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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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禁军看得一哆嗦,望着红椒心底直冒寒气。

胡钊紧闭嘴唇,死死咬牙挺住,没有喊叫出声。

他看向红椒,破天荒地竟然送给她一个邪魅的笑容,虽然有些阴森,可确实是在笑。

跨前一步,一手扣住她下巴,用力捏紧,另一手攥紧她的胳膊,也用力捏紧,两眼直看到她心底。

红椒,很好!

岂止是辣椒,简直是只小母豹,又辣又烈,随时随地暴起伤人!

忽然,他松开她的下巴,一拳砸在她腹部。

红椒被砸得弯腰,佝偻下身子,却也咬牙挺住,倔强地不喊一声。

见红椒被打,黄豆怒了,冲着展强叫道:“狗东西,竟敢执法偏袒。你就等着玄武侯和白虎将军活剐了你吧!”

展强眼神一缩,挥手令人将三人带走。

胡钊想起黄瓜抱进美味斋的那个黑小孩,刚想进去,忽听街头传来马蹄声,眼珠一转,扯着美味斋的掌柜一起跟衙役走了。

这些人前脚刚走,板栗和葫芦就各自带人赶来了,然只在美味斋里找到抱着绿菠的小二。

板栗命孙铁带人守护绿菠,等随后赶来的云影诊治,他则和葫芦循着虎禁卫的足迹追了下去。

京都府衙,严知府得知红椒竟然杀了溟州巡抚胡敏的小儿子,大惊失色,再也不敢怠慢,当即命人将她看押起来,连黄瓜和黄豆一并捆绑,就要开堂审问。

板栗和葫芦一阵风似的赶来,却被虎禁卫拦住,展强斥责他们扰乱京都治安,还说若有分辨,等知府大人开堂审问再作处置。

板栗眼中喷火,他已经问了围观百姓,对刚才的事了然于胸,因此竟不跟他辩驳,从马上腾身而起,一个横扫千军,将他扫落马下,然后对着他胸膛狠狠踹下去,踹得他鲜血狂喷。

“狗东西,竟敢徇私!”

禁军们都惊呆了,不知该不该上前解救上官。

因为展强虽然是他们上官,可跟玄武侯的级别差太远了,再说,刚才确实是展指挥偏袒,所以,他们面面相觑,都愣在那里。

恰好胡钊因为得知弟弟已经不治身亡,悲愤万分,令将尸体抬到公堂来,今日要跟张家不死不休,这时才赶到。

葫芦问了张行,得知这人就是胡家人,也不多话,飞身下马,只两招,就将胡钊打得瘫倒在地。

“案情不明,要关押就一起关押,要审问也该一起审问。”板栗和葫芦将胡钊和展指挥押上府衙公堂,对严知府怒道。

第342章 郑氏菊花

 永平帝得知事情经过,并未意外。

郑家进京都大闹了一场,张家进京怎能风平浪静呢?

不出事太反常了,出事才正常!

从香荽在刑部告状开始,哦,不,从张家平反、封玄武侯开始,边关战事他还真没担心过了,但张胡两家的纷争却节节攀升。

张家进京,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迎接一波混乱的。

可是,他又愤怒不已:吵架归吵架,接二连三地出人命,当他这个皇帝是摆设呢?

胡家告玄武将军张灵儿当街掌掴胡家二太太,致使她羞愤杀子后自杀,今日张火儿同表兄郑旻又杀了胡家三少爷胡钰。

张家告胡家杀人灭口,杀了胡家二太太和胡镇,妄图将所有罪责推到胡镇身上,今日胡钰更是丧心病狂,脚踢张家弱女,不料“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却被自己人误杀丧命,却反诬告张家。

双方各执一词,从公堂吵到御前。

龙颜震怒之下,责令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理此案,查清原委后,不管是哪一方,都将严惩不贷。

三司会审就能审得清吗?

当然不!

刑部尚书汪正松是赵耘的岳父,赵耘乃是朱雀将军的哥哥,更是玄武侯娘亲的义弟,所以胡家人不服。

都察院左都御史庞文乃是溟州巡抚胡敏的岳父,即被杀的胡钰外公,是以张家人也不服。

不服也没用,皇帝的圣旨无人敢违抗,所以三司会审照常开堂。然而,堂审就跟菜市场一样热闹,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争得面红耳赤。吵得吐沫横飞。

在这节骨眼上,美味斋掌柜和小二都被人杀了。

张家指称是胡家杀人灭口;胡家也称是张家杀人灭口。

百姓们心惊胆战,纷纷噤若寒蝉,连出面作证都不敢了。

公堂上吵,朝堂上也在争斗。

胡家终于展示豪门权贵的真正根基:牵藤攀蔓,扯出了七大姑八大姨。宫中胡太妃去找太后哭诉;荣郡王和陈国公都假意出面调和,实则为胡家撑腰;左都御史庞家更是要为外孙讨公道;还有胡家大太太的娘家…

张家虽然是草根新贵,却也不容小觑:赵家当然力挺张郑两家,连带的刑部尚书汪家也站在这一边;闲云野鹤一般的仁王秦枫也出面了,以亲王身份对阵荣郡王和陈国公;张杨的同门师兄弟以及故交好友也纷纷出头;张杨岳父曹渊顶着花白头发直接跪到乾元殿外,要为外孙女讨公道,还有方家,也在暗中襄助。

更有西北禁军和西南禁军中几十将军副将军都上奏永平帝,弹劾胡家嚣张跋扈、目无法纪。玄武侯、玄武将军和白虎将军挟大胜归来,他们都敢这样不当数,数次挑衅欺辱,连弱女也不放过,可见原先是怎样欺压张家和郑家了。

永平帝见闹得这样大了,案子一时半会儿又审不清,想发火惩罚人也不知惩罚谁,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外乱未平。内乱又起!

堂上吵,堂下也没闲着。

左都御史庞家本来不愿插入胡家和张家纷争的。一来胡镇太混账,他们也不想惹祸上身;二来胡家三房是庞家女婿,二房的事他们不想管,但这次死的是外孙,那就不一样了。

庞夫人最喜欢胡钊和胡钰两个外孙,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恸欲绝;再者,她不明内情,听胡钊说是红椒和黄豆杀了胡钰,当然相信了,因此一口气下不来。

想起白虎将军爹娘和朱雀将军爹娘上胡家质询的事。她恨恨地骂道:“这次他张家杀了人,老身倒要瞧瞧他们有什么话说!”

她儿媳妇道:“娘,张家怎会承认?要不然钊儿也不会蒙受冤屈,被关着了。”

庞夫人大怒道:“不承认?百姓的眼睛是瞎的?那郑婆子会闹,老身就不会闹了?走,把钰儿的尸首抬上,咱们去张家会会那乡下来的老侯夫人!”

于是,左都御史夫人带着儿媳妇孙媳妇并护卫及丫鬟婆子等,浩浩荡荡一群人赶到延庆路张侍郎府,想要效仿朱雀将军和白虎将军的爹娘骂街,骂张家养女不教、纵女行凶,向京城百姓揭露张家伪善的面目。

如今张家防守可严了,小辈们更是严禁外出。

庞家人到达张府门口,也很快引来半条街的百姓观看——百姓们都盯着这几家呢,一有动静马上就知道了。

孙铁带着护卫们严阵以待,一边派人将消息传进内宅。

听了这事,张槐和郑氏还没怎样,张老太太拍着桌子大骂不止,“她还敢上门来?槐子,菊花,娘不活了!娘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跟这死婆娘打一架。我可怜的绿菠嗳,她才七岁哩…”

郑氏站起身,走到婆婆身边,温声道:“娘,你抬眼瞅瞅:就算杨子和板栗上朝去了,家里不还有槐子和媳妇么,你孙女还是将军哩,你还怕没人对付那什么御史夫人?娘消消气,在一旁瞅好了,看儿媳妇怎样打发她。”

张老太太抹一把泪,问道:“你能成不?你还怀着身子哩!”

郑氏微微一笑,道:“娘,你还不相信我?”

张槐立即道:“儿子难道是吃干饭的?”

当下,张槐、郑氏和小葱凑一处嘀咕好一会。

张槐就出去,吩咐孙铁等人大开府门,并搬了数张桌子出去,分别摆在张府东、西和正面,两张一并拢,上面再架一张;大门口的台阶上也摆了四张椅子,上面铺了厚厚的褥子和靠背,前面还放了两张茶几。

庞家人见这阵势,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要搭戏台唱戏?

那也太窄了!

很快,他们就见张家大门内涌出一大群人,当先是身着朱红礼服的玄武侯爷爷张大栓和父亲张槐——张槐的礼服颜色略浅一些——左右各侍立着南瓜和山芋;跟着是玄武侯的娘和妹妹,扶着老侯夫人出来了,这婆媳二人也是凤冠霞帔,按品装扮。

待张大栓两口子在正中两张椅子上坐下后,张槐和郑氏才一左一右,在他们身边坐下,小葱和弟妹们侍立两旁,孙铁则带着众护院在阶前护卫。

庞夫人没想到他们全副武装出来了,按礼数,自己还得上前拜见呢。

再不甘愿,却不敢违了这礼数,她只得带着儿媳妇、孙媳妇上前拜见玄武侯的祖父母和父母。

张老太太一言不发,张大栓和张槐也不吱声——他们是男人,不好跟庞夫人对阵,出来不过是充场面的,今日一切全凭郑氏和小葱发挥。

郑氏命小葱上前扶起庞夫人,并叫看座。

虽然客气有礼,却神情凛然。

双方对面,庞夫人得以细看这对婆媳,老侯夫人还罢了,板着脸,气鼓鼓的模样,看得出确实是村妇,可这玄武侯的娘却有些令她摸不透。

头戴金翟翠珠冠,身穿朱红云霞翟纹袍服,披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面色黝黑,皮肤粗糙,然深色眼影衬得双眸幽深,凛寒慑人;唇色不用正红,却涂成浅粉,接近浅紫,与黑肤甚为相宜。

她不动声色地端坐着,明明面黑粗糙、容颜老相,却与她婆婆气势迥然不同。

庞夫人不敢轻视,见只有她开口,便知今日要对的就是她了,却不知如何称呼:玄武侯尚未娶妻,不好叫侯夫人;但也不能叫太夫人,玄武侯的爹还没死呢;也不能叫老侯夫人,玄武侯的祖母还在呢!

可把她给难住了。

只得含糊称“张夫人”,将来意说了,要张家给个交代。

郑氏肃然道:“既然庞夫人上门,张家自然要给个交代。”转头对小葱,“扶你二婶出来,把绿菠也带来。”

随后,就有两个婆子扶着病怏怏的曹氏出来,眼神冷得像寒冰,手上还抱着瘦弱的绿菠,也是病怏怏的。

庞夫人不料郑氏如此干脆,不明白她想怎样。

却见郑氏起身,扶曹氏在自己座位上坐了,然后喝命南瓜,“抱妹妹上去,告诉京都父老昨日之事”。

南瓜立即接过绿菠,在孙铁的帮助下,上了东面搭好的高桌,面对百姓诉说昨日美味斋发生的事,孙铁和一个护院在旁护持。

兄妹俩一样黑瘦,尤其是绿菠那可怜的模样,让众人同情不已。

听说胡钰撞飞了她的饼不算,还迁怒她害自己跌落点心匣子,用脚狠跺她捡拾糕饼的小手,还当她是叫花子,把她踢出美味斋,百姓们都狂怒咒骂,骂胡钰猪狗不如,死有余辜!

庞夫人大惊,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禁不住对郑氏怒道:“老身外孙死于非命,张夫人怎不说?”

郑氏厉声道:“说!怎不说!庞夫人不问,张家也是要说的。”转向小葱和香荽,“你们去告诉大家。”

小葱和香荽又各自上了正面和西面的高桌,把胡家随从如何持刀行凶,张家二姑娘如何闪避,导致胡家三少爷胡钰死于非命的事说了出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胡家这是遭天谴了!”

“我张家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第343章 最爱吃猪头肉

小葱把自己在庆功宴上遭受御史大夫胡敦上奏治罪的事、胡镇嘲笑辱骂玄武侯的事、胡镇暗中谋害赵家和郑家亲长的事、胡镇姐夫霸占张家财产的事,一一道来。

她话语铿锵,正气凛然,比当日郑老太太在景泰路的哭骂效果自是不同,顿时百姓一片哗然、群情激奋。

香荽也没多说,就说了她四年前被掳掠追杀的事,明明查到胡家下人身上,却被灭口不认。小女娃能把皇帝大臣都说得掉泪,何况这些百姓了,一个个抹着眼泪怒骂胡家。

葡萄又带出花生、青蒜,把这两个瘦弱的孩子抱给小葱。

小葱牵着弟妹道,张家在黑莽原吃了四年苦,组织流民开荒种地,老小都熬得病弱不堪;自己跟哥哥在边关拼死杀敌,然而,历经生死换来平反,刚翻身就遭到胡家一再打压。

这冤屈连三司会审都辩不明,就因为张家比不上胡家心狠,就因为人家杀人灭口如同家常便饭。

她仰天喝问: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百姓们听得愤怒了,他们当然希望这世间有公理,于是狂呼高叫胡钰死的好,是罪有应得。

若世间没有公理正义在,老百姓要怎么活?

因此,当场就有人站出来,上前对张家人跪下哭道:“小人亲眼看见胡家人自己误杀了胡少爷,可是美味斋的掌柜和小二被杀了,小人不敢出头作证。小人不是人,是个贪生怕死的没用的东西。”

庞夫人等人都听呆了。

她厉声叱喝道:“大胆刁民,你敢颠倒黑白?”

那人怒道:“你外孙明明就是被自己人杀的,谁颠倒黑白了?许多人都看见的。这是报应!你外孙心狠手辣,遭报应了!胡家混世魔王作恶太多。遭报应了!”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跟着又有人跳出来指证胡钰之死是咎由自取。

这些人被一股激情支撑着,当即就要去刑部衙门作证。

张槐立即站出来,对这些人道:“你等敢出头作证,我张家拼死也要保你们平安。”

转头吩咐刘黑皮,将这些人都登记姓名住址。派人暗中保护,一边命钱明带他们上刑部作证。

混乱吵嚷中,就有人对庞家人指点喝骂,说庞家跟胡家一样不是好东西。

庞夫人心底一片冰凉,没想到来质问张家,想令张家在京都百姓面前身败名裂,却反而给了张家这样一个出头的大好机会,身败名裂的是胡家和庞家。

今日之后,胡家就算不败。在京城也将步履维艰。

这时候,郑氏出面喝住百姓,正色对庞夫人道:“我相信庞家绝非不明是非,否则上次郑家跟胡家冲突,庞家就应该出面了。这次插手,定是不明内情。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也都难过。然而,请夫人细想:当时我家闺女被人用剑刺杀。难道她应该不闪不避,站那等死不成?”

庞夫人无言以对。想为外孙辩驳,也无从辩驳。

她想学郑家和赵家当街质询目的落空,白替张家张罗了一场,再留下来只会更难堪,遂借着郑氏给的台阶,向张家赔礼后告辞。灰溜溜地带人回去了。

这还不算,刑部三司会审红椒杀人一案,因为有百姓出面作证,立即水落石出,判胡钰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红椒黄豆黄瓜无罪释放,判胡钊鞭笞二十。

但也止于此。

这天下午,公孙匡梅子寒终被押解进京,却抵死不认他曾谋害过香荽,玉米之事更是意外。

卫讼师立即将人们的思路往胡镇身上引,说这一切都是胡镇干的,与胡家无关,更与公孙匡无关。

更有胡镇姐夫王家派人送来了云州山林的地契,板栗明明知道那是伪造的,却因为拿不出真的来,气得干瞪眼。

这么一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张胡两家恩怨,刑部审了许多天也不能查清,此时竟然能了结了,罪魁胡镇已死,也就剩下美味斋的掌柜和小二之死尚待查明。

张杨黑面沉如水,对于左都御史庞文要结案的提议不置可否,却拦住不肯罢休的板栗和葫芦,命二人不准再说。

胡家人则悲恸地故作姿态。

其时,因这件案子牵连深广,三司会审就成了公审,数百人在堂下观看,更有许多百姓在刑部衙门外等候消息。

公堂上更是阵容森严,两边排排坐了好些官吏。

东边是胡敦打头,带着儿子女婿以及荣郡王府、陈国公府和庞家等一帮亲眷;西边则是张杨打头,带着侄儿以及郑家、赵家、曹家和秦枫等亲眷。

当大理寺卿宣布结案后,红椒等人被当堂去除枷锁。

黑丫头站起身,目光在板栗等人身上扫过,看见青莲腰里鼓鼓的,也不说话,上前探手扯过一个巴掌大荷包袋,从里面掏出两块点心,就这么当堂剥开吃了。

秦瀚见了,忙转头从弟弟秦涛腰里也扯下一个荷包袋,殷切地递过去,道:“红椒妹妹,二弟这还有柿饼,你吃一块。”

红椒一言不发,也接过去吃了。

堂上堂下众人都怪异地盯着她。

张家大女儿、小女儿好些人都见过了,这个二女儿还是头一回见,堂审的时候也没见她多言,都是黄豆应答的,是以都觉得这黑丫头除了莽撞粗俗外再无别个可取之处。

张杨见红椒吃得干了,有些噎,忙端起自己的茶盏,示意青莲送去给姐姐喝。

红椒接过那小小的茶盏,“咕咚咕咚”两大口就喝完了。

将杯子还给青莲,她挺了挺胸膛,用力咳嗽一声,引得众人全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她也不在意,只把眼光沿着胡敦、胡钧,一溜瞧下来。再扫过还没被除枷的公孙匡、梅子寒——他们依旧是流民,自然不能放了,然后冷笑起来。

黄豆多有眼色,况他最知道红椒妹妹的,立马就问道:“红椒妹妹,你笑啥?”

红椒转身面对堂下看热闹的百姓。双手叉腰,昂然大声道:“我们被流放离开村子那天,青山书院的院长周爷爷叫人送了句话给我爹。”

见她停住不说,众人全都心急地瞪着她。

赵翔被秦湖等人在背后捅了一下,急忙上前问道:“红椒姐姐,周爷爷送了句什么话儿给张伯父?”

红椒也不管他是谁,对他咧嘴一笑,脆声道:“周爷爷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她高举双臂。扬声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我今天才明白这话的意思。苍天有眼!老天爷在看着哪!”

众人听得愣愣的。

“我张火儿在这对天发誓:若是在美味斋故意害胡钰被杀,将遭天打雷劈!知道么?我当时什么也没想,我就想躲开那要杀我的剑,可是那个家伙就被自己人给杀了。你们说,这是不是报应?”

胡敦大怒:“张杨。你侄女竟敢妖言惑众?”

张杨冷笑道:“妖言惑众?你说《易传》之《文言》是妖言惑众?”

胡敦怒道:“胡说!谁说那个!我侄儿之死明明就是巧合,说什么报应。不是妖言惑众是什么?”

张杨冷森森地说道:“你侄儿之死是不是巧合本官不敢妄言,但我小女儿的手却是被他故意跺烂的,她內腑亦被踢伤。如此对待一个幼女,其行径令人发指,死有余辜!这话不是妖言惑众吧?”

胡敦瞪着他呼哧直喘气。

黄豆面对红椒却扬声告诉大家道:“红椒妹妹,你真是糊涂了。人家要是相信因果报应。还会这样行事?不过,说一句谎言,要用十句谎言去圆它;干一件恶事,至少也要用十桩恶事才能掩盖。”

“所以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把屁股擦干净了,该灭口的灭口,该销赃的销赃,没准哪一年的哪一月的哪一天,一件小小的事就能将昔日的恶行扯出来。不过,要想做得干干净净,难得很哩!”

他这番话真正令人心惊,胡敦老谋深算,尚能保持镇定,胡钧却早面色大变。

胡钊却面不改色,目光灼灼地盯着红椒。

他下巴上包裹着厚厚一层棉纱,那是被红椒咬伤的。

看着红椒和黄豆旁若无人地讥刺胡家,他脸上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意,忽然抬手掐住下巴膏药一角,“滋啦”一声撕下包扎的棉纱,露出皮肉翻卷的伤口。

“张红椒,本少爷这下巴都叫你啃成这样,咱们这个缘分可真是不浅呢!承蒙红椒姑娘厚爱,本少爷定不负姑娘,择日就请大媒上张家提亲,请姑娘耐心等候!”

听了这话,众人都炸了。

一齐看向胡钊,只见他下巴被咬得皮肉翻卷,狰狞可怖,联系之前看热闹百姓们的议论,都不可置信地转向红椒——

胡钊下巴上的伤真是她咬的?

张杨、板栗和葫芦心里均“咯噔”一下,正想主意,瞥见胡敦冷笑的模样,暗道不妙。

红椒听了胡钊的话,哪里能忍得住,当即炸毛,眼睛瞪大一圈,就要跳起来大骂,却被黄豆一把拉住了。

忽然,一个略带童稚的声音传来:“我红椒姐姐最喜欢吃猪头肉、啃鸭下巴。”

是青莲。

这小子,说话真够损的。

黄豆心里闷笑,却被他点醒了,立即疑惑地问红椒道:“我说红椒妹妹,你不是最喜欢啃猪手的么,咋咬猪下巴了?还有,你再生冷不忌,这没炖烂你就啃上了?大冷天的,弄出病来是闹着玩的。”

第344章 本官听说你私通

红椒灵光一闪,嫌恶地对地上“呸”了一声,道:“我在黑莽原呆了四年,吃东西也不挑了。谁知这人心黑,肉也臭,没法吃,咬了一口就赶紧吐出来了。”

兄妹三人说得煞有介事的模样,众人先是愕然,接着轰然大笑。

胡钊面色铁青,冷笑道:“本少爷倒要瞧瞧,谁敢娶你这个啃了本少爷下巴的女人。”

红椒把眼一翻,冷“哼”一声,脆声道:“想娶本姑娘的人,从下塘集排到京城。本姑娘今儿在此宣布:择婿头一条,一定要跟本姑娘志同道合,也爱吃猪头肉和啃鸭下巴。”

输人不输阵,何况她还没输呢!

黑姑娘的话不论真假,气势十足不说,还风趣,引起百姓一片叫好,竟然有好些少年哄嚷“在下爱吃猪头肉”,秦湖等人喊得最大声。

喊完又面面相觑:好像他们都是不吃猪头肉的!

于是哄笑起来,都道,从此后去酒楼都要点猪头肉。

见此情形,黄豆气得沉脸对红椒喝道:“瞎喊啥!”

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板栗和葫芦走上前,笑眯眯地对红椒道:“走。伤成这样,等家去让娘用猪手炖花生给你补补。”

胡钊眼睁睁地瞧着众人簇拥着红椒出去大堂,眼神眯成一条线。

至此,此案暂告一段落,三司将审理结果急报在皇宫中翘首等候的永平帝。

皇帝看了奏折,略问了问,另加了两项处置:将虎禁卫指挥使展强贬官去职,永不录用;玄武侯当街暴打虎禁卫指挥使,虽有情弊,亦不可饶恕。罚俸半年;另外,责令刑部限日查清美味斋掌柜和小二之死,查明后,严惩不贷!

他是气狠了。

若百官都这样明目张胆地袒护、出气,毫不讲律法规矩,朝廷岂不要乱套?是以要用展强杀鸡儆猴。

汪正松从金殿出来。腰都佝偻几分,暗自思索告老的问题。

左都御史庞大人回家后,得知那些去作证的百姓都是妻子上张家闹事引出来的,大骂她“妇人之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得连晚饭也没吃。

没搬倒胡家,张家固然气愤不平,京都权贵们也暗替胡钰不值:平日里,那些权贵子弟火气上来了。踢小叫花一下,还真是常见的很,只要不出人命,谁又会小题大做?

可是,谁让他踢了刚崛起的张家人呢!

因此,王公大臣们都严厉叮嘱子女:近期收敛些,不许欺负弱小。张家刚从黑莽原回来,个个都跟要饭的似的。要是跟胡家兄弟似的碰上一个,岂不倒霉?

在这风口上。别说张家小姐少爷了,就算欺负了张家下人也不成的。听说他们从黑莽原带了不少人回来,所以要小心些。

经此一事,京都治安竟然出奇的好,不但没有欺凌弱小的事,甚至还那些权贵少年遇见黑瘦的小叫花一般的人。还主动打赏。

胡家,灵堂上又多了一具棺材。

胡敦早派人飞鸽传书给三弟胡敏,一边严厉警告胡钊:“不管你想干什么,近期都不许妄动。你就算不怕张家,难道皇上是那么好欺骗的?”

这个侄儿。聪明是聪明,但也极其护短,他竟然把美味斋的掌柜和小二都…若不剖析其中厉害,他是不是还要报复今日上堂作证的百姓?

见胡钊阴沉着脸,胡敦忽然满心疲惫和绝望:夫人跟儿子说得没错,胡家要葬送在他们手里了!

可是,他要如何补救?

干一件恶事要用十件恶事去掩盖,他们何止干了十件,哪一年的哪一月的哪一天会爆发呢?

自二弟去后,三兄弟同心同力撑起的胡家,如同破了一个大洞般,盛气尽泄,不复往日荣光。

胡钊见伯父灰败的脸色,心中难受,哽咽道:“大伯放心。侄儿也不是没轻重的人,不会在这时候轻举妄动,让人抓了把柄,先前是伤心糊涂了。可是伯父,咱们就算不报仇,也不能坐以待毙吧?”

胡敦沉声道:“你二婶和大哥已经没了,先收敛一阵子,避过这阵风头再说,不然他们不是白死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话你不知道?”

胡钊擦了一把眼泪,道:“大伯,这一次,咱们不用动手…”

他凑近胡敦说了一番话。

胡敦睁大眼睛道:“果有此事?”

胡钊点头道:“侄儿早就打听清楚了,六年前,那刘水生跟张灵儿都已经议亲了,因为其外祖家插了一脚,才没做成亲。这次刘水生主动请缨去西南,又拒不接受家中亲长定亲,定是…”

他竟然对清南村的事了如指掌,说起来如数家珍。

胡敦犹豫了…

张郑两家齐聚的喜庆,生生被胡家破坏了,因为这一连串的变故,上上下下都忙个不停。

张杨和板栗葫芦下朝后就钻进书房密议;小葱要里里外外打点家务、照应祖父母、娘亲和二婶以及弟妹们,没一点空闲;长辈们也没闲着,正为葫芦和秦淼挑日子成亲。

在这节骨眼上,这天胖婶上街回来告诉小葱,说街上百姓都在议论,玄武将军与今科进士刘水生私定终身,逼刘水生退了长辈定下的亲事,好娶她过门。

紧跟着,赵家等亲近人家也都派人来告诉这消息。

郑氏顾不得养胎了,和张槐把小葱叫了去细问详情。

小葱哪里还敢隐瞒,遂把跟泥鳅的一切事都倒了出来,愤怒、痛悔,外加伤心,在战场上她也没这么绝望过。

张槐张杨板栗葫芦碰头商议后,果断出击:发动亲友,清查流言来处。

于是,才清静了两日工夫,永平帝在早朝上又迎来了张家和胡家的又一波纷争:张杨弹劾胡家在外散布流言,蓄意败坏玄武将军闺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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