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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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吓一跳,忙冲出了内室。

就看见谨哥儿一个人站在堂屋的中央,冲着门帘子的方向哭得面红耳赤。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却不敢上前,顾妈妈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

十一娘从来没有看见过谨哥儿这样暴躁过。她忙蹲下去揽了谨哥儿,正要问顾妈妈出了什么事,就听见徐嗣谕大声地喝斥顾妈妈:“你是怎么做的乳娘?竟然让六少爷哭成这个样子”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别说是顾妈妈了,就是十一娘,都有些惊讶地望着徐嗣谕。

一时间,大家都沉静下来。只有谨哥儿的哭声,更加宏亮,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

就看见帘子一撩,徐令宜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他插了羊脂玉的簪子,穿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沉着脸,背着手,有刺骨的凛冽之气迫人眉睫,让屋里的服侍的丫鬟、婆子俱是神色一颤。

跟在他身后的徐嗣谆也感觉到了父亲的不快,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了门口。

十一娘忙抱着谨哥儿站了起来:“小孩子发脾气,我哄哄就好了。侯爷还是快些出门吧,免得耽搁了您的正事。”

谨哥儿虽然只有一岁多,身量却像两岁的孩子,十一娘断了他的奶,鸡鸭鱼肉蔬菜水果搭配着吃,长得白里透红又结实有劲,她已有些抱不动了。

一面说,一面就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

谨哥儿的声音渐渐变小,抽抽泣泣地伏到了十一娘的肩上。

徐令宜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几步。

谨哥儿又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拧着身子叫嚷着:“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清清楚楚四个字。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十一娘,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把抱在怀里的谨哥儿放在了炕上,认真地打量着他:“谨哥儿,你说什么?”神色十分的激动。

谨哥儿看也不看十一娘一眼,敞着喉咙哭得伤心欲绝,哽咽着说着“我要爹爹”…

徐令宜又喜又惊,三步并做两步就上前把谨哥儿抱在了怀里:“好,好,好。你别哭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谨哥儿不依不饶,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爹爹,我要爹…”

徐令宜见他哭得伤心,一面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面柔声地哄着他:“好了,好了,别哭了!”

谨哥儿的哭声却一点也没有小。

徐令宜看着他满脸泪痕,心痛的不行。拍他的动作越发的轻柔,说话的声音越发的温和,透着无限的耐心:“不哭了,我们谨哥儿不哭了!”

谨哥儿把脸伏在徐令宜的肩膀上,哭声渐小。

十一娘从最初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恢复了安静与众容。

她低声问顾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妈妈忙道:“侯爷正和六少爷玩,四少爷从内室出来,侯爷就把六少爷交给了我,和四少爷往外走…”说着,她有些怯意地望了一眼十一娘,“六少爷挣扎着下地,侯爷和六少爷已经出了门,六少爷就大哭起来…”

十一娘听着不由眉头微蹙。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侯爷,我来抱谨哥儿吧!”说着,伸手去接孩子,“你和陈阁老约了巳正,再晚,就要错过时辰了。”

十一娘的手刚刚触到谨哥儿的衣裳,谨哥儿就像被谁掐了一把似的,高声哭了起来。

徐令宜眼底就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娘不由朝徐嗣谕望去。

他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目光却很坦然。

感觉到十一娘的目光,抬头望过来,朝着淡淡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突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又朝徐嗣谆望去。

十岁的徐嗣谆歪着脑袋,满脸困惑地望着徐令宜和他怀里的谨哥儿,一副孩子气。

十一娘不禁微微一笑。

她不顾徐令宜的不舍、没理谨哥儿的哭闹,强行把儿子抱在了怀里:“小孩子都这样,哄哄就好了。侯爷和谆哥儿快去吧!有谕哥儿帮我,不会有事的。”

谨哥儿拽着徐令宜的衣裳不放:“爹爹,爹爹!”哭得泪人似的。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脸上竟然流露些许的哀求之意,好像在说:你想想办法,让他别再哭了!

十一娘心中大震。

这不是会喊“爹爹”,徐令宜就开始犹犹豫豫,这要是会说话,会撒娇起来,徐令宜岂不更是为难。他是家中的顶梁柱,大家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如果他的态度模棱两可甚至是为以为然,家里的妇仆就会顺杆爬。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到时候她只怕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孩子就是这样被惯坏的。

做为父母,必须有一个保持着清晰、冷静的头脑。

看样子,徐令宜是指望不上了。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态度更加坚定。把谨哥儿的手从徐令宜的衣襟上扒下来,抱着他就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侯爷且放心出门!”

谨哥儿哭得震天响,一面大声喊着“爹爹”,一面在十一娘怀里挣扎着。

徐令宜站在那里,有些踌躇。

“母亲,”静静站在一旁的徐嗣谕突然开口,“要不,我带六弟去花园子里玩一会?”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

十一娘松了口气。

谨哥儿年纪虽小,犟起来却拧得很。与其哭得让徐令宜迈不开脚,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痛。

“那就麻烦你了。”她客气道,把谨哥儿交给了徐嗣谕。

徐嗣谕深深地望了十一娘一眼,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谨哥儿。谨哥儿却使着劲在他怀里扭着,差点掉一下来。

顾妈妈吓了身冷汗。

还好徐嗣谕看上去瘦瘦的,力气却不小,只是虚惊一场。

十一娘就吩咐顾妈妈:“你们在一旁服侍着。”

并没有改变让徐嗣谕把谨哥儿带去花园玩的主意。

徐嗣谕紧紧地抱谨哥儿抱在怀里,由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出了门。

十一娘就看见徐令宜长长地透了口气。

“要不要再派几个人跟着。”他沉吟道,“谕哥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谕哥儿一向沉稳,又有顾妈妈等人在身边照应着,不会有事的。”十一娘上前帮他扯了扯被谨哥儿揉得皱巴巴的衣裳,见他望头还有谨哥儿的泪迹,道,“侯爷,妾身服侍您换件衣裳吧!”

徐令宜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妥当,应了一声,由着十一娘服侍换了衣裳。

徐嗣谆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直到徐嗣诫跑进来:“噫四哥,你怎么还没有出门?”说着,就看见徐令宜和十一娘从内室出来,他立刻上前去给两人行礼,然后问道:“父亲今天还带四哥出门吗?”

过了最初的不安和观望,徐嗣诫越来越开朗活泼。他在徐令宜面前既不像徐嗣谕那样时时带着几分恭敬,也不像徐嗣谆那样处处透着几份忐忑,像所有的儿子面对父亲一样,父亲面色好的时候,他就会适当的放大胆子,父亲面色不虞的时候,他就会避其风头不做声。可能因为是侄子,也可能因为对徐嗣诫的要求少,徐令宜面对他时总能和颜悦乐,气氛也因此而显得愉悦而轻快。

“你想干什么?”徐令宜笑着问他。

上次他也这样问,十一娘还以为徐嗣诫会提出跟着一起去,结果徐嗣诫只是想拉徐嗣谆去放风筝而已。

徐嗣诫笑道:“要是父亲和四哥出门,我代母亲送您到门口!”

“哦!”徐令宜笑道,“赵先生在跟你讲《论语》了?”

“没有!”徐嗣诫笑的有些腼腆,“先生跟我讲《兄弟》的时候,说了说‘子夏问孝’。”

兄弟,是指《幼学》里的兄弟篇。

徐令宜微微点头,笑道:“好,你就送我和你四哥出门吧!”

徐嗣诫就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朝着徐令宜做了一揖:“弟子遵命!”

十一娘看着也笑起来,上前亲昵地揽了揽他的肩膀。

徐嗣谆看着,微微垂了眼睑。

从陈阁老家回来,他并不急着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身边的小厮银针说起话来:“我觉得还是住在内院好。”

银针和白总管有点沾亲带故,是靠着白总管才得以在徐嗣谆身边服侍。虽说如此,可他要没有几分机敏,白总管也不敢把他放在徐嗣谆的身边。有时候,机遇,也代表着风险。

“四少爷这话好生让人稀奇!”银针笑着,语气里却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谨慎,“三少爷搬到了三井胡同,上次来的时候还说什么‘天高任鸟飞,海大任鱼游’。怎么您反而觉得住在内院好?”

徐嗣谆笑起来,他轻轻地敲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银针一个爆栗子:“什么海大任鱼游?你天天跟在我身边也不好好读读书。你看人家火清,《幼学》都学到第二卷了。是‘海阔任鱼跃’”

火清是他另一个贴身的小厮。

银针讪讪然地摸了额头:“我不是也在读书吗?不过比火清慢一些罢了。”然后神色一振,低声问徐嗣谆,“四少爷,三少爷说过几天和您去相国寺玩,你去吗?”

徐嗣谆听着肩膀有些垮:“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爹爹说。上次他考我功课的时候,我答得不好!”

银针就给他出主意:“要不,四少爷去问夫人?夫人要是同意了,侯爷肯定也会同意的!”

“对啊!”徐嗣谆眼睛亮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然后兴冲冲地道,“走,我们去母亲那里。”说着,匆匆往内院去。

到底把什么“还是住内院好”之类的话给忘了。

落后几步的银针就轻轻地拍了拍胸膛,在心里喊了一声“侥幸”,这才快步赶了上去。

回到屋里的徐嗣谕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灯下苦读,而是双肘抱头,靠在弹墨大迎枕上望着承尘。

陪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活的文竹不由伸长脖子瞥了一眼放在墙角的落地钟。

二少爷这样已样有两刻钟了!

她就悄悄地打量徐嗣谕的表情。

他面容平和,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显得很安祥。

文竹放下心来。轻手轻走地帮徐嗣谕换了杯热茶。

听到动静,徐嗣谕回过头来。

他“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你还在屋里啊?”

文竹有些哭笑不得:“奴婢在这里做了快半个时辰的针线了!”

徐嗣谕微微一怔,然后笑起来。

那笑容,让文竹想起泡在热水里的茶叶,舒展而轻盈。

她有些意外,不禁轻声道:“少爷在想什么呢?奴婢在旁边也不知道!”

徐嗣谕沉默了一会,道:“我在想谨哥儿!”说着,眉宇间溢出些许的欢快来。

文竹又是一怔。

徐嗣谕又半躺在了大迎枕上。

“谨哥儿哭闹不休,母亲同意我抱他去花园里玩。”他双臂枕头,眼睛直直地望着用蓝绿色颜料绘着水草纹花样的承尘,“只有谨哥儿身边服侍的跟着…”语气有些感叹,“是怕我不知道怎样照顾谨哥儿…”好像在解释什么,“他的脾气可真大,说一不二。我怎么哄也不行。就那样哭了快一个时辰…”明明是抱怨的话,他脸上却露出笑容,“我没有办法,想着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划船,就带着他往流芳坞去…”

文竹脸色一白:“二少爷…”语气很是惊恐。

碧漪河里可以走船的,水深得很。要是有个万一不小心翻了船…到时候谁能说得清楚!

徐嗣谕侧脸望过来:“顾妈妈说,现在还不是划船的季节,只怕那些画舫都收了起来。得向母亲要对牌才行”他表现平静,看不出悲喜。

文竹心中一紧:“那四夫人…”

“母亲就给了顾妈妈对牌。”徐嗣谕缓缓地道,“我就带着谨哥儿去划船了。”

文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对,可想到徐嗣谕刚才那欢快的表情,她又把话给咽了下去,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那六少爷还哭吗?”

徐嗣谕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俊不住大笑:“他不仅不哭了,还乐不思蜀。怎么也不肯上岸了。要不是母亲强行把他抱走了,我恐怕到现在还在碧漪河里划船呢!”

第五百四十章

徐令宜坐在炕上,捏了儿子的小手,笑着问他:“你还去划船了胆子可真不小啊!”

谨哥儿抿了嘴笑。

徐令宜朝四周看了看。

十一娘一向不喜欢身边有很多服侍,又是在内室,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只有当值的芳溪在帮她铺床。

徐令宜就摸了摸儿子的头,低声道:“谨哥儿,你再喊我一声‘爹爹’”表情有些认真,目光含着无法掩饰的期盼。

谨哥儿歪着小脑袋望着徐令宜,好像有点不明白徐令宜在说什么。

徐令宜又朝周围看了看。

十一娘正低声嘱咐着芳溪什么。

徐令宜心中微定,转过头来望着儿子,想哄他喊自己一声。只是刚喊了声“谨哥儿”,就看见儿子撅着小屁股爬到了他平时藏东西的角落,哗啦啦从里面翻出一个拨浪鼓递给徐令宜。徐令宜拿着拨浪鼓有些哭笑不得──谨哥儿小的时候不高兴,十一娘就会拿了拨浪鼓哄他玩,他大一些了,看到有人板了脸,就会拿了自己的拨浪鼓出来给别人玩。

“你这小家伙!”他爱怜地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十一娘过来:“时候不早了,侯爷也歇了吧!”

徐令宜有些舍不得儿子,笑道:“今天就让谨哥儿和我们一起睡吧!”

十一娘见徐令宜兴致勃勃,让芳溪去跟顾妈妈说了声,放了罗帐,帮谨哥儿脱衣裳。

小袄一脱,身上轻了,手脚也都放开了,谨哥儿立刻兴奋起来。他立刻爬到床角就抓了徐令宜放在枕边的书。

虽然屋里有地龙,十一娘还是怕他受了凉。夺过他手中的书,忙把他塞到了被子里。

谨哥儿躺了没两息的功夫,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像猴子似的。”

十一娘笑着把他又塞到了被子里。

谨哥儿还是小的时候跟徐令宜睡过。徐令宜看着十分有趣,笑着上了床,挨谨哥儿躺下,轻轻地拍了拍谨哥儿。

谨哥儿却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冲进了刚刚上床的十一娘背上。

十一娘身子一晃,差点跌下床去。

“这孩子,到底像谁啊?”她笑着抱了谨哥儿,忙扯过被子裹在了身上,“总是毛毛糙糙的。”

“肯定不像我!”被子拉过去,徐令宜半边身子露在外面,他挪过去,贴着十一娘母子,“我从小就被人说少年老成!”

“真的?”十一娘挑了修长秀丽的黛眉斜睨着他,“我怎么听说当年有人把吴皇后宫里的鸟窝都给捅了…”

“我只不过是公卿之家的子弟罢了,怎么有那胆子?”徐令宜说的脸不红气不喘,“那是顺王干的。我不过是背黑锅而已。你怎么能相信这种话。”

“哦!”十一娘眉宇间全是盈盈笑意,“原来侯爷和顺王也在吴皇后的宫里捅过鸟窝。我还以为您只和周士铮干过这种事呢?”

徐令宜一时语塞。

他难道吃回瘪,十一娘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欢快的笑意。

徐令宜看着,嘴角渐渐翘成了个愉悦的弧度。

谨哥儿见没有人理睬他,咦咦呀呀地在十一娘的怀里扭着身子。

十一娘就笑着亲了亲谨哥儿的小脸,脱了小袄,抱着儿子钻进了被窝。

谨哥儿左边是父亲,右边是母亲,一会儿望望徐令宜,一会儿望望十一娘,显得很高兴。

十一娘就让谨哥儿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轻声道:“谨哥儿,我们今天讲什么故事?”习惯性地没等谨哥儿开口,又道,“昨天我们讲女祸补天。今天我们讲精卫填海好了”然后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着问他:“好不好?”

谨哥儿连连点头,乖乖地躺在母亲的怀里。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叫精卫…”十一娘的表情温柔,声音轻快悦耳,莹莹灯光下,徐徐道来,徐令宜身心渐渐松驰,眼睑自有主张地搭拉下来。

他一惊,忙张开眼睛。发现一直安安静静地睡在他们中间听故事的谨哥儿像被什么东西硌着似的,不时扭着小身子。

“什么了?”十一娘也发现了。她打住话,轻声地问儿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谨哥儿听着,身子扭得更厉害了。

十一娘亲自铺的床,床上不可能有什么东西!

徐令宜摸着儿子的额头:“这是怎么了?”话没说完,已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有汗。“他平时一个人睡。”他立刻得出了结论,“现在夹在我们中间,屋里又是地龙,又用汤婆子暖了床,难怪觉得热。”说着,又去摸了谨哥儿的后背,也有汗。忙吩咐十一娘,“快去喊芳溪拧条热帕子来,再叫顾妈妈拿件换洗的衣裳进来。”

十一娘应声去了。

芳溪、玉梅、顾妈妈、阿金几个都涌了进来。拧帕子的拧帕子,给谨哥儿擦背的擦背,换衣裳的换衣裳,忙了快一盏茶的功夫,屋子里才恢复安静。

大家就换了个位置──徐令宜在床外,谨哥儿在床内。

谨哥儿立刻滚到了母亲怀里,冲着十一娘咦咦呀呀的,好像在催她快点继续讲故事。

十一娘若有所思。

她没有继续讲故事,而是轻柔地拍着谨哥儿:“谨哥儿快睡觉!”

谨哥儿就在母亲怀里扭来扭去的。

十一娘就反复地问他:“怎么了?”

徐令宜嘴角微翕,正要说什么,但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抿了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十一娘母子。

谨哥儿见自己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十一娘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怎么了?谨哥儿怎么了?”

谨哥儿哭了半天,十一娘始终只问这一句话。

徐令宜见儿子泪流满面,有些不忍地侧过脸去。

外面就传来顾妈妈战战兢兢的声音:“侯爷,夫人,六少爷可能是不习惯…”

“没事,你去睡吧!”没等她的话说完,十一娘已高声道,“六少爷我们哄着就是了。”

顾妈妈想着谨哥儿小时候都是侯爷在照顾…低声应“是”,回了暖阁。

寂静的夜里,谨哥儿哭得让人心惊,十一娘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目光又很快变得冷静起来。她反复地问谨哥儿怎么了。

母子俩这样僵持了快一柱香的功夫,徐令宜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道:“要不,下次再说…有些孩子四、五岁才说话,一说话就出口成章…”心里却知道这样不妥,声音里流露出迟疑。

“他不是不会说话,是完全用不着说话。”十一娘咬着牙摇了摇头,“我们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开口,我怕他错过了学说话的年纪,以后长大了口齿不清。再说了,他这样一哭我们就让步,以后遇到什么让他不快的事,他会哭得更厉害。侯爷还不知道吧,您今天和谆哥儿走后,谕哥儿带着谨哥儿去花园里玩,他小小年纪,竟然就哭了快一个时辰。这要是长大了,还了得?”

徐令宜不说话了。

十一娘继续轻柔地问谨哥儿:“为什么哭?你告诉娘。你不告诉娘,娘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哭?”

谨哥儿一面哭,一面朝徐令宜望去。

他被泪水冲洗过的眸子,像黑玛瑙般。

徐令宜不忍直视,索性翻身向下,眼不见,心不烦。

谨哥儿这才服了软,哭了几声,抽抽泣泣地道:“讲故事,讲故事。”

十一娘长透了口气,觉得比跑了十公里的马拉松还要累。

她亲儿子的面颊,用帕子帮他擦脸,低声道:“好,我们来讲故事。我们讲到哪里了?我要想想!”

早些时候为了告诉谨哥儿说话,她在孩子面前已经养成了尽量多说句话的习惯。

谁知道十一娘话音刚落,就听见谨哥儿嘟着小嘴道:“精卫是小鸟!”

十一娘惊讶地望着儿子:“谨哥儿!”她刚才正是讲到了精卫变成了小鸟的情节。“你记得娘刚才讲了什么?”

谨哥儿怯生生地望着十一娘,十分委屈的样子。

徐令宜大笑,一把抱过谨哥儿:“你可真聪明什么都懂!”

谨哥儿正期待着十一娘的故事,对徐令宜的行为很是不满,一面咦咦呀呀的,一面朝十一娘怀里扑去。

徐令宜就笑着要把谨哥儿放到十一娘怀里,十一娘已提醒他:“让他说话,让他说话。”徐令宜的手又缩了回去,问谨哥儿:“你要干什么?”

谨哥儿就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笑吟吟地问他:“谨哥儿要干什么啊?”

“我要娘!”他说着,又朝十一娘扑去。

这一次,十一娘满心欢喜地抱住了儿子。

“好不容易喊娘,结果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心里有小小的激动,笑着对徐令宜道。

徐令宜揉了揉儿子乌黑浓密的头发,不以为然地道:“他好歹总算是开口说话了!”说完,朝十一娘笑了笑。

十一娘正好朝他望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个正着。

一个巧笑嫣然,一个眉宇舒展。

想到刚才的坚持…徐令宜和十一娘都有了合力完成了一个难题之后的欣喜。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落在心里…有淡淡的甜蜜…

第二天早上去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拿了新鲜乔麦做的面饼给谨哥儿吃,略有些不悦地问徐令宜:“昨天怎么一回事,谨哥儿哭得震天响?”

没想到太夫人会特意问这件事。

十一娘思忖着,就听见吃着饼的谨哥儿含含糊糊地道:“讲故事,娘讲故事!”

“哎哟!”太夫人哪里还顾得上问十一娘,欢天喜地抱了谨哥儿,“我们谨哥儿会说话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谨哥儿就咧了嘴朝着太夫人笑,嘴里还含着没吃完的麦饼。

太夫人也不管这些,在他脸上就连亲了两口。

感觉到祖母对他的喜欢,谨哥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来,”太夫人拉长了声音哄他:“喊我一声‘祖母’”

谨哥儿就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祖母”。

太夫人听着眼睛都笑弯了。立刻吩咐杜妈妈:“去,把我镜奁里的那串红玛瑙的串珠拿来给六少爷戴上──那可是我年轻的时候,慈源寺的主持济宁的师傅帮着开过光,加过持的。给我们谨哥儿带在身上,保佑他清泰平安!”

“娘,这也太贵重了!”十一娘忙道,“他还是小孩子。您要是想赏他,等他大一些了再赏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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