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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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程千叶第一时间跳下水去, 春夜的河水又冷又暗, 她扎入水中数次, 都没有找到人。

楼船上火把高举,越来越多水性好的士兵,下水帮忙找人。

程千叶泡在水中,漆黑的水面上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周围全是自己人。

但程千叶感到越来越慌,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墨桥生还没有被找到。

桥生,他最怕水了。

此刻的他泡在又冰又冷又黑暗的水中。我却找不到他。

一种极端的焦虑感占据了程千叶的内心。

意识到了自己有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男人。她的心脏被深刻的恐惧感抓摄。

那仰望着自己双眸,那在选择死亡的前夕才敢绽放的爱情之花, 清晰的浮现于自己的脑海。

程千叶深吸一口气, 再度扎入水中, 她一直往下潜,眼前逐渐昏暗, 难以视物。就在她要放弃的那一刻, 她终于在水中发现了一团浅浅的樱粉色的光芒。

樱粉色!

墨桥生赴死之前, 对自己展现的恋慕之色。

那浅浅的粉色时隐时现, 忽明忽暗。

程千叶飞快地向着那团光芒游了过去,抓住了一个毫无反应的身躯。

她带着那个身躯,拚命向着水面上的灯火划去。

众人看见程千叶找到人,冒出水面,欢呼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帮着把人拉上船去。

程千叶爬甲板的时候, 已经有军医围在墨桥生身侧诊治。

姚天香回过头来看她,露出了难过和怜悯的神情,轻轻冲她摇了摇头。

程千叶一把分开人群,只见着甲板上躺着一个浑身湿透的身躯,他面色苍白,墨黑的发丝凌乱的糊在五官上,修长的四肢毫无生机。

军医的手离开他的颈动脉,摇头叹道:“已无脉像。”

周围响起数声沉重的叹息声。

张馥知道这个墨桥生虽然只是个奴隶,但随着主公出生入死,对主公来说份量不同。他心中沉重了一下,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臂,准备开口安慰程千叶。

只见他那位时而靠谱,时而荒唐的主公,一言不发地挥开了他的手。咬着牙走上前去,推开那个军医,冷静的捏开那个奴隶毫无反应的口唇,侧过他的脸,伸出手清空他口中异物。

随后她扯开那个奴隶的衣物,蹲跪在那人身侧。右手手掌交叠左手手背,十指交叉,双肘伸直,掌心根部按在那具“尸体”的胸膛正中,快速有力的上下按压了起来。

主公这是干什么?

围观众人吃惊于程千叶奇特的举动,纷纷议论了起来。

程千叶一言不发的按了三十余下,抬起手来,一手按着墨桥生的额头,一手托起他的下巴,让他的呼吸道不由自主的打开。

随后她在周围一片惊呼声中,捏住了墨桥生的鼻子。当着众人的面,把双唇覆盖在那冰凉的口腔之上,用力向内吹了两口气。

看着那胸膛鼓起了两次,她放开手,继续交叉十指,有节奏地按压那冰凉的胸膛。

“主公这是做什么?”

“主公怎么了?”

“莫不是太过伤心了?”

周围响起嗡嗡议论之声。

贺兰贞和张馥开口劝道:“主公,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姚天香伸出手,小心搭在程千叶的肩上,轻轻唤她:“千羽?”

“你给我擦擦汗。”程千叶手上动作不停。

她周而复始的循环着这两套动作,尽管双手打颤,依旧咬着牙不肯停歇。头上的汗一滴滴的落在那苍白的胸膛之上。

姚天香心中难受,默默的站在一旁,时时举袖为程千叶擦去额头的汗水。

突然她指着墨桥生道:“动,动了!”

“他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她一把拽紧了身边司马徒的手。

程千叶抬起头,凝神看去,只见墨桥生苍白的双唇,微微动了一下,喘出几口白气来。

他浓黑的双眉紧蹙,虚弱地睁开眼,向程千叶望了过来。

“醒了!”

“居然醒了!”

“死人复活了!”

“奇迹!这是奇迹!”

四周爆发出一阵真正的欢呼声来。

程千叶瘫软在地,双手直抖,和墨桥生四目交望,说不出话来。

张馥当先跪下地来:“主公竟能活死人!肉白骨!天佑大晋,赐我圣主!”

一众士兵齐齐跪地,山呼:“天佑大晋,赐我圣主!”

程千叶勉强站起身来,冲大家摆摆手。

妈呀,你个张馥也太能造势了,我不过是恰巧在红十字献爱心的活动中学过心肺复苏而已。

危机过后,她感到一阵疲软,手脚虚脱无力。

肩背上的伤虽然不深,但几经折腾,已经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冷风一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

程千叶自知不妙,勉强交待了两句,扶着姚天香的手,进入船仓休息。

进入室内,程千叶屏退众人,独留姚天香一人。

她坐在椅上,脱下上衣,露出受伤的肩背部,

“替我包扎一下。”

“你……你!”姚天香手持药瓶,指着程千叶的身体,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快一点,我疼死了。”程千叶皱眉道。

姚天香稳住自己,上前为她处理背部的伤口。

“我是再也想不到呀,夫君你竟然是女儿身?”她一面小心地包扎,一面惊讶地说,

“可真是令我吃惊。你这个人洒脱又大气,临危而不乱,是多少男儿都比不上的气度。相处了这么久,我真是一点都没瞧出,你竟是个女娇娥。想我姚天香,一度自诩女中豪杰,如今看来竟不及你之万一。”

“天香,我知道你一直很不放心我。”程千叶坐在椅上,侧着头和身后为她包扎伤口的姚天香说话,“这是我最大的秘密,现在我把它告诉你,你总能安心了。”

姚天香心中感慨万千:“我晓得了,谢谢你。千羽。”

“这个船上,只有你一人知道此事,你要替我守好这个秘密。”

“我一定守口如瓶,你放心,要知道,我也需要你这个秘密为我和司马徒打掩护。”姚天香包扎好伤口,帮着程千叶束上束胸。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你,你说船上无人知道这个秘密,那个墨桥生他?”

“他不知道。”程千叶穿上外衣,“我身边的男性,只有一个叫肖瑾的臣子知晓内情,但他此次不知为何没有来。”

“可是,不对呀。”姚天香想起一事,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那天夜里,你是怎么搞定他的?”

“你给我闭嘴。”程千叶又好气又好笑地往床上躺,“我好像有点发烧了,你帮我找点药,守着我,我需要睡一觉。”

程千叶当夜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了起来。

姚天香以新婚妻子的身份守在她身边,贴身事项皆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他人。

不知睡了多久,程千叶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感到喉中干渴。

“天香……水。”她睁开眼睛。

床前一双关切的目光凝望着自己。

墨桥生面色发白,眼圈乌黑,满眼都是血丝,一双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缝。

见到程千叶醒来,他难抑激动之色,跪到床前,伸手欲扶。

“我来我来。”姚天香挤开墨桥生,一屁股坐到床头,“夫君你醒了,口渴么?要不要喝些水?”

程千叶点点头。

姚天香扶起她,给她垫了数个枕头,又接过墨桥生从旁递上的玉碗,小心的给程千叶喂了些水。

程千叶喝了水,觉得缓过魂来,

“我们到哪了?”她问。

“你睡了整整一日。按现在的速度,明日应该就能到黄池,再登岸改道汴州。”姚天香替她压好被褥。

程千叶看了眼垂手而立的墨桥生。他身上那生死关头才昙花一现的樱粉色,又不知被藏到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亮瞎眼的金色光圈。

没到临死的时候,哪怕在心里都不敢偷偷喜欢一下你主公我么?程千叶看着那金光闪闪的颜色,没好气的想。

姚天香打量了二人一眼,找了个借口:“夫君,你饿了,我出去交待他们给你准备点好克化的清粥。”

说完还自以为是的冲程千叶挤挤眼,溜出门去,留下二人室内独处。

程千叶看了墨桥生半晌,叹了口气:“你身上有伤,回去休息,我这里不必伺候了。”

墨桥生拽了一下拳头,没有说话,眼圈刷一下就红了。

如果不一口气说清楚,他是不可能自己想明白的。

“桥生,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吗?”

墨桥生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我再三和你说过,要你珍惜自己,重视自己。你是怎么做的?”程千叶抬起头,“你跳下水去,自以为向我尽忠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甚至不努力一下,也不给我机会,就这样轻易的把自己的性命舍弃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份量?”程千叶直视着墨桥生,看得他低下头去,“要是你就这样没了,那我……”

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你走。你好好想想,没有想清楚之前,不必再到我身边了。”

“我……”墨桥生嘴唇嗡动,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出去,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程千叶侧过头去。

墨桥生四下张望了一下,露出难过的表情,最终还是退出门去。

姚天香端着清粥小菜进来。在门外和墨桥生擦身而过。

她疑惑的坐到程千叶床头,在床上架一个小几,把粥摆在程千叶面前。

“千羽。你又欺负他了?”她一面照顾程千叶喝粥,一面八卦,“我看到他哭着出去了。”

程千叶默不作声的低头喝粥。

“千羽啊,我真的很好奇,你那么在意他,伤得这么重还跳下水救人。”姚天香碰了碰程千叶的胳膊,“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呢?”

“不论我是男是女,只要我说想要他,他都会顺从我。”程千叶停下喝粥的手,“但我想要的,不是一个毫无自我的奴隶。”

“天香,你一定能明白我。”程千叶抬起头来,“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并肩齐行,相互扶持的男人。”

“如果,他不能自己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我就是再喜欢他,也不会勉强他做我的情人。告诉不告诉他我是女人,都不重要了。”

第38章

张馥和贺兰贞求见程千叶。

程千叶起身, 随意的披了件外袍, 走到外厅, 坐在桌前接见了他们。

“主公贵体违和,臣等本不应搅扰。”

程千叶挥手打断了他们:“我只是染了点风寒,现在烧退了,不碍事。你们不必那副眼神看着我, 有什么话就直说。”

她接着问:“肖瑾没有来,是不是汴州出了什么事?”

张馥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主公。

也许是在卫国经历了生死逃亡,不过是短短一段时日,他越发的沉稳内敛了起来。

不知何时就带上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举重若轻的气势。

曾经, 少年时期的公子羽给人的感觉是浮夸, 暴躁, 和因为底气不足而刻意表现出的娇蛮。

但中牟之乱往后,张馥突然惊觉自己有可能看错了人, 也许先前的种种只是主公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入主汴州之后, 主公迅速的摆脱了初时的迷茫和软弱, 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成长起来。

不知何时就变成了眼前这位, 让人觉得安心,可以信赖,能够担起重责的君主。

他和贺兰贞交换了个眼神,贺兰贞拱手说明了情况。

自犬戎嵬名山击败李文广,程千叶,韩全林三路联军之后, 犬戎军队气势大盛。

数日前,犬戎大将军没藏裴真率五万精兵,从洛邑出发直逼李文广驻守的许州。

而郑州的嵬名山,在城中厉兵秣马,及其可能意图就近谋夺汴州。

所以虽然救援程千叶之事迫在眉睫,但是肖瑾和俞敦素依旧不敢轻易离开汴州。

只能由张馥和贺兰贞率领部分水军,沿济水直下,接应程千叶。

贺兰贞在桌上摊开军事舆图,三人围坐。

“今午后,接到信报,嵬名山率两万大军已从郑州开拔,直指我汴州。我预计三日内他们将抵达我汴州城外。”贺兰贞道。

程千叶看着舆图,就着自己不明之处,虚心求教:“郑州离我汴州不足两百里路,骑马的话一日就到了,犬戎如果派骑兵突袭,不是明天就兵临我汴州城下了吗?”

“主公容禀,”张馥认真仔细的为程千叶解释,带着循循引导之意,“行军打仗和平日赶路不同,深入敌境,大军在前,坚城未下,欲战则胜负未决,欲攻则利害难知。”

“自非整饬车徒、部分营垒,或先据地之要害,或先扼敌之襟喉,蛇蟠月偃,中权后切,方有取胜之望。是以即便是擅于马战的犬戎,攻城之战也只能是步骑混杂的兵种,这里面还要加上后勤和辎重,日行七八十里地已是极限。”

程千叶点头:“哦,所以上一次我军就是过于冒进,在深林险道之地,前兵后泽,被敌人乘高趋下,才会一时乱了阵脚?”

她摆开三个茶杯,以手指着中间的那个:“我军步兵在前,辎重在后,本来应该侧翼护卫的轻装部队和骑兵又因为道路狭窄而疏散了。”

“敌人打探到我这个主君所在的位置,直切中枢,虽然以少击多,却差点对我们造成致命的打击。”

张馥和贺兰贞交换了一下眼神,露出赞许之意。

“主公才思敏捷,一点就透。”张馥继续说道,“郐县夺取之后,我军三路并发,接连得胜,过于轻敌。嵬名山兵行险招,弃郑州于不顾,主动出击,确实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贺兰贞道:“此次嵬名山率军三万,欲取我汴州,但我汴州城坚粮足,内有肖司寇和俞将军率二万精兵驻守。侧有雍丘,高阳,杞县呼应,必可保不失。我们明日一早抵达黄池,改陆路回汴州,让我也有机会会一会嵬名山此人。”

“那个没藏裴真是什么人?”程千叶开口。

张馥吃惊的抬起头,抱拳行了一礼:“主公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贺兰贞不解的看着二人。

程千叶解释道:“我觉得很奇怪,我们在汴州驻守了这么久,嵬名山不来,如今我们兵精粮足,他率着三万人马就有把握拿下汴州城?”

贺兰贞恍然大悟:“他是想等着没藏裴真攻下许州之后,再一同围攻我汴州?”

张馥道:“同时他围住汴州,也是为了让我们不去接应李文广。想必此刻李文广所在的许州已是战事吃紧。”

贺兰贞吃了一惊:“若是没藏裴真击败李文广,挥师北上,和嵬名山合兵一处,我汴州危矣。”

他看向张馥:“李文广此人好大喜功,许州他尚且立足不稳,又新近吃了败仗,我怕他真的守不住。而且我估计那些目光短浅的各路诸侯,没有一人会发兵相助。”

程千叶道:“我们从大晋国内再调兵增援不可以吗?”

张馥和贺兰贞一起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程千叶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威信不够,亲信人马基本都在这里了,凭一道旨意可能从国内调不来兵马,就算拖拖拉拉,互相扯皮的发兵,最后发来援军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这样。”程千叶下了决定,“我们不在黄池停顿,直接沿济水北上,再改道少水,回我大晋都城绛州。我亲自回去搬援军!”

三人详细敲定了计划。不再回汴州,直接取水路回晋国。

议定军情,出到门外。

暗地里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那人看见程千叶出来,向前跨了一步,又拽着拳头停下脚步。

程千叶看着墨桥生可怜兮兮的眼神,撇了他一眼,不搭理他,越过他身边径直而去。

晚间,程千叶入厢房休息,见到姚天香在等她。

“我已经无碍,你不必再陪我,自去休息。”她掐了一下姚天香的脸,“私会你的情郎去把。”

姚天香毫不犹豫地给她掐回去:“乱说,我这么守妇道的人怎么可能私会什么情郎,当然是要陪着我的夫君啊,省得他宠幸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奴隶去了。”

程千叶哈哈一笑,吹灭烛火,在她身边躺下:“行,那我们就一起睡,昨日辛苦你照顾我了,早些安置把。”

夜宿在前行的大船内。

水声涛涛,床榻轻晃。

因为昨天发烧睡得太多的程千叶有点难以入眠。

黑暗中,身侧的姚天香翻了个身,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亮晶晶的。

“千羽,我真的快憋死啦。”她伸手戳了戳程千叶,“你既然没告诉他你是女儿身,我们成亲的那晚,你是怎么搞定他的?”

程千叶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

“你别想糊弄我,那天我可是给他下足了药。”姚天香不依不饶,语气中憋着坏,“我的婢女都听见了,你房中又哭又求的,折腾了半夜。哦……莫非你用道具了?”

程千叶不干了,翻身起来就咯吱她痒痒。

姚天香一边抵抗,一边求饶:“哎呀,哎呀,别闹,我是看着你身上有伤,不然我要你好看。”

程千叶不和她闹了,趴回床上,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闷在枕头上笑。

“你真的不搭理他了?”

“我晾他几天,让他长点记性。”程千叶不笑了,“他这轻易就不要命的性格,必须改。否则我的心脏受不了。”

“唉,也真是可怜,昨天看你病着,他急的一整日都没吃没喝,守在你的床前,谁知你一醒来就把他赶出去了。”

“他一天没吃东西?”

“做奴隶嘛,本来就是这样,主人喜欢呢,就招过来逗逗,不喜欢就丢得远远的。在河里差点淹死了,上来又饿了一天,这会我看他还可怜兮兮的蹲在外面吹风呢。”

姚天香话没说完,身边一空,程千叶掀开被子,起身出去了。

程千叶披衣来到楼船的厢房外,月色下的江面波光粼粼。

厢房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程千叶在月光投下的阴影中找到了那个蹲在暗处的身影。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从膝盖上抬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程千叶。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道理干什么。他不够自立,我慢慢牵着他自立就是,他又受伤又受惊的,你舍得这样对他么?

程千叶脑中乱哄哄的想,毫无原则的舍弃了自己刚说过的话。

伸出手来,揉了揉墨桥生的头发,把他拉了起来,牵回自己的厢房。

姚天香那个识趣的女人,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

程千叶把墨桥生按在桌前坐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翻出了一碟桂花糕,摆在他的面前。

“吃,先垫垫肚子,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吃?”

墨桥生看着那碟软乎乎的桂花糕,嘴唇动了动,垂下头不说话。

“吃。吃完今天在我房中休息。”程千叶坐在他面前,对他露出笑颜,“和前几天一样,你在我床前打地铺?”

那热乎乎的茶杯塞在他凉冰的手掌中,从他的指头尖一路烫进他的心里。

墨桥生默默的拈起桂花糕,一块一块塞进自己的口中,用热茶送入空泛的腹部。他感到浑身像是从冰封的冰川中被释放了出来一般,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他看到主人在床前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被褥,摆上一个枕头,放一床棉被。

自己趴在床沿边,看着他笑。

墨桥生觉得自己像是走在梦境中,走到了那个柔软的被褥之上,蜷缩起自己的身体,躺了上去。

黑暗中,他渴望了千百次的手,从床榻上探了下来,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桥生,答应我,从今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

“你就不为自己着想,你也想一想我。以为你出事的那一刻,我心里真的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糟糕,忘记是那本看的

第39章

天濛濛亮的时候, 程千叶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 发现自己睡在床边, 一只胳膊顺着床沿垂下,宽大的袖子正被几只修长的手指所勾住。

墨桥生在她床前的地面上躺着,埋在被褥中的身体微微蜷缩,面朝着她, 睡得正香。

晨曦的清辉透过窗轩,照在十八九岁的年轻面孔上。

他的眉骨很低,在眼眶上打出深深的投影,眼角还留着一点残泪。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睡梦中依旧轻轻勾着程千叶袖子的一角。

哎呀, 昨夜偷偷哭了, 才刚刚睡着么。

程千叶看着那微微泛红的鼻尖, 心中有些后悔。

他为了你,差点就丢了性命, 又因为对你的担心和愧疚, 折腾了自己一日一夜。

你干嘛还欺负他, 冷落他, 怎么就那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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