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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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深说:“我订了花,明天去团里接她。”
顾和平随口:“订的什么花儿啊?”
“玫瑰。”
“好花啊!”顾和平猛地拍了下手掌,“催情神花啊!”
周启深和老程同时削他的后脑勺,“你他妈毛病!”
老程回头对昭昭皱眉,“上去玩儿会,等你和平哥走了再下来。”
满嘴跑火车,带坏小姑娘。
男人们的茶话会差不多到零点才结束,走时,老程很义气地拍了拍周启深的肩,“要帮忙的,跟我说。”
顾和平仗义道:“我也是。”
周启深睨他一眼,对老程说:“咱俩现在把他干翻,明儿就办白喜事,通知一下小西过来参加遗体道别,创造个我俩见面的机会。”
顾和平就他妈日了狗了,“周启深你个人渣。”
晚上,老程洗完澡睡觉,昭昭缠着他问:“周哥真的玩双的?”
老程差点窒息,暗骂顾和平这个惹事儿的,“你别听他胡说。”
昭昭漂亮的眼睛转了两圈,“我知道的。”
老程顿时紧张,“你又知道了什么?”
昭昭狡黠道,“我不告诉你。”
老程心里忐忑,食指轻轻戳了戳她曲线完美的肩头,无奈道:“小姑娘,不许猜。”
昭昭趴在他胸口听心跳,柔声问:“你觉得,小西姐会回头吗?”
“不知道。”老程说:“看他俩缘分长不长吧,度过这个坎,百年好合。度不过,缘尽于此。”
——
周启深忙完项目签约的一些收尾工作,中午和相关工作人员吃了个简餐,下午又开了中高层碰头会后,才有空给前台的女助理打电话。
“东西到了?”
“是的,周总,都按您要求办的。”
周启深吩咐:“你让司机去店里取一趟衣服,找邹经理。”
他常年定制私服的一家工作室,款式简洁,用料规矩,很贴合本人气质。下班前,他特地换上这套新衣,浅灰系的衬衫,深灰色的薄呢风衣,颜色过渡得很高阶。
周启深的面相其实很男人,丹凤眼,鼻子直挺,唇形也好看。他的衣品向来不错,不胡搭。出发前在镜子前又理了理,觉得手表不好看,便又从一抽屉的表盒里换了一只积家的双翼。
为了配这身衣服,连他素日常开的那辆白色路虎都给换了,选了辆深色的卡宴。周启深想给赵西音一个惊喜,所以到工体附近了,才给她发信息。
第一条,“排练结束了没有?”
“楼下等你”四个字还没打完,赵西音就回复了,“请假,不在团里。”
什么叫心凉,周哥儿现在凉透了。
眼前黑了二十秒,他才缓过神,问:“在哪儿?”
这次,赵西音一直没有回信息。
——
六点,天色已完全黑下来。
透过窗,能看见京城夜色冉冉复苏,对面高楼的灯牌亮起,变幻的灯光颜色绚烂。赵西音一直看着,眼睛眨都不眨,直到泛酸泛疼,才低头微微闭了闭。
眼里没了光,听力就又成了主角。她耳朵里钻进来的,全是丁雅荷略带沙哑的嗓音。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见?”
丁雅荷说干了嘴皮,赵西音就没回应一个字,还反问她,“你说什么了?”
丁雅荷压着性子,深吸一口气,“我问你,为什么明知道我当时被气昏了头的时候,不为自己辩解两句。我问你,为什么这两天不接我电话?我问你,为什么小蕊会收到律师函。”
赵西音很平静,眼神像一汪深潭,“你怎么不问问,赵文春怎么样了?”
丁雅荷愣了下,不自然地扭过头,嘴角向下撇,“行吧,那他怎么样了?”
赵西音仍是平静答:“感谢您手下留情,还没死。”
“赵西音!”丁雅荷提高嗓门,声音尖锐起来,“你不要这么阴阳怪气,那天的事情,我,我是做得不对,但我也是被气糊涂了。”
赵西音别过脸,没有任何表情。
什么是心死?心死不是争多论少,不是挑牙料唇,也不是声嘶力竭、斗到头破血流。
心死是现在,是此刻,是她沉默的每一秒。
丁雅荷走到她跟前,急得都跺脚了,“那些新闻报道说得太难听了,我一时心急才去找赵文春了解真相。我要不关心你,干嘛上门儿找不痛快。”
赵西音点点头,“是挺不痛快的。”
丁雅荷又向前两步,“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赵文春跟疯了一样,我的手都被他抓断了,你看,你看这淤青现在还没消呢。”她把袖子往上折,皮肤微松的小臂上掐痕的确触目惊心。
赵西音目光停在上面。
丁雅荷以为她是动容了,语气一转,出起了感情牌,“我知道老赵不是故意的,那种情况,大家都急,都情有可原对不对?小蕊,小蕊也是担心我,才不小心推了你爸爸。”
赵西音忽然站起身,动作很轻柔,没有半点情绪戾气。她打断:“其实倪蕊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啊?”丁雅荷怔住。
“她说我这些年跟您走得近,还认你这个妈,就是想破坏她的家。”赵西音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今天吃了哪道菜一般,“我就是这样的人,随时出现在你家,出现在你现任丈夫和女儿眼前,我接受你每一次给我的衣服和包,就是想让你丈夫和女儿不痛快。这些年,你们也没少为了我的事儿起争执吧?”
丁雅荷整个人都在发抖,耳垂都红了。
赵西音目光凉如水,看着她,“我真的好恨好恨你。”
“恨你对我爸不好,恨你小人得志,恨你每一次贬低我爸时透出的优越感,恨你无条件让我迁就你的另一个女儿,恨你每一次有事,就用‘姐妹’这个词当理由。还有,我特别讨厌倪蕊,她是我见过最恶心的女孩子。”
赵西音平静说完,嘴角勾出一个笑,天真纯粹,但邪意陡升。她看着丁雅荷,问:“是不是觉得我也挺恶心的?”
丁雅荷嘴唇都在发颤,“你,你。”
赵西音向前一步,笑得更加坦然,“同时养出两个这么恶心的女儿,有没有成就感?”
丁雅荷差点晕倒,摸着胸口极力吐气呼气,肩膀高低不平,踉跄着脚步伸手找支撑。赵西音坏得大张旗鼓,骨子里的阴暗面悉数搬上了台面。
这颗愤愤不平的种子,在阴郁含恨的沃土里悄然生长,结出一颗畸形丑陋的果实。她忍了十余年,终于摘下果子,用尽全力地砸在妈妈脸上,溅她一身酸臭,大仇得以报的快|感。
赵西音说:“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走了几步,丁雅荷在身后大声:“赵西音!”
赵西音说:“不用求情,你还是帮倪蕊联系律师吧,我跟她没完。”
“妞妞。”丁雅荷忽然叫她乳名。一改尖锐,嗓子发哑,哑得还有点滴哭音,真真的苍凉卑微。
赵西音脚步下意识地顿住,背脊微颤。
“你放过小蕊吧,不然她真的就完了。她才二十岁,妹妹不懂事儿,是我娇惯了。你要生气,冲我来,想打想骂都可以。你要实在难受,明天就去法院做个了断,断了咱俩的母女关系,日后再也不会眼见心烦。”丁雅荷竟然哭了,“你给小蕊留条活路吧。”
赵西音狠着心,一字一字说:“路是自己走的。”
她的手握住门把,拉开一半的时候,丁雅荷在背后哭着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像把刀,刀刃正中她脊柱,扎得她动摇西晃。
“小蕊怀孕了。”
第37章 一支穿云箭(2)
晚上到家都快十二点, 赵文春刚出院, 跟学校请了三天假休养,年纪大了,一场病能催人老十岁, 从沙发站起时, 都得扶着扶手颤颤巍巍。
他问赵西音, “怎么回得这么晚啊?”
赵西音跟游魂似的, 半天才应声,“我找错家门了,绕到后面那栋楼,钥匙开不了, 以为你换锁了。”
赵文春皱着眉头,“又顽皮。”
顽皮吗?真不是。
赵西音真的找错家了。
她这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丁雅荷说的那些话。
倪蕊怀孕了,当然瞒着所有人,包括她爸爸倪兴卓。倪兴卓如此好面子的一个人, 最忌家丑外扬。丁雅荷哪儿敢说, 倪蕊这半条命就没了。
孩子父亲是谁?
倪蕊自己也不确定。
丁雅荷那天气得真的吐出一口血, 也总算明白,之前倪蕊总说肚子疼,脸色不好,还抱怨团里难请假, 其实是早孕的反应。
丁雅荷忍着羞耻心,干脆直接问, 你跟哪些人……哪些人……上过床。
某某制作人,某某投资方。倪蕊哭着说,每次她都喝多了,醒来就稀里糊涂的。那些男人巧舌如簧,承诺给她铺路,给她好资源。
丁雅荷真的要晕了,甩手给了她一巴掌,“你个混账东西!”
赵西音清楚,倪蕊这意外一出,在团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她平时张扬惯了,多的是人议论,走就是一个字,但要走得体面,少些非议,是真的难办。
倪蕊已三天没去团里,老师十分不满,流言蜚语也渐起。
赵西音想得心烦意乱,扯过枕头盖住脸,自作孽不可活,有什么好可怜的。
洗完澡出来,丁雅荷发的新消息在十五分钟前:“我带她去检查了,医生说,都快三个月了,做不了药流,要做刮宫。”
赵西音握着手机半天没动,之前的自我说服不堪一击,丁雅荷这条微信,轻而易举地煽动了她的恻隐之心。
赵西音电话拨过去。
丁雅荷泣不成声,全然没了往日的尖锐跋扈,也不是没见过她哭,嗓门大,有理没理先大声哭就对了,做作得很。但这一次,丁雅荷哭得很小声儿,多数时候甚至只是哽咽。
“小蕊该怎么办呐,她还这么、这么小。”丁雅荷抽泣,“被人知道这一辈子就毁了。”
赵西音冷声打断,“小吗?二十岁了。你知道我二十岁的时候在干嘛吗?”
跳舞,跳舞,跳舞。
跳到中国最好的舞蹈大学,跳上全国舞台,跳得拿了冠军,跳去法国,跳成专业老师眼里最闪亮的那颗星。
可惜星星坠落了,她度过一段漫长的黑夜。
那又怎样,她赵西音这二十五年,哪怕有低谷,有彷徨,有意志消沉之时。可她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热爱,一直忠诚自己,一直臣服梦想。
“这不是小事,你还是跟她爸爸商量吧,免得出了意外,你年过半百还要离第二次婚。”赵西音冷冷说完,挂断电话。
秋夜霜降,新月如钩。
一小时后,孟惟悉刚和朋友聚会到家,避开了母亲的殷勤关切,只喝了家里阿姨泡的醒酒茶便回了卧室。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手机里,一条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信息。
“明早你有空么,我想请你帮个忙。”
其实这一晚赵西音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信,就头疼欲裂地睡着了。次日醒来甚至忘了这茬事儿,看手机才想起。不过孟惟悉也没给她回消息。
赵文春闲不住,恢复个七八成了,又开始早起买菜做早餐。
赵西音怨他不好好休息,一早上父女俩唇枪舌剑,鸡飞狗跳的。赵老师端来一杯牛奶,“我说我行,我就行,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赵西音生气,晃了晃手中空杯,“您又给我牛奶?我这不是才喝完吗?”
赵文春皱了下眉,把牛奶递过去,“你瘦了,喝两杯。”
两杯牛奶耽误了点时间怕迟到,赵西音小跑出楼道,眼睛一抬,就看到马路对面,孟惟悉倚靠车门,笑眼温和地望着她。
赵西音震惊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孟惟悉穿着一件灰色呢子风衣,里头一件同色的高领绵衫,把他衬得俊朗不凡,他说:“昨儿太晚了,怕回信息你这边响铃吵着休息。”
赵西音沉默了。
“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孟惟悉笑了下,“这不叫帮忙,你的任何事,我都尽力去做。吃早餐了吗?”
赵西音点了头,“嗯。”
“那上车,我今天也去团里。”
赵西音是有犹豫的,但还是叫住他,直接把话说开:“孟惟悉,是……”
“是倪蕊的事。”孟惟悉平静接话,并不意外,“你开了这个口,我一定替你摆平。”
甚至不用解释一个字的前因后果,孟惟悉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已拉开副驾的车门,赵西音还没迈步,就听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回头一看,黑色卡宴堵在孟惟悉的车屁股后边,周启深滑下车窗,单手支着窗沿,正对赵西音似笑非笑。
这笑容,太恶劣。跟他不停歇的鸣笛一样让人心里发毛。周启深的目光和孟惟悉相碰,电光火石,跟侵犯领地的敌人似的,估计都想爆了对方的头。
更绝的是,两人今天都是深灰色的风衣外套,内搭也差不多,撞衫得彻彻底底。
赵西音跑到周启深车前,“你干嘛啊你,别按喇叭了,扰民呢!”
周启深转过头,意味深长一笑,“怎么,昨天跟团里请假就是为了约会?”
赵西音皱眉,微弯曲的背脊也彻底站直了,“你说什么胡话?”
周启深又砸了三响喇叭,丹凤眼上挑,一脸的邪乎劲,冲前面抬了抬下巴,“一晚上没约够,还赶早了?”
这话过了,过得彻彻底底。
赵西音和他对视,眼睛都不带眨的。旁人或许不清楚,但他们自己明明白白,这些话,暗搓搓地撬开那些坏回忆,当初受的伤,起的误会,稀里糊涂的又跑了出来。
望着望着,赵西音眼眶都快红了。
她没跟他争吵,一个字都不再说,安静地转过身,当着周启深的面上了孟惟悉的车。
白色特斯拉撅着风骚的车屁股就冲了出去,周启深操了一声,既生气又懊悔,三两下脱了昨儿订的这件撞衫新外套,揉成一团狠狠甩向了后座。
后座的玫瑰晃了几晃,撞落了香气,只剩酸气。
——
晚上,顾和平弄了个什么全虾宴,让周启深和老程来吃。顾公子也是个奇葩,秋冬正是吃蟹好时节,他偏偏作天作地,据说是从沿海温泉岭那边儿空运过来的小龙虾,只只肥美活泛。
周启深不仅到的晚,到的还挺有脾气。往包间一坐就开始沉默抽烟。一根接一根,把内外厅都快熏成了瑶池仙境。
席间没有女宾,也就随他抽了。
周启深开第二包时,老程伸手把烟盒丢去沙发,“行了,少抽点。”
顾和平一问,周启深便把早上的事儿说了一遭。他不是喜欢抱怨的人,但这次是真没忍住。
说完后,老程和顾和平都他妈无语了,“你有病没病啊周老板,什么话能说,不能说,你丫还不长记性呢?”
周启深摁灭烟头,也不扔,捏在手里一下一下磕桌面。
“当初你俩为什么离婚,怎么离的婚,你是不是都忘了?谁昨天还在茶馆大言不惭,说要重新追人,还要复婚?”顾和平一声冷笑,“就你今天这表现,我要是小西,我跟你复婚就他妈傻缺了!”
周启深手肘撑着桌面,握拳抵住额头,闭眼不语。
老程给他换了杯温水,“周哥儿,我们也算看着你和小西聚散,今儿没外人,哥们之间不来虚的,你就给我一句实话——过了两年多,现在,此刻,这一秒,你是否仍然不相信小西?”
周启深陡然睁开眼,眸色跟刀子似的,锋利得泛光。
他没回答。
他在忍。
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开口:“让厨子再做两盆虾,少辣少油,不放花椒,再拿一个保温盒来。”
顾和平还想说,被老程一个眼神暗示了回去。
龙虾鲜香四溢,外壳脆薄,汤汁浓郁。去头去虾线,处理得干干净净。周启深起身,把窗户和门全部敞开,散尽包厢里的烟味后,坐回桌面,一语不发地剥完了整整两盆龙虾。
剥这东西最伤指甲,一不小心还会刺刮皮肤。周启深衬衫上溅的都是油腻痕印,他眼都不眨,剥得油水粼粼,剥得手指红辣,那样专注,好像剥的不是虾,而是他的心肝脾肺。
保温盒装满后,他洗手走人。
顾和平冲背影嚷了句,“哪儿去啊周老板?”
周启深沉沉呼了一口气,“认错。”
就这样,赵西音回家的时候,在楼下捡到一个“外卖员”。
深秋浓夜,怕冷的都换上了薄羽绒,周启深却只着一件衬衫,长身玉立于夜色里,这小区灯光不甚明亮,他一身灰黑色,乍一看像个孤魂野鬼。
赵西音见到他后,停在原地不走了,狠狠瞪他一眼。
周启深拎着保温盒,走过来塞到她手里,“吃吧,给你剥的虾,还是热的。”
秋风从楼道穿堂而过,赵西音别过头,吸了吸鼻子,吸进的空气冲进眼睛,又酸又胀。
周启深道歉,“对不起。”
赵西音嘴角颤了颤,视线都模糊了。半晌,才瓮声说:“不去家里吃,味儿重,我爸不喜欢。”
周启深嗯了声,“那去我车里。”
暖风开了两档,没多久暖意就来了,保温盒里,鲜嫩的龙虾肉剥得干干净净,往上蒸腾的热气一分也没少。赵西音拿着筷子吃得沉默,用余光瞥一眼周启深的手。
他的食指尖上,有很明显的小血口。
车里安安静静的,又像是一桶快要沸腾的水。
赵西音屏息,在等周启深开口。隐隐不安的,跃跃欲试的,甚至在某一瞬间,她会想,如果他开口,接下来的路,是否还愿意跟他走。
过了两秒,周启深转过头,眉间那道褶一直皱着就没散过。他声音沉,第一句话就是问:“都穿了灰色,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第38章 一只穿云箭(3)
什么都穿了灰色??
赵西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周启深又把头转了回去, 敛了敛眼神,“小没良心,那两盆龙虾白给你剥了。”
赵西音莫名其妙, 捧着保温盒往他面前一递, “还给你?”
周启深梗了一口气, 差点没被他噎死, 怒又不敢言的模样看笑了赵西音。刚想调侃两句,她手机响,是赵文春打的,一顿唠叨, 问她为什么还没到家。
应了声在楼下,赵西音边讲电话边下车。
周启深抠着方向盘的手指用了点力,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后座被外套盖住的玫瑰,蔫儿了,实在拿不出手了。
赵西音在车外, 很自然地对他挥了挥手, 也没回头看, 端着龙虾进了楼道。
到家后,赵西音把虾给吃完,赵文春也不问是谁给的,只在她收拾残羹时, 说了句,“刚走。”
“什么刚走?”
“那辆保时捷是启深在开吧, 在楼下待了两个小时,刚刚才走。”
赵西音刷碗的动作一停。
“他十点多就来了,停在那棵最大的梧桐树下,中间下车了几趟抽烟,我发现他烟瘾大了很多啊,抽得比我还凶。”
赵西音拭干手,语气平静,“您不是把他当亲儿子吗,怎么没让他上家里坐坐了?”
赵文春说:“惯坏了,以后不惯着他。”
赵西音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握着毛巾,在白炽灯下转过头轻轻一笑,眼底亮堂。她走过来,挨着爸爸坐在沙发上,“来,赵老师,小赵同学迷茫了,给我上上课呗。”
赵文春乐了,“那得收费。”
赵西音噘嘴,“不是亲爹呢。”
脑门儿立刻挨了赵老师一记敲,“胡说八道。”
赵西音龇牙憨笑,然后抿了抿唇,“爸。”
“嗯?”
“如果我和周启深……我和他复合,您有没有意见?”
赵文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倒还能抓住重点,问:“他跟你主动提了?”
“没。”赵西音唇瓣抿得更紧,心里一点愁绪,一点失落,甚至还有一点冲动,“我也不是不可以主动。”
赵文春笑出声,“啊,可是可以,但要是被拒绝了,老赵家岂不是很没面子。”
赵西音小心翼翼的勇气瞬间又退了回去。
“我瞧的出来,启深对你有感情,那么有些事情,就该他来主动。你若问我的意见。”赵文春说:“我只要女儿开心。”
赵西音灿烂一笑,“听赵老师的话。”
赵文春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件事,“对了,忘了跟你说,你姑姑这个月十号回北京,周六晚上你把时间空出来,陪她吃饭。”
赵西音眼睛一亮,惊喜道:“姑姑要回来了?”
“回来忙她公司上市的事儿,说是在北京待一个月吧。”
赵伶夏难得回国待这么久,她也算名奇人异士,货真价实的女强人。以往每次回北京,都会风风火火地把赵西音收拾一顿。她太独立,太有主见,看男人就是个屁,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爽利劲儿。
赵西音对姑姑是又怵又爱。
赵伶夏虽怼天怼地,但对她,其实是极好的。
洗完澡,赵西音在床上保持着劈叉的姿势拉伸筋骨,周启深给她发来微信,“虾好吃么?”
赵西音诚实回:“好吃。”
“那明天我来接你,顾和平那儿还有,带你去吃新鲜的。”周启深顺理成章地发出邀请,“你跳完舞,我在楼下等。”
赵西音握着手机,终于回过味。
手机壳发烫,拽在掌心翻来覆去,像极了周启深现在的状态——他的心脏被心爱的姑娘拿捏住,等待最后判决。
赵西音拉伸完,才不紧不慢地回了一个字:“好。”
这个“好”字汹涌热烈,几乎瞬间在周启深眼里炸出朵朵烟花。
他从书桌前起身,拉开窗帘,从落地窗往外望。国贸大楼高层,能俯瞰cbd的华美夜色。往西纵伸长安街,车灯迷绚,晕成无数条光带,日月穿梭,盛宴流动。不知来路,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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