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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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一处擂台前, 铁柱峰的杨俊正在核对参赛人员名单。

叶航舟从后面上来,搭住了他的肩膀,“给我看看。”

杨俊瞥他一眼,“你来得这么早做什么?这一次你又不能参赛。”

叶航舟是上一次大比的冠军, 每一次大比前十的选手, 都会得到宗门的表彰和奖励。这些人也就不必再参加往后的比赛。

“这不是来替我小师妹看着嘛。她进宗门刚刚十年, 还是第一次见到门派大比。”

叶航舟说话间, 从他身后走出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

却是纤腰蛴领颜如玉,鬓叠深深,黛螺轻冷,双目溶星辰。穿一身薄薄的红衫, 铅华不施, 举止洒脱, 天然的标志无双。

杨俊许久不曾见到穆雪,不曾想当年那个衣着朴素,头梳双丫髻的小团子, 一眨眼长成了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

“原来小雪要参加今年大比。”

“你们逍遥峰这传统什么时候改一改?”杨俊笑着对叶航舟道,“当初你参加门派大比, 付师兄从头到尾在场外盯着我,吓得我没发挥好,一招失误,这才败给你。如今换你为你师妹坐镇了吗?”

叶航舟推了他一把,“输了就是输了,还能怪到我师兄头上,要不一会咱俩再上去比一场?”

“行了,行了。你放心,都知道你们逍遥峰的人动不得,没人敢真的伤到你师妹。”杨俊对穆雪交代,“小雪不用紧张,赛场上都是同门师兄弟,万一比对不过,只要及早认输都没有事。”

穆雪温顺施礼,点头称是。

叶航舟也就说道,“咱们逍遥峰,以逍遥二字立峰。最是不计较这些虚名。你上擂台活动活动筋骨,玩耍一番便罢,不必计较名次。”

穆雪便问:“可是我听说师兄不也拿了魁首的吗?”

叶航舟顿时又有些得意,“那是因为师兄那一届的水平整体不行,被我蒙混了个冠军而已,哈哈。”

完全不顾“水平不行”的杨俊面色漆黑地看着他。

门派大比如火如荼地展开。

一时间擂台之上龙蛇翻滚,清凤齐鸣。雷火电光闪耀,三味真火灼灼,地动山摇,刀光剑影,术法交辉。

每一个擂台的周围都围着不少观战之人。

丁兰兰同时操纵两个同真人等高的人形傀儡,险胜了铁柱峰的一位师兄。自知无力守擂,从台上退下来休整。

“小雪呢?”她问前来接住她的园子。

园子和夏彤在她们入门后第三年的外门考试时被选入宗门。园子和丁兰兰一样拜入碧游峰,夏彤去的玄丹峰。

“她应该是,在那里吧。”园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擂台。

在那个擂台上空,遥遥悬停着一只吊睛白虎,一口铁锅,并一片巨大化的树叶。

有不明所以的围观弟子指着那处擂台道,“那,那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逍遥峰三巨头全在天上盯着?”

“害,你不知道了吧,苏真人新收的小弟子今年参加大比。这是师兄师姐怕她被伤着,一齐来盯梢助威。”

丁兰兰刚刚走到擂台前,一个被红绳五花大绑的师兄被从擂台上丢下来。

“张小雪,胜,第八场。”裁判的声音同时响起。

看台下嘘声顿起。

杨俊搭乘叶航舟的树叶,坐在他身边,“行啊你,连我都忽悠,她这是需要我们担心的模样吗?”

叶航舟看着穆雪不声不响胜了八场,比自己的胜了还高兴,“我刚刚的意思是,担心师妹太小没分寸,伤了别人嘛。哈哈。”

擂台之上,十六七岁的少女,凭着一道心随意动红绳,束之不得解的红绳,几乎都只在一个照面间,就轻轻松松解决了陆续上台的八个实力强大的对手。对方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纤腰楚楚,红衣飘飘,独立在擂台之上,抬起萤萤皓腕,那一道红绳便融入手背成为一道花形的金红色纹身。

一时之间,台下议论纷纷,没人敢再上台挑战。

依照大比的规矩,参赛者可凭借多次胜负取得的积分进级。但若是能守住擂台十场者,可直接参与决赛。

从前就和穆雪闹过矛盾的玄丹峰弟子林尹在擂台下愤愤不平地道:“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完全是占着师门宠爱,赐下神器占便宜而已。你这样对那些辛辛苦苦修炼的师兄们一点都不公平。”

穆雪看着她笑嘻嘻地道:“林师姐上台来,你和我比一场,我保证不用捆仙锁便是。”

林尹柳眉倒竖,跳上台来,“此话当真?”

穆雪笑盈盈地:“自然是真的。”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话音刚落,那红绳便像灵蛇一般,咻一声缠绕上来,林尹被捆成粽子,丢下台去,

“第九场,张小雪胜。”

林尹挣脱了松开的绳子,跳将起来,面红耳赤指着穆雪的鼻子,“你!你违规!”

穆雪一脸无辜,“大比没规定不能使用法器,也没有规定不能说谎。我哪里违规了?”

林尹跺着脚,面色涨红,双目噙着眼泪,所幸没像小时候那样哇一声哭出来。

她的一位同门师弟从旁宽慰了几句,蹬上擂台来。

这个人穆雪也认识,同自己同届入门,拜在玄丹峰峰主空济门下,和林尹算是师出同门。是他们这一批弟子中天赋绝佳的佼佼者。

他冲穆雪打了个稽首,“玄丹峰萧长歌,前来请教。”

擂台之下,夏彤拉着丁兰兰等人道:“这位萧师兄很厉害,当初金蝶问道就是他现了‘雨泽施布’境,惊艳了全场呢。”

“什么雨泽施布境?”几个脑袋凑了过来,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夏彤说道,“当初我们这一届上山的弟子,就数这位师兄的境界最是显眼,据说他不论心性还是天赋都十分突出,好几位师叔都想将他收入门下。最终还是我们玄丹峰的峰主抢到了人。”

“那他很厉害?”

“应该是很厉害吧,”丁兰兰也说道,“当时除了他,听说还有一位雪里花开境的孩子,心性虽好,天赋却不太高。另外有一位流火遍野之人,被评为天赋极高但心性流于狂荡。所以只有他是我们这一届最突出的人了。”

“玄丹峰出身能厉害到哪里去?”另有几位围观的弟子在小声嘀咕。

“那地方最多就是炼炼丹药,种种灵植。打起架来和逍遥峰这样剑修出身的地方还是没法比。”

“没看头,没看头。看来小姑娘要拿下十血进决赛了。”

擂台上,萧长歌面目平静,单手掐了一个手诀。

一时如春分化物,无数柔韧的枝条从地底抽出,迅速地拔高,抽条,朝气蓬勃地生长出枝叶树冠,几乎只在眨眼之间枝繁叶茂的密林便占据了擂台大半位置。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萧长歌被密密维护在柔韧的林木之间,和整片的丛林融为一体。这时候即便穆雪祭出捆仙索,也很难将他捆住了。

“师妹,我可要出招了。”萧长歌提醒一声,手中指诀变幻,无数柔韧的树藤如蛟龙盘蛇,卷满地尘烟,盘绕着向穆雪抓来。

可以想象,但凡被它们挨碰到一点,瞬间能被捆束得比捆仙索捆到还要狼狈。

穆雪飞身避开,那些相互纠缠的藤蔓在身后云水摇天,紧追不舍。

无数坚硬的树枝,化为锐利的长矛,发出密集的破空声,从各个角度向穆雪所在之处射来,要逼得她无处可逃。

穆雪折身,抽出一柄三尺长的短剑,此剑一出,斗牛光焰,寒潭水冷,星月暗淡,风雷声动。

剑芒于空中一抖,化为一朵五瓣寒梅,寒梅朵朵绽放,千树万树花开,铺天盖地直面雨中绿植而去,气势汹汹,绞断三千枝叶。

一时之间,只见半边擂台,雨泽万物,枝叶重重叠叠,不断生发。另一半边,狂风怒雪,寒梅绽放,针锋相对不让。

围观众人初时只觉穆雪年少轻狂,占这不知哪里来的神奇投机取巧罢了。这一刻见她小小年纪,战斗之中凌然无惧,剑出不退,道法玄妙。这才算是服气了。

“我就说了,逍遥峰贯出狠人,就没出过怂货。”

“别看她是个师妹,当年苗师姐是怎么折腾人的,大家莫不是忘了。”

几位年长的师兄回想起往事,打了个哆嗦,悄悄看了一眼停在头顶上的那口铁锅。回想起童年时期的心里阴影。

苗红儿移动到付云身边:“这丫头的梅花九剑倒是得了你的真传。”

付云侧身看擂台上的战况,“我也没想到她能将剑法练至如此地步,她的剑意还和我不大相同。”

“你是君子之剑。师妹这剑看起来有暴雪寒梅之意。”苗红儿摇摇头,“我有时候想不太明白,明明从小护着她长大的,为什么她总有一种随时随地准备好拼命的架势。”

擂台之上,春风化雨的丛林转为盛夏,天空中乌云滚滚,雷声阵阵,暴雨倾盆。

“糟了,”叶航舟站起身来,“师妹她,有一点怕打雷。”

“怕打雷?”杨俊没反应过来。

擂台上的倾盆大雨之中,穆雪似乎有一瞬间呆滞了,她昂面看着天空的雷电,任凭瓢泼的雨水冲刷在面孔上,疯狂的植被已经攀爬到她的脚踝,她才冷冰冰地抬起手掐了一个奇怪的指诀。

“是不是大地在摇?”

“怎么回事,地面晃动起来了?”

这里的每一个擂台四角都布有法阵,正常的情况下,擂台之内的所有术法都影响不到擂台之外的范围。比如此刻擂台内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擂台外的看台上却十分干爽,毫无雨痕。

只是此刻,大地不知为何隐隐晃动,地面裂开了一个小口,一个小小的铁皮傀儡从里面钻出脑袋,它左右看看,伸出细细的手臂撑着身体从地底跳出来,向擂台上跑去。

这种傀儡丁兰兰很熟悉,她的姑姑兼师父丁峰主时常布置给她们制作的基础傀儡模型。放一颗小小的灵石进去,就可以操控它做一些搬运,卸货等简单活动。

还没等她想明白穆雪为什么召唤这么多铁皮傀儡,擂台四面的地板上,左一个空洞,右一个空洞,数十个小傀儡从中跃出,潮水一般覆盖过枝条树叶,向中间的萧长歌涌去。

萧长歌操控枝条,挡住了这个傀儡挡不住那个,毕竟也是一位才入师门十年的少年,没有多少真正的实战经验。一下就慌了手脚,被密集的傀儡钻过来几只,抬手抬脚,崩紧四肢成大字型,举起在空中。

“小雪,不可以伤人。”叶航舟喊了一句。

穆雪骈两指,做了个收的手势,那些铁皮傀儡举着萧长歌一路奔跑,把他从擂台边缘丢了下去。

萧长歌坐在地上,愣了半天,开口道,“真是厉害,是我输了。”

他又对林尹道:“抱歉啊,师姐,我也打不过她。”

林尹跺跺脚,“算了算了,不和她计较。”

穆雪拿了十胜,从擂台上下来。丁兰兰接着她,上下打量半晌,狠狠在她胳膊上扭了一下。

穆雪吃痛:“干嘛呀,兰兰师姐。”

从前丁慧柔时常夸穆雪,丁兰兰是有些不服气的。看了这一战,她总算明白了老师为什么总是夸赞穆雪的炼器之术。一个最基础的傀儡,她不过做了三五个,就觉得枯燥,懒怠重复。

但今日一见小雪花在这上面的功夫何止自己的十倍。她操纵两个人形傀儡战斗,就觉得十分吃力。虽然是小型傀儡,但小雪同时精密超控数十个,都面不改色。

“今天我算是服了,以后我向你看齐。”丁兰兰坦然说道,又忍不住吃味,使劲再扭了穆雪一把。

穆雪坐在看台上休息,丁兰兰和园子各自去参加自己的擂台。夏彤没有报名这一次的大比,陪她坐在一起聊天。

“我本来以为我们丹修,在比武上肯定是不行的。安安分分坐在丹炉边上炼丹才是正经。”夏彤把她随身带着的糖果分给穆雪,“今天看了你和萧师兄的比试,才发现这只是我在逃避。我不该这样想的。”

穆雪咯吱咯吱地吃着糖,“没事,我师尊说了,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你如果实在不喜欢战斗,就不要太过勉强。”

这里正说着话,园子捂着脸一脸沮丧地回来了,她入门时间短,修为不高,很快在擂台赛中败落,还负了点小伤,脸肿了好大一块。

“快给我看看。我这里有药。”夏彤查看她的伤势,拿出玄丹峰的药膏帮她涂抹在脸上。

一位浓眉阔目,面目方正的师兄追了过来。

“抱歉,抱歉,刚刚在擂台上,实在没收住手。伤到了这么小的师妹,真是我得不对。”

他挠了挠头,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这是伤药。”

园子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有药了。”

那位师兄想了半晌,重新取出一个匣子,推开来,竟然是一屉晶莹透亮的藕粉点心,“这是听说要大比了,我娘差人送来的,给师妹作为赔罪好了。”

园子,夏彤和穆雪我看看你,你推推我。最终还是园子红着面孔收下来了。

那位师兄一离开,女孩们便嬉闹了起来,

夏彤打趣园子,“哎呀,我们园子如今长大了,人也漂亮了,还有师兄送果子吃。”

穆雪正看着笑,一位不知道那座山峰的年轻弟子走了过来。

那位少年微红着面孔,结结巴巴道,“师……师妹刚刚的战斗,我看了。真,真是令人叹服。”

他说了半句话,说不下去,把手里一枚艳红的果子硬塞给穆雪,匆匆忙忙跑了。

随后又来了一位年轻的师兄,这位师兄大大方方递给她一支开得正盛的山花,“在下清虚峰玄机,十分倾慕师妹,希望能做个朋友。”

虽然都是修行中人,但这一批弟子大多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知好色,慕少艾的年纪。在热血沸腾的战斗中,倾慕上什么人,都是很容易的事。

穆雪愣愣地捧着收到的果子和鲜花,被朋友和师兄师姐们取笑了一通。

山里正是春季,桃花开得很艳,粉红的花瓣被风一吹,落了她满肩。

这样的情形似曾在记忆中有过,只是从未进入过她的心里。

如今突然一并涌上心头。

“小山,昨天我好像带回来一篮烟家公子送的山梅,怎么不见了?”

“那些都生虫了,不能吃。我给丢了。”

“哦,这样啊。”

“师尊,我今天特意去摘了树葡萄,你馋馋看,可甜?”

“嗯,很甜。”

“还是小山摘的好吃吧?”

“嗯,小山好吃。”

“那树上好多刺,小山的手都被蛰疼了。”

“是嘛,给我我看看。”

第47章

当天的比赛结束之后, 丁兰兰几人在穆雪的洞府中小聚。几个女孩之中,若论居住的宽敞舒,没有人比得上穆雪, 皆因逍遥峰过于地广人稀。偌大一座高山, 就住着几个人。可以拨给她独立安静的大院子一座。

穆雪长大了些之后,师父苏行庭给她挑了一个风光秀美, 灵气充沛的所在, 开为洞府。有天有地有庭院,布置得舒舒服服的。

她们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付云, 付云顺手将赛场上收到的一大堆瓜果礼物塞给了她们。

每次只要出现在门派活动中,这位师兄总能收获大量倾慕者硬塞过来的礼物。

丁兰兰几人在穆雪的院子中,一边吃果子,一边翻看这一次进入决赛之人的名单信息。

“云师兄看起来高冷, 其实还挺平易近人的嘛。”丁兰兰吃人嘴短, 不好意思再说付云冷若冰霜不好相处。

“师兄本来就个很温和的人。”穆雪在分着吃园子的藕粉糕, 嘴巴塞鼓了说话都含含糊糊。

夏彤整理出来所有进入决赛选手的资料, 把它们摊在桌面上给穆雪和丁兰兰看。这一次大比,穆雪和丁兰兰都进入了决赛圈。

“从预赛看起来,铁柱峰出了好几位攻击能力强大的师兄,特别是他们练的那个金刚不坏法门, 水火不侵, 无惧刀刃, 十分麻烦。”夏彤把那几位铁柱峰师兄的资料递给穆雪。

或许和从小的生长环境有关,夏彤从进山门的第一天起就喜欢打听八卦消息,收集各种资料。这样的性格随着年纪的增长, 倒成为了她个人的一大特色。

“还有这位御定峰出来的师姐,一手奇门遁甲玩转得出神入化。”夏彤把一张纸递给丁兰兰, 那上面密密记载了那位师姐所使用过的武器,功法和各种术法招式。

丁兰兰看着陷入沉思,思索起自己如果在决赛时遇到这个对手,应该怎么应对。

“不过最强大的对手,我觉得还是我们峰的萧师兄,小雪虽然胜了他一次,但属于突出奇招取胜。难保决赛的时候,他对你那一招思索出了应对之法,还是要小心。”夏彤说道。

穆雪嗯了一声,接过萧长歌的资料去看。

“还有一个人,清静峰的卓玉。”夏彤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张绢纸,“就是那位‘流火遍野’之人。这个人的术法分外霸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园子从旁伸过头来,看见那张纸上的画像,“我见过这个卓玉,听说他修行特别刻苦,每天起早贪黑,风雨无阻的埋头苦修。有一次我大晚上去清静峰帮师尊送东西,还看见他冒着雪在练习术法。”

此刻,在离她们不远处,逍遥峰主苏行庭面对着来访的掌门丹阳子,也正巧提起了这个人。

“就是当年那位‘流火遍野’,被评为失于狂悖的弟子吗?”苏行庭给掌门师兄斟了一杯茶,“我记得那时候大家都不愿收这个弟子为徒,本来要留在外门。还是掌门师兄你怜他天赋绝佳,最终收入了您的清静峰。”

丹阳子捻着长长的胡须,“我知道大家排斥卓玉那孩子,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可我始终认为,不应以固有的印象,去给一个如此有天赋的孩子定了性。”

苏行庭举起茶杯的手顿住了,“这倒也不能怪大家,当年徐昆师弟入门之时也同样是类似的流火境。后来他于魔灵界叛逃,连累不少师兄弟们送了性命。那一批进魔灵界的人,只怕都难以忘怀。”

“其实,我心中也有所顾虑。”丹阳子叹息道,“可是卓玉那孩子心性坚韧,自拜入我的门下,起早贪黑,勤修苦练。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怕他人指责我老眼昏花,收错了弟子。这一次如果刻意把他从选拔中筛下来,不让他参加大比,剥夺他去魔灵界的资格。只怕会伤了这孩子的心。”

苏行庭笑了,“掌门心胸宽广能容万物,倒是让师弟我佩服。只是他人都笑话我逍遥峰护短第一名,看来其实我还是比不上掌门师兄。”

丹阳子白花花的眉头下眼睛眯了起来,“谁来和你开玩笑,我这是来请你占一卦,好安安我的心。”

苏行庭放下茶杯,翻出那枚卵生天地,几番倒转,看那天地中三枚小小的金钱缓缓落定。

“师兄说得很是,不应以前人之心定后人之性,不应以未行之事锁他人之罪。”

穆雪送走了丁兰兰,夏彤和园子。顺着庭院的回廊往屋里走去。

山间的野桃花开得很盛,被风一吹,如雪一般飞进庭院中来,落在回廊木质的地板上。

看着那些纷纷扬扬的花瓣,穆雪不由回想起了那总是落着雪花的庭院。

一别过去十年。她没有听到魔灵界传来任何关于小山的消息。

时间并没有冲淡心中的那份牵挂,反而如醇酒,愈久弥香。

那心头的一点思念,随着时间发酵,越发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也不知道那个人这些年过得如何。是否依旧伶仃,是否还那般自伤自苦,不会照顾自己。

穆雪知道小山手中有一个可以招魂摄魄的神器。她曾经左思右想,如果铃声再响,自己是否该离魂前去应约。但不知道为什么,十年的时光过去了,那期待中悠悠响起的磬音,始终没有传来。

在魔灵界,浮罔城的旧址,飘着雪的院门被推开,风尘仆仆的男人顶着斗篷走了进来。

傀儡千机听到动静,举着细细的手臂,飞快跑过落雪的院子迎接主人归来。

“主人回来了,主人辛苦了,这一趟可有收获?找寻到去仙灵界的办法了吗?”

岑千山没有接它的话,弯腰伸出手臂,让它跳上手心,顺着自己的手臂一路爬上肩头。

“家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人……来过?”他开口问道。

“没有人来呢,小机把家里照顾得很好。”千机回答。

千机总觉得主人这些年有些奇怪,每一次外出,他都不再带上自己,而是交代自己看家,守在家中等着有没有什么人来拜访。

自己在这个家已经待了上百年了,这个家中何时来过什么客人?即便是那些出钱雇佣主人帮忙的人,也只敢远远地把拜帖放在门外固定的信箱里。

千机觉得,主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行为,是因为产生了那种人类才具有的,“喜新厌旧”的情绪。

它翻找储存在脑海中关于人类习性的资料,发现人类遇上那些新鲜的“妖艳贱货”的时候,就会将曾经陪伴自己多年的“糟糠之友”给撇在一边。

自从十年前,主人前往东岳神殿遗迹,带回来一个徒有其表,内瓤空空的新铁皮人,就把对自己的大部份的喜爱,转移到那个家伙身上去了。

他动不动看着那个铁皮人久久凝视,为它维修改造身体,去哪里都带着它,连睡觉都要将它放在床头。还亲自给它起了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做小丫。

这个名叫小丫的家伙,除了长得还行,简直毫无用处。尽管主人小心翼翼在不破坏它外部结构的情况下,给它身体里安装上了简易的驱动系统。它也还是只能呆滞地执行一些简单的命令。既不像自己这样强大,也没有自己这份聪明敏锐。

真不知道主人看上了它哪里。

岑千山回屋之后,第一时间进了淋浴用的水房。不多时间,水房内传来哗哗的洗浴声。

傀儡小丫双手捧着干净的毛巾和替换用的衣物,乖乖地站在门外的台阶前等候。

千机左看右看,悄悄摸到它的身后,那可以伸缩的细长小腿突然变长,把呆愣愣的小丫绊了一下,看着它一路从台阶上滚下去。

而自己捡起了主人的衣物,得意地顶替了小丫刚刚的位置。

岑千山从水房内出来的时候,看见千机高举双臂,顶着自己的衣物打着转四处逃跑,它的身后追着茫然地小丫,举着小小的双手想要夺回主人布置给自己的任务。

“还来,还来,还给我。”

“不给,不给,就不给。”

岑千山也不管它们,只从千机手上抽走了白色毛巾,赤着上身,坐在回廊的木地板上,擦自己的微长的头发。

他擦干头发和身体,从乾坤袋里取出伤药,开始处理自己这趟外出中负了伤的部位。

千机的脚步停了下来,终于被小丫抢走了衣服。

这是这十年主人又一个变化很大的地方。从前主人可不会这样,从外面回来,不是发呆看雪,就是拼命修行。伤得再重也都懒得照顾一下自己。

如今,他会好好吃饭,好好洗澡,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无时无刻不把自己打理得清爽利落。

主人本来长得就俊美,这样一收拾起来,走到外面,就时不时会有女子壮着胆子上来搭讪,更有不少人嘻嘻哈哈将自己的手绢香包丢进主人的怀中。人类是很肤浅的生物,只因为外表她们似乎就可以忘记主人曾经的凶残之名。

岑千山包扎好自己的伤口,披了一件外衣服在肩头,把湿发抓到脑后,取出了那个小小的紫金龙纹引磬放在手中摩挲。

这一副小小的引磬,十年来他不知道取出来了多少回。翻出来又收进去,收进去又翻出来,几次按捺不住想将它敲响,都生生咬牙忍住。

“好不容易拿到了完整的东岳神磬,为什么不敲响它呢?”千机转到主人身边,不解地问,“敲一次吧?请穆大家回家来看看我们。”

看吧只有我能贴心地陪主人说话。那个没用的家伙只知道顶着衣服到处乱转而已。

岑千山的拇指反复摩挲着引磬的击捶和木柄,最终摇了摇头,“生魂离体,有害无益。”

千机说道,“要是主人都没和穆大家见面,这么多年了,说不定穆大家也会喜欢上哪个‘妖艳贱货’,把主人你给忘了呢。”

岑千山苍白的手指,一下攥紧了。

小丫伸出细长的手臂捅了千机一下,“你说错话了。”

千机,“怎么可能,我最了解人类了,我肯定不会说错话的。”

第48章

千机的话刚刚落地, 岑千山便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那强大的灵力沿着庭院的地面一阵鼓荡,激起飞雪乱舞。

小丫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它本能得感到一阵畏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从它这里看过去, 主人面上的神色似委屈又似愤怒, 使它难以分辨。

它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年,对人类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概念。但它依稀有一种敏锐的感觉, 自己这位情绪向来很少波动的主人这次是生气了。

庭院中心地面上的青砖向两边退开, 一个秘银勾勒的繁复法阵从地底缓缓升起。岑千山以血祭阵,赤红的鲜血蜿蜒流入银白的法阵中, 激起秘银独有的冷沁之色,使得整个庭院笼上一层幽暗的蓝光。

东岳法磬的磬体被灵力操控,悬祭在阵眼中。岑千山苍白的手指持着紫金磬棰,一下敲在了那绘有云龙布雨纹的磬钵上。

叮的一声轻响, 如潮水般的声波在泛着幽幽蓝光的庭院中铺荡开来,

那声音冷冰冰的从人心上淹没过, 远远向着幽冥深处流去。

一声之后,

岑千山持着磬棰的手臂就凝固在了空中,红色的血液沿着他苍白的胳膊不断滴落在雪地里的法阵中。但他的手臂却始终凝固在空中,最终也没有敲响第二次。

最终他笑了一声,把那价值连城的紫金神器丢在雪地里, 转身走回昏暗无光的屋内。

“主人, 敲一下是没有用的。”千机追着向前跑了几步, 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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