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素光同作品不可方思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杜长老打断道:“当我们赶到这里,村中人像是发了疯,自相残杀起来,血肉横飞,断肢滚落。我与几位师兄一致认为,他们都中了苗岭一带的毒蛊。”

卫凌风翻身下马,又问:“段兄剑上的血,是村民的血?”

段无痕承认道:“是的。”

杜长老怕他言简意赅,说不清楚,连忙解释道:“那些村民受蛊虫操纵。他们看见我们,登时飞扑过来,多亏段少侠和这些剑客们,以剑气为屏,以剑气为刃,杀光了剩余村民,没让虫卵沾到我们身上。”

沈尧惊叹道:“原来,你们这儿的蛊虫,也有很多虫卵吗?”

五毒教排行第二的那位长老一向沉默寡言。

但是现在,二长老突然开口道:“老夫想起了多年前,澹台彻正是站在一座尸山之前,拒不认罪。那日,我和掌门都在场。”

杜长老道:“二师哥,依你的意思,你们冤枉了澹台彻那小子?”

二长老闭上双眼:“我从年少起,只钻研蛊虫,自认通晓天下事。今次,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撑着一根手杖,继续说:“三师弟精通毒理,不修内功。我见过他的本事——他能让活人假死,让死人栩栩如生。但是,在我们师兄弟七人中,属他的外家功夫最差,是以,刚进熹莽村时,三师弟遭人暗算,当场毙命。”

他抬头,看向了杜长老:“老五,你慷慨仗义,有仇必报。既见三师弟惨死,你一马当先,催动毒蛇和毒虫,必然惊动熹莽村的蛊虫。”

沈尧垂首道:“我懂了。然后,蛊虫发作,村里人都疯了。”

卫凌风略微俯身,查看地面的脚印,又道:“那两位武林高手,先将一帮村民聚集到这里,等你们出现,再诱你们入局。”

二长老摇头道:“设计布阵之人,不仅阴险歹毒,还深谙我五毒教的心法。诸位不必多言,赶紧撤离此处!”

黄半夏却道:“等等!还没死……没死光呢,你们听,有人在说话!”

黄半夏挽起裤腿,啪嗒啪嗒跑向尸山。

沈尧跟上去:“你疯了吗?快回来!”

沈尧又被卫凌风抓住了衣领。

卫凌风斥责道:“他要跑就跑,你追他作甚?”

沈尧嗫喏道:“他也算是我半个徒弟。”

卫凌风拎着沈尧的衣裳,将他晃了晃,语气不善道:“他想找死,你要不要陪葬?”

这话真不像是卫凌风说的。沈尧抬头望着他,倏然之间,沈尧睁大双眼,只因卫凌风无声道:他不是黄半夏。

卫凌风说:他不是黄半夏。

什么意思?

沈尧道:“师兄,我可能是个傻子。”

卫凌风见他不懂,立刻道:“段无痕!”

段无痕转头看他:“何事?”

卫凌风抱着沈尧上马,抓紧缰绳道:“我们先走,此地不宜久留。”

五毒教的二长老也赶紧催促:“快走,快走。”

沈尧挣扎道:“不行!许师兄还在这里……”

段无痕发出了疑问:“许兴修?”

沈尧转告道:“黄半夏说,段无痕深夜未归,段家主和段夫人都很担心,便又派出了一队人马,带上了我的师兄许兴修。这一行人进了熹莽村,不幸迷路,分散到村中各地。”

“我早已告诉父亲,明日才会回家,”段无痕坐在马背上,脊背挺直如竹,“你被他骗了。他真是黄半夏吗?”

沈尧指着那个尸堆里的人:“倘若他不是黄半夏,他究竟是谁?”

话音未落,“黄半夏”口中传来一阵怪笑。

须臾,他将手指扣进头皮,扯下一张人脸。他的脑袋长得较小,身体倒是粗壮,显得十分滑稽怪异。当他转身,脖颈之后露出蜘蛛刺青。

沈尧呢喃道:“迦……迦蓝派?”

杜长老感叹道:“苏红叶那个小兔崽子,难道说了实话?”

二长老养了几条蛇。那些毒蛇盘踞在他的左手上,蛇信子不停往外吐,越缠越紧,二长老便道:“村口已经来人了,赶不及了。”

沈尧知道二长老在担心什么。

无论是段家,还是五毒教,生平最在意“名声”二字。熹莽村有难,倘若段家不管,便是“见死不救”,先前秦淮楼一事,已经让他们备受诟病。

如今,熹莽村惨遭灭顶之灾。满地都是高手搏斗的痕迹。蛊虫们爬出虫卵,又被五毒教的长老们肃清,五毒教的二长老……害怕自己百口莫辩。

杜长老忽然出声:“那个戴人皮。面具的迦蓝派老头儿,我瞧着,怎么这般眼熟呢?”

二长老定睛一看,叹气道:“是他。”

沈尧忙问:“谁?”

二长老答道:“迦蓝派的前任掌门。据说他手上有广冰剑和《天霄金刚诀》,招人觊觎,他便带着两样宝物,跑去了深山隐居。”

二长老一边讲话,一边皱紧眉头:“数年不见,他怎的疯疯癫癫了?”

沈尧舌头一下打了结:“前、前辈的意思是,这个掌门,戴着□□,装成黄半夏,潜伏在我们身边,由来已久?”

二长老瞥他一眼,淡淡道:“祸事,又是一桩祸事。”

段无痕忽略了“黄半夏”,直言不讳道:“兹事体大,我去凉州府上找官兵,并通知赵家、江家和郑家。长老们可否通知五毒教,还有与你们交好的广坤宫、点苍山、流光派?”

二长老立即应允:“段少侠放心。”

段无痕又问道:“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提前一个月召开,诸位,不觉得奇怪么?”

二长老呼吸一紧,奉劝道:“段少侠,慎言。”

须臾,他们话音一停,谁都不再开口。

月沉星暗,远处亮起数十支火把,竟是一大队的人马,蹄声杂沓。沈尧起初还认为,救兵来了!但是,当他仔细凝视,却发现为首的领队——乃是赵都尉。

沈尧叹道:“今晚太晦气了。”

除了赵都尉,还有一名中年男子,端的是一副好相貌,锦衣玉带,长剑傍身,难掩雍容华贵之气。此人正是江湖八大派之首,大名鼎鼎的流光派掌门,谭百清。

五毒教的杜长老见了谭百清,可比见了自家掌门更激动。

杜长老策马跑过去,喊道:“谭掌门!谭掌门!大事不好,我们在熹莽村,中了贼人的奸计!”

谭百清道:“我收到了赵都尉的飞鸽传书,才从应天府赶来。杜兄,这一趟辛苦你了。”

他伸直手臂,指着天空,大喝一声:“你们还等什么?快将魔教的余孽拿下!”

流光派弟子与官兵两路包抄,直奔卫凌风而来。卫凌风似有预料,对沈尧说:“他们若是为难你,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尧道:“为什么?”

卫凌风又看向段无痕:“段少侠,你被人一剑穿心,普通大夫治不好,我已让你大病初愈。五日内,你按时服药,可保无恙。”

沈尧抓紧他的手:“师兄,你这几句话,像是在交代后事。”

段无痕侧目,盯着卫凌风,反问道:“要我还你一个人情?”

卫凌风却道:“不是。”

段无痕:“你想说什么?”

卫凌风:“这五日内,无论如何,不宜再动用过强的杀招。”

流光派弟子们已经绕到卫凌风和段无痕的马前。

远处,流光派掌门大声督促道:“段贤侄,快过来,你可知你身边那人,枉为丹医派大弟子,实则为阴险歹毒的魔教余孽!卫凌风此人,乃是上一任魔教教主没死成的儿子!”

众人哗然。

沈尧心神一震。他像是被人一拳打蒙,脑子里嗡嗡直响。

卫凌风催促道:“你快走吧。”

他拎起沈尧的衣领,要把他放下马背。沈尧拦住他的手,笑说:“师兄,我走了也不一定能平安脱身,你就别赶我了。”

这一条乡村小道上,挤满了各路高手。谭百清袖袍一挥,声如洪钟,痛斥魔教的罪行。他说,今夜活捉了卫凌风,定当严刑拷打,拔除武林的后患。

五毒教的长老们一下子散开了。

只有段无痕和他身后的段家剑客们一动不动。

段无痕转身,朝着十几名剑客,朗声发问道:“卫凌风与我相处至今,你们是否觉得他心肠歹毒?”

众剑客一致回答:“否!”

段无痕又问:“哪怕他父亲出身魔教,他本人是否罪该万死?”

众剑客又回答:“否!”

段无痕骤然拔剑,剑光寒气骇人,威力无穷,流光派弟子无一人胆敢上前。

段无痕居高临下,扫视他们,这才开口:“谭掌门,晚辈敬你是前辈。今日,前辈不问缘由,不论因果,便要严刑拷打,恕我不能奉陪。”

他讲出最后一句话,或许用了内力,声音直抵耳膜。沈尧快被他震聋,更没料到段无痕一向不理世事,居然这么讲义气。

火把熊熊燃烧,闪烁不定,红光映在谭百清的脸上,照得他一派雄伟端正,像个当朝一品大官。他的嗓音极为肃穆:“段贤侄,你秉性纯良,却被贼人蒙蔽。前日里,段家遭逢大难,魔教在段家伤人无数,你莫不是忘了?”

段无痕却道:“有劳谭掌门费心,魔教的仇,我们段家会报。这一盆脏水扣在卫大夫的头上,我只怕被蒙蔽的另有其人。”

谭百清叹声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沈尧知道,谭百清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没想到,谭百清纵身飞下马背,亲自来抓段无痕。

谭百清有一把宝剑,名为“法华”,削铁如泥,名震江南。他不再与段无痕客套,拔出法华剑,倒握剑柄,直接刺向段无痕。

段无痕的剑客们十分忠心,纷纷亮出长剑,但是,谭百清带来了两百多个人,段无痕这边只有十五人。

再者,谭百清是武林宗师之一,功夫精妙绝伦,使得一手“流光剑法”,昔日的澹台彻都被他活捉了。

段无痕和谭百清过了几招。就连沈尧都能看出来,段无痕并不是谭百清的对手。

沈尧皱眉道:“流光派这么厉害?”

卫凌风告诉他:“名门正派里,武功比段无痕高的人,不超过五个,谭百清是其中之一。”

情势危急,沈尧屏住了呼吸。他一会儿在想卫凌风,一会儿在想段无痕,又惦念着失踪的黄半夏,卫凌风忽然离开马背,众目睽睽之下,他道:“谭掌门,别打,我自愿随你们走一趟。”

段无痕被谭百清一脚踹在肩膀。段无痕握剑的手一抖,眼神随之改变,像是起了杀心。

这时,卫凌风已经走到了段无痕与谭百清的中间。

谭百清将卫凌风双手一扣,系上铁链,窸窸窣窣弄了一阵,系得很牢固。沈尧想到“流光派掌门好男色”的传闻,心脏都要跳停了,他从后面跑过来,喊道:“谭掌门,请听我一言。”

谭百清理都不理他。

沈尧大声道:“谭掌门!我师兄根本不是魔教教主的儿子,他从小在丹医派长大!我们清关镇几千人都能作证!这二十几年来,师兄从没出过清关镇,我不知是谁诬陷了他,堂堂武林,不能不讲道理。”

谭百清转身,目光在沈尧脸上一扫,定了定神,才道:“来人,把他也带走。”

*

熹莽村一事,可谓震惊武林。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真相。谭百清一贯是“大公无私,嫉恶如仇”,江湖传闻,他不仅带走了魔教余孽,就连段家公子,也被他一并拷走了。

段夫人整整一日滴水未进。到了傍晚,她去找段永玄,开口便是:“我替段无痕算了一卦。”

段永玄却道:“夫人放心,谭兄给我来了信。段无痕不在流光派,他住在应天府邸,一切安好……他应当知晓江湖险恶。他总在家里做公子哥儿,痴心武学,受人爱戴,不问江湖是非,日后怎能成材?”

段夫人温声道:“夫君,想让他成材?”

段永玄指尖扣着茶几,敲得微微响:“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家族兴旺,全靠他一人。”

段夫人一笑:“其实不止一个儿子。”

段永玄没做声。

他的夫人起身,端庄而柔顺道:“你公务繁冗,我不打扰了。”说着,她裙摆翩然,人已离去。

屋外的侍女等候许久,见了段夫人,忙道:“夫人?”

段夫人只说:“走吧。”

侍女斟酌问道:“少主没事吗?”

段夫人折下一枝梅花,边走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手握花枝,容形俏丽,依稀能窥见十余年前的少女气度。又因她心中有事,脚步虚浮,无意中撞上一个锦衣女子,段夫人停步,打了个招呼:“楚夫人。”

楚夫人微微颔首:“段夫人。”

她腰间佩剑,眉目冷肃,静立好一阵子,关切地问道:“令郎可还安好?”

段夫人却道:“自年少起,你凡事都要与我一争高下。你和我,对孩子们的期望,应当是相同的。”

楚夫人疑惑道:“段夫人所言,我听得不甚明白。”

段夫人走出两步,回眸看她一眼,嫣然而笑道:“唇亡齿寒。”

她赠给楚夫人一枝红梅。

楚夫人一向觉得她神神叨叨,讲话藏头露尾,随手接过了那枝红梅,又随手扔到了走廊之外。楚夫人觉得,段无痕言辞激烈,偏袒魔教,被关进了应天府,也难怪他娘都急疯了。

*

应天府是一处风水宝地,市肆繁华,人烟阜盛,距离凉州仅有一日路程。流光派的宗宅就位于此处,历年的武林大会也在这里召开。

应天府好不好玩?沈尧不知道。因为他滚进了流光派的地牢。

他很想和卫凌风,或者段无痕关在一起。可惜,看守大哥告诉他,段无痕身份高贵,早已被请去做客了,哪里用得着蹲大狱。而卫凌风呢?他也不在地牢。

沈尧想起澹台彻的下场,忙问:“卫凌风是不是被挑断手筋、脚筋,每日遭受酷刑?”

看守摇头:“不清楚。”

沈尧又问:“你家掌门直接关了我们,也不给个理由?”

看守道:“两天后,便是武林大会。届时,武林盟主出面,便可查明真相。掌门关押你们,是怕你们乱跑,并无杀心。”

沈尧沉默。

他的隔壁是另一位段家剑客。好巧不巧,那人正是赵邦杰。

赵邦杰对他家少主的一腔忠心,天地可鉴。那一夜,段无痕被谭百清踹了一脚,谭百清转身说话时,赵邦杰趁他不注意,一剑砍到了谭百清的左腿——他踹段无痕的那条腿。

虽然,谭百清飞快躲闪,但是,左腿仍被划破,流了不少血。

谭百清发怒,这才绑了赵邦杰。

而其余的段家剑客,全部跟在段无痕身边,去了府尹的宅邸中做客。

不同于沈尧的幽怨,赵邦杰听闻少主安然无恙,整个人就放松了,他还从地上捡起稻草,编出一只草蚱蜢,放在地上玩。

隔着铁栏杆,沈尧与他搭讪:“赵兄,你真有闲情逸致。”

赵邦杰道:“少主没事,我就没事。”

沈尧嗤笑:“你当自己能活着出去?”

赵邦杰分给他一只草蚱蜢。

沈尧将草蚱蜢往外一丢,低声骂道:“我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赵邦杰道:“你不是废物,你是神医。”

沈尧言辞粗鲁:“医术管个屁用!”

话音未落,看守送来两份饭——其中一份,青菜、鸡腿、羊肉、米饭俱全,看守将这一份饭给了沈尧。而另一份饭,只是普通的清汤寡水和窝窝头。

沈尧验过饭菜,确认没毒,吃得很香。但他一扭头看到赵邦杰的伙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的牢饭这么好?断头饭?吃饱了就上路?”

看守悄声道:“当然不是断头饭,这是掌门的意思。”

沈尧笑道:“什么意思?大哥行行好,给我讲明白。”

看守也笑:“小兄弟,聪明机灵,不需我多言。”转身后,看守又是一笑:“小兄弟是个有福气的人。”

沈尧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看守走后,沈尧连连骂道:“狗杂种,王八蛋,死秃驴……”

赵邦杰小声问道:“谭百清是个秃头吗?我没注意。”

沈尧道:“再过二十年,他一定是个秃头。”随后又恶毒道:“唉,不对,他不一定能再活二十年。”

赵邦杰啃着窝窝头,又道:“沈大夫,你多小心。”

沈尧却说:“这里是流光派的地盘,他们没有忌惮。”

赵邦杰冷静道:“两天后,武林大会召开,卫凌风一定会出面,你也要到场。这两天,任那死秃驴胆子再大,他也不能动你。”

沈尧道:“操他娘的,两天之后,老子要任人宰割?”

赵邦杰没做声。

沈尧深吸一口气。片刻后,他冲外面喊道:“来个人,我的胸口疼裂了,能不能找个大夫?”

看守连忙跑来,问他:“您自个儿不就是大夫吗?”

沈尧半倚着铁栏杆,立刻否认道:“不是的,往日里,都是师兄们给我治病。我本人其实不学无术,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没事就爱养花逗鸟……”

看守纠结片刻,跑出了牢房大门。

这日傍晚,大夫没出现,谭百清却来了。他穿一身锦绣长袍,衣裳颜色偏深,稳重而不失华贵,走路时,竟已看不出左腿负伤。

他在牢房的门前徘徊几步,脚步稍缓,才道:“你是丹医派的小弟子?”

沈尧道:“正是。”随后,他问:“敢问掌门,我师兄现在……”

谭百清坦然道:“你师兄,安然无事。我已禀报武林盟主,将一切交由盟主定夺。”

沈尧半信半疑,嘴上坚持道:“谭掌门明鉴,卫凌风当真蒙了冤。”

谭百清并未辩驳,温和道:“还为你师兄说话?有情有义。”

他半蹲下来,安抚道:“你若能听话,便不用吃苦头。你不懂武功,不精医术,又与熹莽村一事无关,想来武林盟主也不会为难你。”

沈尧坐在地上,宽长袖摆搭在腿间,顺水推舟地回应道:“承蒙掌门不嫌弃小人粗鄙。”

谭百清声音更低:“你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沈尧往后缩了缩:“相貌粗陋,恐惊了掌门。”

谭百清叹气道:“真是个小可怜。”

沈尧心道:可怜你爹没早点把你溺死在粪桶里。

作者有话说:

留评的小天使!我可以双倍返还本文消耗的晋江币

☆、怨言

沈尧在心中把谭百清骂了八百遍, 但他看起来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牢房内不见天光, 油灯微微映照着石墙,俞显朦胧昏暗。沈尧始终没有抬头,也就没看见谭百清打开了这间牢房的铁锁。

地面铺了一层枯黄色的稻草, 潮湿阴冷的角落里, 蟑螂和虱虫绕着草梗打转。

谭百清环视四周, 忽然问道:“想不想搬到外面,住上两天?你没有内力护体, 比不得武夫们的好身板。人家在监牢里打个地铺, 是不打紧, 你啊, 年纪还小,吃不得苦。”

话音刚落,沈尧仰起脸,和他对视。

谭百清略微弯腰,伸出两指,捻起沈尧衣服上的一处草屑, 又问他:“你今年才十八岁吧?”

草屑落在了谭百清的袖摆上。

这时, 沈尧突然坐直身体, 握住了谭百清的手腕。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沈尧连忙开口:“谭掌门明鉴, 我和大师兄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我们师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 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我们没人练过武功……”

与此同时, 沈尧的指尖搭住了谭百清的脉搏, 却只测了两个瞬息, 谭百清便把手腕抽回去了。

沈尧指节一僵,又听谭百清笑了一声。

谭百清蹲下来,语气分外温和,与他面对面地说:“我初时见你,还以为你年纪既轻,性子质朴,不曾想你也是个拎不清的,爱在我面前使一些小花招。”

他每说一句话,嗓音便低沉一分,像是穿耳的骨刺,扎进沈尧的脑袋里。

沈尧维持着僵硬的坐姿,选择了沉默的对峙。

谭百清便如同一只抓住了小耗子的老猫,轻描淡写地开口:“你是叫沈尧吧?小阿尧,叔伯我年长你二十余岁,足可做你的父亲。且不说你没有内功,不知高手的耳力和目力,就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那些小伎俩,莫不是以为没人能看穿?”

他抬手轻拍了沈尧的头顶:“你还说,要以项上人头为你师兄担保,殊不知多少人因为这句话,成了短命的小鬼。”

这一瞬间,沈尧的心跳猛烈加剧。

沈尧知道武林高手——比如程雪落他们,可以隔着一段距离,听见一个人的心跳。他不能在谭百清面前逞强,便糊里糊涂地回话道:“掌门的意思,我听得不甚明白。”

他垂首,虚握着一捧稻草:“今时今日,我和师兄都是阶下囚。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耍什么小伎俩?”

谭百清颔首,却说:“既然你这么明事理,便不要再来探我的脉象。”

这是谭百清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轻飘飘离开了牢房,反手落锁,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尧。

谭百清站在地牢的长廊中,气度闲适,风采俨然。两侧的守卫向他行礼,他非但不端着掌门的架子,还对守卫说:“有劳了,诸位辛苦,你们要将人看紧些。”

守卫立刻称是。

谭百清离开之后,沈尧仍然静坐不动。

隔壁的赵邦杰端着木碗,坐在铁栅栏边,悄悄喊他:“沈大夫?”

沈尧小声道:“这个狗日的死秃驴,还挺有聪明才智。”

赵邦杰咬了一口窝窝头,应道:“我家少主说过,八大派推崇的武林高手,都是左右逢源、通晓待人处世的。谭……那个狗日的死秃驴,身居八大派掌门之首,绝非江湖泛泛之辈,沈大夫,你同他打交道,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小觑了他。”

沈尧倚着栏杆,正在烦闷,又想到晚饭还没吃完。

他捡起自己的食盘,夹出一只鸡腿,从铁栅栏的缝隙中,把鸡腿递给了赵邦杰。

赵邦杰推脱着不愿收下。

沈尧豪爽道:“唉,你客气什么?我们都被关在这个鬼地方,便算是有难同当了。你再和我一起尝尝鸡腿,那就是有福同享……”

他还没说完,赵邦杰打断道:“我习武,身子糙,比你禁饿些。”

沈尧道:“不对吧,不是这个理。你习武,饿得快,应当多吃。”

赵邦杰沉默不语。他一时想不通怎么反驳沈尧。

  如果觉得不可方思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素光同小说全集不可方思望九重烟火倾永世酌墨浮生相尽欢星辰锦年浮光掠影藏在回忆里的风景百岁之好,一言为定,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