,和我详细说说。”之前大都的消息纷繁复杂,说什么的都有,世子承受不住压力,还曾入宫单独陛见,诉说自己的苦衷。当然,连远在山间佛寺的世子夫人都听能说这消息,可见世子做得并不隐蔽。即便如此,圣上也没有下决断,此时出结果,想必远在边关的肃侯已经表态了。

果然,二公子第一句话就是:“昨天下午祖父回京了。父亲被用了家法,现在还躺在床上,大哥和我昨日床前侍疾,还没等大夫赶到府上,陛下的判决已经下来了。父亲混淆血脉,有欺君之嫌,念其功勋,掳夺其世子之位和三品将军之职。祖父说子孙不肖,请陛下降爵除位以示警戒,陛下却宽慰祖父良多,还留祖父在宫中用膳。立二叔为世子的折子昨晚就明发了,父亲这一脉都成庶支了。”

“所以他打你了。”世子夫人,嗯,只能称游夫人了。游夫人抚摸着儿子的肩膀轻轻一按,原本强装淡定的二公子立刻龇牙咧嘴疼得直抽气。

“我也是武勋家庭长大的,还能看不出这点外伤,进门不用右手,你什么时候做了左撇子,我怎么不知道。”世子夫人嗔怪一声,叹道:“之前他压抑着怒火也不肯朝你发,无非是想着你素有才名,即便老大不是我亲生的,你却是我的亲骨肉,礼法、人伦所在,立你为世子,也算保住了他这一脉的尊荣富贵。如今白日梦落空,自然要朝你发火的。”

游夫人去里间拿了药酒,怕儿子冷又把炭盆搬得近些,叹道:“昨晚发生这么多事情,今天一早又上山来,还没处理伤口吧?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揉揉。”

二公子解开上衣,露出青紫一片的右肩。游夫人把药油在手心搓热,慢慢给他揉进去。“我从小送你去读书,就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你没有立身的根基。如今还不算坏,只是丢了爵位,性命还在,以你的才学,考上进士,做一小官还是足够的。肃侯府终究还在,即便成了旁支,也多少有些庇护。等日后时过境迁,无人会记得此事,你的机会还很多,不要自曝自弃,也不要听那些不怀好意的流言,好好读书,学成报效君王。”

“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关于你爹,也别放在心上。一个人的心偏了,是没办法扭转的,只能怪你投胎运道不好,进了这个家门。”

“母亲,儿子觉得很好,能有一场母子缘分,儿子觉得很好。”二公子也是考中举人的才子,如今依偎在母亲怀里,却只能反复说“很好”二字,什么华丽的言语都表达不出他感激母亲的心声。

二公子从小就和父亲、大哥都比较疏离,他也一直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自己走了文官之路,与家中武勋立身的亲人有差别很正常。以往父亲常驻边关的时候,母亲经常带自己去舅舅家玩儿,又给自己请了好几位夫子,都是才德俱佳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二公子早已从这些男性长辈身上得到了本该由父亲给予的教导和关爱。

等到换子的事情一出,二公子震惊之余也有了原来如此的感觉。原来母亲一直让自己游离在肃侯府核心之外,是为了保全自己。怪不得自从大哥尚主之后,自己的功课越来越紧,只能一旬一休沐。不怪乎母亲早早把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大公主,专心经营自己的嫁妆,这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啊。

二公子是真的不知情,他震惊之后,也没有怪自己的母亲。

“唉,若是我能再忍一忍就好了,只是你真正大哥的啼哭仿佛就在耳边回荡,回荡了二十多年,我实在忍不住了。”游夫人没有一天不思念自己的亲骨肉,一想到孩子是怎么死了,且死后连香火祭享都没有,游夫人的愤怒就一天天高涨。这样的折磨都没让她发疯,因为她还有一个儿子。游夫人不想再回忆当初发现老大不是自己亲儿子是如何愤怒,等到查出真相,又是怎样的绝望。

“是儿子的过错,若是儿子早些知道,就算帮不上忙,母亲至少有个倾述的人。”二公子穿好衣裳,跪在游夫人面前,“儿子从未怪过母亲,还请母亲不要自苦,等风声过了,儿子就接母亲下山团聚,享天伦之乐。”

“你被赶出来了?”游夫人大惊。

“父亲这一支已经是庶支了,怎么能继续占据侯府。父亲的姬妾庶子都在边关,不曾回大都,只要我搬出来,就是大房这一支搬出来了。”

“老大是怎么处置的?”

“大哥体弱,暂时还在府中养伤。关于他还没有旨意,毕竟是大驸马,恐怕要看大公主的意思,大公主已经进宫了。”

游夫人和二公子说话的时候,夕照寺外的山门来了一队人马,前有兵士开道,中有骑士护卫,后面还坠着一队仆从,中间的两顶软轿更显眼了。

夕照寺顾名思义,已夕照闻名于世,很少有人在清早来夕照寺,尤其是那些选择很多的贵人。

队伍慢慢走在石阶上,等到山门的时候,早早看到队伍旗帜的方丈已经在此候着了。

大公主下轿,微微侧身避开,只受了方丈一半的礼,以示对佛家的尊重。大公主不是来参禅拜佛的,见多识广的方丈也意识到这一点。寒暄两句之后,知客僧带着大公主和大皇子妃到了游夫人的门前。

“嫂嫂,我……”近乡情怯,都到了门口,大公主反而胆怯起来。

“大妹妹,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有些事情,总要自己试着面对。”景华站在门口鼓励她,目送她进了小院,没一会儿,肃侯府的二公子就出来了。

“学生见过大皇子妃娘娘。”二公子见景华在院外,也不惊讶,上前行礼后道:“学生知道夕照寺后山有一泉甜水,烹茶最好,不知学生可有幸请大皇子妃喝一杯清茶,大公主恐怕还要些时辰呢。”

“有何不可?请吧。”景华颔首。

到了后山的凉亭,二公子发现亭中已经燃上了炭盆,石凳上铺了软垫,攒盘摆成品字行,内有小食点心,茶具也都备好,大肚葫芦里是早就取好的泉水。石桌旁边有一节竹筒,很明显是刚刚锯断的,翠绿色带着竹香味,里面插了一节翠竹,远处就有早开的腊梅,可插在竹筒里的却只是竹子。近处的竹香和远处的梅香层次分明,又相互交融,别有意趣。

二公子早就听闻南盛精于享乐,以往也见识过很多南边来的商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穿金戴银出入呼啸,可二公子见到如今这一幕才知道,享受不是金银堆砌而是舒适。这个亭子里,没有一样东西镶嵌宝,那一节竹筒已是画龙点睛,比多少金银都让人舒服享受。

二公子欠身致意,亲自动手为景华烹茶,空气中又弥漫起茶叶的清香。

景华抿了一口,笑道:“二公子茶艺出众。”

二公子笑笑,这就是不好的意思了,否则怎么不多饮。茶艺出众的客气话,在肃侯府还没出事之前,他听到过很多:文采出众、武艺出众、书法出众……

“若说茶艺,学生惭愧,不过学生认识一位大盛同窗,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当真洒脱名士也。说来他与大皇子妃娘娘也是同乡,名唤葛敏行,不知娘娘可听说过。”

葛敏行啊,不是二公子提起,景华都快忘了这个人。当初景华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游说四皇子和黄侧妃,拖延来大都的时间。葛敏行办到了,可也从此消失在了景华的圈子里。自从成婚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葛敏行不先上门拜见,景华也没有找他的意思。葛敏行一副银货两讫,再无相干的态度,景华自然不会再关注他。

孤身在他国,说起同乡,自然该高兴些的。所以,景华也配合得露出笑容,与二公子寒暄起大盛的风俗景物。

瞧景华说的高兴,二公子也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笑道:“学生也是武勋之家长大,虽入了文举一途,却向来倾佩能战善战之人。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学生一向仰慕大殿下治军风采,不知可可否上门拜见?不瞒皇子妃娘娘,国子监正讲到兵食策,学生有许多迷惑之处,还想请教大殿下呢。只怕大殿下公务繁忙,无暇指点学生。”

景华轻笑,原来如此,是想拿她做跳板,博取大皇子的目光啊。枉费自己兴致勃勃和他说这么美多,以为可以收为己用。景华很理解,甚至赞赏二公子的行为,肃侯府出的问题,让原来世子这一支在官场上前途暗淡,难道等着皇帝自己消气或者天上掉馅儿饼吗?这样平地起势、百折不挠的奋斗,是景华最赞赏的。

只是,也不甘心呢!还以为是想投靠自己的!怪不得和葛敏行能成为知己好友,性子和葛敏行一模一样,都看不起自己是女人。

这就是现实,景华自认为表现出了优秀的素质,足以吸引天下英才。可是天下英才都渴望投奔圣主明主,明主的第一条标准:男的。

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很快,景华就和自己和解了。没有人会想到自己也能成为某个势力的代表,如今她和大皇子同气连枝就是整体,投奔大皇子与投奔她又有什么区别呢?张将军当初也目下无尘瞧不起自己,如今不也好好的。

景华轻轻点头:“殿下在西羌战场时受肃侯和你父亲帮助良多,自然不吝见面切磋。你自上门就是,放心,门房不至于拦你。”

二公子赔笑,感觉大皇子妃好像有些不高兴了,这是为什么呢?自己投靠大皇子难道不是好事吗?难道是嫌弃自己,怕沾染是非?又或者说大皇子妃并不想为丈夫拉拢势力,出生南盛就是有这些顾虑。转念一想,大皇子妃对大公主那么周到热心,不像有外心的样子。

二公子遭逢巨变,心思敏感,他也厌弃这样的自己,有失男坦荡胸怀,反思不该这样恶意揣测一位贵女。

二公子表达了想倾慕大皇子的意思之后,景华就不说话了。转身看着远处的草木、群山和天空,一副沉迷美景的样子。

北方的冬天萧瑟而寒冷,两人没等多久,大公主就派人来找。

景华在门口接到了大公主,曾经的嫂嫂和小叔尴尬得行礼,匆匆分别。

大公主站在院外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叹气道:“嫂嫂冷不冷?”

“自然是不冷的。”景华亲密得牵着大公主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温热的手掌。孕妇体温本来就高,更何况景华知道要来郊外,带了厚披风来。

“那嫂嫂陪我走一走吧。”大公主难得提出要求。

“我自然乐意,只是你手冰冷僵硬,可别再受凉了。”

“无妨的,嫂嫂,我们走走吧。”大公主拉着景华的手,缓慢得走在山道上,“嫂嫂,我这次见婆母有些惊讶。本以为婆母带发修行,会憔悴苍老,不想……我不明白婆母怎么这块想开了,真是羡慕啊。半生的夫妻情谊啊,这样拿得起放得下,我就做不到。”

“想了二十年,自然就想开了。风雪越大,寒梅越见风骨。”景华毫不掩饰自己对世子夫人的欣赏。至今为止,大驸马是平江侯遗腹子的事情,都是世子一面之词,真伪难以辨别。即便是真的,景华也不认为,能把妻子气得早产,隐瞒妻子调换子嗣的事情值得原谅。

“嫂嫂,我今日上山,一是谢婆母往日看顾,她真的很好,教我管家、指点我人情往来。不怕嫂嫂笑话,我母妃早逝,嫁入肃侯府后,婆母真的把我当做女儿教导的。二来,我想请教婆母对驸马的看法。”说完这句到公主远远望着天色,沉默下来。

景华也不催促,又走了一段,大公主才道;“嫂嫂,你觉得我该不该和离?”

“陛下对驸马是什么态度?”

“听说刑部还在追查驸马身世,若驸马真是平江侯遗腹子,平江侯的爵位自然该驸马袭的。”

“肃侯世子求仁得仁,如此岂不皆大欢喜。”景华笑道。

“只是,我有些怕,驸马自然是很好的,可我,可我……”

“我知道,大妹妹怕落到和游夫人一样的境地。肃侯世子隐瞒游夫人,是自傲,蔑视后宅女人,嘲笑她们头发长见识短。驸马隐瞒大妹妹,是自卑。他清楚自己的身世,宁愿受苦受罪,也不愿挑破他并非肃侯府血脉的事实。恐怕驸马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平江侯的儿子吧,世子瞒得实在紧密。若是驸马以为自己是庶子,不愿失去驸马尊位,也在情理之中。大妹妹,婚姻的基础是信任,我总觉得,夫妻俩若是相互猜忌谋算,那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呢?”

大公主低头:“道理我也明白。”

“只是做不到是吗?”景华笑道:“那妹妹不妨做最坏的打算。若是不和离,日后生活在一起,大妹妹能做到与驸马交心吗?当然交心有交心的过法,不交心有不交心的过法,在此事之前,肃侯世子与游夫人也是大都恩爱夫妻表率。若是和离,大妹妹承受得住旁人的流言蜚语吗?世上从来不缺少嚼舌根子的人,见不得比人好,就爱捕风捉影,明明与他不相干,他也乐意评论几句。日子是大妹妹自己过,只要大妹妹觉得还是,旁人的言语都无所谓。”

大公主连连叹息摇头,“真的好难,我总怕自己选了这个,日后过的不好,又后悔如今没选另一个。”

“再难,还会有我难吗?我们都是公主,若有一日,令大妹妹远嫁大盛、南楚、西羌,大妹妹不也要为国尽忠。”景华拿自己调侃。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与嫂嫂相比。嫂嫂是能干人,我不能比的。”

“都是一样的人,如何不能比。大妹妹比我强,父皇当世明君,文治武功不必说,对儿女也温和慈爱,几位殿下对大妹妹也关爱有加。”言下之意,大盛皇室的亲情就不能摆在台面上说了。

景华看了看远处山景,笑道:“和离与否,只有大妹妹自己能决定,我帮不上忙。别的,我倒是可以谏言。”

“嫂嫂尽管说,我都听嫂嫂的。”

“大妹妹想要报答游夫人之前的教导之恩,何不为她求个法号呢?”

大公主惊讶道:“父皇若是赐下法号,婆母就真的出家了啊!”

“难不成游夫人现在不是出家吗?对她而言,带发修行与剃度又有多少差别。不瞒大妹妹,是游家求到我头上了,肃侯世子不愿游夫人出家,游家官声不显,游老太爷只是五品官,劝不动女婿也劝不动女儿,游家还是希望游夫人能如愿的。”

大公主立刻应道:“好,我今日回去就求父皇。”

“也不一定要赐下封号,只要陛下说一句认可游夫人出家就好了。天下佛道,谁又有那么大本事,令陛下亲赐佛号呢?”

“嫂嫂放心,并不为难,我会量力而行的。”大公主难得挤出一个微笑,心思还在和离与否上,想了想,还是又问:“嫂嫂能教我吗?我实在拿不定主意。”

“如我之前所说,只有大妹妹自己能做决断。若是真下不了决定,不如先暂且放下,去别院山庄修养十天半月,不想这些烦心事,等到再回到京城,心中自然就有答案了。跟着心里的选择走,不会错的。你是父皇掌珠,整个大梁都是你的依靠,和离与否,都能过得畅快。”

大公主不说话了,心里却很认同,同时又羡慕起大嫂来,她从来不会说什么大梁都是自己依靠的话,想都不敢想。她仿佛还是北梁王府后院那个可有可无的小女孩儿,即便做了公主,也会怯生生打量这个世界。

看出了大公主的沮丧,景华以为她为婚事悲伤。大公主性格绵软,宁愿伤己,不愿害人。这样的性格,人人都愿意与她做朋友,这也是景华帮她的原因之一,善良从来不是过错。

“大妹妹若是心情沮丧,不如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且高兴高兴。”

大公主配合得勾起嘴角,“嫂嫂只管说。”

景华把公主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好消息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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