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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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隽听完第一反应就是孙梦吟疯了,“那想见识玉麒麟令,我直接去问骆师弟要不就好了吗?我是他的投石人,借来一窥并不难,干嘛费这一番周折?”

“不行啊,孙梦吟说了,要是通过你借来的,她不稀罕,宁愿不瞧了……而且她现在就在门外蹲着呢,等着我偷出去给她瞧瞧,瞧完了再放回去,所以我们得快一点了,阿隽,你陪我一起去,给我壮壮胆,把把风,好不好?”

“呃,她在门外……我看,是她想借个名头偷看骆师弟洗澡吧?”闻人隽嘴角抽搐,一脸无语,赵清禾脸一红,继续结巴道:“不管了,反正,反正我做完这件事,我,我就不会再搭理她了,管她什么想法……”

夜风拂过院落,一间间浴室灯火通明,今日甲班上完了骑射课,个个弟子一身大汗,此刻都正忙着脱衣沐浴,全然没想到其中一间浴室已被人“盯上”了。

门外暗处,闻人姝借着树影遮挡,伸手去拉孙梦吟,又羞又怕:“梦吟,你这次当真做得太出格了,这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孙梦吟蹲在夜风中,扒着门缝往里瞧,毫不在意道:“怕什么,反正有那小结巴给咱们兜着,咱们不会有事的,再说,你难道不想瞧瞧玉麒麟令吗?”

“我,我是很想看没错,可是也不是这种方式啊……”闻人姝绞着手绢,纠结不已,她本来只是无意跟孙梦吟透露过一次,说想见识见识玉麒麟令,毕竟书院这么多年,统共才出了几块,还都是在男学那边,女学这边都无缘得见,委实遗憾。

可她与那骆秋迟又不甚相熟,甚至对他有些隐隐抗拒,虽然没有打过几次照面,可每次他身上都会散发出一股令她害怕的气息,莫名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总之她对骆秋迟这个人是万万不敢接近的,可让她去求闻人隽,从她那拿到玉麒麟令看一看,她又拉不下这个脸,本来这番心思都要打消了,哪晓得孙梦吟将她拉了出来,说今夜就能让她瞧一瞧!

“梦吟,早知道是这般瞧法,我宁愿不跟你来了……”

闻人姝心乱如麻,孙梦吟却将她一拉,也一把蹲到了门边,“嘘,别说了,来都来了,就当玩个刺激呗,不会有事的。”

闻人姝猝不及防,贴着门缝一下看到了里头,一片雾气缭绕中,浴池里一人若隐若现,她脸噌的一下红透,立马捂住眼睛,别过头去,“那,那我不瞧了,你等赵清禾拿了玉麒麟令出来,再叫我吧。”

“行,那你正好给我放放风,有人来了就告诉我一声啊。”孙梦吟头也不回,扒着门缝看得起劲,一双眼睛恨不能钻到里头去,可惜雾气太氤氲,她根本看不清楚什么,只能瞧见一个上半身隐隐浮动着,但这般就已经叫她心跳不止了。

捂住眼睛的闻人姝却在夜色中,悄悄张开两根手指,透过指缝,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旁边的一间浴室。

她之前亲眼看见付远之走进了那一间,一想到那个清俊文秀的身影,也正在脱衣沐浴,她便有些心口发热,她深受世家贵女教诲长大,这辈子还从未做过这样大胆的事情,但似乎就像孙梦吟所说,十多年循规蹈矩过来了,偶尔寻回刺激……似乎滋味也不错?

另一头,闻人隽与赵清禾已猫着身子,悄悄摸进了浴室中,一道屏风相隔,骆秋迟在外头的浴池里洗着澡,这头却是放衣物的地方。

赵清禾立刻跪在一排矮柜前,蹑手蹑脚地翻了起来,“阿隽,你帮我看着点,别让骆师弟发现了,万一他有什么动静,你就拉着我往外跑,对了,还得把脸挡住……”

闻人隽向她招招手,贴在屏风旁点点头,对她做出无声的口型:“行了,别啰嗦了,你快点吧!”

说着,她望向外头那团氤氲水雾,努力辨认着中间那个模糊人影,在心中双手合十,默默叨念道:“老大啊,我可没想偷看你洗澡,有怪莫怪,你千万别发现了,就借你的玉麒麟令看一会会儿,你在水里多泡泡啊,别急着出来了……”

冷风猎猎,迷蒙夜色下,第三拨人鬼鬼祟祟地凑近浴室,悄悄摸到了门的另一边,当先一人凤眼狭长,眼角还生有一粒红痣,面相倍显阴柔,正是狞笑不止的谢子昀:

“害我们扫马粪,洗完还觉着身上一股怪味儿,骆秋迟,这回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们毒!”

他说着,一挥手,后头的三个兄弟也狞笑着一点头,解开手里的一个布袋,贴着门缝往地上一放,那袋中一拱一拱,钻出了一条五色斑斓的毒蛇,吐着蛇信子,往门里游去。

谢子昀最怕蛇,立刻往后缩了缩,眸中精光迸射:“这回给你弄条拔了牙的,下次再敢坑爷爷们,就直接送你上西天!”

这厢动静不小,尽数落在了另一头暗处的两人眼中,闻人姝面色惨白:“梦吟,可怎么办啊,那蛇游进去了……”

孙梦吟也满脸急色:“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这帮该死的草包,尽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要,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冲进去提醒骆师弟好了……”

“不可以!”闻人姝吓得一把拉住孙梦吟,双手都在颤抖:“你疯了吗,我们不能暴露自己!”

同孙梦吟二人一般急切的,还有躲在屏风后的闻人隽,那竹岫四少一扒开门缝,她就注意到了,那毒蛇游弋进来时,她更是脸色大变,险些就要发出声音,叫骆秋迟快回头了!

当下,冷风愈急,夜色愈深,各在暗处的三拨人死死盯着浴室中央,只剩埋头翻箱倒柜的赵清禾还毫无所知。

浴池中央水雾缭绕,骆秋迟眸光一瞥,在三处各打了个转,最后斜睨向地上游弋进来的那条小蛇,勾唇一笑,不动神色。

早在第一拨人蹲在门口时,他就耳尖微动,听到窸窣动静,瞥到了门缝里那双眼睛,正为宫学女弟子的不害臊感到吃惊时,身后屏风处又来了第二拨人,余光一睨,竟瞧见闻人隽那探头探脑的模样,他还来不及在心中发笑时,另一扇门前又来了第三拨人,竹岫四少那几个蠢蛋,说话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耳中,他都忍不住想翻白眼,猜今夜还会不会来第四拨人?

长夜漫漫,没想到洗个澡也这般热闹,真是有趣有趣,浴池中央,骆秋迟心头一动,俊眸含笑,掌心朝下,真气贯涌,激起更多水雾袅袅升起,白茫茫一片,瞬间弥漫了整个浴室。

“诶,人哪去了?”

待到浓厚的雾气稍许散去后,门外的谢子昀擦擦眼睛,纳闷道,他旁边探脑的齐琢言也接了一句:“不仅人,蛇也没看见了,真是好生奇怪,才眨眼的功夫,怎的凭空消失了?”

另一头的孙梦吟也惊愕不已,脖子几乎都要伸进门里面了,“骆师弟呢?骆师弟哪去了?刚刚怎么突然起了阵雾,什么都看不清了?姝儿,你瞧见了吗?”

闻人姝捂脸摇摇头,嗔道:“我都捂着眼睛,哪敢看啊?”

门外的两拨人兀自瞪大眼睛寻找着,浴室里的闻人隽也踮起了脚,在屏风后不住张望着,担心不已,她平素写多了话本传奇,此刻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大不会被那蛇妖吞了吧?

“太奇怪了,人呢?人到底哪去了?还有那蛇,蛇怎么也没看见了?”

门外的竹岫四少面面相觑,最先沉不住气,柳成眠急道:“不会真出什么大事吧?”

“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谢子昀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将门缝又扒开了些,弯腰贴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摸入浴室中,后头三人互相对视几眼,也有样学样,跟着弯腰贴地,轻手轻脚地往浴池边靠。

四人好不容易都摸到了池边,却还是什么也没看见,正埋首盯着水面嘀咕时,“奇怪,这姓骆的还会什么妖法不……”

话音未落,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忽地破水而出,手里还抓着那条五色斑斓的毒蛇,一把按住最当先的谢子昀,湿漉漉的脸冲他邪气一笑:“妖法不会,可以煮蛇羹给你尝尝!”

“啊——”几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浴室,其余三人屁滚尿流地四散开去,唯独谢子昀被按在池边,吓得肝胆俱裂,拼命挣扎,一张煞白的脸都扭曲了。

骆秋迟却一手大力揪住他,一手举着那条蛇,作势往他嘴里塞,水花四溅中,那张俊逸飞扬的脸凑近谢子昀,笑得疏狂不羁,匪气四溢:“难为你们特意跑一趟,给我送来这美味蛇羹,我怎好一人独享,理应让你们也尝尝才对,这才是同窗之谊,兄弟之交啊,你说对不对啊,谢春梦?”

谢子昀叫得声嘶力竭,极度惊骇中将裤子都尿湿了,门外的孙梦吟看得过瘾至极,又解气又畅快,只差拍手叫好了:“该,我就说骆师弟怎么会着你们的道!”

这一番峰回路转实在精彩,闻人姝都看得目瞪口呆,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嚎哭之声:“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屏风后的闻人隽也倒吸了口冷气,大半个身子都无意识地压在了屏风上,她身后的赵清禾从一堆柜子里拔出脑袋来,反应慢了半截:“怎么了怎么了,我们被发现了?”

“没事没事,跟我们没关,你快找,找完咱们趁乱溜!”闻人隽向她摆摆手,赵清禾懵里懵懂地应了声,又一头扎进了一堆矮柜里。

外头的谢子昀还在如杀猪一般地嚎叫着,闻人隽抿紧唇,无意识叨念道:“老大,你可千万别玩过火了,真弄出什么乱子来……”

她一颗心都系在骆秋迟身上,丝毫未发觉自己紧贴的屏风,正在往前倾斜,一点点慢慢移动着……

门外的孙梦吟也同样如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浴室里的情况,那门缝也被越挤越大,她毫无所察……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浴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孙左扬率先奔入,紧跟而来的是付远之与姬文景,他们三人的浴室就挨在旁边,一听到声响立刻赶来,匆忙间只披了外袍,长发都还是湿漉漉的,不住掉着水珠。

三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正要开口时,又听砰的一声,那门终于承受不住重压了,门外的孙梦吟与闻人姝一并摔了进来,室内齐齐响起一片吸气声。

“梦吟,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孙左扬看见自家妹妹摔得龇牙咧嘴,两只眼睛都快瞪了出来,付远之也愕然望去,正对上闻人姝羞窘欲死的目光,他张张嘴,正要说话时,又听砰的一声——

屏风倒了,这回摔出来的是闻人隽。

各方目光刷刷望向她,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脸上被热气蒸得通红,却还强作镇定,一副神游之状:“诶,这是,这是哪里啊?我好像走错浴室了……”

几方人马瞪眼相对,震惊难言,门边却陡然又响起一声:“我天,这什么情况?”

欧阳少傅大步踏入浴室,身后一人紧跟进来,正是教甲班算术课的宣少傅,两位少傅洗完澡后,正要出院落,哪知道会撞见这样一派凌乱场景。

欧阳少傅眼皮子不住颤动着:“这是,这是男女混浴?还是打群架?谁跟我说说?”

他话音才落,将整个身子埋入衣柜里的赵清禾,忽地眼睛一亮,抓住那枚好不容易找到的玉牌,脑袋一个拔出,猛一站起,兴奋转身,高举玉牌:

“阿隽,我拿到玉麒麟令了!”

第三十章:教算术的宣少傅

“所以说,你们四个,是因为一个鬼赌约,特意跑来偷玉麒麟令的?”

“你们四个,是怀恨在心,狗改不了吃屎,特意弄条蛇来吓唬人的?”

“你们三个,是浴室挨在旁边,纯粹听到声音赶来看热闹的?”

冷月高悬,风拍窗棂,屋子里大门紧闭,众人分站三排,骆秋迟一人而立,背在身后的手中,还漫不经心地捏着那条死蛇。

欧阳少傅的目光在那三排转过后,终于停在了他身上,“至于你……”

“少傅明鉴,我是老老实实洗澡的那个。”他懒洋洋一声道,下巴点了点屋中的几拨人,包括欧阳少傅与宣少傅,满脸无辜:“正好好洗着澡,却莫名其妙被九个男人,四个女人,以及一条毒蛇看了个精光,谁有我倒霉?”

说到“一条毒蛇”时,他还把背后那条蛇高举到身前,谢子昀一声“嗷”,差点跳了起来。

闻人隽几人不由脸色通红,欧阳少傅也清了清嗓子,略带尴尬道:“嗯,你确是受了无妄之灾。”

“那依你说,你想怎么办,要他们向你道歉吗?”

欧阳少傅指了指四个低头的姑娘,以及垂头丧气的竹岫四少,骆秋迟摸摸鼻子,踱步上前,走了两圈后,忽地一下凑近谢子昀,害得他煞白了脸,差点又要尖叫。

“这样吧,师姐们就算了,左右我是个男人,被看看也少不了两块肉,但给我送蛇羹的这四位,我可就……”

他说着,趁谢子昀没提防,将那条死蛇猛一拍在他脸上,“不知四位厨艺如何,把这蛇炖成汤明早送到我面前来,怎么样?”

谢子昀怔了怔,忽地响起一声鬼哭狼嚎,欧阳少傅赶紧手疾眼快地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叫什么叫,想被全院都知道吗?!”

骆秋迟笑嘻嘻甩着那条死蛇,对着面目扭曲的谢子昀步步上前,吹了声口哨:“不用四位怎么着,诚心认个错,明早学堂上,把蛇羹汤端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上一句,骆兄,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们吧,这事就当过去了,如何?”

谢子昀气到身子发颤,挣开欧阳少傅,恨恨呸道:“你想得美!”

骆秋迟笑意不变,忽地闪身上前,将那死蛇一把缠住谢子昀的脖子,“那没办法了,直接去找八大主傅吧,带上你家蛇美人,现在走吧?”

谢子昀一跃三尺高,叫声撕心裂肺,想将那死蛇抖出去,却被骆秋迟重重压住,挣脱不得,蛇头就对着他鼻尖,他魂儿都快被吓没了,就差口吐白沫了。

“不能去找八大主傅,骆秋迟,你别吓他了!”欧阳少傅上前把死蛇一扯,拽过谢子昀,往齐王柳三人那一扔,对骆秋迟皱眉道:“这事可不只关乎他们,还有这几位女公子的名声呢?”

提到“名声”,闻人姝一下抬起头,急得眼泛泪光:“是啊,这要是被凌女傅知道了,一定会去奉国公府告诉我娘的……”

欧阳少傅抬手止住她,望向骆秋迟:“这个事情,的确不能说出去了,能尽量化小就尽量化小,骆秋迟同学,你就别跟他们几个臭小子计较了?”

骆秋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一双清亮的眼眸能望进人心底般,欧阳少傅不由就有些发虚,忙拉过一旁的宣少傅,示意他开口:

“阿宣,你怎么看?”

宣少傅在书院中向来沉默寡言,只与性情奔放,爱说爱笑的欧阳少傅交好些,问他的意见,其实就等于拉个人做和事佬,劝劝骆秋迟就此算了。

屋中,宣少傅淡淡看了一眼骆秋迟,忽地开口道:“就做蛇羹汤赔罪吧。”

“听到没,宣少傅也是希望大事化……”欧阳少傅的声音戛然而止,扭头霍然瞪大了眼:“什,什么,阿宣你说什么?”

“我说,就按照骆秋迟同学说得做,无论何人犯了错,都应当赔礼致歉,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这没什么不对的。”

宣少傅淡淡掀了掀眼皮,还是一副波澜不起的语气,却让屋里众人为之一惊,尤其是一直没吭声的付远之。

他怔怔望着宣少傅,有些难以置信,所有院傅之中,他最为尊重的就是宣少傅,因为他自己最喜算术一门,所以对宣少傅也格外亲近些。

可他一直了解宣少傅的性子,沉默寡言,无论怎样都不会与人走得太近,像这样直白地为人说话,还是头一次。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付远之心中升起,他看了看骆秋迟,眼底有什么沉静不明,如冰冷深渊。

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总算收了场,竹岫四少最终还是领了罚,悻悻出门,骆秋迟走在最后头,却在迈出门槛时,被宣少傅轻轻叫住了。

月下门边,那身长袍清秀文雅,递给他一串黑曜算珠,淡淡道:“日后如果他们还来寻你麻烦,你就来找我,我会替你做主的。”

骆秋迟一怔,有些不知所措,那宣少傅便走近了些,压低声音:“我是第一任麒麟魁首,同你一样,出自寒门。”

这一下,骆秋迟瞳孔骤缩,还来不及回应时,那串黑曜算珠已塞入他手心,宣少傅用只有他二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已过世的魏于蓝,魏少傅,乃我至交好友,亦是我毕生恩人。”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骆秋迟,意味深长:“不,是许多人的恩人。”

“你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出色的,好好在宫学念书,日后必成大器,魏少傅在天有灵,也会欣慰万分的。”

骆秋迟脑中乱作一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嘴唇翕动间,那宣少傅摇摇头,微微抬手:“不必多言,放在心中便好。”

台阶上众人好奇望来,不知宣少傅拉着骆秋迟在作甚,付远之眼尖地瞥见那串黑曜算珠,脸色一变。

等到宣少傅走下来时,欧阳少傅不由问道:“阿宣,你怎么把你的黑曜算珠给骆秋迟了?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那黑曜算珠常年系在宣少傅腰间,算作他的贴身信物了,当下,月光投在他清秀的眉目上,他只淡淡道:“没什么,他对算术不甚感兴趣,我倒瞧他是个好苗子,激励了几句罢了。”

“可也不用……”欧阳少傅还想说些什么,宣少傅已经一抬手,走到了付远之面前,清声道:“远之,你身为师兄,要对同门师弟多多关照才是,日后骆秋迟若在算术上有任何疑难之处,你都需悉心解答,宣少傅知道,你向来是个聪慧谦逊,秉性可贵的孩子,相信你一定不会藏私,定会倾囊相授,对吗?”

冷风吹过付远之的衣袂发梢,他怔怔地看着宣少傅,看着这位心中一直崇敬的师长,许久,才滚动了下喉头:“是,宣少傅。”

他低下头:“学生谨记。”

双手掩入袖中,一点点握紧,直到宣少傅与欧阳少傅结伴而去。

骆秋迟走上前来,俊逸面庞似笼薄光,嘴角含笑:“付师兄,不用劳烦你了,我日后若在算术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会亲自去找宣少傅的。”

他说到这,将那串黑曜算珠在付远之眼前晃了晃,有意无意地发出一声低笑,付远之目光一颤,身旁的孙左扬已经气不过,将他一把拉走,“阿远,别理他,这狂妄小儿,还当阿远稀得教你吗?”

骆秋迟吹了声口哨,也不去理睬他们了,只快步凑到闻人隽身旁,一弹她额头:“小师姐,师弟我都被你看光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众人皆能听见,闻人隽当即红着脸急道:“哪,哪有看光,雾气那么大,分明什么都没瞧清!”

“哦?你还嫌没看够啊?”骆秋迟故作惊奇。

“不,不是,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那你就没点表示?”

调侃的语气中,似乎好像也要看回来才算扯平,付远之听得心中血气翻腾,当即就想上前,却听骆秋迟又嘻嘻一笑:“你怎么脸红了呀,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还要看回来吧?那你可冤枉我了,我是君子,不行越墙之事,我呢,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听说小师姐一双手生得巧,能写能画还能下厨,这样吧,你也给我做顿饭,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闻人隽伸手扯过骆秋迟,压低了声,又羞又急:“老大,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连偷看男人洗澡都敢做,还有什么怕被别人听到的?”骆秋迟凉凉一笑,忽地拔高声音,月下眉目飞扬:“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呀,明天中午,十方亭那,我等你!”

付远之脚步一顿,身子冷立风中,一张俊秀脸孔半明半暗。

孙梦吟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当下再也忍不住,也羞答答地凑上前来:“骆师弟,这次实在是我们唐突了,如果你不嫌弃,我也愿意给你做顿午饭,聊表歉意……”

孙左扬气得快吐血了,连忙大手一拎,粗暴地拽过自家妹妹:“住嘴吧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姬文景在一边冷笑了声:“如狼似虎,不知自爱。”

他眸光似不经意瞥过赵清禾,叫赵清禾一哆嗦,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低下了头。

那边骆秋迟已摆摆手,似笑非笑:“不用了,你若给我做顿午饭,只怕令兄会把那十方亭都给拆了,到时我连个落座赏景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免了吧,在下无福消受。”

孙梦吟吃了瘪,不甘咬唇,又被自家大哥拽着,一腔羞恼无处宣泄,扭头瞧见姬文景唇边还挂着一丝冷笑,立时尖声道:“姬文景,你冷嘲热讽个什么劲儿,这赌约还不全都是因你而起!”

“你说什么?”姬文景脸色微变。

赵清禾吓得魂不附体了,瞬间拉住孙梦吟,结巴道:“不,不能说,说好了保密的……”

“什么保密?你们在说什么?”姬文景更觉不对了。

“了不起的世子大人,你想知道,就去问这小结巴吧,她可为你做了不少事呢!”

孙左扬将妹妹一扯:“什么小结巴,快向清禾师妹道歉!”

“大哥!”孙梦吟今晚憋了一肚子火,再压不住,气冲冲扭头就走,孙左扬忙追上去,却没两步又回过头,冲赵清禾柔声道:“清禾师妹,我妹妹就是这臭脾气,我代她向你道歉,你,你别往心里去……”

赵清禾忙摇头讪笑,姬文景却已上前,一把抓起她手腕,“你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打的是个什么赌?跟我有何关系?”

“我,我,我看天色这么晚了,姬师兄你早点歇息吧……”赵清禾满脸绯红,手忙脚乱地拉过闻人隽,“阿隽,我们走吧,再不回去院舍要落锁了!”

闻人姝也向付远之微微一欠身,两颊薄红:“付师兄,今夜让你见笑了,姝儿先行告退。”

付远之忙抬袖回礼,目光却瞥到骆秋迟,懒洋洋走到闻人隽身后,一揪她头发,低头冲她眨了一只眼:“喂,小师姐,明日可别忘了!”

他心口一堵,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忙疾步至闻人隽旁边,将她与骆秋迟隔开,对闻人隽温声道:“阿隽,这么晚了,我送你……你们回去吧。”

闻人隽还未开口,闻人姝已至跟前,美眸含羞:“那便有劳付师兄了。”

夜风掠过长空,月下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只剩姬文景还伸手喊道:“赵清禾,你回来,把话说清楚……”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骆秋迟轻甩着腰间的玉麒麟令,悠悠走了过来,对姬文景挑挑眉,促狭一笑:“我看那小结巴很喜欢你啊。”

“你说赵清禾?怎么可能?”姬文景眉心微蹙。

“怎么不可能?你瞧她每回见你,都满脸绯红,不敢抬头,话都说不清,还神秘兮兮地打了个同你有关的赌,这不叫喜欢你,叫什么?”

“怕呀。”姬文景想也未想道,一本正经地看着骆秋迟:“我生得凶,小姑娘怕我很奇怪吗?”

骆秋迟一顿,看着月下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忽地扑哧一笑:“是是是,你生得最凶了!”

他冷不丁伸手一掐姬文景的脸,“看这鬼脸多吓人!”

掐完人一闪,白衣飘逸,飞跃入月下,留姬文景在身后陡然回过神来,一声怒道:“喂,骆秋迟,你怎么敢——”

“那你就追上我,把我狠揍一顿好了!不然我可回去睡大觉了!”骆秋迟哈哈大笑,回头招招手,还冲姬文景不住眨眼道:“来呀,来呀,小姬,谁先到屋谁落锁,剩下那个可被关门外了!”

“不许叫我小姬!”姬文景气得火冒三丈,拔足追上去。

“啧啧,这下有点凶相了,叫凶小姬好了!”骆秋迟长发飞扬,风中越发口无遮拦了。

“骆秋迟!”

两道身影在月下你追我赶,姬文景跑到最后气喘吁吁,撑住膝盖停了下来,望着前方那道无赖背影,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真是个野蛮人,白生了副贵公子的好模样!”

第三十一章:月下舞剑的男人

“骆兄,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们吧。”

平平无波的声音在堂中响起,竹岫四少站了一排,死鱼一样地木着脸,旁边围满了好事者,个个惊得瞪大了眼,谢子昀忍无可忍地一拂袖:“看什么看,都滚开!”

热气腾腾的蛇羹摆在桌上,骆秋迟双手抱肩,似笑非笑,故作夸张地深吸口气,“好香,好香,我看不要叫竹岫四少了,叫庖厨四勺好了,这手艺还念什么书啊,可以去开酒楼了。”

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谢子昀狠狠一眼瞪去,他铁青着脸,上前一拍桌子,咬牙道:“骆秋迟,你别得意,你听过关雎院的那个男人吗?”

“关雎院”三个字一出来,在场众人皆变了脸色,姬文景在一旁皱眉道:“谢子昀,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那要问问骆兄弟啊,看他有没有胆量,跟我们签下这生死状!”啪的一声,一张血书拍在骆秋迟桌上,谢子昀俯身凑近他,狭长凤眸一挑,带着说不出的狠绝:

“这回咱们来次大的,不玩那些虚的了,你若肯应战,就签下这生死状,输了就给我们滚出书院,同样的,你要是赢了,我们竹岫四少也愿赌服输,二话不说地滚出宫学,怎样,你敢不敢签?”

他身后齐王柳三人也靠了过来,个个一副壮烈面目,目光灼灼,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样子。

骆秋迟却盯着那血书看了半天,忽地噗嗤一笑:“这谁写的,字也忒丑了点吧?”

“这是重点吗?”谢子昀涨红了脸,又一拍桌子:“你就说签不签吧,是男人就给个痛快话!”

他话音未落,骆秋迟已经敛了笑意,咬破手指,一把按了血印上去,旁边的姬文景都没来得及阻止:“骆秋迟,不能签!”

那身白衣站起身来,抓起那封生死状,猛一下拍在谢子昀脸上,懒洋洋一笑:“老子签不签都是男人,应了不是因为你们的激将法,而是几只苍蝇成天在我耳边转悠,我烦得很,干脆一次做个了断,我也没别的要求,若你们输了,大可不必滚出书院,直接在我□□钻三个来回,再不要来烦我就行,如何?”

.

“关雎院?”

十方亭里,闻人隽拔高声音,拿筷子的手一顿,扭头看向石桌边的骆秋迟:“你再说一遍?”

骆秋迟抽过她手中的筷子与食盒,自顾自地端出饭菜,不在意道:“再说十遍也是关雎院,有这么吃惊吗?”

“老大,你疯了吗?”闻人隽脸色大变,一把抢过那碗筷,“你现在还有心情吃饭,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为什么要签这种鬼东西?”

骆秋迟猝不及防,抬头冲闻人隽龇牙一笑:“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他径直拈起一粒花生米丢入嘴中,语调懒散道:“不就是一处禁地吗?不就是一个舞剑的男人吗?行了,小姬都跟我说过了,我心中自有思量,快,把筷子还我,诶……我说你怎么没带酒来?”

“是,是姬文景师兄?那你该知道那地儿不能去吧?”闻人隽忧心忡忡地坐了下来,眼见骆秋迟毫不在意地开吃了,不由更加忧愁了:“老大,这生死状签了就一定得去吗?能不能弃约啊?”

骆秋迟吃得正津津有味,随手拿筷子末端敲了下闻人隽的脑袋,“你当孩童过家家呢,少扯些有的没的了,下次记得给我带酒,听见没?”

闻人隽拍开那筷子,揉揉额头,怒从中起:“还有下次呢,你做梦!说不定你直接就被关雎院那个怪人扔了出来,摔胳膊断腿的,没人会管你的!”

骆秋迟一顿,抬眸见闻人隽气呼呼的样子,忽地哈哈大笑:“摔胳膊断腿也是我啊,关你什么事,你这么气做什么?”

闻人隽脸一红,侧过身去:“我,我是你的投石人,你出了事,我也落不到好!”

“行了,谁说我一定会出事的?我对那关雎院倒很有兴趣呢,尤其看你和小姬这副紧张模样,七分兴趣都变成了十分,少不得闯一闯了……这鱼真好吃,你做的?”

“对,我做的……”闻人隽下意识点点头,忽地反应过来,急急扭过身:“现在是说鱼的时候吗?你知不知道,就在前年,有两个好奇胆大的,结伴也进了那关雎院,结果被扔了出来,在床上躺了个把月呢……”

关雎院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书院“禁地”的,已经无人知晓了,只知道凌女傅一直严令禁止书院弟子靠近,但总有那么几个人蠢蠢欲动,为那院里月下舞剑的怪人。

每月二十六日,关雎院都会有个神秘男人,喝得醉醺醺的,披头散发,在月下舞剑,身影若仙。

曾有不怕死的好奇踏入院子,凑上去看过,却被扔了出来,摔得鼻青脸肿,胳膊都折了一条,但尽管如此,书院还是狠狠责罚了他们,不管他们身份如何显赫高贵,擅闯禁地,就该受罚,就算不幸摔死了也是他们活该。

久而久之,这关雎院也成了学子们心中的一道“阴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了,更别说去招惹这怪人。

而这回谢子昀他们,孤注一掷,立下的生死状,就是欺骆秋迟刚进书院,不知深浅,诓他去那禁地,把那神秘男人的模样看清,画下带出来,他们怀揣的心思,不过是想让他摔个断胳膊断腿儿,再触犯禁忌,被逐出书院。

日子就定在这个月的二十六日,届时甲班各弟子会等在院外,共同做个见证,生死状一立,谁也不能违诺。

宫学还从未出过这样稀奇的事情,消息几乎是不胫而走,转眼间就在整个书院传遍了,当然,无论是男学还是女学的弟子,都心照不宣,默契非常地瞒住了少傅女傅们,他们只带着隐隐的兴奋,暗自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甚至有好事者开了局下注,还取了个“关雎之夜”的噱头,弄得像模像样,几轮下来,骆秋迟的赢面还不小——

其中一大半都是女学那边押的,可把竹岫四少气得暗地咬牙。

在一股隐秘跃然的氛围中,月末风起,人心撩动,二十六日这一天,终于来了。

冷月高悬于空,暗夜长风,树影婆娑,天地间静谧无垠。

几个脑袋探出院舍,相互眨眨眼,脸上皆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若是被凌女傅瞧见,只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她悉心教导下,平日里规矩端庄的贵女们,私下里会露出这样一副雀跃模样。

月下,闻人姝仍有些犹豫不决:“梦吟,咱们还是不要去了,万一被凌女傅发现了……”

“怕什么,大半个书院都去了,咱们不去多可惜?再说了,我哥会把付师兄也拉去的,你难道不想见见他吗?”

“你瞎说什么?”闻人姝脸一红,伸手去捂孙梦吟的嘴,心跳却不用加快,整个人也半推半就,美眸含笑地跟着孙梦吟出了门。

旁边一间院舍里,闻人隽长吁短叹,对着赵清禾摇摇头:“我估计是书院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个投石人……”

“那我们……也去吗?”赵清禾怯怯开口,脑海里闪过姬文景清冷的身影,这样大的事,姬师兄也会去吧?

闻人隽深吸口气,纵身一起,一把搭住赵清禾的手:“去,当然去,说不定能拦下我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骆师弟’!”

随着闻人隽与赵清禾提灯出门,月下十数个贵女也涌出院舍,三两成群,悄悄结队往关雎院而去。

同一时间,月洒窗棂,骆秋迟伸了个懒腰,两条长腿往床下一跃,随手去拉对面床榻上的姬文景。

“喂,小姬,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咱们?”姬文景睁开眼,冷冷看着骆秋迟。

骆秋迟俯身凑近他,点点头,语气再理所当然不过:“对啊,我们一起进关雎院,我去跟那舞剑的男人周旋,他一露脸,你就在一旁画,几招下来,包准能画个清清楚楚。”

“骆秋迟,你还真不客气啊,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姬文景幽幽盯着骆秋迟,骆秋迟挑挑眉,笑嘻嘻地又凑近了些:“那是,你快起来啊,我帮你拿画匣?”

姬文景伸手一推,扭头就要再睡:“不去,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

现在才来拉我入伙,早干什么去了?

“别口是心非啊,小姬,你难道不想看那四个鳖孙钻裤裆的怂样吗?”骆秋迟似再了解不过一般,径直抓住姬文景的手,俊脸往他枕边凑,“别装了,快起来,他们估计都到了,你没听到外头的声响吗?”

“我说你……”姬文景再耐不住,一把从床上坐起,却对上骆秋迟那张无赖笑脸,见他这理所当然的架势,反倒气笑了:“让你别签偏要签,这会儿想到我了?早干什么去了?”

骆秋迟吹了声口哨,眉目飞扬:“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快点快点,要不要我帮你穿鞋呀,姬大画师?”

“去去去,滚一边去。”姬文景好气又好笑地下了床,当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一边系腰带,一边嫌弃道:“你这野蛮人,跟个山匪头子似的,真是白生了一副王孙公子的相!”

骆秋迟不以为意,又吹了声口哨,直接去帮姬文景拿挂在墙上的画匣,却被姬文景一推:“别翻了,野蛮人,我自己来,别把我的画匣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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