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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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见那些野菜洗得干干净净的,摊在晒簸里晾,杜鹃切得细碎,切完也不落地,而是装在一个木桶里,所以觉得肯定是人吃的,再没想到猪身上。

杜鹃好容易歇了笑,对他道:“你说炖肉吃也没错,猪喂大了才有肉,有了肉,炖什么菜都无所谓。这野菜叫‘马齿苋’,也是能吃的,晒干了炖肉真的很好吃。”

黄元郁闷地看着她,忽觉自己很孤陋寡闻。

想想,又不甘心地问道:“喂猪做什么弄这么仔细?”

杜鹃道,老人们说猪吃了带露水的草和菜容易拉稀,所以她喂猪的时候便上心了:每次都将野菜洗干净,再晾干水,然后剁碎,搀上玉米糁再喂猪。也是防止猪生病的意思。农家小户,死一头猪,过年可就没指望了。

“这么喂真的很好,咱家的猪很少得病,长得也肥。”

黄雀儿在一旁自豪地补充道。

黄元心疼姊妹们日子过得艰辛,不自觉要帮忙,用双手去捧杜鹃切好的野菜,往木桶里装。

黄雀儿忙拦阻,怕他弄脏了手。

杜鹃听了抿嘴笑,她却没拦阻。

黄元见她笑得意味不明,早红了脸。

他不知杜鹃并非嘲笑他,而是感叹:前世,她是地道的城里人,农家活一样也不会做,连大锅饭也是李墩烧给她吃的;今生,这个“李墩”什么也不会。要她伺候他,真是世事无常、命运轮转!

正想着,两个小人儿从外面跑进来。

“杜鹃姐姐,报名了!”

任远清娇声嫩嫩地喊着扑向她。

任远明则大喊“表哥”。上前搂住黄元脖子。

杜鹃和黄元抬眼一看,果然有个汉子和媳妇带两娃儿进来了,空着手,见了黄元弯腰鞠躬,喊“黄小夫子好”。

黄元忙喊“黄鹂”,一面端凳子,招呼他们坐。

那两口子却拘谨不安,又自卑惭愧,也不坐下,焦急地跟在黄元身后。不等他先问,就抢着向他诉说,说他家穷,又不会手艺,他家有的。黄家也有;他家没有的,黄家还有,所以不知拿什么交束脩和书费。

黄元忙笑道:“这也不难,请大叔帮我家…”

余大叔不等他说完,猛截断他的话,大声道:“去了,我去了!刚去你家地里。诶!去晚了!地里有四五个人干活。你爹说人够了,不要帮忙的了。”

他满面痛悔的样子,仿佛失去了一个天大的良机。

黄元赶紧换一样问道:“那木材…”

余婶子又抢着道:“他爹那年跌了腿,不能上山下大(木)料。”

黄元便安慰他们“别急”,一面蹙眉继续想家里还需要什么,一面示意他们两口子坐下说话。

余大叔和媳妇便忐忑地坐了。两小子站在一旁。

因见这小夫子半天也没拿个主意,他又性急,忍不住赔笑道:“不如等稻谷子收了,给两担米吧。”

黄家只有八分水田,这稻米一定缺的。

黄元却犹豫起来:他已经对泉水村的情形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这家若是送两担米给自家,那他们自己就只能全年都吃粗粮了,这似乎太无情了。

杜鹃见他为难,想要提点,又忍住了,且看他如何决定。遂放轻了剁菜的动作,只来回细切、轻拉,一边侧耳倾听。

黄雀儿和黄鹂也都望着黄元,一副由他做主的样子。

黄元心思连转,目光落在切猪菜的杜鹃身上,忽有了一计,便道:“大叔,晚辈可不能要你们的米。米给我们了,你们自己吃什么?我这里有个主意:不如你帮我家砍柴吧。——不管什么时候,这家里总是要烧柴火的。可是我家姐妹们都是娇弱女儿家,砍柴太吃力…”

杜鹃听得脸都红了,心想你真把我们当千金了?

可这被人重视呵护的感觉实在好,以至于黄雀儿和黄鹂都幸福又害羞地笑了,当真有几分娇弱的感觉。

余大叔却大喜道:“这也行?”

黄元肯定地点头道:“当然行!本来不收大叔的也没什么,但村里人多,若不定个规矩,难令人信服,说不定大叔和婶子还要听人闲话,我们也不好偏一个收一个的,只好这样行了。”

余婶子激动地说道:“这主意好!你家的柴火我们包了。黄小夫子这样怜惜我们,这点事再不做,人家还不骂我们不知好歹。就是有一样:旁人家每月都交二十文,我家就砍柴,这柴火不值钱,你们一年又烧不了多少柴火,我们太占便宜了。人家还是要说闲话的。”

她男人也表示这太轻松了,怕人不服。

黄元本是心疼姊妹,试探着这样行事。见他们乐意,他心里便有了更大胆的决定。于是又道:“这也没什么。我又有了个主意:大叔身子不好,索性这砍柴也别做了——我交给别人做去——你们帮我家另做事。”

余大叔两口子顿时面现急色,生恐他提出难事来,自己无法完成,倒不如砍柴了。

黄元一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一面指向正切菜的杜鹃道:“瞧,我家喂了两头猪,我姐姐每日都要打理这猪食。我瞧你家这两个小子很乖巧听话,我便安排他们读书之余,或早或晚,每天帮忙挖一担野菜回来喂猪。如何?”

余大叔听得更喜——这可比砍柴更容易了。

“哎呀,这样简单的事…”

“可别觉得简单。做一日容易,日日坚持则难。晚辈这样安排,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挣束脩读书,一则是让他们为父母分忧,二则是为了磨练他们的心性,三是令他们谨记:寒门学子若想出人头地,就得比旁人多下苦功。我早年间,也曾在府城摆地摊卖画呢!”

这番话,大致的意思余大叔是听懂了,眼睛就红了,推着俩儿子去给黄元磕头。

那两娃儿确也懂事,立即就朝黄元跪下了。

黄元坦然受了他们一礼,又告诫了他们一番,并让杜鹃指点他们如何做事。

杜鹃都听傻了,这才醒神,忙说这虽是野菜,却是她家特意种的,就撒在地头埂、山脚下、土坡上,所以…

等余大叔一家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杜鹃看着黄元还有些发愣,她觉得,如今黄家正向地主阶级迈进,快要脱离劳苦大众了。往后她是不是都不用干活了?

“这样安排如何?”

黄元笑问她。

杜鹃道:“好是好。可是你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你家姐妹就算不是如狼似虎,跟娇弱也挂不上边,砍柴更是砍了十来年了,何来吃力?”

黄鹂和黄雀儿听了一齐掩嘴笑。

黄元道:“你说得我心中更愧了。”

因问她们,还有什么事可以拿出来让人代做。

黄雀儿道:“还有什么事?饭总要我们自己吃。”

杜鹃也笑起来,道:“这样下去,就得买丫头来伺候了。说实在的,那样虽然享福,可是家里多出外人来,我还不习惯呢——我们一家人自在惯了的。”

黄鹂猛点头道:“对,多了人可不成!”

黄元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心意。”

这时外面又有人喊,黄元忙跟姊妹们打了招呼,携任远明去了私塾,黄鹂在后娇声叮嘱“哥,晌午早些回来吃饭!”

黄元回头答应,笑对她们挥手,还加了一句“我要吃脆脆的炒藕片!”黄鹂满口应承“嗳!”

杜鹃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差点切了手。

这一日,又收了十几个学生,比昨日轻松多了。黄老实两口子在地里劳作,因有人帮忙,下午也早早就收工。而杜鹃姊妹免除了外出干活的工夫,收拾家务自然更驾轻就熟,晚饭烧好后,又将院子清扫干净,搬出了小桌子、凉床和竹椅,并准备了瓜果,以备纳凉之用。

一圈野篱,圈不住农家欢乐,清脆笑声溢出墙外。

黄元归来,还在院外,听见这笑声便觉神清气爽;及至进院,又见姐妹们跟蝴蝶似的轻盈地在院中穿梭,心中更是充斥幸福、宁静、悠闲和安乐自在等种种滋味。

黄鹂和小顺见他来了,立即奔过去。

黄元兴致一起,趁着吃饭前的工夫,就在院里教弟妹读诗文、讲解文坛趣事。

饭后,他兄弟姊妹们纳凉说笑,黄元又教黄鹂弹琴。

杜鹃坐在竹床上,依着黄雀儿,悠闲地摇着五彩羽扇。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她忍不住打趣道:“黄鹂,你这弹的跟小宝哥哥锯木头差不多。你累点不要紧,我们可要好一段日子要熬了…”

黄小宝哈哈大笑。

黄鹂听了满脸不服气。

夜静星稀的时候,笑声停了,黄元与杜鹃论起经史文章来,其他兄弟姊妹都在旁听着,小顺听得不想走…

一切安排妥当,私塾定于七月初一开学。

这日上午,梨树沟来了一群亲戚。

第275章 伤心

黄家院里,歇了好几担挑子,还有竹篓等,这都是梨树沟的亲戚带来送黄家的礼。

黄家堂屋,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黄老实和冯氏也被叫回来了,是黄大娘让叫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两个大孙子,都在场,因为即将面临的这事很重要,她不敢自作主张。

杜鹃姊妹上了茶后,就去厨房张罗晌午饭去了。

冯氏起身笑道:“我去帮忙煮饭。”

黄大娘瞪眼止住,“老大媳妇,你别走!雀儿姊妹三个煮饭还不够?你陪陪你大舅母她们。”

冯氏只得又坐下,“娘这么说,那我就不去了。”

黄元扫了一眼奶奶和娘,淡笑着没言语。

黄老爹把大舅哥等人让坐下后,才引着黄元挨个拜见相认。众人都对黄家这个新孙子赞不绝口,都说黄老实好福气。

寒暄已毕,大舅爷才满心感激地对黄老爹和黄元道:“亏得姑爷福气大,丢了孙子又找回来了,如今连我们这些亲戚也跟着沾光,能把娃儿送来读书。梨树沟的人别提多眼气呢,都说方家老姑奶奶顾娘家。”

他竟没问一声,感谢的话先说上了,直接当黄家接收了这些娃儿来读书。

黄老爹听得心里直打鼓,不动声色地瞄向黄元。

黄元却对方舅爷抱拳笑道:“舅爷爷别说这客气话,亲戚间照顾是应该的。再说,奶奶可不就这一个娘家!”

众人听得大喜,黄大娘也是满面荣光。

然而,黄元扫了一眼坐在地下的一堆小娃儿,关切地问道:“可找到住的地方了?”

足足有十个孩子:方家六个,二婶娘家两个,大妞姐姐两个小叔子。全塞进黄家?

他不由得重新衡量这些淳朴的乡下人,包括他的长辈。

无他,他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方大舅爷和小舅爷顿时笑容一僵。

方家其他众人也都把心悬起。空荡荡没着落。

大家一致把目光对准黄大娘,寻求支撑。

黄大娘心一慌,刚要说话,就听黄元笑道:“前儿奶奶跟我说起这事。我跟小叔还商量呢,说再难也不能不管亲戚,所以我们腾了一间屋子出来让两个表弟住,吃也在家了。我家困窘的很,一间屋也挤不出来。——姐姐她们可是三个人住一屋呢。可我瞧来了这么多表弟,其他人可是找到人家住了?”

黄老二在黄元说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赔笑点头,其实他完全不知道黄元的主意,所以听到后来就愣住了。

黄家老两口也一样,连冯氏也没料到儿子这样当面说。

大舅爷一时难以接话。满脸皱纹加深。

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不知这样有些过分!

只是儿女众多,各不相让,他竟不知如何调停这事;再说,黄大娘又亲口答应了。他们可不就指望上了。

小舅爷眼巴巴地望着姐姐(黄大娘),哭丧着脸道:“泉水村我们就黄家一门亲,哪还能找着地儿住?姐姐…”

黄元又抢在黄大娘前接话道:“这我们也都知道。唉!这事可真叫人为难!侄孙以前流落在外,对爹娘祖父母一天孝心未尽,满心惶恐;这次回来,就是要侍奉爷爷奶奶和爹娘,一面发奋读书。然后再下场挣个功名,光宗耀祖!可是,我瞧见家里这样穷困,我便吃睡不安,心里觉得:万万不能让爹娘养着,不得已才办了这私塾。不说孝敬长辈吧。只求能让长辈少操些心。如今对表弟们实在爱莫能助!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两个人,这么多人,要是都住在黄家,我们实在顾不过来。若是办这私塾。不但没能孝敬长辈,反而给长辈增添了劳累,侄孙岂不是该死?那还不如不办呢!舅爷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番话有情有理,叫人难以反驳。

大舅爷和小舅爷连连点头,笑比哭还难看。

说一千道一万,没个让亲戚为自己的孙子尽心的道理,人家也要过日子不是!

黄老爹不能为亲戚仗义,满心羞愧,低头不语。

黄大娘面对亲戚,更是像犯罪一样。

大舅奶奶、小舅奶奶等人僵了一会,便深情地叫“姑奶奶”,然后你一言、我一语,说她们不是厚脸皮的人,哪能不体谅姑奶奶的难处,也晓得让娃儿住黄家添麻烦,可是,这些娃儿都是好苗子,实在不忍心荒废他们,不靠姑奶奶照应,还能指望哪个呢!

黄大娘听得心一热,才要开口,黄元又说话了。

他看了看地上那些孩子,对大舅爷道:“舅爷爷,这读书也是要讲天分的。像我小宝哥哥,就说他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我要教他他还不来呢,说要给家里干活——”黄小宝急忙点头——“舅爷爷舅奶奶们不妨挑一挑,选两个聪明爱读书的留下。”

话都说这份上了,两个舅爷爷还能不明白?

他们对视一眼,点点头,叹了口气,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随即,他们便靠近商议起来。

黄元也和黄小宝交换了下目光,暗松了口气。

然而,接下来的情形却超出了他们的意料,充分证明他们是多么年轻识浅,哪怕黄元自以为比这些大字不识的庄户人懂得大道理,也一样无济于事。

先说方家,来的这些娃儿都不是一家的,分属五六个表叔。大舅爷才一说强儿聪明,小舅爷就接着说二娃机灵,然后大舅奶奶等人纷纷开口,这个说铁锤能讲会算,那个说铜锤是当官的料…说到后来,竟是一个都不能舍弃!

媳妇们就对黄大娘哭诉,言下之意,若是舍下任何一个,都是丢一个秀才、举人,也许将来会是状元,都会令一个可造之才夭折。

一时间满屋人都叫“姑奶奶”,黄元听得目瞪口呆。

大舅奶奶推心置腹地对黄大娘道:“我们也晓得姑奶奶难,我们也没想白吃白住。这不,我们都商量好了:一年的米粮费用,都要按数给呢!”

小舅奶奶急忙跟上道:“那是!我们怎么能让姑奶奶白操心呢?亲戚也不能这么贴!米粮不说,肉菜那些。只要我们家有的,都要孝敬姑奶奶!不然都叫姑奶奶赔,谁赔得起这个?”

说着转向儿孙,“你们千万要记得姑奶奶的好。”

众人乱纷纷答应,十分恭谨。

黄大娘听得心怀大畅、满面荣光,又不忍心;又看见院里几担东西;加上众人左一声“姑奶奶”,右一声“姑奶奶”,叫得她晕了头,便脱口道:“都留下吧。先挤挤,老大家过些日子就要盖屋子了。就能住过来。”

说完忽觉不对,却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方家人一片欢呼称颂,把老姑奶奶夸得跟菩萨一样。

黄大娘不敢往孙子那边看,却对冯氏道:“老大家的,这些天人家送了那许多木料来。要盖多少屋子盖不起来?你只要说声盖,帮忙的人排成队!”

众人急忙接口“我们都来帮忙!”

亲戚及时撑腰,令黄大娘胆气越壮,对冯氏又道:“亲戚们这样看重,这是多大的脸面!再说,也都不是外人,这可是你舅舅!亲娘舅!”

冯氏赔笑道:“娘说的对。亲戚照应是应该的。”

此言一出,黄老爹长出了口气,第一次看大儿媳顺眼。

黄大娘更是大喜,这才敢看向孙子。

出乎意料的,黄元却没大反应,只微微一笑。问道:“奶奶这样安排,孙子无不从命。可是,眼下怎么住?大热天的,也不能马上起屋子。村里人尊重咱们,咱们也不能使唤太过了。”

黄大娘顿时振奋不已。道:“这好办的很。老大这里先住四个。老大,你和你媳妇睡阁楼,把屋子让给你表侄子住,他们人小,爬阁楼不稳当…”

黄元深吸一口气道:“还是让孙子睡阁楼吧。”

黄大娘和黄老爹异口同声说不行。

黄元忽然提高声音,一字一句道:“若是让爹娘睡阁楼,孙子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都被他庄严坚决的神情震住了,屋内鸦雀无声。

黄元对黄老爹道:“爷爷,这事奶奶不知,爷爷当知道。孙子是读书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孝’字!当日因为忤逆爷爷的事,已经被御史大人革除秀才功名;今日若是让爹娘睡阁楼,自己却安享尊福,往后别说当官了,能不能准许孙子下场考试都难说呢。奶奶爱护晚辈的心是好的,只是天下间断没有这个道理!”

黄老爹听得心颤,对老婆子吼道:“你瞎说什么?”

他再不喜大儿媳,现在也不会对她摆脸子了,就像他在府城听戏上说的,大儿媳如今是“母凭子贵”,不能不把她当数了;还有就是孙子说的“孝”字,真是太可怕了!

老头子突然撂脸,孙子又说得如此严重,黄大娘不禁有些心慌,急忙道:“不睡就不睡。让你姐姐…”

黄元愤怒了,再次截断她的话道:“我黄家虽不是什么诗礼大家,可孙子好歹也读了几本书。既读书,便明理!我的姐妹们,算不得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但也不能当着人、每天撅着屁股爬高上低,有损闺誉不说,孙儿将来走出去都要被人耻笑死!奶奶还是别操心了,就让孙子睡阁楼吧。孙子已经大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吃点苦是应该的。姐姐们小时候,哪不是几岁就干活吃苦?小宝哥哥也是一样,小顺虽说识了几个字,那也是一边放牛一边背书。咱们黄家娃儿都能吃得起苦!”

黄老爹看着孙子凛然神情,知道他生气了!

他们伤了这个孙子的心了!

第276章 无奈

他对黄大娘喝道:“睡阁楼怎么了?小娃儿腿脚麻溜,爬树都快,爬阁楼怎么了?要是连这点苦都不能吃,还来念什么书?就让他们睡阁楼!他大舅,你说对不对?”

大舅爷疾声道:“对,就该叫他们吃苦!”

众人也都急忙附和,坚不让黄元睡阁楼。

黄大娘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再吭声。

黄老爹心里压了一块铅似的沉重,之前对亲戚的愧疚,忽然就变成了对儿女的愧疚,这感觉令他很不好过。

也真怪了,今日之事,从大儿子到大儿媳,再到孙子孙女,都无人违逆老两口,都以老两口的话为尊,可是他心里却觉得惶惶不安,尤其不敢面对黄元。

黄元却跟无事人一样,打量了那些娃儿一眼,指出其中四个年小、看去很实在的方家娃儿道:“就让他们住我家吧。他们小,正好让二姐和黄鹂照管。其他大的都懂事了,吃穿都能照顾自己,住老屋那边不会惹奶奶操心劳累,再者另几个是二婶家的亲戚,住那边也亲近。回头等天凉了,这边盖了屋子,看看再挪哪个过来。”

黄大娘见他依然孝顺为自己打算,喜得合不拢嘴。

亲戚们也喜出望外,都忙不迭答应,万不想这样顺利。

凤姑和黄老二却心如油煎,没料到这个结果。

之前,他们根本没敢答应凤姑娘家和大妞婆家的娃来读书,但他们跟着方家大舅爷一块就上门了。这摆明了就是攀比:要不收,一个不收;要是收了方家的娃,那他们的娃也不能落下。

凤姑看着黄元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他怎么就答应了这事。还有杜鹃和黄鹂向来不肯吃亏的性子,今天怎么没出头?还有冯氏的态度,实在太恭顺了,太让她意外了…

想想往后的日子,她心里沉甸甸的。

此事定后。亲戚们再叙话就亲近许多。

黄大娘因为孙子之前是不答应这事的,为免他心里存了不痛快,要表白好处,帮娘家长脸。便自豪地指着院里那些担子道:“元儿,这些东西都是你舅爷爷他们挑来的,说不能亏了你家…”

大舅奶奶马上笑道:“就是些糯米、芝麻、红豆什么的。都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怕侄孙子瞧不上。”

小舅奶奶也不甘落后,接着道:“对,对!我们的也是,都不值钱。我家老二还拿了一支人参来给他大姑补身子,就是太细了些,不过好歹是人参…”

一时间,人人都把自己带的东西数了一遍。

黄元含笑谢过。又道:“这些都给爷爷奶奶吧。”

转向黄小宝,“小宝哥哥待会挑回去。”

黄小宝毫不推辞,点头答应了。

黄老爹急忙拒绝,黄大娘也非常大方,说不要。

黄元正色道:“这些东西。既是方家人孝敬姑奶奶的,也是我和爹娘孝敬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怎么不要?别说这些个东西,就是前两天我们收的东西,娘和姐姐还另外备了一份,今天就要送过去呢!”

黄老实和冯氏急忙点头,说都收拾好了。

孙子越这样孝顺。黄老爹心里越不踏实;黄大娘却喜得癫狂,满脸自豪,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心里一激动,又见亲戚们太过小心和低三下四,她便想在他们面前显摆能耐,以证明自己顾念亲情。又证明孙子是是多么孝顺看重自己,遂安慰他们说,她照顾侄孙是应该的,再说黄家如今不比从前,能照应得了。

“…嫂子是没看见。送什么的都有!有吃的有用的。老大家如今可好过了,连地里的活计都有人帮忙做了,猪草都有人帮着割了呢!…”

她满口炫耀,仿佛孙子就是泉水村的父母官。

亲戚们顿时满目艳羡,赞叹不绝,同时心里麻烦黄家的内疚也减轻了许多,神色坦然不少。

黄元暗自长叹,丢给娘一个安慰的眼神。

冯氏便起身,笑着对婆婆道:“娘,你陪大舅母她们坐,我去厨房催催,看饭好了没。大舅舅他们一大早起就往这赶,怕是肚子早就饿了呢。”

大儿媳今天这样乖巧体贴,黄大娘十分满意,乐呵呵地说道:“嗳,你去瞧瞧。也不要太催,总要多做几个菜。这么多人呢,不然不够吃。”

冯氏连声答应,赔笑着出去了。

凤姑忙也说要帮忙,也跟去了。

这里,黄元陪着长辈们说话。对于亲戚们的感谢,他谦虚地说,只要亲戚们不嫌黄家穷苦,放心把娃儿搁这,他们多累些也是应该的,就怕照应不周,惹亲戚们怨怪。

大家急忙说哪能呢。

于是纷纷转向娃儿们,好一番训斥和教导。

“二娃,你要听你表哥的话;要是淘气,我打断你的腿!”

“晓得了,娘!”

“强子,你别没眼色光顾读书,小娃子要机灵些,抽空帮你老姑奶奶做些事,多陪她说说话。要是你懒,我扒了你的皮!”

“嗳!”

“铁锤,等你将来做官了,你最要孝敬哪个?”

“孝敬姑奶奶,还有黄家哥哥!”

“嗳,这才好!”

杜鹃正在外面廊下烧炭炉子,听了这些话十分无语。

正忙着,黄元出来,歉疚地对她一笑,轻声道:“对不住,要委屈你们了。”

杜鹃安慰地对他轻笑,道:“没事。”

黄元不再说话,蹲下身,接过她手中的扇子,轻轻对着土炉子扇风,看着炉中的黑炭渐渐变红…

梨树沟的亲戚饭后就欢天喜地告辞了。次日一早,各自收拾了衣物行装,带着娃儿又赶来,安排他们分别住入黄老大和黄老二家,从此和泉水村的娃儿一起读起书来。

然读书这个营生不像种地,撒了种子几天内就能出苗,“十年寒窗苦”,短期内是没有效果的;再说,各人资质和心性也不同。有些娃儿不爱读书,还有些娃儿往日野惯了,骤然被圈起来逼他读书写字,他便受不了。

因此两点。黄元开馆十来天后,待新鲜劲头一过,娃儿们便在学堂里闹出种种事端来:有的逃学,有的打架惹事,或者撕了书本、打碎砚台的,为此受罚不知多少。

有些爹娘望子成龙,把娃儿打骂一顿,依旧还叫他去上学;另有些爹娘见花了束脩不说,娃儿学了好些天,才认得没几个字。家里倒少了人干活,略算算账,觉得很吃亏,又嫌考秀才之路实在遥不可及,便索性不叫娃儿去了。

一月后。竟有二十来人退学了。

这原在杜鹃和黄元意料中,便将束脩退给他们了。

再说黄大娘,一月下来真是心力憔悴、差不多要病倒了。

自从侄孙们住进家里后,她为了在娘家人面前长脸,且这事是她一力主张答应的,因此不敢抱怨,勤勤恳恳打理家务、伺候一家子茶饭。

可往日伺候自家人。儿孙的生活习惯和脾性都是她熟悉的,心中不存他念,做事自然一心一意,现在却不同了。

先说煮饭。

家里整整多了六个娃儿,无论饭粥,一煮就是一大锅。炒菜更要费心。每次舀米粮时,她心里便肉疼不已,再无当初收礼的喜悦和风光,且十分怀疑她收的那些米粮物资到底够不够侄孙们吃的,长此下去。家里能贴补过来吗?

再说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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