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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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表兄喜欢他的直接,一次交道就能看出,都是爽利人。

两人迈出包间,长廊走了一半,秘书随后跟上,低声跟周启深说了几句。

周启深皱眉,“都有谁?”

秘书说:“她母亲,妹妹,以及戴老师。”

周启深表示知道,送走顾表兄后,他又返去楼上。

——

丁雅荷咄咄逼人,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恼其不开窍,“你倒是说句话!”

赵西音好像延续了早上的那个梦境,她跳舞受伤,一朝跌入谷底。有人惋惜,有人庆幸,有人隔岸观火。最后是赵文春昨天敬酒赔笑的模样,他本该闲云清志,却一脚踏入凡尘,凡尘不尽友好,还回来的都是嘲弄与不公。

赵西音头疼得像要裂开,她屏着一口气,游魂似的说:“我不跳舞。”

丁雅荷气得差点掀桌,或许是觉得自己做长辈的威严没受半点敬重,她站起身,言语分外犀利:“赵西音你是不是有病?全学你爸那点穷酸气了,你把自己当角色了是吧,你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了是吧?赵文春也是个拎不清的,放任你出去旅游两年。两年,啊,两年!可把他牛逼大发了,瞧见这女儿都养成什么样了,不务正业不上班!不知人间疾苦,没有公主命你还真得公主病了!”

丁雅荷火冒三丈,漂亮的指甲尖狠狠戳了下她肩膀,“你倒是说话呀。”

赵西音眼睛酸酸胀胀,人像被抽了力气一般,脊梁血肉都快垮掉。

“您没听清么,她说,她不跳舞。”

这道男声出现得出其不意,丁雅荷回头一看,就见周启深不知何时踏进来,双手负在身后,人站得笔直又淡然。一个字一个字的,力量千钧。

丁雅荷料不到是他,神情尴尬了下,但底气很快恢复,冷笑一声,“我们母女俩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周启深置若罔闻,笑得温和,“有没有我的事儿,她说了算。”

周启深看了眼赵西音,不动声色地站向她旁边,一个挡风避雨的动作。“她高兴跳就跳,不高兴跳就不跳,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自己拿得住主意。她上不上班是她自己意愿,当个朝九晚五上班族也好,玩网店也罢,只要不犯事儿,卖药卖伟|哥,只要她高兴。”

周启深说这些话时,嘴角带笑,痞气劲儿入木三分。这态度已经够客气了,但用词还是忍不住糙了些。

丁雅荷气得脸成了绿色,指着周启深,说了句插刀尖的话:“都离婚了,就不要来管她的事了。”

失了立场,说什么都让人看笑话。

周启深脸色沉了沉,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西音忽然站起身,“我乐意被谁管,是我的事。”

然后扯着周启深的胳膊,目不斜视地与他走了出去。

第11章 疯人愿(3)

出来餐厅,赵西音松开手,周启深的衬衫袖被拧出了几道褶。手臂稍动,褶皱又没了。

他来了电话,是秘书徐锦。

正午阳光炽烈,光感刺目得很,赵西音抬手遮住了眼睛。周启深单手斜插入袋,右手举着手机搁耳畔,谈的是一个国外的材料供给进度。他边说事,边不动声色地往她这边走几步,恰恰好地挡住了直射而来的光线。

男人背影作挡,赵西音陷在一片阴影里。两人站得近,闻得到他身上很淡的冥府之路。

“上海那边你去一个电话,海关的余主任约他下周出来吃个饭,错开周五。”周启深交待完,电话挂断。侍者将车正好也开过来,态度恭敬:“周总。”

周启深略微颔首,然后绕到副驾,替赵西音拉开车门。

“回家?”他边系安全带边问。

赵西音迟疑了下,没当即点头。

周启深也不再问,只说:“那我随便开了,想停的时候,告诉我。”

他单手握方向盘,往右打圈,熟练地将车调了头。

从永安里转到四惠桥,这个时候天气正热,路况还算通畅。周启深开得慢,问:“昨晚没睡好?”

赵西音啊了声,意外他的眼力劲。

“眼圈儿都出来了。”

赵西音笑了下,“昨夜太热,睡不着。”

周启深起了个开场白,气氛便自在多了。赵西音礼尚往来,也问:“你那天腿上的伤没事吧?”

“嗯,好了。”

“怎么弄的?”

周启深平声说:“不小心蹭的。”

赵西音别过头看窗外,无心再聊。

沉默开了一段路,周启深忽然问她,“看不看电影?”

他说了一部电影名字,最近网上讨论热度很高,是号称国内恐怖电影第一导演沉静三年的巨制。各方关系来往互通,首映典礼的观影席位早就送到了他公司。这种小事本不该他过问,徐锦不过也是象征性地作了告知。但周启深心思一颤,还是留了下来。

没别的,赵西音喜欢。

刚知道她有这爱好时,是他们正式交往的第二个星期。周启深约她看电影,那是七夕情人节,这个档期有四部唯美爱情片,让她选。

赵西音咬着奶茶吸管,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真我选?”

最后选的是一部泰国恐怖电影。周启深没当回事,甚至还想,如果到时她害怕,他护她。

那一年的中国电影审核制度还没这么严厉,引进时保留了大部分原片剧情。虽无血腥镜头,但影片气氛着实怖人。一惊一乍的片段,连周启深都皱了好几次眉。

再看赵西音,这姑娘简直开了挂,眼睫不眨,看得乐在其中。

最吓人的结尾处,她忽然握住了周启深的手,预料之中地感受到他手腕一颤。赵西音抿着唇,忍着笑,侧过头在他耳朵边轻声说:“周哥儿,不怕。”

她声音那样轻俏,那样柔软,裹住周启深的心,浮浮沉沉。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周启深一说片名,赵西音就知道了,兴趣在这儿,就像是丢给她一块奶酪甜糖。赵西音想了想,却问:“你能看?”

周启深嗯了声,“陪你。”

首映在下午三点,时间正好。

礼堂正东面的贵宾座,周启深特意带她往后坐了两排。这个导演很年轻,开创了国内恐怖流的新派系,首映礼做出风格,灯光舞美也很符合主题。

影片看了开头,周启深叠着腿,身子动了动。

看到一半,他左腿换右腿,头时而抬起,时而低下。

结束后,灯光重新亮起,他的表情分明是如释重负。

赵西音没跟他搭话,神色自若,也瞧不出是什么感受。

周启深便主动聊起,“好看么?”

赵西音反问:“你觉得呢?”

周启深清了清嗓,“好看的。”

她很直接:“吓着没有?”

周启深还真无言以对了。

赵西音说:“没事,都是假的,那些个血浆是你平时喝的葡萄红酒,肉糜骨头是你应酬时吃的焖烧牛骨,天花板的影子就是卧室的灯,窗帘会动,是因为风吹的,后边没藏人。你这样想,晚上睡觉是不是就没那么害怕了?”

周启深被自己呛了下,右手虚握成拳,抵着嘴唇压低咳嗽声。

他一垂眸,自然就错过了赵西音这一瞬的表情。带着隐隐笑意,唇角勾出小弧,一闪而逝。

出礼堂,夕阳落幕,琼楼玉宇的空隙间,只留一抹暗淡的黄昏微光。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两级阶梯,赵西音身体纤细,这个角度,跟借了光似的,白色连衣裙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夏夜送风,夹杂着喧嚣余热。他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夏日黄昏,他们蜜月在巴厘岛,赵西音在海边逐浪,笑得跟花儿一样,忽然回过头,右手作枪状,朝他一开,“周哥!”

那样心无旁骛的微笑,卷着爱慕如浪潮,独独给他的。

周启深看着她的背影,心口就这么痛了痛。

“西音。”他快步追上去,平静说:“带你去个地方。”

车上,她的手机一遍一遍地响,丁雅荷的,戴云心的。此起彼伏的接力赛,震得她手心发了麻。周启深在红灯路口时,拉了手刹,然后越过中控台,直接摘了她的手机,三两下关了机。

手机还回来,他说:“清静会儿。”

赵西音愣了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她一笑,周启深便安了心。

道路眼熟,赵西音问:“这是去哪里?”

周启深没答,过了两个红绿灯,把车停进地下库,然后带她上电梯到顶楼。北京的新楼一幢比一幢华丽明亮,但赵西音还是受撼于这个商场的金碧大气。

周启深轻车熟路,带她走到最里边,赵西音一看,心情复杂。封门鬼屋四个字悬于最上方,简简单单的入口装潢,倒还烘托了诡异气氛。

主题馆新开,这会并无太多顾客。赵西音迟疑了下,转头问:“你想进去?”

周启深还是那句话,“陪你。”

他一直都知道,赵西音是喜欢玩这些的。谁还没个兴趣爱好,有人贪迷牌桌赌术,有人热爱走湖观海,图的不都是一份小快活。

赵西音抿了抿唇,目光倒还明亮起来,头稍歪,眼神落去他眼睛,“你想好。”

鬼屋着实逼真吓人,仿的的医院主题,引用了最好的场景搭建。就连赵西音出来后,背上都冒了一层薄汗。她轻呼一口气,转过身。

周启深额上微湿,正抬手松衬衫的领扣。

被逮了个正着,他动作僵了僵,然后无奈一笑。赵西音没忍住,噗嗤一声也乐了。回车里,夜幕已完全深盖,赵西音靠着椅背,手指搭在窗沿,惬意放松地轻轻敲动。

周启深问:“心情好些了?”

赵西音收回手,下意识地坐正了些。

周启深专心开车,没注意她这细微的变化。只说:“别的不用想太多,跳不跳舞是你自己的事,选择什么方式过日子也是你的事,谁也不能替你拿主意。”

赵西音点点头,很轻地“嗯”了声。

“戴老师良苦用心,你跟她的师徒情分这么多年,比我更懂。她为你好,是真心。别因此生了怪罪和嫌隙,不值当。” 周启深的侧脸陷于柔和光影里,他的声线很低,沉稳清晰,有安抚的力量感。

赵西音嗓子发紧,“我知道。”

右转两个路口,到了她家小区。周启深减慢车速,问她:“要我送进去么?”

赵西音分了心,没马上回答。

周启深便自觉停在路边,“那就这吧,路上慢点。”

赵西音从车上下来,又听见周启深叫她,“小西。”

她回头。

车窗滑下,他的侧脸被灯光一晕,轮廓深刻,目光多情。两人对视几秒,周启深平静说:“没事,回吧。”

赵西音到家,赵文春正伏案写东西。

她走近一看,乐了,“赵老师练字儿呢。”

赵文春挑眉,甚为得意,“写得怎么样?”

赵老师行书一绝,笔风灵活,风骨与灵魂兼备。赵西音左看右看,“字还行,就是这诗不符合您的情况。”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赵老师这是伤春悲秋,庸人自扰了。

赵西音会哄人,攀着爸爸的肩膀,认真说:“别瞎想,您还老到这程度,再说,真要有宏图远志,年轻时候早实现了,哪儿还轮到现在。您这大半辈子过下来,自己舒服,又不给人添堵,就是天大的福气和功德。赵老师最棒,赵老师我偶像。”

赵文春眼纹都笑了出来,没办法,拿自己闺女真没办法。你知道她就是天马行空胡说八道,偏又能道进人心坎。

赵西音收了他的字,重新摊开宣纸。她背脊直,体态好看,握笔研磨,范儿起得十足。美人在骨亦在皮,赵西音性格温情的那部分,都是从父亲身上学来的。她跳了二十年舞,术业精攻时,难免会自己跟自己较劲,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一盏指明灯的微光相伴,星火取暖,心胸里有一隅自在天地,是多么多么重要。

赵文春来了兴致,想知道女儿会写什么。

赵西音的行书也是他教的,中规中矩,蒙不过行家,但搁大多数人里,还是能唬人的。她落笔,一气呵成——

“想吃炸酱面”

赵文春笑出了声,拍了拍她的手,“顽皮。”

收拾完笔墨纸砚,赵西音溜去厨房,看着正在切佐料的赵文春,忽然问:“爸,我这几年一直没个正当工作,您觉得丢人么?”

赵文春刀工整齐,头也没抬,“没想这事儿。”

赵西音啧了声,“说真话。”

赵文春笑着说:“你没结婚的时候,跟黎冉搞网店,收入比我还高。你结婚之后,你丈夫没说一个字,跟我就更没关系了。丢人?丢哪门子人了?我觉得挺好。”

赵西音心里又暖又涩,这些年,她始终没有问过父亲,亦或是不敢问。这样平和淡然的一个人,如果连他都说失望,那才是真难过。暖黄灯光里,赵文春的轮廓似乎又单薄了些,壮年已逝,生命由盛转衰,至亲老去这个过程,谁也阻挡不了。

赵西音再说话时,声音微哽,“爸爸,如果我说,我想试一试呢。”

赵文春动作顿停,一下子明白女儿的意思。

“戴老师一直举荐我,我,我想,也许我能……”

“没有也许。”赵文春直接打断,“如果你要问爸爸的意见,爸爸所有意见,就是你要开心。小西,你过得开心,才是爸爸这一生真正的功德。”

——

晚高峰,北四环高架上又出了一起追尾,交通堵得跟便秘似的。回到梵悦,停车时,周启深倒了两把才入库。车内开了空调,但他还是热出一背汗。

他人难受得厉害,一想到下午又是看鬼片又是闯鬼屋的,心里更腻的慌。

入户电梯私密性好,周启深一个人站在里头,越看越不喜欢这做旧发黄的灯饰,心想,明天让徐锦给物业经理去个电话,能换就换。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按大门密码,门开,屋里却灯火辉煌,顾和平站在门口大声:“回了啊,正好,一块吃火锅。”

周启深条件反射般,往后猛退一大步。

顾和平被他这反应弄糊涂了,“怎么了这是,我今儿长丑了?”

周启深神经突突地跳,“以后别来我这。”

他转过脸,好像多看一秒都折寿,“照照镜子,长得跟鬼一样,明天我就换密码。”将顾和平从头至脚扫一遍,“穿得也跟鬼一样。”

周启深走进玄关,经过身边时,又心烦意燥,“你就是个鬼。”

然后脱鞋,懒得换,周启深赤脚往卧室走。拨开总控开关,四居室灯光亮如白昼。

顾和平站在原地,被羞辱得莫名其妙,这会子反应过来。

“靠,你丫疯了吧。”

第12章 绰约多仙子(1)

顾和平这一晚连火锅都没吃,气是真生气,走前特别损地撂话,“别来你家?你这算哪门子的家?人家的家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一被老婆甩了的男人,顶多是个破烂小旅社。”

周启深半天回过味,肝脾肺肾无一不疼。顾和平早溜得没了人影儿。

回头把这事说给老程听,老程权当听笑话,“他没揍你是你跑得快,戳他痛处干什么,你是不是闲得慌。再说了,你俩三十多的人了,幼不幼稚啊。”

——

第二天大早,赵文春买完菜回家,看见赵西音收拾一新地站在客厅还吓了一大跳,“哟,起这么早?”

赵西音对镜扎马尾,嘴上咬着梳把,皮筋在指间翻转。一身水绿的运动短装把人衬得清丽怡然。

赵文春放下菜,“出门?”

“去趟小黎那,把手上的一些事情交接。”

赵文春侧头看了眼女儿,“啊,真回去跳舞了?”

赵西音哭笑不得,“不然呢,您以为我昨晚闹着玩呢?”

赵文春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那天赵西音问,这么多年她没正经工作,和黎冉两人瞎打瞎闹地折腾,钱够了就游山玩水,走了大半个中国,谁家女儿有这么任性。赵文春是真没丁点介意,因为他知道,女儿那一年跳舞出事后,过得有多难。

表面风轻云淡,内里五劳七伤,连着筋扒着骨,她说痊愈了,其实都自己挨了。跳了二十多年,早就成了依身傍命的一部分。当年摔得有多痛,受得不公有多重,心如死灰就有多厚。

赵文春写得一手绝美华章,能颂遍几度春秋,也能出口成章,字字句句成百川。却无法说一个字,来安慰折翼的女儿。

赵西音无数次笑着对他说,过去了,爸,我没事儿。

谁信?

但这一次,赵文春信得踏踏实实了。

赵西音理着刘海:“您笑什么呢?”

赵文春几道眼纹向上,憨厚。

赵西音转过身,“赵老师没什么要教导的?”

“不开心了就回家。”赵老师教导说。

赵西音去乘地铁,刚出小区,就听见有人叫名字。她左看右看,一时找不准点,孟惟悉滑下车窗,微低着头看这边,“西音。”

赵西音愣在原地,跟绳子扯住脚踝似的,忘了该走还是留。

两人三五米的距离,不断路过的人,驶过的车,才恍然这一刻是真的,是活的。孟惟悉下车,车门都没来得及关,迎着初升的朝阳跑过来。

赵西音悄然往后站了两小步,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孟惟悉对她的表情分外敏感,笑着说:“怎么,跑步姿势不好看,要不我重跑一次?”

赵西音被逗乐,嬉嬉笑笑打趣:“如今都是这么大的老板了,哪儿敢使唤。你到这边办事?”

她是真放松,瞧不出丁点隔阂与不自在,对他就像是对黎冉,对小顺,对朋友中的任何一个。孟惟悉笑容敛了敛,但还是客气温和,坦诚说:“来找你的。”

“我昨天才听戴老师说了那天中午的事,抱歉,让你和伯母发生不愉快。”

赵西音一听就明白了,戴云心举荐她去《九思》试试的主意,八成和孟惟悉相关。原本只打算通过丁雅荷,能劝劝赵西音最好。没想到丁雅荷格外上心,火急火燎地把赵西音叫了去。戴云心估计也悔了,好心办坏事儿,碰见个这么不长脑子的。

孟惟悉昨天从日本出差回国,和戴云心碰了面,戴老师对他摆摆手,一声叹息。

那意思,别再想了,没戏。

孟惟悉念旧情,爱旧人,但还有一原因谁都不知。

两人还好着时,孟母一直反对,说一个跳舞的,吃青春饭,能有什么气候。孟惟悉抗争半年有余,没跟赵西音说一个字。有一次应酬醉了酒,实在心累,就口不择言地在电话里说:“小西,要不我们别跳舞了吧,你要实在喜欢,去团里挂个闲职好不好?”

赵西音当时就跟他吵了一架,“你是你,我是我,不是我们。我就要跳舞,跳一辈子谁也管不着。”

孟惟悉醉意一下子醒了,恼得当即抽了自己两耳光。

赵西音舞台事故的时候,两人已经分了手,那年孟惟悉二十四岁,名不正言不顺地不能去看她,只能四处托人打听。朋友说,赵西音在病房哭。孟惟悉站在住院楼下,跟着红了眼。

那些伤过她心的话,变成蛊,变成魔,一语成谶。

这些年,孟惟悉对她的亏欠比愧疚多。

赵西音此刻慢慢别开眼,再看他时,坦然微笑,“多大点事,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还劳烦你特意跑一趟,是我不好意思了。”

孟惟悉欲言又止,赵西音笑眯眯地挥挥手,“不上班儿啊?你去忙吧。”

叫的网约车正好开到了跟前,孟惟悉想送她一程的借口都没了。赵西音坐上车,隔着车窗对他挥了挥手,然后让司机开车,孟惟悉甚至在后头跟着小跑了几步。

司机师傅地地道道北京人,特别能侃儿。赵西音看窗外,听得多,说得少。十来分钟后,司机诶嘿一声,“丫头,后边儿那车跟你一路了啊。认识?”

赵西音回头一看,孟惟悉的白色捷豹随行于车流里。她说:“师傅,您能开快点么?”

“得嘞。”司机一脚油门,正好过了绿灯,把孟惟悉的车甩在红灯里。

——

赵西音跟黎冉说了她想再跳舞的事,黎冉直爽性子,高兴得给今天顾客全打八折。赵西音还觉得不好意思,说这一走,店里就帮不上忙了。

黎冉敲她脑袋,“赶紧给我飞黄腾达,在你微博发条广告比什么都有用。”

小顺说:“谁敢发啊,一看卖情趣内衣的。啧,黎哥,你别搞西姐了。”

“情趣内衣怎么啦,正正经经做生意,遵纪守法纳税人。我骄傲都来不及呢。”黎冉打了个响指,“晚上庆祝一下,我请客。”

黎冉是好玩的,估摸着也是借这个由头放松嗨一嗨。这姑娘也是神奇,平日窝在工作室里足不出户宅的很,结交的朋友倒不少。她之前有个外号,自己给自己取的——三里屯小仙女。

晚上的Pub看着像新开的,黎冉一进去就跟老板熟络得很,左手搭着赵西音,“这是我姐们儿。”右手勾着小顺,“这是我家的黑皮狗。”

气得小顺学了两声狗叫。

老板大方,“酒挂我账上。”

走时,他忽然对赵西音笑了一下,“赵妹妹,玩好啊。”

音乐声太大,赵西音没听清楚,就被黎冉拉去蹦迪了。

老板往二楼去,正对舞池的卡座,他一眼没找着人,刚准备走就被周启深喊住,“这。”

“嗬,就说怎么没瞧见您。”

周启深在屏风后头玩牌,桌上已堆了一叠筹码。老板走过去,告诉他:“小赵也来了。”

周启深的牌面往下一罩,“跟谁?”

“小黎,还有一男孩儿。”

周启深没说话,把这局玩完,才说:“你照顾着点,推酒的别去她们那桌。”

想了下,起身让了座,“我透透气。”

黎冉蹦跶完一圈下来,赵西音给她递了杯果汁。黎冉一口气下去半杯,问她:“你要回去跳舞,戴老师肯定高兴坏了。”

赵西音点点头,“她是好老师。”

“她对你,比你亲妈对你还要好。”黎冉坐近了些,“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你出事的那时候,戴老师在美国巡演呢,我哥也在,说看到戴老师接到电话,就坐在椅子上哭。那晚上的演出效果不是特别好,她情绪很低落的,是她职业生涯里绝无仅有的差错了。”

赵西音嘴唇紧紧抿了下,越发沉默。

黎冉把剩下的半杯果汁喝完,看了她好几眼,还是问出口:“你一去,就难免跟孟惟悉打交道。”

流转的光在她脸上交错,色彩斑斓挡盖住了情绪,半晌,赵西音说:“这么多年,我早放下了。”

黎冉打了个响指,“爽快!”

赵西音嘻嘻哈哈往她身上一靠,“拜托你别老拿过去说事儿,我就谢天谢地了,每次我都得正儿八经地回答一遍,我自己都觉得尴尬。”

黎冉叫了好多啤酒,两人都还能喝,四小罐下去眼睛都亮了。友情就是这样,陪你笑,陪你醉,想疯的时候一块疯。黎冉贪杯,自制力不如西音,到后面就开始放飞了。

“前些天我回家里吃饭,听我二哥说,今年的商业十大杰出新青年,又有周狗一席之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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