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吾玉作品江山鹤歌行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她话还未说完时,那道黑影已从袖中飞出了一片粉末,她与骆青遥不及闪避,迎面吸入,头脑登时一阵发晕迷糊,身子瘫软下去。

居然中招了!

简直始料未及,一番寻人会变成这样的结果,骆青遥在辛鹤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鸟,豺狼虎豹没遇上,倒着了人的道……”

晚霞之中,微风拂过花海,那黑纱罩面的女子站在长空下,眼见两人被她迷晕倒地后,这才警惕地收起了短刀。

她缓步上前,鼻尖轻嗅,双眉蹙起,是的,是这股味道。

即使有这片花海的遮掩,她也仍然能分辨出这两人身上,那股奇特诡异的花香,他们是柳明山庄的人。

那股梦魇之中的花香还是追来了,这么多年了,隐居避世,藏身深山,却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月悬如钩,夜色萧瑟,四野静寂,夜幕中的灵犀山似一只蛰伏的巨兽。

昏暗的木屋中,骆青遥与辛鹤迷迷糊糊醒来时,浑身还有些乏软无力,撑起身子望向四周,才发现竟被关了起来。

屋外不知种了些什么花,那丝丝缕缕的香味直往人心里钻,好似有小虫子在爬一样,让人燥热难安,骆青遥脸颊绯红,伸手不由自主去解衣裳。

辛鹤见了吓一跳:“青瓜,你干吗?”

“热,好热啊,小鸟,你不热吗?”骆青遥口干舌燥,呼吸灼热,俊逸的一张脸又红又烫,几滴汗珠滑落下来,头发都有些被打湿了。

辛鹤明显觉察到不对,上前伸出手,探向骆青遥的额头,“我不热啊,青瓜,你眼睛好红啊,你到底怎么了?”

那只伸来的手冰冰凉凉,说不出的舒服,骆青遥陡然一把抓住那只手,贴向自己的唇边,喘息不已。

辛鹤吓得脸色都变了,还来不及说话时,少年已猛地压了上来,将她扑倒在地,双目通红,浑身燥热,空气中都弥漫着情欲的味道。

“青瓜,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辛鹤瞳孔骤缩,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骆青遥粗重地喘息着,摇着脑袋,双目越发迷离,“我不知道,我好难受,小鸟,我好难受……”

事实上,他们怎么会知,这木屋周围种了许多奇花,对女子影响不大,对男子而言,却相当于一味“催情剂”,就如牛鞭有壮阳之效,这些花香也会令男子情迷意乱,难以把持。

骆青遥这段时日本就心猿意马,对辛鹤生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今被这奇异的花香一包围,整个人更是欲火焚身,血脉贲张,再也难以克制住那些灼热的情欲。

他压在辛鹤身上,双眼血红,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他灼灼望着身下的“他”,只觉又与梦里那道俏丽灵秀的身影重叠了起来,那样美好动人,将他的心魂都勾去了。

他喘息着埋下头,想要吻上那双唇,辛鹤吓得魂不附体,拼命挣扎着,“青瓜?你醒醒啊,看清楚我是谁?!”

“我知道,你是小鸟,是我的小鸟,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鸟……”骆青遥所有神智都已被情欲包裹住,心里那团火将他烧得躁动难耐,他按住不停挣扎的辛鹤,不顾一切地埋下了头。

辛鹤从来不知道,原来骆青遥的力气竟有这般大,她拼尽全力也难以挣脱,只感受到他灼热的吻错乱无章地落在她脖颈间。

“你已经和我一同喝过那情人泉的水了,你是我的了,我想要你,想要你……”

少年的这份意乱情迷来势汹汹,辛鹤是真的慌了,尤其在察觉到他一只手已经滑了下去,胡乱地开始要解她的腰带时,她简直头皮发麻,吓得嗓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了:“不要,不要,青瓜你醒醒……”

夜风拍打着窗棂,月下站着一道身影,正是那以黑纱罩头的女子,她站在窗外,看到屋内那“欲火焚身”的场景时,眸中露出一丝异色,有些意外,却又隐隐揣测起来。

竟未料到,柳明山庄中,居然有这么多同道中人?

她正暗自猜想时,月光下,那两人衣裳撕扯间,腰间竟有一物露了出来,在月光映照下散发出玉色的光芒——

正是一枚宫学令牌!

等等,他们,他们不是柳明山庄的人,竟然是……宫学的弟子?

黑纱罩面的女子目光一凛,来不及多想,月下飞身一掠,猛地推开了木屋的门。

骆青遥迷迷糊糊醒来时,只看见烛火摇晃,一道纤秀的身影坐在床边,眉眼秀致,一张脸白皙清丽,灵动清美得如同一泓秋水。

他胸膛起伏着,情不自禁就伸出手去,想要抚上那张动人的脸,嘴里还呢喃着:“怎么一天到晚,老做春梦?”

床边正守着骆青遥的辛鹤,见到这只伸出来的手,神色一变,一巴掌挥去,“还来,你这个王八蛋,信不信我扭断你的手!”

骆青遥登时清醒过来,如冷水浇头,所有绮丽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他脸色大变,一下坐起了身,“小,小鸟!”

辛鹤怒视着他,衣襟有些散乱,白皙的脖颈间更是露着几道可疑的红痕,骆青遥一瞧就明白过来。

先前那些情迷意乱,躁动不堪的画面猛然涌入脑海中,他脸上霎时通红一片,望着灯下的辛鹤,舌头都要打结了:“我,我怎么会……小鸟,不是,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别误会……”

“我是男的,你当然对我没想法了!”辛鹤一口打断道,脸上也升起红云,“要不是左霜前辈解释了,木屋旁那些花会迷惑人心神,我当真会把你这青瓜脑袋打烂不可!”

“是啊是啊,咱们都是男的,我怎么会想对你那啥呢?都怪那些古里古怪的花……”骆青遥赶紧顺着梯子往下爬,却冷不丁抬头,愕然道,“什么?左霜前辈?”

屋里一道黑纱罩面的身影缓缓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望着床上惊愕不已的骆青遥,道:“快把这碗汤喝了。”

这声音有些苍老,又冷冰冰的,让人一下就能跟洛水园里那幅面无表情,从头冷到脚的画像联系起来。

骆青遥几乎是脱口而出:“左霜……婆婆?!”

辛鹤往他脑袋上一下拍去,“叫什么婆婆,叫前辈!”

骆青遥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喊道:“前辈,左霜前辈!”

他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原来真的是您,您当真还活在这世上,我们真的找到您了……”

那汤药也顾不上喝了,他只是将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看了又看,心潮澎湃:“花神怜多情,皎皎灵犀通,果然是指这情人泉和灵犀山,我真是太聪明了,可是……左霜前辈,您为何一见面,不由分说地就要袭击我们呢?”

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在床边坐下,没有回答,只是冷不丁问道:“你们身上,为何会带有贪兰香?”

骆青遥与辛鹤同时一愣,有些没听懂:“贪兰香?”

那道身影冷冷道:“就是一种很奇异的花香,初始你们来时,身上便带着这股味道,我才错将你们当作歹人,对你们偷袭出手。”

听着左霜前辈的解释,辛鹤忽然间像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道:“我知道了,应该,应该是那些怪人身上的花香!我们跟他们擦身而过时,才不小心沾上的!”

骆青遥也想了起来,忙点头道:“对,我们在那情人泉附近,遇到了一群很古怪的人,他们全身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身上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花香,我们定是那时候……”

“什么?”黑纱罩面的身影陡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神情大变,猛地站了起来,“你们遇到了那些人?他们来了吗?”

骆青遥与辛鹤都吓了一跳,“前辈,您,您怎么了?”

黑纱罩面的身影急促呼吸着,像一只惶惶不安的黑猫,她忽然一把拉起床上的骆青遥与旁边的辛鹤,尖声道:“快走,这里不能待了!”

“什么?”骆青遥与辛鹤还是愕然不已。

那道尖利的声音更加刺耳了,几乎是嘶哑着催促道:“快走!”

三人匆忙慌乱,才一踏出那木屋,却有一股奇异的花香,随着夜风迎面飘来。

冷月寒风,杀意逼近。

木屋周围的铃铛骤然大作,射出的银针却都被一阵强劲的内力震落在地,那一行轻纱裹身的人飘飘而至,月下如同鬼魅一般。

四野寒风呼啸,夜空明明星子密布,一地月白,无雨无雪,他们却人人手里打了一把红伞,站在花海之中,画面一时诡异莫名。

骆青遥与辛鹤同时察觉到左霜前辈的身子一僵,站在冷月下,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叛奴左霜,躲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被我们找到了,你藏在这山中逍遥度日,几十年来,心中可还记得柳明山庄?”

第40章 月夜追杀

夜风凛冽,月光清寒,两边对峙间,杀意隐隐浮动。

那一行轻纱裹身的人,手持红伞,月下如同鬼魅一般,为首者忽然发出了一声似男似女的轻笑:“别害怕,师姐,真论起辈分,我们或许都该叫你一声左霜师姐,对吗?”

骆青遥与辛鹤闻言微微一惊,扭头看向风中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她袖中暗暗蓄力,周身衣袂飞扬,苍老的声音在夜空下冷冰冰道:“我与柳明山庄早就再无瓜葛,前尘往事,譬如昨日死,担不起你们一声师姐。”

那为首者妩媚一笑,轻轻转动了下手中红伞,似男似女的声音又在风里道:“师姐此意,看来是……不想同我们回去了?”

木屋门前的左霜冷冷一哼:“从离开柳明山庄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想过要回去,那里对我而言,只是一座不见天日的牢笼,今生今世,谁也休想再将我囚于其中。”

“好烈性啊,不愧是当年刺瞎老庄主一只眼睛,逃了大半辈子的叛奴。”那为首者转着红伞,笑意阴寒,“听师姐的意思,看来我们今夜,必有一战了?”

“不用再废话了,你们一起动手便是,纵然一死,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宁愿死在外面这片广阔的天地,死在自己亲手种植的这片花海中!”

左霜嘶声厉喝道,衣袍随风烈烈扬起,旁边的骆青遥与辛鹤均神色一变:“前辈!”

黑纱罩面的身影微微转过头,在他们耳边低声道:“待会动手时,我拖住他们,你们速速逃命,从哪来,回哪去!今夜的一切,统统忘记,再也不要想起,更不要再踏足这灵犀山,听见了吗?”

“不,前辈!”骆青遥血气翻涌间,握紧了手心,辛鹤也摇头急切道,“我们不能扔下你!”

“愚蠢!”左霜一声怒斥,“我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是将死之人了,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才多大,滚下山去,我用不着你们给我陪葬!”

“不,我们绝不能……”骆青遥与辛鹤煞白了脸,还想说什么时,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已经冷不丁喝道,“你不是很喜欢他吗?难道忍心看他送死吗?”

她这话是冲着骆青遥说的,骆青遥在夜风中一下愣住了。

“莫以为我老了瞧不出来,先前那番意乱情迷,有几分是花香所致,又有几分是你自己的真心实意?世间茫茫,得一心爱之人不易,快走吧,带他一起走,别留下来枉送性命!”

这几句话劈头盖脸地砸来,简直是猝不及防,骆青遥整个人傻了眼,万万没想到在这样紧急的关头,左霜前辈还会陡然“拆穿”他。

他一时心跳如雷,脸上又红又热,旁边的辛鹤也听得糊涂了:“前辈,你,你在说什么呢?”

那花海中的一行人却没了耐心,为首者阴恻恻地一笑,将那红伞霍然一转,“够了,左霜师姐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竟不会天真地以为,今夜这里,还能有人逃掉吧?”

他五指慢慢握紧那伞柄,伞内机关蓄势待发,寒意逼人:“是否师姐年纪大了,已然忘记了柳明山庄的手段?”

左霜上前一步,有意挡住了骆青遥与辛鹤,冷声道:“这是我一人与山庄的恩怨,同这两个小娃娃无关,他们不过在山中迷了路,于我这里借宿一夜,什么也不知道,放他们走,你们也不想牵涉过多人命,引来一身腥吧?”

“恐怕这可由不得左霜师姐了。”那为首者阴冷一笑,似男似女的声音又飘在了风中,“若你真想保住这两个小兄弟,也保住你自己,其实也并非毫无办法。”

“生与死,皆在师姐一念之间。”那人话锋一转,终是道出了真正意图,“其实我们今日前来,并未一定要置师姐于死地,在师姐面前,实则还是有一条活路可踏,只看师姐如何抉择了?”

夜风拂过花海,木屋门前,辛鹤凑到了骆青遥耳边,低声道:“我说他们怎么老不动手,原来是另有所图呀。”

骆青遥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没回过神来,还回荡着先前左霜前辈的那些话,脸上也有些发热,还好夜色昏暗,瞧不太出,他听辛鹤在耳边这么一说,忙结巴道:“是,是啊,这些人不知要图谋什么……”

那为首者手持红伞,在月下扬声道:“昔日童鹿古国,亡于铁骑之下,世间相传,童鹿留下了一份皇室秘宝,开启之后便能得到一股世间罕见的强大力量。

“这秘宝或许是什么神兵利器,又或许是滔天财富,总之虽然无人得知具体为何,但江湖中却一直传言,得此童鹿秘宝者,便可一统江湖,千秋万世。

“我们今日前来,乃是奉庄主之令,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让师姐说出这份童鹿秘宝的下落,那么师姐大可不必拼个鱼死网破,前事纠纷也会一笔勾销,师姐还能在柳明山庄安度晚年,何乐而不为呢?”

似男似女的声音飘荡在月下,听得骆青遥与辛鹤脸色同时一变,心惊不已,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这所谓的“童鹿秘宝”,难道就是那本《妙姝茶经》?

“呸!”木屋门前的左霜狠狠一啐,对着月下的那行人道,“什么童鹿秘宝,我根本就不知道,那老家伙还没死吗?竟然道听途说了这些可笑荒谬的东西,他狼子野心,比天还高吗?竟还想一统江湖,做个千秋霸主?”

那手持红伞的为首者不气不恼,只是依旧阴阳怪调地笑道:“师姐有所不知,老庄主早已离世,如今的这一位新任庄主,可比老庄主聪明多了,短短几年间,令柳明山庄迅速壮大,在江湖中立起了赫赫威名,若再得到这份童鹿秘宝,柳明山庄一统江湖的日子,可就指日可待了,师姐难道不想见到这一天吗?”

“我只巴不得那座鬼地方被炸个稀巴烂,彻底沦为灰烬!”左霜厉声喝道,话语中对柳明山庄简直是恨之入骨。

那为首者冷冷一哼,双眸已有几分不耐,“我劝师姐不要再逞口舌之快了,还是乖乖说出那下落来,这份童鹿秘宝,我们势在必得,反正你这里不会再清静了,就算没了我们,日后也有会数不清的江湖门派,闻风而来,与其让这份秘宝落在别人手中,还不如交给自家人,也能保师姐一个平安无恙,师姐说是吗?”

“狗屁,根本就没有什么童鹿秘宝,只有你们这些贪婪的人,终究会得到老天报应的!”左霜恨恨的声音响荡在夜空下。

那为首者耐心耗尽,再不想纠缠下去了,握紧手中的红伞,内力暗自涌动间,凶相毕露:“师姐在这里装什么糊涂,当年你与叛奴灵晴共同逃离柳明山庄,躲进了宫学之中,与那章怀太子关系密切,如今叛奴灵晴不知所踪,活在这世上的知情人,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狂风大作,花海萧萧,左霜袖中两把短刀霍然探出,月下寒芒毕现,“早不耐烦与你们啰嗦了,动手吧!”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个飞身掠下,直接袭向那个为首者,那人红伞一转,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万针瞬发,带起劲风阵阵,如天女散花,齐齐射向半空中逼近的左霜。

那些针与木屋周围机关里射出的极为相似,只是左霜设置的是普通的银针,这些却是鲜红如血的赤针。

骆青遥一见便知,脸色陡变:“前辈小心,这些针上都淬了毒!”

左霜如何不懂,闪身避过漫天针雨,嘶声喊道:“你们快走!”

骆青遥与辛鹤眸光一紧,却毫无退缩之意,两人默契非常,迅速在木屋旁折下了两节树枝,也飞身掠入了红伞针雨之中,与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并肩作战。

“不是让你们走了吗?”左霜急得浑身都在发颤。

“前辈,我们绝不会弃你不顾的!”骆青遥与辛鹤后背相抵,以手中树枝为剑,迎向那猎猎风中射来的赤针。

他们从未演练过,却配合得天衣无缝,手中的两把“剑”舞得飒飒带风,滴水不漏,将那些赤针尽数打落。

这身手不仅让左霜一惊,更叫那帮柳明山庄的人始料未及,未想到眼前这两个黄毛小子竟有如此高的武功,倒比左霜还要棘手百倍!

“你们二人是何来头?哪个门派的弟子?为何要插手我山庄事务?”那手持红伞的为首者倏然问道,眸中精光迸射,红伞转动间,针雨愈发如瀑洒下。

骆青遥与辛鹤一刻也不敢懈怠,树枝舞如飞剑,衣袂烈烈飞扬,月下少年的声音随风高高响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们两个是菩提仙人座下的弟子,专门替天行道的!”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那为首者恼怒了,一只长长的袖子忽然疾速甩出,妖魅似蛇地直直飞向左霜,挟雷霆之势,想要一举破了“剑影”。

“前辈小心!”骆青遥与辛鹤赶忙上前,挡住那只飞袖。

漫天像下了一场红雨,剑挑血花,疾风飞袖,几股内力真气猛烈碰撞,激荡得叫人眼花缭乱。

一轮又一轮的攻势迅猛逼来,压根不给骆青遥与辛鹤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们还从未遇到过这般凶险的情况,就连之前闯一线天,被那些白蝙蝠围攻也没有这般可怖。

红伞疾转,万针齐发,又一阵猛烈的攻击下,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忽然痛楚地倒吸了口气,一只腿上霍然中了两支赤针!

“前辈!”骆青遥与辛鹤瞳孔骤缩,脸色一变。

今夜的月格外冷肃,云层稀薄,星子密布,夜风吹过寂静长空,似在奏一曲扣人心弦的旋律。

骆青遥背着受伤的左霜,一路狂奔在山林之中,辛鹤在旁边心跳如雷,手里的树枝都快叫她捏断了。

风声愈急,月光愈冷,身后那一片红伞发出凛冽寒光,如同催命的符咒,紧追不舍。

“你们将我放下,速速逃命去吧!”左霜负在骆青遥背上,汗水湿透了发梢,苍老的声音急切劝道。

“前辈,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们绝不会扔下你的!”骆青遥咬牙道。

辛鹤一边飞奔在夜风中,一边望向月下那张俊逸的侧脸,鼻头一酸,眼眶都红了:“青瓜,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将你害了……”

她脸上汗水涔涔,心弦紧绷下,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嘶哑着声音道:“等那些人追来后,我来挡住他们,你带着前辈快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小鸟。”骆青遥忽然笑了,扭头打断辛鹤,双眸在月下熠熠生辉,“如果这回我们能活下去,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愿意听吗?”

第41章 葬身火海

昏暗潮湿的岩洞里,三道身影躲藏在下面,屏住呼吸,听到外面夜风呼啸,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明明看到他们跑到这来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人一定就藏在附近,快找找,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他们逃掉!”

黑纱罩面的身影按住受伤的腿,咬牙强忍着,直到外面的动静渐渐远去时,才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声。

月光斑驳投入岩洞中,一地霜白,辛鹤看向那只中了毒针的腿,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左霜前辈,您的腿……”

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掀开裤子,中针的一只腿已经僵住了,奇毒从伤口处蔓延开来,黑了一大片,甚是骇人。

“是柳明山庄的贪兰香之毒,只有他们才有解药……”左霜靠着岩壁,冷汗打湿了发丝,却咬紧牙关,冷冷一哼道,“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吗?简直妄想,我宁愿毒发身亡,也不会向那群恶狼低头!”

她抬起手,将罩在头上的黑纱一扯,大口喘息着,一张脸再无遮掩,清清楚楚地露在了月光中。

骆青遥与辛鹤目光一紧,看着那张霍然露在月光中的脸,眸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张脸同洛水园的石倩姑姑一样,几乎看不见皱纹,五官明艳大气,却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边眼角处一直延伸到了唇边,横贯了一整张脸,将那份美丽彻底破坏掉,只剩下令人惊愕难言的残缺与遗憾。

“怎么,两个小娃娃被吓到了吗?”左霜靠着石壁,浑不在意地一笑。

辛鹤有些结巴了:“前辈,您,您的脸……这是谁干的?”

那张本该绝美动人,此刻却扭曲万分的面孔,在月光中,微眯了双眸,轻轻一笑:“没有谁,是我自己拿刀子划的。”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简直让辛鹤与骆青遥都震惊了,望着石壁旁的那道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左霜却是抬头看向虚空,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喃喃自语道:“那时一直等不到灵晴回来,我十分难受,一个人隐姓埋名住在山上,痛苦度日,有一天,我终于不再欺骗自己,知道这辈子我是再也等不回她了……”

那样深入骨髓的绝望,让她心如枯槁,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刀子。

“我对着镜子,将自己这张脸划烂了,反正灵晴也不在了,我这张脸还留给谁看呢?”

苍凉的声音在岩洞中久久回荡着,一字一句都透着深不见底的哀伤。

“从前跟她一同在柳明山庄时,她就最喜欢夸我了,说我生得美,这张脸怎么看都看不厌,既然她喜欢看,我心里也高兴,原本想让她看一辈子,却到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奢望……”

当年她们一同在柳明山庄中做“花奴”,也是照看一大片花圃,以师姐妹相称,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那样冰冷残酷的一座牢笼里,因为有了对方的存在,日子也不算太难熬,左霜曾以为,这样相互依偎的日子,会永远过下去,却没有想到,美丽为她带来的只有逃不掉的劫难。

柳明山庄的老庄主是个性子乖戾残暴,行事诡异,喜怒无常的人,一言不合就能要人性命。

庄中每个弟子奴仆都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唯恐做错一点事情,就惹恼这位“魔王”,轻则挨骂受打,重则就要丢了性命。

那时老庄主在练一套邪术,每隔半月都会在庄里挑一名貌美的女弟子,送到他房中,供他采阴补阳,大练邪功。

那段时日,经常有裸露的女人尸体从房里被抬出来,庄中稍微貌美一点的人都惶恐至极,生怕自己被选中,送到老庄主房里,被他折磨致死。

而左霜,在最初一段时日里,竟然侥幸逃脱了。

因为她虽然美艳绝伦,论相貌在山庄无人出其左右,但她性子烈,不好摆弄,悟性也极高,武功在一群花奴中是最厉害的。

山庄管事的鬼嬷嬷尚算“惜才”,对左霜一直比较看重,便没有将她送往老庄主房里,而是尽量派她执行一些别的任务,以此避开老庄主的“毒手”。

可惜,美丽终究是藏不住的,有一日老庄主兴致忽起,在园中赏花时,无意看到了左霜的侧颜,惊为天人,当即命令鬼嬷嬷,晚上将左霜送入他房中。

左霜那样烈性,自然宁死也不会相从,她在袖里藏了短刀,跟灵晴说,自己死也要死得干净,留个清白的身子。

“我原先一直觉得灵晴胆小,是我在保护她,可直到那一次,我才知道,她为了自己在乎的人,能够有多么奋不顾身。”

灵晴将左霜迷昏了,换上衣裳,红妆覆面,义无反顾地替代了她,被送到了老庄主的房中。

左霜醒来时,灵晴已被送走,她只觉天崩地裂,当下提起一把短刀,潜入了老庄主房里。

所幸一切还来得及,老庄主仍在打坐运功,还没有开始“享用”灵晴。

“我看到灵晴瑟瑟发抖地坐在那,心里有一团火难以抑制地蹿起,恨不能将那老畜生千刀万剐……”

那时左霜趁老庄主运功之际,提刀刺了上去,却被老庄主躲过了要害,只刺瞎了他一只眼。

她们连夜逃出了柳明山庄,一路避过重重追杀,九死一生,最终逃到了皇城,因缘巧合遇到宫学的洛水园在招“花娘”。

左霜与灵晴正好种养花草多年,便凭借着手艺顺利进了洛水园,成为了两名妙花娘子。

所有阴霾一扫而尽,新的人生向她们开启,前路无限光明,那是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再美好不过的一段时光。

“我从没有那样安心又满足过,那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日子,我这漫漫余生,都靠着那段回忆,那一点点的甜头在支撑着……”

左霜那时候,是当真以为,再也不用和灵晴分开了,可以和灵晴在一起白头到老。

但她没有料到,灵晴在后来,会遇上章怀太子。

“从前她为了我,可以奋不顾身地代我送死,后来她为了他,也能奋不顾身地挡下那一刀,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不会再属于我一个人了……”

左霜看着他们相爱,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章怀太子是个极其温柔善良的人,永远带着清浅的笑容,同左霜这样生性冷淡的人截然不同。

“谁不喜欢温暖的人呢?世人天生向往光热,灵晴会爱上他,实在再正常不过,我想不出任何理由阻止他们。”

他们是那样般配,灵晴也是那样快乐,即使左霜心里缺失了一块,但只要灵晴能得到幸福,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可是,灵晴的幸福……短暂得就如昙花一现。

童鹿被铁骑攻破,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正如章怀太子所说的,世人贪婪,美丽的事物只会被无情掠夺与践踏。

“那一年他们离开时,我问过他们,还会回来吗?”

左霜靠在岩壁上,望着苍凉的月光,刀疤横贯的一张脸也无端柔和起来,让人看了心里酸楚不已。

“其实章怀太子心思细腻,什么都知道,他同我说,这一辈子苦了我,他很抱歉,但不后悔,只希望我也能有个好归宿,放下一切,好好活下去。

“他还让我替灵晴看好那片鸢尾花圃,有朝一日,说不定他们还会回来一趟。

“我问他,我要守着这片花圃,等待多久?

“他说,三月、五月、半年……等到我认为等不下去的时候,如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了,我就将那片鸢尾花圃烧掉吧。”

听到这里,辛鹤再也忍不住,有些惊异地问道:“前辈,原来,原来是章怀太子让你烧掉花圃的?”

骆青遥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眉心微蹙:“为什么章怀太子让您守着花圃,又让您在等不到他们之后,将那花圃烧掉呢?”

“难道,难道……”骆青遥与辛鹤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道,“难道跟那所谓的童鹿秘宝有关?”

左霜一怔,似乎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她若有所思地摇头道:“我不知道,章怀太子并未对我明说过,如果真是这样……”

她忽然呼吸一颤,神情激动起来,一把按住了骆青遥与辛鹤的手,眸光灼灼:“若真与那童鹿秘宝有关,你们一定要将这个秘密守好,万万不能让皇室秘宝落在柳明山庄那帮贼人手中!”

骆青遥与辛鹤只觉手上一沉,肩头陡然多了一份重担,对着那双灼热的眼眸,终是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辛鹤却在这时,心念一动,倏然想起了什么般,从怀中摸出了一物,递至了左霜前辈眼前。

“前辈,您看,您还记得许多年前,您与灵晴前辈参与过的那场傩舞仪式吗?”

她拿出来的正是那张傩舞表演上,妙花娘子“送花福”的画像,灵晴在其中最为显眼,章怀太子将她画得清丽动人,笑靥如花,美好无比。

左霜一见到这张画像,整个人便浑身一颤,呼吸急促地接了过来,难以置信。

辛鹤在一旁道:“这画像是在章怀太子曾经住过的那间折竹居找到的,前辈您看,跟你记忆中的灵晴前辈像吗?”

她之前就跟左霜前辈解释过,他们在宫学中念书,对章怀太子那段往事感兴趣,才一路寻来,左霜前辈也只当他们是两个好奇的学生,并未想太多。

此刻甫一见到了灵晴的这张画像,左霜激动得难以自持,泪水瞬间漫过了眼眶,她捧着画像的双手不住颤抖着,喃喃道:“临死之前,竟还能让我再见你一眼,上天到底待我也算不薄了……”

那份灼热入骨的情意,叫骆青遥与辛鹤也深受感染,辛鹤微微红了眼眶道:“不,不会的,前辈,您不会有事的……”

左霜将画像贴向了心口,双眸紧闭,泪水无声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睁开了眼,对着骆青遥与辛鹤,以一种生死淡然的语气道:“背我起来吧。”

“前辈,您是要?”骆青遥神色一变。

左霜道:“我们出去吧,背我回到木屋那里。”

“回,回木屋?”骆青遥与辛鹤对视一眼,都疑心自己耳朵听错了,“现在出去,他们一定会发现的,咱们为什么要折返回去呢?”

“对啊,前辈,难道是木屋里面,有什么密道,可以通向外面吗?”辛鹤也跟着问道。

左霜面无表情,只是幽幽道:“你们背我回去就知道了,这里藏不住的,只有死路一条,回去还能有机会,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给自己准备了一条后路,既然他们真的找来了,那就莫怪我了……”

夜风猎猎,四野萧萧,灵犀山上,杀意隐隐浮动,一片冷肃。

骆青遥背着左霜,一路狂奔在月下,身后是一片急促的脚步声,红伞在风中疾转着,紧追不舍。

月色清寒,骆青遥与辛鹤心跳不止,背着左霜一口气又折返回了那片花海前,正要飞奔进正中那间木屋时,左霜却扬手一指:“不是这间,是旁边这间,快背我过去!”

一踏入那间屋中,骆青遥与辛鹤就隐隐闻到了一阵奇怪的味道,却来不及多想,将左霜放在床上后,她已经直接将他们往门外一推——

“你们快走吧,我留下来与他们周旋,他们的目标只是我一人而已,与你们无关,快走!”

骆青遥与辛鹤同时变了脸色:“不,前辈,我们不能……”

“快走!我一人可以应付,既然我选择回到这里,就有法子去对付他们,你们留下来,反而会成为我的拖累!”

左霜呼吸急促,屋外那股杀气已迅速逼近,她厉声喝道:“记住了,一定要守好童鹿秘宝,千万不能落在柳明山庄手中!”

“前辈!”

辛鹤还要说什么时,骆青遥已咬咬牙,一把拉过她的手,“小鸟,快走吧!”

望着两道身影奔入月下,随风消失在夜色之中,左霜总算松了口气,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微微抬头,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苍白地洒在她的眉目上,她刀疤贯穿的一张脸上,满怀解脱。

  如果觉得江山鹤歌行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吾玉小说全集江山鹤歌行青青子衿江山少年游宫学有匪宫学来鹤,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