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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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事儿,哪里谈得上辛苦?”

蔺大夫说着,同李蓉行礼告辞,便退了下去。

马车里一时只剩下李蓉和裴文宣,李蓉感觉马车重新启动,裴文宣闭着眼睛,想着该怎么睁开才自然又合理,但他还没有动作,就感觉李蓉双手将他的手握住,然后轻轻捧在她的头顶上。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李蓉声音沙哑。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如果在此刻睁开眼睛,大概会被打死。

可是若他不睁眼……

“我没事儿。”裴文宣突然开口,李蓉茫然抬头,就看裴文宣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看着半蹲在身前,眼眶微红,神色还有些惊讶与茫然的姑娘。

比起被李蓉骂,终究还是怕她担心更多些。

第145章 讥讽

李蓉看着裴文宣麻溜起身, 她瞬间反应过来, 皱起眉头:“你骗我?”

“权宜之计, ”裴文宣赶紧道,“我可以解释。”

李蓉得了他的话, 气得笑起来,想说点什么, 最后却也只是喊了一声:“停车!”

“别别别!”裴文宣起身去拉李蓉,“你别生气, 我当真是迫不得已, 我同你解释,解释好不好?”

李蓉没理他, 见马车停下来, 一把推了他,转头就想下车。

只是她这一把推得用了力,裴文宣便当真跌了回去, 压在伤口上,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李蓉闻得身后人的吸气声,她顿了顿脚步,回过头去,就看见裴文宣坐在地上, 肩上的伤口有染了血花出来。李蓉脸色变了变,赶紧折回去,扶起他道:“你这是找什么死?”

裴文宣顺着她的力气坐回榻上,由着李蓉叫了大夫, 大夫上马车来看了伤口,又给他重新包扎了一遍。

包扎的时候,李蓉看着裴文宣的伤口,裴文宣就注视着李蓉,等伤口重新换完绷带,大夫和下人都退了下去,裴文宣才从被子里伸出手,小心翼翼摸到李蓉手边,用手轻轻碰了碰她,小声道:“我方才是装给大家看的,不好同你解释,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蓉被这么一打岔,气也消了许多,知道裴文宣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她低头看着锦被上的花纹,淡道:“你是如何打算的,说吧。”

“今日柔妃让我去同余下的士子说,让他们放弃追究这次替考的事情。如果他们愿意放弃,就让他们正常参加科举,还给他们一笔银子。如果他们不愿意……”

裴文宣没有说下去,李蓉却已经明白了,她点了点头,缓声道:“柔妃这是想左右通吃。一面要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名声,一面又不想得罪太多世家。”

李蓉说着,抬眼看他:“所以你故意来王厚文家找麻烦,就是为了让王厚文把你收了?”

王厚文毕竟是吏部尚书,这么直接打到他家里去,哪里会没有一点办法?

“是,”裴文宣点头,“只是我没想过,苏容卿会来。他来了,我不免担心他会借着这个机会杀我,所以我一路安排了侍卫保护,同时和他聊天拖延时间,等着殿下。”

“那你挨这一剑又是为什么?”李蓉皱起眉头,裴文宣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就,刑部尚书的位置,不还没定下来吗?”

他在苏容卿手里出了事,苏容卿多少要受牵连。

李蓉知道了他的盘算,低头思索着没说话,裴文宣见了,伸手去揽她,将人抱到怀里,安抚道:“伤是我自个儿受的,有分寸,你也别太担心。”

“好好养伤吧。”

李蓉用扇子抵住他伸过来抱她的手,淡道:“养好了,我再同你算账。”

说着,李蓉扶着他躺下,裴文宣看着面前板着脸、动作却异常温和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李蓉淡淡瞟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殿下会收拾我。”

“老大不小了,”李蓉坐在他边上,“找你麻烦,也不会这时候。等一会儿我去宫里一趟,你回去先睡吧。”

裴文宣应了一声,见李蓉发着呆,他伸出手去,握住李蓉放在边上的拳头,声音温和:“殿下,你方才同苏容卿说了什么?”

“嗯?”李蓉转过头,没想到他对这件事感兴趣。

方才她对苏容卿的话,音量自然是不会让旁人听到的,裴文宣也只看到两个人对峙的神态,李蓉想了想,只道:“同他放了些狠话罢了。”

“可我看殿下回头时,似有难过。”

裴文宣继续追问,李蓉本不想答,但她迎上裴文宣笑着的眼,动作又一时顿住了。

她猜想裴文宣是在意,于是短暂沉默后,她苦笑了一下,缓慢道:“只是觉得养了一条狗,也算费了心神,却始终养不熟罢了。”

“他养不熟,也不是一日两日,”裴文宣有几分好奇,“得知他杀了殿下时,殿下没有伤心,为何如今却是在意呢?”

李蓉没有说话,裴文宣便静静等着,马车轮子缓缓碾过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大约是,他杀我,是我意料之中。”李蓉笑着摇头,“可连我是个什么人都不明白,就是我意料之外了。”

“好了,”李蓉转过头去,给他掖了掖被子,“你这小心眼儿,上辈子不见你这么计较,这辈子怎么什么都要争?”

“其实我上辈子,也小气得很。”

裴文宣倒也不藏着,李蓉笑起来:“哦?我怎么不知道?”

“我差点想杀过他。”

李蓉动作顿住,裴文宣声音很轻:“在你想要为他同我和离的时候,我想过是不是该杀了他。”

“那为什么不呢?”

李蓉故作无事,玩笑着道:“杀了他,说不定咱们俩还能多活几年。”

“是啊,我也后悔。”裴文宣躺着看着李蓉,笑了笑,“但当时他死了,你不是得记他一辈子吗?”

“这就不知道了。”

车帘忽起忽落,李蓉看了一眼外面,距离公主府也不远了,李蓉拍了拍被子,同他道:“先睡吧。”

“殿下是送我回府吗?”

“上了我的马车,还想回去?”

李蓉笑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同我回公主府吧,裴大人?”

“那陛下那边……”裴文宣皱起眉头,李蓉笑起来,“我痴恋裴大人,今日知道裴大人要幽会其他女子,前去抓奸,发现裴大人遇险,就把裴大人绑回府中,这个理由怎么样?”

裴文宣想了想,抬起还好的那只手枕到脑后,点头道:“可。”

两人到了公主府中,刚到府邸门口,就听外面传来车夫有些忐忑得声音:“殿下……”

李蓉得话,掀开了马车车帘,就看见一个柔妃身边的得力侍卫挡在门口,冷声道:“平乐殿下,您违背禁令,擅自出府……”

“如何呢?”

李蓉径直出声,侍卫被她这声“如何呢”问得愣了愣,李蓉冷笑出声来:“你来问我的罪,不如回去问问你主子,查陈厚照的案子查了这么久有头绪没有?我答应父皇被禁足,给的是父皇的脸面,她别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我平乐是个好欺负的!”

“你回去同她说,她再敢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接近前驸马半步,她不要脸,我就替她撕了这张脸!”

李蓉这一阵骂完,所有人都骂懵了,根本搞不清楚李蓉说的“不三不四”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裴文宣听着李蓉骂人,赶紧装昏,李蓉直接让人上来抬裴文宣下去,侍卫看见裴文宣,立刻道:“殿下,这是朝廷命官……”

“这是我以前的驸马!”李蓉说得理直气壮,拦在侍卫面前,“他既然同我成了婚,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他要死也得死在我平乐的府邸,你要不让他死在这里,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让开!抬进去!”

李蓉抬手往府中一指,自己挡在那些侍卫面前,便逼出一条路,把裴文宣抬了进去。

等裴文宣抬进去后,两人刚一入屋,裴文宣便睁开眼睛。

“殿下,”裴文宣看着在房间里坐着摇着扇子的女人,李蓉斜眼看他,就听裴文宣哭笑不得道,“今日过去,殿下为美色昏了头的事儿,怕是又得在朝廷流传了。”

“我为你昏头的事儿还少吗?”李蓉瞪了他一眼,嗤笑道,“我都追着你哭了一路了,还多了在你危难之际抢你入府的骂名?”

裴文宣被她逗笑,朝着李蓉招了招手。

李蓉走到他面前,坐在床边挑眉:“做什么?”

“殿下,我问你个问题,你能如实回我吗?”

裴文宣似乎是想了很久,才问出口,李蓉挑眉:“你说。”

“殿下,如果我们不是苏容卿杀的,”裴文宣问得有些艰难,“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李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愣了愣,裴文宣就笑起来:“我也就随口一问,这本也是无稽之谈,你不必多想。”

“那你问了做什么呢?”

裴文宣哽住,李蓉笑起来,她伸出手去,抱住裴文宣:“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

“我都最喜欢裴哥哥了。”

裴文宣笑起来,他笑得时候,胸腔微震,他低头亲了亲李蓉的头发,月光落在他带了些浅灰的眼里,他声音温和:“我也最喜欢殿下。”

裴文宣在公主府睡下时,柔妃的侍卫回了宫里,他低声将李蓉的话给柔妃复述了一遍,华乐气得猛地起身来,怒道:“什么叫不三不四的女人?一个休了她的男人都要这么抢,她要脸吗?她傲什么傲?母亲,”华乐转头看向柔妃,“我这就去父皇那里,告她违反禁足令去救裴文宣。”

“行了。”柔妃喝着茶,缓慢道,“她禁足就是你父皇让她给我们个面子,她不闹就算谢天谢地了,别现在去找事儿。”

毕竟陈厚文的案子,至今也查不出来和李蓉的其他关联。

柔妃在意的根本不是李蓉这儿,而是裴文宣好端端的,为什么去招惹王厚文。

招惹了王厚文,如今出了事儿……

那些学生,谁去当说客,接下来要怎么办?

王厚文是吏部尚书,这件事明显和他有关系,可是他位高权重,党羽众多,根本动不得,裴文宣打着她的名义得罪了他,她总还是要意思道歉一下。

柔妃想了想,便让旁边人拟了封道歉信,加上金银若干,给王厚文送了过去。

只是柔妃还没送出去,就先接到了一封信,说是王家人从宫外送过来的。

柔妃赶忙让人打开,就看信上写着一首打油诗:

猪食巷中乌雀忙,一朝枝头诩凤凰。

披黄顶绿口衔珠,难掩身浊染夜香。

柔妃看到这首诗,顿时变了脸色,华乐急急取过纸页,只是一扫,便大怒起来:“这个王厚文,也太放肆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说您……”

猪食巷是柔妃出身的地方,这首诗可谓极尽讥讽之能。

柔妃面色不变,许久后,她轻笑了一声。

“好,好得很。”

第146章 结案

李蓉让裴文宣留在公主府, 两人都等着宫里人来问李蓉擅自出府抢走裴文宣的事, 不曾想, 第二日问罪的人没来,柔妃将王厚文强行拘了的消息却传了过来。

李蓉在屋子里得了这消息都被惊呆了, 她不由得看向裴文宣,颇有些诧异道:“她居然连吏部尚书都敢直接拘捕, 我当年也算是人赃并获抓的谢兰清,柔妃莫不是脑子坏了吧?”

“她敢拘, 自然是有证据。”裴文宣笑了笑, 用还好的一只手端了茶,解释道, “之前王厚文就给她送了钱, 她本就打算放了王厚文,只是我如今一闹,所有人都知道王厚文有嫌疑, 她想放,也要顾及面子。”

“可她……也没这胆子吧?”

李蓉皱起眉头:“王厚文给她送了钱,她不帮就罢了,还要抓他?”

听这话,裴文宣笑着喝了口茶, 李蓉马上反应过来:“你使了什么坏?”

“昨夜我安排了人冒充王府的人,给宫里递了消息,写了一首讽刺柔妃的诗,讽刺了她的出身。”

李蓉听到这话便明白了, 柔妃这人固然有自己的手腕,但是却有一点,她和华乐,都太在意出身。

如果是往日也就罢了,如今柔妃接管了督查司 ,谁人都要让着三分,这样风头正盛的时候,王厚文还敢仗着自己是世家出身写信讥讽她,她自然稳不住心思。

她毕竟拿着督查司,又是贵妃,品阶高,要抓人还是容易的。裴文宣尚且可以说品级不够备受呵斥,可柔妃只要兵马充足,没有她抓不回来的人。

可抓人容易,难在留人。李蓉想了想,不由得道:“那柔妃和王厚文见了面,把诗的事儿对了出来怎么办?”

“对出来又如何呢?”裴文宣笑了笑,“王厚文终究被她抓进去了,旁边世家看着,只会觉得她过于嚣张,王厚文也不会咽下这口气。殿下现下赶紧就去煽风点火,让御史台的人盯着柔妃办王厚文这个案子,这样一来,她便会以为这封信是殿下写的,殿下要争权,她心里自然就会乱了阵脚。到时候王厚文这个案子,她不办,陛下让她在寒族树立威望就竖不起来,她办了,暗中和苏容卿这些江南世家结盟这条路子,也就算断了。”

裴文宣说着,放下茶碗,缓声道:“我倒要看看,她打算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通报声,说是宫里来人,李蓉让人照看好裴文宣,便站起身去,到了大厅。

一到厅中,李蓉便看见福来领了士兵,站在大堂里,李蓉上前去行了礼,低声唤了声:“福来公公。”

“殿下。”

福来笑着回礼:“许久不见了。”

“公公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做客?”

李蓉招呼这福来坐下,福来摇了摇头,倒是没坐,只道:“老奴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问一问,昨日殿下强行出府,又将裴侍郎掳回府中,是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李蓉瞬间冷了脸色:“公公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敢。”福来赶紧躬身,急道,“殿下,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殿下不要为难。”

李蓉听到这话,面上收了收,扭过头道:“你回去同父皇说清楚吧,昨日温氏来我这事儿,告诉我说萧薇给裴文宣送了拜帖。我同裴文宣才和离多久?柔妃就这么欺负到我门上了?裴文宣再如何也是我之前的驸马,她让……”

“殿下,”福来听着这些,慌忙道,“不如您同老奴去宫里说吧,这些话……”福来露出为难得神情来,“老奴也不好传达。”

“我也不为难你,”李蓉站起来,径直道,“我这就去宫里,同父皇说清楚。”

李蓉看上去似乎是气极了,领着人就往皇宫过去,到了御书房时,李明正和苏闵之一起观赏着一副鸟雀图,李蓉气势汹汹冲进去,大声道:“父皇,你要为我做主啊父皇!”

李明听李蓉直接闯进来,不由得有些呆了,苏闵之笑了笑,恭敬道:“陛下,那老臣先告退了。”

李蓉进了屋里,见到苏闵之,也是愣了愣,随后赶紧行礼,似是有些委屈道:“见过苏老。”

苏闵之笑着回礼,随后便走了出去。

苏闵之一走,李明顿时拉下脸来:“看你这无礼的样子,像什么话!”

李蓉一听就红了眼眶:“是,女儿不像话,女儿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您不闻不问,还说我不像话!”

李明快速看了跟进来的福来一眼,福来解释道:“殿下是来解释昨日擅自出府一事的。”

李明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坐到位置上,淡道:“说吧,好好的,怎么就出府了?我听说还把裴文宣掳回府了?”

李蓉将萧薇约见裴文宣,温氏和她告密的事儿快速说了一遍,又怒道:“我便去找裴文宣,同他讨个说法,谁曾想我还没找他麻烦呢,就看见有人当街行刺他。苏容卿负责押送他去刑部,结果居然让人将他当街重伤,我便将人带回府中疗养。”

李明静静听着,用茶盖拨弄着茶碗里的茶水,缓声道:“那你也算做了件好事。如今裴文宣如何?”

“还好,”李蓉一听这话,眼眶就红了,“命还在,就是要养。”

李明皱起眉头,想了想:“那你把人送回裴府去。”

“我不送。”

李蓉果断拒绝:“送回去,谁知道萧薇什么时候又要上门?”

“你和他都分开了!”李明语气带了不满,“你把人这么强留在府里做什么?”

李蓉扭过头去,面上带着气:“那父皇又一定要把我和他分开做什么?”

“人家不喜欢你,”李明有些烦了,“你一个公主,这么追着一个男人像什么样子。”

“您是天子呀,”李蓉转过头去,似是不解,“我是公主,裴文宣算什么东西,您一声令下他还敢和我和离吗?明明是您要拆散我们!”

“你胡说八道!”李明一巴掌拍在桌上,但也有些心虚了。

李蓉见他吼她,立刻就哭了出来:“您夺了督查司给柔妃就算了,逼着我和离也罢了,让华乐上我府上打我,还要我为了让柔妃坐稳督查司禁足,女儿是哪里不好,我一一都听了您的,结果您还要让柔妃如此辱我?我这辈子都没喜欢过人,裴文宣是您选的,好不容易我喜欢了,您同意他和离,如今您还要让萧薇当着我的面去见他……”

李蓉一件件骂出来,李明一时心虚起来,李蓉抬手擦着眼泪:“您这是在逼我啊。”

“殿下不要伤心,”福来见李明尴尬,上前去拉李蓉,“您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陛下也是顾忌您的声誉。”

“福来说的是,”李明轻咳了一声,见福来给他递了台阶,“我也是顾忌你的声誉,你不喜欢萧薇,那就别让萧薇见他就是了。”

“我也信不过其他人,”李蓉擦着眼泪,果断道,“他如今受着伤,你让他在其他地方,我不放心。”

李明动作顿了一下,李蓉考虑的的确也是。如今这次刺杀,如果不是李蓉出现,裴文宣或许就死了。

裴文宣是如今他所有意志最直接的执行人之一,如果就这么死了,一来其他人更不敢出头,二来他也少了个做事的人。

整个朝廷,怕是没有人比李蓉更考虑裴文宣。

毕竟其他人与裴文宣是利益关系更多,而李蓉……她心里有裴文宣。

李明想到这一点,一时间有些庆幸,又有些不是滋味。

庆幸于他可以利用裴文宣和李蓉的感情,让李蓉和李川之间生更多间隙。又总有种莫名的……自己家地里的玉白菜被猪拱了的感受。

李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定下来:“行了,那就让他在那儿养着,伤养好了,人立刻回来。”

“可是……”

“还可是什么可是?”李明抬眼看她,烦道,“你要不重新成个亲不成?”

李蓉一听这话,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在我府里住着……您也得顾忌女儿声誉,要不……”

“你这时候和我谈声誉了?”李明嘲讽笑开,也懒得理她,只道,“下去吧。”

“父皇,还有,苏容卿呢?”李蓉盯着李明,“他抓裴文宣去刑部,才害裴文宣有机会被人刺杀,受这么重的伤,就这么算了?”

李明想了想,终于道:“朕自会罚他,但他毕竟只是保护不利,不是凶手,你也不用太过介怀。”

“那也得罚,”李蓉立刻道,“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然全都盯着裴文宣过来了,以后谁还敢帮您办事儿?”

这话说在李明心坎上,李明挥了挥手,只道:“回去多绣点花,练练字,别想这些了。”

李蓉撇撇嘴,跪下来叩首,准备离开时,李蓉才突然想起来:“父皇,那我的禁足令……”

“撤了吧。”

本来就是做给别人看,给柔妃立威。如今柔妃都把王厚文抓了,也不需要禁足李蓉给她撑场面。

柔妃的面子,现下可大得去了。

李蓉笑着行礼,高高兴兴离开,回到屋里,裴文宣见李蓉面上带着喜色,便知一切顺利,他抬手指了桌上两封信,笑道:“折子给我写好了,劳你送到御史台去,让人盯着王厚文的案子。”

“肩膀都伤了,还能写折子呀?”李蓉笑着坐到裴文宣边上,裴文宣仰头看着她,轻笑了一声,“我不仅能写折子,”说着,裴文宣撑起身子,靠近李蓉,“我还能做很多事儿呢,殿下,要不要试试?”

“裴文宣,”李蓉用扇子推了一下他的头,“你可真是老色胚。”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裴文宣凑过去想去亲李蓉,李蓉见他过来,被他弄得有些痒,咯咯笑着站起身来,“我不同你说这些,我还要忙正事儿呢。”

说着,李蓉便去桌边取了裴文宣的折子,裴文宣叹了口气,倒回床上:“利用完了微臣,见微臣无用,殿下就不理我了。”

“是呀,没有用狗东西,”李蓉路过他,用扇子敲了他的肚子一下,等走到门口,她想了想,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好好养伤才是。”

那一眼她看得很慢,好似含了数不清的风流意味,带着中销魂蚀骨的勾人。

裴文宣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看女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李蓉将折子送到御史台的人的手中,隔日,李蓉和裴文宣在屋中吃着橘子时,便听传回来的消息,御史台参奏王厚文,说要协助柔妃查案,被柔妃拒绝。

苏容卿因保护裴文宣不利被罚俸三月,同时提刑部左侍郎裴礼明为新任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的位置,本就在苏容卿和裴礼明之间一直悬而未决,如今苏容卿让裴文宣受伤,明着是罚俸,但大家都知道,对于苏容卿这样的出身,俸禄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对于苏容卿真正的惩罚,实际是让裴礼明当上刑部尚书。

这两个消息让两个人多吃了两碗饭,李蓉私下又让人去不断打听王厚文和柔妃的消息。

王厚文被柔妃拘了之后,据说在牢中谩骂柔妃,柔妃便直接让人上“暗刑”,所谓“暗刑”,都是些折磨人,但看不出伤痕的刑罚。

王厚文哪里体会过这样阴毒的手段,没有多久就招了。

等把王厚文打了,招了,柔妃终于才去见了人,王厚文早被她折磨得奄奄一息,笑眯眯道:“王大人,感觉如何?”

王厚文受了几日折磨,不敢多说,可是让他对柔妃低头,他内心也难以接受,于是他沉默不言,柔妃轻弹着指甲,缓慢出声:“猪食巷中乌雀忙,一朝枝头诩凤凰。披黄顶绿口衔珠,难掩身浊染夜香。王大人,”柔妃转头看着他轻笑,“还觉得,这是好诗吗?”

听到这话,王厚文忍不住笑起来:“好诗!”

他高声道:“再适合娘娘不过了!”

“那正好,”柔妃轻声道,“等王大人上断头台,秋后问斩时,我到看看,王大人还觉得,是不是好诗。”

说着,柔妃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等走出门外,她眯了眯眼,转头询问旁边侍卫:“陈厚照的案子,还没查出平乐出手的证据吗?”

“尚未。”侍卫低声道,“平乐殿下做的太干净。”

柔妃眯了眯眼:“这妮子,倒比她母亲聪明许多。”

“不过娘娘,”侍卫颇有些担忧,“老夫人派人来说,陈厚照这个案子,是您远房堂叔做的,还请您多多关照。”

柔妃动作顿了顿,随后急问出声:“此事还有谁知?”

“娘娘不必担心,都是自己人。”侍卫赶紧赶紧安抚道,“老夫人说了,只要陈厚照没了,剩下的,就看娘娘。”

听着这话,柔妃沉吟片刻,低声道:“我会将这个案子和其他案子合并办在一处,让我娘……不必担心。但以后,这种事儿必须和我说,”柔妃眼神凌厉起来,“下不为例。”

“娘娘放心,老夫人已经说了,本家罚过了。文章老爷还担心娘娘在宫中手头拮据,送了两张银票进来。”柔妃看着侍卫将两张银票暗中露出来,她扫了一眼上面的数,面色稍缓,只道:“毕竟都是一家人,有难处,还是要帮的。”

柔妃说着,便同侍卫走了出去。

柔妃得罪了王厚文,自然不敢再得罪其他世家,于是她开始四处结交世家,赠送钱财。

但她手段狠辣,直接将王厚文暗刑逼供这件事还是在世家之间流传开,世家对她谨慎畏惧,于是对她的态度也就越发好了起来。柔妃只当这是世家和她关系缓和,没有对世家顾忌,没有御史台监督,柔妃做事越发肆无忌惮。

不过半月时间,她便正式宣称结案。

她抓了将近三十人,其中问斩人数近八人,除了王厚文以外,几乎都是和上官氏有所牵扯的官员。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柔妃的意思,于是一些小家族和原有的朝廷寒族争相攀附,成为了朝中的“肃王党”。

伴随着柔妃结案的,就是柔妃给出正是参加科举的学子名单。柔妃给出这一百多位告状举子中确认是被顶替的名单当日,公主府门口就来了一批吏部的官员。

裴文宣和李蓉正坐着下棋,就听府外来了一批吏部的官员,要见裴文宣。

裴文宣和李蓉对视一眼,李蓉不由得笑起来:“不知裴大人的病,好了没有?”

“我好不好,殿下还不知道吗?”

裴文宣笑着放下棋子,温和道:“将人带到前厅,我等会儿就过去。”

来的人都是些吏部小官,负责科举具体的操办,见裴文宣过来,一群人顿时高兴了起来。

“裴大人,”那些人朝着裴文宣拱手行礼,“您身子总可算好了。”

“劳各位同僚费心。”

裴文宣这些时日虽然休息,但暗中还是书信往来着和这些人联系交办事务,虽然大半个月没见,但也不显生疏,反而因为私下交情多了,更熟稔了些。

一行人随意聊了几句,几个便同裴文宣说起来意:“此番前来,是我们得了消息,柔妃娘娘私下来问了我们中的人,看有没有人能担任主考官一职,我等猜想,柔妃娘娘怕是打算换了大人,所以特意过来,同大人知会此事。”

裴文宣得了这话,轻扫了几个人一眼,这些人都是出身于世家中的子弟,虽然不算一等贵族,但在华京之中,如苏氏、上官氏这些一等贵族毕竟是少数,底下做事的,更多就是些扎根于华京的小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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