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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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不闪不避,淡笑着回看他。

他的眼里没有仇恨不甘,但也不像以前看见她目光炽热、躲闪害怕,更没有羞惭愧疚,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意味莫名。

杜鹃心下恼怒,盯着他的眼神犀利起来。

八斤见她似乎生气了,这才垂下眼眸,杜鹃就走过去了。

黄元早觉不对,沉默着,等走过去一段路,才轻声问“这人是谁?”

杜鹃也沉默,心里比量了下距离,若详说,估计在到家之前说不完事情经过。但是,她又觉得有必要告诉黄元,令他小心此人。因此,她便三言两语,概括地将四月间发生的闹剧说了一遍。

黄元震动不已。

他停下脚,转头看向来路,八斤已不见了。

他便放慢脚步,细问杜鹃当时情形。

一番问答后,他郑重问杜鹃:“槐花平日为人,是不是腼腆害羞,虽十分想见林春,及至见了他又躲呢?还是想尽办法也要接近他呢?”

杜鹃见他问在关键处,忍不住苦笑。

她想起槐花请林春雕印章,还有上次死活赖着自己、要跟去打鱼的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黄元见她这副神情,哪里还不明白。

他冷笑道:“上次遇见她,我便觉得她不是个单纯的女子,说话颇会拐弯。她举止落落大方,若见林春醉酒呕吐,不是该上前问一声吗?当时人来人往的,问一声有什么,何必特地跑来找你去。”

杜鹃叹气道:“便是再怀疑,没有证据,又能怎样?”

黄元冷哼一声,道:“据我看。她未必真与你交好,指不定是借着你来接近林春。虽没有证据,她当日举动也太奇怪。若真是蓄意加害你,实在令人心惊——她才多大?又是自幼生长在山里。本该心性单纯才对。这样女子,你往后要仔细当心。”

杜鹃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不觉停下脚步发怔。

黄元忙问:“怎么了?”

杜鹃不知如何说,想了一会,才道:“上次林春走时,听桂香说,槐花原本没打算去她姑妈家的,后来又去了,跟林春同行。原说过几天就回来的。可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

她疑惑不已:难道槐花去找林春了?

黄元拉了她一把,道:“这是林春的事。”

杜鹃随着他往前走,心里终究不踏实,想着找一天去看桂香。问问怎么回事。

黄元想问“你惦记林春?”心思一转,把这话咽了回去,转而又问上次风波结果:林家是如何处置八斤的,小莲去向等。这一问,问出好大一场闹剧,令他心惊。

说话间,就到了家门口。

就听院内传来吵闹声。细听,都是童稚的声音。

两人对视,都疑惑不已:难道这边也吵起来了?

黄元急忙进院,发现果然吵起来了。

原来是余家两个小子,小名叫“狗娃”“狗剩”,黄元觉得不大好听。便为他们起了“余平”“余安”的学名。两娃很懂事,隔天帮黄家挖一担野菜喂猪。那余平有次见杜鹃清理猪栏,觉得她仙女一般的人物,却弄猪粪,十分看不过。硬要帮忙,说他人小,进猪栏还利索呢。这一帮,黄鹂看出便宜来了,她又最会哄人的,便常哄着这对兄弟清理猪栏。余平余安丝毫不嫌辛苦,干得很欢畅。而住在黄家的铁锤几个小子见了,自觉是黄家亲戚,身份优越,也隔三差五地使唤他们兄弟。余平余安碍于面子,听了一回,又来了第二回,渐次就被他们呼来喝去的。

入秋后,西瓜下市了,这余家种得晚,还有些秋瓜。余平兄弟今早摘了三个小秋瓜送来,结果铁锤他们一人抱一个,竟抢着吃了。余平大怒,说他是摘给黄小夫子和杜鹃姐姐他们吃的,不是给他们吃的。铁锤便要他再回家摘去。双方就吵了起来。铁锤等人骂余平不知好歹,上学不交束脩,连个瓜也舍不得送,气得余家兄弟眼泪直打转。

黄元喝住他们,把铁锤等人好一番教训。

杜鹃问黄鹂“你怎不管?”

黄鹂小声道:“闹大了才好呢。”

杜鹃狠狠瞪了她一眼,拉过余平叮嘱道:“往后不管谁指使你们都别听,你是交了束脩的。”

铁锤等人很不服气,觉得他们是黄家亲戚,又送了许多东西给黄家,可是表哥表姐却对这两个穷小子和颜悦色的,杜鹃姐姐还常给他们讲成语故事、教他们背诗,凭什么?

看着他们愤愤的模样,杜鹃皱眉,和黄元交换了个目光,觉得解决此事迫在眉睫。

傍晚的时候,梨树沟的大舅爷爷、小舅爷爷来了。

没费什么口舌,他们立即张罗将娃儿们搬出黄家,只恳求黄元:要借用私塾的厢房给娃儿们住。往后,他们几家每月轮流派人来照顾他们,帮着洗衣煮饭,一切都是自管自理,不劳黄家操心一点。

之所以这样,因为他们也觉得这么送东西家里负担不起,私心里又觉得赔了东西娃儿却没被照管好,吃苦受累不说,还不能好好读书。

黄元满口答应,说黄家别的不便照应,但可以免束脩和住宿费。为此特地找了林大猛,说了黄家的难处。林大猛爽快地说,私塾本就是给他用的,他看着办就是。

于是,借用房屋一事就落实了。

两个舅爷爷大喜,觉得这样家里省了好些费用。

当下,他们就张罗开来:请黄老二父子帮忙打床、洗脸和洗脚的盆等用具,又回村去搬了锅碗等物来。第二天,这些娃儿就从黄家搬去私塾厢房住了。

跟来照顾娃儿们的是方家三表叔的闺女:方杏儿。

第280章 鸿雁传情

方杏儿十四岁,比杜鹃大一月,是个勤快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她不仅将娃儿们饮食起居照应的妥妥帖帖,还主动打扫学堂,将私塾内外收拾得十分整洁;闲暇时也做些惠而不费的小吃食,趁课余让娃儿们送一小碗给黄元尝尝,以示尊师之意。

黄元骤然甩脱了一个大包袱,一身轻松;又见新安排无不妥当,更是满意。然几天下来,他便不自在了,只觉得私塾里住了这么个表姐,他行动拘谨不少。

这日傍晚下学,他匆匆收拾了书本等物离开,在院里碰见带着娃们打扫的方杏儿,忙站住招呼,说“辛苦”等语。

方杏儿微笑道:“这点事算什么。表弟这样照顾亲戚,我们住在这,连束脩和房费都不用交,再不知感谢,真不晓得好歹了。先前是没想起来这个法子,一窝子人都哄在姑奶奶和大表叔家,实在不像话的很。我娘常在家说,很对不起姑奶奶,看起来送了东西,其实姑奶奶哪稀罕那些呢!不是至亲,她也不会揽这桩闲事,心里很过意不去呢…”

黄元见她说得有情有理,不好不答,只得赔笑说“都是亲戚,应该的。”等她略停下,便急忙插道:“表姐且忙,弟弟尚有些事回家跟娘说,这就走了。”

说完不等方杏儿回话,便转身走了。

方杏儿看着那健朗的背影,面色微红。

且说黄元回到前面,在院子门口碰见林大头,忙站住道:“大头伯伯好。这是干什么来的?”

林大头高兴地笑道:“春儿来信了。我给杜鹃送信来的。哦,也有你两封信呢,你娘搁你屋里去了。”

黄元听了心里一凝,忙问他林春在山外可好,寒暄了几句才进院。

院里晒了许多东西,大簸子小簸子排满了。黄灿灿的玉米棒子挂在廊下竹竿上,冯氏母女正在忙着收。

黄元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因不见杜鹃,心下一转。径直进去厅堂,拐进她姊妹房里。

只见杜鹃坐在小圆桌前,手里拿着厚厚一沓信纸,正逐一翻看,面上含着浅笑。听见动静,她忙抬头,见是黄元,笑问:“放学了?”

黄元不答,静静盯着她手上的信。

杜鹃忽然尴尬起来,解释道:“林春来的信。”

她有些心虚。只因这信实在太厚了,足有二十张纸。

黄元见她这样,忽然若无其事地笑道:“他还好吧?”

杜鹃道:“还好…”

不等她详说,黄元就笑道:“大头伯伯说,我也有两封信呢。我过去看信了。一会儿吃了饭。咱们去娘娘庙那散步,看上弦月。”

杜鹃忙“嗳”了一声,愣愣地看着他掉头而去。

再低下头看手中的信,只觉烫手。

林春在信里也没说什么令人心惊的话,不过是将他日常生活琐事事无巨细地娓娓道来。杜鹃读着,仿佛他的早晚起居、学习玩笑都历历在目。

这更比一切剖白都叫她惶然。

她默默地想道,想个什么法子让娘说出真情呢?

她必须要做决断了。然后告诉林春自己的决定。

再说黄元,回到自己房里,果见窗前书桌上有两封信。

他放下书本,先捡起那信看了看,分别是昝虚极和沈望来的。于是坐定,才不慌不忙地拆信看。

先看沈望的。信的内容无非是埋怨他一入深山。便将好友置之脑后云云,又说他如何思念他,以至于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他含笑摇头。

接着,他又拆开昝虚极的信。

这信要厚些。除了问候他,还简述了些山外新鲜人事;末了又说,他因听林春说山里四时景致,心下向往,决定等他回家探亲时,约三五同窗好友随行。届时要他“杀鸡屠鸭”,他们要与他“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看到这里,黄元再次微笑。

他想,以为这旅行好容易呢,也不知林春告诫过他们没有,别兴兴头头地跟着来,却在黄蜂岭那失足掉下悬崖,岂不惨?

一面想,一面翻开最后一页信笺,注目一看,不禁一愣。只见上面蝇头小楷,写着王摩诘的一首诗,乃是描写他归隐悠闲生活的: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那笔迹虽与昝虚极字体相似,却略有些娟秀,不是十分熟悉他的人,断认不出来的,只会以为是他写给黄元,问他眼下生活是否也这样悠然惬意,虽无友人相陪,却常得竹、月相伴!

黄元却心中一颤。

他认出这是昝水烟的笔迹。

当初离开府城时,他收到昝虚极转交她的一封信,言“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如今寄来这首诗,虽无别样题外话,他却看出她不再“将心托明月”,而是“将心化明月”,不管隔多远,不论他在何地,她都静静地照着他。

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竟会有这样念头。

然而不知为何,他觉得她就是向他传达了这层意思。

她将这首脍炙人口的诗混在堂哥信中,瞒天过海;一个“情”字未提,若非知音,断不能体察她这份情意。

可是他体察出来了!

一时间,黄元心乱如麻。

他静静地怔了一会,听见窗外娘和大姐低低的说话声才清醒过来。垂眸看了看手上的信笺,果断按原折痕折叠起来,再装入封套,和沈望信一块,放入抽屉里。

不该胡思乱想的,他想道。

就当是虚极兄写的吧。他写的是不错,可是却没想到:每次他弹琴的时候,可不是独自一人,身边总有姐妹相陪的,杜鹃还常以洞箫来和呢,虽然她吹得不如林春好。

起身走出屋去,走到冯氏身边,问:“娘,这是什么?”

冯氏用手抄着筛子里的豆子。往篓子里装,一面笑道:“红豆。你爹、你妹妹都喜欢吃豆沙饼和豆沙汤圆,我就多种了些。瞧,这都有七八斤了呢!”

黄元奇道:“在哪种的。我怎没见地里有这个?”

冯氏道:“靠山边,最远的那块地,我在地头埂种了一小块。这个哪能占好地呢,要是天干收不上来,也不心疼。”

黄元点头,顺手抄起一捧豆子,感觉滑溜溜的,从指缝间漏下。他一面玩,一面靠近冯氏,低声道:“娘。找个机会,你跟爹和爷爷奶奶说了杜鹃的事吧。”

冯氏就呆了:“说…说么?什么时候说?”

她忽然就紧张起来,又喜又忧。

喜的是此事公开后,儿子亲事就能定了,她心中再无秘密负担;忧的是不知公婆和村人如何说她。又将会闹出什么事来。

黄元见她这样,轻声安慰道:“娘别担心,有我呢!”

冯氏想起儿子当家事事妥帖,才把心定了些。

娘俩低声说了几句,暗定于八月十五之前把这事公开。正说着,那边黄鹂娇声叫道:“哥,来帮我摘扁豆。”

黄元抬头“嗳”了一声。道马上来。

冯氏呵斥道:“摘扁豆也叫你哥!他还要看书呢。”

黄鹂辩解道:“看书也要常歇歇,不然眼睛受不住。哥哥教了一天课,现在就该歇歇,活动活动,等吃了晚饭再看书。这墙头上的扁豆我够不着,哥哥个子高。胳膊长,所以我喊哥哥来摘。”

冯氏哑然,顿了会才气道“你浑身都是理!”

黄元对她安慰地笑笑,就朝院墙边走去。边走边想,等和杜鹃的事定了。就回信告诉昝兄,这也算喜事了。

走到墙边,伸胳膊毫不费力地摘墙头上的扁豆,一面故意问小妹子:“往常你怎么摘的?”

黄鹂提着篮子跟在他身边,笑道:“端板凳站了摘。现在有哥哥了,不用板凳了。”

黄元哈哈笑出声来,觉得小妹子忒可爱。

黄鹂见他不分老嫩都往下捋,急忙叫道:“摘嫩的,挑嫩的摘。就是青色的,像这样扁扁的,里面豆子没长鼓起来的。”

黄元停手,低头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样品。

“为什么要摘嫩的?这些呢,都不摘了?”

“太多了,吃不完。今晚就摘这一条墙面上的,和辣椒一块泡酸菜;明早再把那边墙上的摘了晒干菜;这些老的就留着,养老了收豆子,做豆种也好,煮稀饭也好。”

黄元听清楚了,重新按要求摘起来。一边摘,一边微笑着听小妹说酸扁豆送粥如何好味,干扁豆焖肉最香等等,心里充满温馨的感觉。

自回来,他就见全家人日日忙的都是吃穿二字,除此外,并无别样复杂追求。而他原先看不上眼的几亩地,也在家人的勤谨伺候下,不仅收获颇丰,而且据他一日三餐所食来看,并不比在山外吃的差。比如那几斤红豆,他想也想得出姐妹们会用它做出新鲜花样食品,给农家生活增色。

简单质朴的生活,是万丈红尘的缩影!

“黄鹂,你又使唤人!”

黄雀儿走来笑道。

黄元喊“大姐”,问她晚上吃什么。

黄雀儿抿嘴笑道:“晚饭是杜鹃做的。不过,还真有一样好东西。不定你没吃过。”

黄元听后十分雀跃,忙问“是什么?”

黄鹂抢先道:“竹鼠肉。是大姐夫送来的。”

黄雀儿红了脸,叱道:“什么大姐夫!乱说!”

第281章 捡来的闺女

“乱说什么?”

随声而来的,是笑盈盈的杜鹃。

黄元转头,上下打量她。

杜鹃瞅着他道:“你看我干什么?”

黄元一笑,咳了一声道:“没什么。晚上有竹鼠肉?老鼠你也敢杀,敢吃?”

杜鹃笑道:“你没见过竹鼠?这可真是奇怪,你原先在杨家,他家那么有钱,连竹鼠都没吃过?”

黄元老老实实地回道:“没吃过。听都没听过。”

黄雀儿道:“山外没这东西。听夏生哥哥说,上次水秀姐姐回来,带了一只回婆家,他们都好稀奇呢。”

又告诉黄元,这竹鼠是什么样一种动物。

姐弟几个纷纷动手,沿着篱笆墙摘扁豆,一面说笑。

正忙着,就听院门口有人叫“黄鹂,爹回来了。”

黄鹂一听,赶紧把篮子塞给大姐,自己飞奔过去迎接老实爹,“爹,你回来了!可打到板栗了?摘了山楂么?哎哟,好些菌子!”

黄老实从肩头卸下背篓,黄鹂探头查看,一边嚷嚷。

杜鹃见爹回来了,将手中刚摘的扁豆往篮子里一丢,拍拍手道:“爹回来了,我去下面。你们也快点摘,马上就开饭了。”

说完转身飞快地跑向厨房。

黄元和黄雀儿果然加快动作。

因墙根下还种了南瓜,插脚在藤蔓间,不时碰触到一个南瓜,脚踢得它晃动。可是,有一次黄元却仿佛踢到一块大石般,纹丝未动。他俯身拨开南瓜叶,失声叫道:“这么大!”

那是个巨型南瓜,足有脸盆那么大,不知几十斤。

黄雀儿随意扫了一眼,并不惊奇,笑道:“这个大的。我们特意留的。这样的还有好几个呢。等长老了,摘了放起来,不容易坏。冬天做南瓜饼吃。你肯定没吃过南瓜饼吧,又甜又软。”

黄元直起身子。呵呵笑起来。

等他们姐弟将这面院墙上的扁豆摘完,那边冯氏和黄鹂也将桌椅搬到院中,杜鹃脆声招呼吃饭了。

此时,暮色渐浓,犹可见村子中央炊烟袅袅,又有几家呼儿唤女喊吃饭了;鸡们四处溜达,就是不肯进笼;黄狗也兴奋地窜来窜去;村路上,晚归的农人相逢,站着依依叙话。

黄元洗了手,走到桌边。挨着老实爹坐了,嘴里问“什么好菜?”眼睛却扫向桌上。只见每人面前一只大粗碗,碗里是满满的挂面。桌子当中摆着三菜一汤:一碗红红的干虾熬肉酱;一碗炒三丝——乃是扁豆丝、红辣椒丝和火腿肉丝;还有一碗肉烧山菌,菌子都烧碎了,卖相不如前两道菜好看;另有一大砂锅清亮肉汤。香气四溢。

黄老实呵呵笑道:“这酱拌面吃最好了。”

一面抄起木勺,舀了一大勺酱,放在碗里,用筷子翻抄搅拌,一面叫黄元也学他。

黄元却挨个将三碗菜都尝了一点。

黄鹂盯着他问“哪个最好吃?”

黄元点头笑道:“都好。依我看,蘑菇其貌不扬,味道却最鲜美。比之前吃的更鲜;这虾酱和扁豆香辣可口,适合佐面;这个汤么…”

杜鹃早帮大家一人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又解释道:“这菌子是爹刚捡回来的,我又放了点竹鼠肉在里面,你说能不鲜?不管什么东西。现采现吃最能保持鲜味。”

黄元笑着点头,低头喝了一口汤,眼睛一亮,道:“果然好汤!这就是竹鼠?怪道你们这样稀罕它。哎呀,真是人间美味!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黄老实和冯氏听了愕然,杜鹃姊妹则放声笑起来。

当下,一家人围桌而坐,在暮色中进食。

黄元放怀吃了一大碗面,又喝了一大碗肉汤,吃得头上都冒汗了,冯氏还在不住帮他搛山菌,就因为他夸了一句“鲜美”,又让杜鹃帮他再盛汤。

黄元忙摆手说,吃不下了。

他见老实爹已经添了第三碗了,犹不饱的样子,忙劝道:“爹,晚上少吃些。待会就睡了,吃太饱不易克化。”

杜鹃笑道:“你别劝,爹饭量大。再说,他待会还要照应牛和驴子,洗了澡还要出去逛一圈,跟大头伯伯他们唠叨说话呢。”

黄元也就罢了。

一时,隔壁林家也摆饭了,林大头高声问这边“元儿,竹鼠肉可好吃?”

黄元急忙高声回道:“十分好。多谢大头伯伯了。”

两家人就隔着院墙说笑起来。

忽然方杏儿走进来,打了招呼坐下后,拿出一双单布鞋,说她闲时抽空做给黄元的,感谢他对表弟们的照应等。

冯氏忙感谢,接过去凑在眼前仔细观看。

一面夸赞,一面问道:“你这几天做的?”

方杏儿点头,谦虚说针线不好,让表婶笑话了。

冯氏忙说“哪儿的话,你这点年纪,几天做一双鞋,针脚还这么匀净,我年轻的时候,连你一半还赶不上呢。”

黄雀儿看了也说好。

方杏儿笑说不嫌弃就好,她在这只帮娃们洗衣煮饭,也没有别的事,闲着也是闲着,做些针线感谢表弟,那不是应该的。还说她又在做一双棉鞋,也是表弟的。

黄元正在教黄鹂弹琴,闻言心中又是一阵不自在,便道:“让表姐费心了,弟弟这里谢过了。我有好些鞋子呢,是娘和二姐在府城的时候做的,还没穿了。表姐真有心,就帮爷爷奶奶做吧,老人家肯定高兴。”

方杏儿忙答应说,等把手上这双做了,就给姑奶奶做。

黄元不再言语,却想道,杜鹃的事不能再拖了…

因中秋到了,黄家长房和二房议定:今年要好好团圆,十五晚上在黄老实家过节,十六晚上在黄老二家团聚。

杜鹃姊妹早几天就开始准备了,十五这晚烧了一大桌菜,还磨了糯米、做了汤圆,又酿了甜米酒。连月饼也不缺,是任三禾从山外买来的。

堂屋里,老少三代不分男女,挤在一桌:黄小宝和黄元挨着黄老爹坐。接下来是小顺和黄鹂,然后是杜鹃和黄雀儿,再过来是冯氏、黄老实、黄老二、凤姑,又转到黄大娘黄老爹。

也没许多规矩,一家子喜笑颜开、放开吃喝起来。

小顺吃了一圈,没见汤圆,问道:“汤圆呢?”

他可是参与磨糯米的,因有此一问。

黄鹂道:“这么多菜,先吃汤圆,你还能吃得下菜?”

小顺道:“这么多菜。等吃过了,还能吃得下汤圆?”

黄小宝道:“笨!你不晓得管住自己嘴巴,留点肚子待会装汤圆?你死命吃,当然吃不下了。”

众人哄笑不已,个个喜气洋洋。

黄元兄弟不住帮两个老的斟酒。陪他们说些天南海北的趣事;杜鹃姊妹也时常站起来帮二老搛菜,又解说这菜是如何烧的,黄老爹和黄大娘被儿孙尊敬着,十分欢喜。

凤姑对冯氏笑道:“大嫂就是有福气,都不用自个动手,几个闺女就烧了这么大一桌菜。”

若是以前,冯氏只当这话是嘲笑她只会生女娃;可如今不同了。她有儿子了,因此坦然接受了弟媳的恭维。

她谦虚道:“我粗苯的很,她们姊妹没一个像我的。”

杜鹃时刻惦记着寻机会让冯氏公开内情,说她不是黄家亲生女。这时听了冯氏的话,忙娇嗔道:“瞧娘说的!从小到大,人人都说我不像爹娘生的。不像黄家闺女,跟弟弟也长得一点不像。旁人说也就算了,娘也这样说!”

冯氏神色一僵,搛菜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黄元则眼神一闪,看向冯氏。

冯氏得儿子鼓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用平淡的声音道:“你本来就不是娘的闺女,是…是娘从山上捡来的。”

艰难地说完,别人还没怎样,黄鹂先纵声大笑。

小时候,娘常用这话逗她,如今逗起二姐来了。

然她笑了一半就笑不下去了,忽觉不对:娘的神色很凝重、很不对;再看爷爷奶奶等人,也都怔怔地看着娘;二姐尤其反应大,丝毫不当这是玩笑话,竟站了起来。

杜鹃心情激荡:难道娘决心要说出来了?

不管怎样,她都要推一把,彻底把这事公开。

她站起来,盯着冯氏问道:“娘说真的?我真不是黄家闺女?那我是从哪来的?”

冯氏开了这个头,再不害怕了,也站了起来,面对公婆低头道:“爹,娘,儿媳妇不孝,把这事瞒了你们这么多年。可是,儿媳妇也是没法子,那年把元儿弄丢了,我急疯了…”

她按照黄元教她的,将当年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不但如此,她还进里屋,将包杜鹃的衣包拿出来给众人看,以黄家当初的条件,是万万不可能拥有这样料子的包布的。

黄老爹等人都听傻了。

吃,当然是吃不下了;说,又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众人尽管惊异,却丝毫没有怀疑。

正如杜鹃刚才说的:从小到大,不知多少人说她不像黄家闺女,连黄大娘自己都疑惑过。不仅因为杜鹃不像农家女,还因为她跟黄老实夫妇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像黄元,虽然一副翩翩读书郎的模样,可长相摆在那,便没有人质疑他不是黄家儿子。

屋内静了下来,只听得灯火燃烧得噼啪响,还有猫狗在桌下为争一块骨头打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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