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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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玉意奇怪,不是要教轻功吗,为何要拿剑,纳闷归纳闷,仍将剑取了出来。

蔺承佑从怀中取出锁魂豸,口中念了几句咒,锁魂豸如同银蛇一般飞出去,一下子缠住了滕玉意手中的剑身。

滕玉意还没回过神,就觉一股热力顺着锁魂豸传过来,沿着小涯剑一路攀上她的胳膊,顺势撞进她的心窝。

这感觉并不陌生,上回蔺承佑教桃花剑法教到最后一招时也差不多是这样。蔺承佑抖动锁魂豸,不紧不慢在滕玉意剑身上缠了好几圈。滕玉意暗觉那股热力随着他的动作,愈发变得汹涌,她承不住这怪力,脚下一个趔趄。

“别动。”蔺承佑一手负在腰后,另一手抖动锁魂豸帮她稳住身子。

先前他虽只匆匆一瞥,但滕玉意纵上房梁的情形他差不多看见了,身法没错却一直纵不上来,只能说明她内力不足。

但滕玉意因为克化火玉灵根汤有了七-八年的内力,身边又有端福这样的高手教导,学了这么久,不至于连个房梁都纵不上来。

想来想去,只能是他教的那套桃花剑法在闹鬼了。

这套剑法虽能极快帮她克化火玉灵根汤,但因为引导出来的真气路数极为霸道,会自发在受教者的体内形成一道屏障,日后任谁想灌输滕玉意新的内功心法,都会受到这道真气屏障的阻挡。

所以无论端福怎么教,滕玉意的内力只能停留在初入门的阶段。

他猜这段时日端福没少为这事纳闷。

这事细算起来,真是一笔糊涂账,当初要不是滕玉意想方设法非要学,他也不会教她这套剑法。

滕玉意学了这套剑法再学端福的那一套,轻功当然不可能有进展了。要想短时日内提高轻功,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他利用自身的内力,帮她冲开她体内的那道真气屏障。

渡了一阵,渐觉她剑上的那股真气由顽抗变为吸纳,蔺承佑估摸着差不多了,手腕一抖,锁魂豸就如箭矢般回到他袖中。

“如何?”

滕玉意平复呼吸,凝神细细体会,暗觉浑身上下又多了好些力气,连脚步都轻飘了不少。

“世子刚才给我渡真气了?”她疑惑道。

蔺承佑没答这话,径自走到屋檐边缘,回头看她一眼:“看好了。”

说着两臂一展,轻飘飘落下房梁。

滕玉意忙跟了上去,月色下只见蔺承佑衣袂翩翩,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落地后,蔺承佑回头看向屋顶上的滕玉意:“看懂了?试一试。”

滕玉意望着底下,面色有些迟疑,招式会不会太简单了?蔺承佑甚至都没教她心法。

“怕了?”蔺承佑笑着用话激她,“滕玉意,没想到你也会有胆小的一天,我既答应了教你轻功,又怎会让你摔着?放心跳下来。”

滕玉意心一横,像蔺承佑那样两臂一展,轻轻跃了下去,身子刚一动,就觉得有什么地方跟往日不大一样,腹内自发攀升上来一股真气,如同纸鸢一般将她轻飘飘托住。

她甚至都来不及琢磨这是怎么回事,两腿就已经稳稳当当落到了地面,愕然抬眼,正好对上蔺承佑的笑眼。

“如何?”他笑道。

“欸,我这是学会了?”滕玉意又惊又喜。

蔺承佑笑了笑:“再看这个。”

他抬头看了看房梁,一撩衣袍,接连踏上旁边的廊柱,提气一纵,一下子就跃上了屋顶。

“上来。”他站在屋梁上道。

滕玉意高兴归高兴,却也没指望能一下子学会,尤其是这一招,纵下去容易纵上去难,但她既要学武,怎能瞻前顾后的,尤其这次还是蔺承佑教,他不只武功出众,身手还很俊,她眼馋他的轻功很久了。

机会难得,再不济端福还在院子里呢,摔下来也不怕。

“好。”她埋头飞跑几步,运足一口气蹬上了旁边的廊柱,以前她也学过这招式,次次都摔下来,本以为这次也不例外,怎知竟一口气窜了上去,只是在攀上瓦檐时,因为身法不熟练没能抓牢,仰天倒了下去。

“哎呀。”

她身子往下直坠,口里忙要喊“端福”,结果没等端福飞纵过来,顶上就飞下来一样东西缠住了她的腰身,蔺承佑一抖锁魂豸,一把将她拎上去。

蔺承佑等滕玉意站稳,收回了锁魂豸:“这回还怕吗?”

滕玉意心口怦怦直跳,忙摆摆手说:“世子放心教吧,我本来就不怕。”

“那就再来。”蔺承佑回到屋梁边,再次轻飘飘跃了下去。

滕玉意跟着蔺承佑来回练习,接连摔了八-九次,终于在第九次时,成功纵上了房梁。

滕玉意不敢置信地望着脚下的瓦当,心头的狂喜险些蔓延到脸上来。

她、她这是开窍了?

第 77 章

这次的成功给了滕玉意极大的信心。

她兴冲冲回到屋檐边, 再一次纵下屋梁。

两腿刚站稳,即刻又朝一旁的廊柱跑去,踏上廊柱之后, 她借力腾身一跃, 本以为十拿九稳,结果失败了,这次才飞到一半就落下来了。

好在第一次的成功经验算是让她开了窍, 后头虽说连续失败了几次, 成功的次数却也越来越多。

蔺承佑看着月光下奔来跑去的身影,不免有点好笑,滕玉意有时候真有点小孩儿心性,不就是学会了轻功的入门心法, 用得着高兴成这样吗。

然而看着看着, 那个早已被他压下的疑惑又悄然浮上心头。

滕玉意性格坚毅,这点他早在彩凤楼的时候就很清楚了,学武的这点苦头,绝不可能难倒她。

但她这股学武的劲头, 会不会太执着了。

上回在彩凤楼那样拼命,还可以解释为怕脸上长热疮,现在她体内可没有克化不了的灵草汤了。

莫非真像她提到那个黑氅人时所说的,担心小涯所说的 “预言”会成真?未免太过杞人忧天,先不说一个梦如何能当真,即便可能有人对她不利,滕绍那样疼爱自己的女儿,怎会让滕玉意陷入险境。

可看她这架势,竟像是害怕有朝一日身边没人能保护得了她似的。

默然望了一会,他暗想, 不论她到底在怕什么,今晚他可是来还人情的,她想学,那他就教到她学会为止。

于是格外耐心,纠正她发力时惯有的几个错处,同时还教了好些心法,眼看她运用内力越来越娴熟,时辰又实在不早了,这才道:“行了,这算是入门了,接下来记得勤加练习,练个十来天就会纵越自如了。”

“好。”滕玉意高兴地跃了下来,因为太忘形,衣袖差点被梨树上的枝桠刮到了,她情急之下飞快抬开手臂,算是躲开了,却也因此把收在袖笼里的那包花瓣甩了出来,随着她身子下沉的惯力,那包花瓣直直飞到了蔺承佑的脚边。

没等蔺承佑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春绒和碧螺就慌忙跑过来把那东西捡起来,她们唯恐那是滕玉意的贴身小物,这种东西万一落入外男眼里就不好了。

然而今晚月色如昼,那巾帔又是水色的,哪怕只是匆匆一瞥,蔺承佑也隐约瞟见了一点花瓣的影子。

噫,滕玉意弄这么多花瓣做什么?想起上回见天说过的话,收集这么多花瓣,莫不是要做什么鲜花糕吧。

他瞥她一眼,清清嗓子道:“好了,这个人情算是还了,接下来几日我都很忙,送东西送信什么的就不必了,横竖我也收不到。”

一边说一边往院外走去。

滕玉意正在兴头上,怎知蔺承佑这就要走了,心知他忙着抓犯人,却仍下意识开口:“那个,世子——”

蔺承佑忽又停步说:“对了,这两日寺里要是有什么异动,我会提前给绝圣和弃智送信,要是你察觉什么不对劲,只管问他们就是。”

说话间跃上了垣墙,滕玉意仰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挪步,除了琢磨蔺承佑所说“异动”指的是什么,更多的是艳羡,他可是直接跃上去的,没有借助廊柱,那样高的垣墙说纵上去就纵上去。

由此可见,她的轻功与蔺承佑这样的高手还有很大差距。

不过她还是很欣喜,毕竟过去这些日子她的轻功一直原地踏步,今晚却猛然提升了一大步。

转身时看到梨花树下的石桌,心里不免生出几分遗憾来,明明备好了香醪嘉馔,结果都没来得及请蔺承佑喝上几杯酒。

好在没多久就是蔺承佑的生辰了。

她兴致勃勃回到原位,照蔺承佑教的法子再次跃上房梁,上上下下纵了好几趟,越练越高兴,把春绒和碧螺都抓到旁边,让她们好好欣赏她新学的武功。

也不知练了多少趟,眼看时辰实在不早了,这才由着碧螺给自己擦汗,负手昂头朝屋子里走,走动时身姿轻盈,俨然觉得自己有了武林高手的气度。

“端福,你让长庚明早回府一趟,传我的话给程伯,说我还要添些东西。”她高兴地说。

***

蔺承佑并没有直接离开大隐寺,而是先去禅室找缘觉方丈。

方丈和座下的几位大弟子因要商榷应对耐重之策,也都未歇憩。

缘觉看到蔺承佑来了,对席上的众位弟子说:“你们先下去吧。”

等和尚们敛衽告退,这才招了招手:“佑儿,坐。”

蔺承佑叉手作揖,坐到缘觉方丈对面:“晚辈听明心法师说,寺里已经想好如何对付耐重了,可惜晚辈对佛理所知甚浅,先前听明心法师说的时候有好些不明白之处。”

“你刚才说有话要单独同老衲说,说的是这个?”

蔺承佑笑着颔首。

缘觉亲自给蔺承佑斟了一杯莲心茶,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想来你已经知道了,此物原本是修罗道的一位护法天王。

“此物入佛门之后潜心修炼,一心要继承转轮王的衣钵,却因触犯嗔妒二罪,被褫夺了袈裟和经钵,本该闭门思过,又怒而屠杀同门师兄弟,心中恶念滔滔,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堕入恶鬼道,大肆驱役阴间众鬼。要降此魔,寻常的佛门阵法是不管用的,你们道家的明录秘术也只能损及其皮毛,因此要找到诛灭此魔的法子,还得从梵经典故中入手。”

蔺承佑凝神静听。

“这两日藏经阁且抄且译,总算在浩如烟海的梵经中找到了几个关于耐重的片段,此物一旦恢复法力,便可以随意攫取众鬼的阴力,且战且补,几乎没有力竭之说,倘若与它硬耗,僧道再多也耗不起。老衲与几位弟子商量一番,决定布阵请动几位光明正道中的护法天神来降服此物。”

“护法天神?”蔺承佑渐渐了然于胸,难怪明心法师令人打造四具陀罗尼经幢,想来是为此做准备。

缘觉道:“这四位护法天神,也就是多罗咤、毗琉璃、毗留博叉、毗沙门,四位护法天神。传说中,须弥山腰有一座犍陀罗山,山有四峰,四位护法天王各据一峰守护四方平安(注)。耐重法力再高,堕入魔道前也只是佛门一僧,它心怀恶念,一身法力却出自我佛门,欲降此魔,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请出真正的护法天神了。”

说到此处,缘觉又道:“这是老衲所能想到的损伤最小的降魔之法,可惜两晚都快过去了,一直没能找到耐重的下落。今晚即便你不来,老衲也正要让人去寻你,你可令人到同州找过了?此物来去如电,会不会又遁回到同州去了。”

蔺承佑忽道:“晚辈倒是觉得此物还在城中。”

缘觉目露惑色。

蔺承佑补充:“只是有人存心不让我们找到它罢了。”

缘觉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此话怎讲?”

蔺承佑正色道:“晚辈今晚过来,除了与方丈商讨对付耐重的法子,还想向您打听一个人的来历。长安城僧道如云,但真正称得上香火鼎盛的寺庙和道观却不算多,方丈任大隐寺住持多年,想来与这些寺庙道观的住持都打过交道,晚辈想问问,那个人是何时当上住持的——”

这番谈话,一直持续到半夜才结束。

缘觉方丈的话,证实了蔺承佑心中的猜测,听着听着,蔺承佑陷入了沉思,即便已经弄明白那人是如何犯案的,也无法确定此人幕后是不是另有主家,因为单凭此人的能耐,足以排布这场阴谋了,摸不透对方的底细,自然没法预料对方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当晚商量到最后,只暂时定下了几个权宜之计。

***

翌日,大理寺卿张庭瑞在御前禀告了这桩错综复杂的杀人取胎案。

随着凶手舒文亮的自尽,案情已经彻底水落石出。

文清散人与皓月散人一心想报复圣人,只恨如今四方丰稔,百姓殷富,凭二人之能妄图搅乱朝纲,无疑是蚍蜉撼树。两位贼道蛰伏多年未能想出良策,只好打起了利用大邪物掀天揭地的主意。

到了谋取月朔童君这一环时,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怎知在杀害第三位受害孕妇时,事发现场闯入了一位目击证人。

此人不但当场闻出了罕见的迷香“天水释逻”,还发现真凶的衣裳与现场被抓获的泼皮有异,正因为这份证词,大理寺才知道真凶不但另有其人,而且取胎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月朔童君。

如今整桩阴谋业已败露,文清散人自知走投无路,只好带妻女服毒自尽。

通过张庭瑞的这番陈述,人们才知道这案子背后还有一位目击证人。

很显然,大理寺将这位证人保护得极好,因为除了负责查案的官员,连大理寺内部的其他官员也不清楚这位证人的真实身份。

据张庭瑞说,这位证人之所以会闯入现场,是因为同州第一桩惨案发生时,此人恰好也在客栈内,碰巧此人那晚也在现场听到了婴儿啼哭声,故而当日在香料铺听到婴啼声时,证人才会萌生出强烈的不安,并决意到静室中察看。

大理寺连这样的细节都透露出来了,可见整桩案子已经完全没有疑义了。

现如今只有同州夫妇遇害一案还剩下一些疑点,可惜时日已久,现场好些证物都湮没了,好在大理寺的官员在文清散人身上找到了月朔镜,这枚月朔镜是当年乾坤散人凝结驭魂术之大成倾力打造的,镜身里吞噬了无数残魂,历来极为邪门。

早在十五年前,清虚子道长就对于如何破解驭魂术颇有心得,此镜既然重新现世,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将镜中残魂一一释放出来,只要脱离了这面镜子的桎梏,这些本已化为厉鬼的受害者残魂自会找回生前的记忆。

所以大理寺的某位年轻官员准备即日就带着这枚月朔镜去一趟同州,先将同州那对夫妇在外游荡的残魂召唤过来,再利用法事将镜中的残魄释放出来,两下里一合拢,鬼魂自会恢复记忆,只需当场问清案情中的一些疑点,再设法助这些受害者的魂魄自寻归处,这案子就算尘埃落定了。

张庭瑞虽未言明,朝臣们也知道那位年轻官员就是成王世子。

圣人更是满脸容光,为了褒奖此案中出了大力的官员,当即下旨,当晚要在含元殿亲自筵飨大理寺官员和安化门守城将士,而连日来为了守护城中孕妇日夜巡逻的各坊里正、武侯、不良人们,也都各有奖赏。

这道圣旨一颁布,笼罩在长安城上方的阴云一扫而空,城中百姓额手称庆,那些家中有怀孕亲眷的老百姓,因为不用再日夜悬心,更是喜极而泣。

当晚,大理寺一众官员入宫赴宴,圣人此番言明要宴请所有官吏,故而衙门里只留下了少许看管要犯的狱卒。

没等含元殿的酒宴结束,大理寺就传来一个惊天消息。

那位叫庄穆的犯人兴许是担心接下来大理寺会全力审问他,趁牢中只有几名老卒,竟打伤狱卒越狱了。

大理寺连夜搜捕,直到天亮都未能找寻到庄穆的下落。

***

翌日傍晚,蔺承佑和严司直从大理寺出来。

门口除了绝圣和弃智,还有东明观的见天和见仙两位道长,四人本在说话,看到蔺承佑出来忙迎上去。

他们都看出蔺承佑心情不大好,因为他脸上惯有的笑容都不见了,不过一想就知道了,好不容易破了大案,又让庄穆这样的要犯从手底下逃跑了。

蔺承佑从怀中取出那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月朔镜,郑重交给两位道长:“同州案的一些细节需尽快弄明白,不然没法结案。本来想带着这枚月朔镜亲自去一趟同州的,现在我得奉命抓捕逃犯,我两位小师弟年纪太小难堪重任,只好劳烦两位道长跑一趟了。这位是我的上司严司直,估计你们彼此也都熟了,一路互相照应吧。”

严司直忙跟见天等人见礼。

蔺承佑又指了指身后的两名衙役道:“这两位是我们大理寺身手最好的衙役,有他们护送你们,我也放心些。”

见天和见仙忙道:“好说,好说。世子,庄穆幕后的主家当年能弄到月朔镜,可见非同小可,你专心抓此贼吧,这等小事就安心交给我们,别忘了我们东明观可是长安开观最久的道观,论道法可从来不在你们青云观之下。”

绝圣和弃智也说:“师兄,你就放心吧。”

蔺承佑抬头看看天色,今日是阴日,要赶路最好早些动身,尽管还是不大放心,也只好放一行人上路了。毕竟是出“公差”,这回见天和见仙没敢坚持骑自己的小毛驴,而是乖乖上了大理寺给他们备的马。

启程时天色已晚,见天和见仙是话篓子,绝圣和弃智也爱唠叨,一行人边走边聊,路上倒也不觉得寂寞。

不知不觉到了明义门附近,前方就是兴庆宫的禁军卫,再继续往前走一段路,就要出春明门了,这时候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四周也越来越寂静。

自从发生取胎案,城中百姓最近晚上都不大敢出门,近日那凶徒虽然落网了,耐重却还未抓住,因此街上除了一些巡逻的武侯,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走着走着,见天似乎觉得不大对劲,一边警惕地环顾左右,一边凝神静听,忽然勒住缰绳,喝道:“不好,有埋伏——”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突然纵来几道身影,刀光亮如雪浪,直接刺向最前头的见天和见仙。

“哪来的贼子!”

两名衙役也骂道:“好大胆子,连大理寺的人也敢打主意!”

见天和见仙挥剑相迎,绝圣和弃智也吓得勒马应战,然而不知是对方身手太出众,还是见天等人身手太菜,才交手了两个回合,见天就被击下马来。

见天没忘记将严司直从马上拽下,一面狼狈地护着严司直往后逃,一面口中扬声道:“快给附近的武侯送信,绝圣弃智,你们也别硬撑了,当心被贼子打伤!”

绝圣哭道:“道长,你不是说你比师兄身手还好吗?”

见天蹿得更快了:“老道连这帮人的来历都没弄明白,为何要拼命?”

见天这一跑,那帮贼子竟舍下绝圣等人,径直朝他追了上来,见天心中讶异,忽听严司直大惊道:“道长,你身上在淌血。”

见天愕然低头瞧,果见前胸淌出一股污血。

见天大惊失色,慌忙在前襟一摸,摸出那面月朔镜,才发现那血是从镜中淌出来的。

他忙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身上带着这东西——”

话音未落,他手中一空,贼子中一看到镜子就腾空而起,探臂近前,一把将那镜子夺走了。

见天等人一怔,却也顾不上再把镜子夺回来,边跑边喊:“有贼人抢劫朝廷钦差,快来人呐!”

贼子似乎意不在伤人,抢到月朔镜后便舍下众人,转身沿着来路逃遁,一转眼就消失在巷尾。

为首的贼子显然对周围环境很熟悉,将镜子纳入怀中,接连拐了几个弯,很快就逃到了一条窄巷,贼子们扯下面罩松了口气,窄巷旁就是一座空置的宅子,只要翻-墙进去就能换下身上这身衣裳了,可没等他攀上垣墙,眼前忽然一亮。

男子面色一沉,巷尾那黑魆魆的角落里,居然早有人候着了。

有人从暗处走来,是位少年郎,火把抬高,火光下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男子脊背上登时涌上一股凉意,这少年顾盼炜如,面如美玉,正是蔺承佑。

蔺承佑举着火把走近,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真他看清那人面目,目光里仍闪现出复杂的情绪。

“真是你。”

宋俭脸上的异色慢慢敛去,自嘲道: “难为你了,布下这样大的局,就为了等我露出破绽。”

第 78 章

蔺承佑尚未接话, 巷尾又涌上来一队金吾卫,个个手持兵器,分明已等候多时。

荣安伯府的护卫吞了口口水, 惶然把刀横挡在胸前:“世子!”

为首的金吾卫认出贼首是宋俭,似是大感意外,但也只怔了怔, 就示意底下人上前捉贼,怎知刀身刚一抖,就被蔺承佑拦阻。

“不必了。他不会跑的。”

光是带人抢劫月朔镜的行为就足以说明了一切,如今人赃俱获, 无论逃亡或是拒捕,都只会给荣安伯府带来灭顶之灾。宋俭是个聪明人, 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宋俭面色惨然, 长叹道:“罢了。”

锵然一声,他将手中兵器扔到脚边。

他身后两名护卫见大势已去,只好也束手就擒。

宋俭藏在怀中的月朔镜仍在自发流淌污血, 短短一瞬就染透了他的前襟, 可他似乎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定定出了回神,抬眸看向蔺承佑:“论理我并未露出马脚,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蔺承佑看看头顶的穹窿, 大隐寺那边估计快有动静了,真凶忙着谋取月朔童君, 断然照应不到宋俭这边, 趁这机会赶快从宋俭口中问到几个关键线索才要紧。

他淡声道:“是宋大哥自己告诉我的。”

宋俭疑惑:“我?”

蔺承佑:“那晚我去荣安伯府打听小姜氏出事前可有什么异常举止时,宋大哥脸上的哀戚之色几可乱真,但提到前妻大姜氏时, 你的眼神还是不小心泄露了端倪。”

宋俭怔然。

蔺承佑望着宋俭:“宋大哥这些年一直很怀念亡妻吧,那晚你单是提到‘贞娘’二字,眼里都会浮现那样深沉的哀恸,这与你在说到小姜氏时的惺惺作态截然不同,这一点,或许宋大哥自己都没意识到。”

宋俭默然半晌,勉强牵了牵嘴角:“可是光凭这一点,你又怎敢断定我与谋害姜越娘有关?”

蔺承佑笑了笑:“是,光凭这一点的确说明不了什么,可接下来我在调查小姜氏的生平时,发现了太多自相矛盾之处。

“你在人前对小姜氏百般纵容,珍宝首饰任其予取予求,仅仅这两个月,小姜氏单是在各家铺子添置衣裳首饰就花去了数万钱,这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极为宠溺这位新娶的娇妻,可无论坊间还是你们荣安伯府,关于小姜氏的那些流言蜚语就没断过,坊间的议论你或许管不了,府里这些污糟流言传了这么久,你不可能全然不知情,听说伯爷这一年多来身体抱恙,府里的事一直是宋大哥在打理,荣安伯府治下甚严,你却连一个中伤主母的下人都没惩戒过,这只能说明,你面上再怎么伪装,内心深处也根本没想过维护小姜氏。”

“面上百般疼爱小姜氏,却任由谣言伤害妻子,这岂不是自相矛盾?”蔺承佑道,“前两日我去东西两市几家铺子打探,几位店家都说当年大姜氏还在世时常见你陪伴她出门,除了陪着做衣裳挑首饰,连大姜氏爱吃的那几家胡肆也如此,那家专做驼峰炙的胡肆老板至今还记得你和大姜氏,说是你和大姜氏情同胶漆,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恩爱夫妻,可惜恩爱夫妻未到头,成亲才四年大姜氏就走了。”

宋俭神色不变,喉结却涩然滚动了两下。

“与此同时,我也打听到了小姜氏生前爱去哪些铺子,比如西市的香料铺、福安巷的念兹楼、东市的锦云瀑,奇怪的是这些店铺的主家都说从没见你来过,即便去年刚成亲的那阵,你也一次都没陪过小姜氏。对待前后两任妻子态度如此不同,哪个是真情哪个是假意,岂不是一目了然?银钱你可以给,陪伴出门却需要在人前做出种种恩爱姿态,所以明知这样做更不会让人起疑心,你也一次都不肯做。因为你做不到,对不对?宋大哥。”

宋俭依旧没接话,眼里的恨意却微妙地涌动起来。

“那晚我在荣安伯府碰到大宋大哥的大郎和大娘,当时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个孩子却还在等阿爷带他们入睡,我和严司直都觉得奇怪,小姜氏是孩子们的亲姨母,嫁入府中一年多,孩子们照理习惯由她陪伴了,即便小姜氏出了事,也还有乳母照拂。事后我让严司直上门询问大郎和大娘的乳母,乳母们都说,自从大姜氏去世,孩子们一直是宋大哥亲自带着入睡,哪怕后头又娶了小姜氏,宋大哥也照做不误,有时候太晚了,就顺势歇在孩子们的房里,只偶尔要去禁军当值时,才会让乳母们哄睡,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小姜氏才能过来照拂一下,因此孩子们一到晚上就找阿爷,反而与这位亲姨母并不亲近。

“这件事又透露了两个疑点:其一,宋大哥与小姜氏似乎没有面上那么恩爱,否则不会因为哄孩子们入睡就忘了回上房;其二,宋大哥你明明那么喜欢孩子,小姜氏怀孕为何不见你多陪伴她?

“越往下查,疑点就越多。

“那日贵府一位下人听说凶徒并未落网,担心自己被凶徒盯上偷偷跑出来给我送信,说小姜氏怀孕之后,突然就变得疑神疑鬼了,即便大白日午歇也要唤一堆人陪伴,你为了让她安心养胎,不得不找人上门来做法。我听到此处,忽然生出个念头,我原本一直以为小姜氏是因为做过亏心事才会心虚怕鬼,可如今想来,她是不是怀疑自己做过的事情已经泄漏了,担心你报复她才会日夜不安?毕竟夫妻之间的种种,瞒得过外人却瞒不了自己,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她自己比谁都清楚。

“所以那日你说去香料铺接她,她才会那样高兴,她以为你终于对她动了心,说不定日后不会再对她那样冷淡了,却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个死局。”

说到此处,蔺承佑深深看宋俭一眼:“说实话,这两日我虽然一直在布局,对于能不能引你们上钩却没多大把握,因为幕后那位真凶每回杀人取胎时都会易容乔装,就算受害者的魂魄找回生前记忆,此人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泄露,所以在布局嫁祸舒文亮时,为了让那个局看上去更逼真,那人甚至把月朔镜放入舒文亮尸首的衣裳里,可你就不一样了。

“你与小姜氏朝夕相处,她怀孕后那样害怕,说明在出事前就已经起了疑心,加上那日她因为你的缘故在香料铺等了那么长时辰,纵算再糊涂,临死的那一瞬间也该猜到了一点真相。等我想通了这一点,才笃定你会上钩。果不其然,你听说我从同州回来便要施法助镜中的冤魂残魄回归原处,担心小姜氏的鬼魂恢复记忆之后会在我面前透露真相,终于决定兵行险招,尤其是因为犯人越狱的缘故改由严司直去同州,对你来说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事到如今,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你既然这样担心会查到自己身上来,为何要——”

蔺承佑默了默:“宋大哥,这样做值得吗?”

宋俭脸色愈发苍白,嘴边却慢慢浮现快意的笑容:“你刚才只猜对了一半,姜越娘怕的不是贞娘的鬼魂,因为贞娘在四年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我之所以夺镜,也不完全是怕你查到我头上,而是我不想让姜越娘这贱人找回残魄重新投胎。”

蔺承佑一怔。

“贞娘最后一次怀孕时,姜越娘说要亲自照拂姐姐主动跑到府里来住,大约是看到我与贞娘恩爱缱绻,而贞娘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是上品,这贱人就起了妒意,屡次在她姐姐面前叹气,说姜家门第寒微,阿爷至今未在朝中谋取到功名,日后她要嫁人,还不知会嫁给怎样一个落魄书生。为了此事,她恨不得日日烧香拜佛。”

宋俭苦笑了一下:“世子想必也听说了,姜家门第寒微,当年我爷娘原本不同意我娶贞娘,是我坚持要娶她的。”

那一年宋俭同几位友人去西郊狩猎,纵马到一家寺庙门前时,不小心冲撞了刚从寺里出来的姜氏父女,姜书生因为躲闪不及,手里那篮香梨当场被马蹄撵得稀烂。

宋俭当时年少骄纵,怎会将一篮梨子放在眼里,纵马要离去,姜贞娘却拦到马前,不卑不亢逼他下马道歉。

他本以为这小娘子诚心拿乔,故意在马上逗了她几句,后来才知这个姜贞娘一贯如此,谦和正直,见识历来不输读书人,左邻右舍无有不喜欢她的,而且姜家虽然清贫,姜贞娘的阿爷却是饱读诗书一身傲骨,姜贞娘的字和书都是她阿爷亲手教的,性情也与她阿爷如出一辙。

来往了几回,宋俭原本存着戏耍之心,结果到最后,反倒是他自己一头陷了进去,他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固执可爱的姜贞娘,想方设法娶她进门。

也就是那时候,宋俭才知道贞娘那个叫越娘的妹妹其实是她叔父家的孩子,因为父母早亡,自小被姜家收养,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姜越娘性情与姜贞娘全然不同。

姜越娘在府里一住就是五六个月,直到姜贞娘临盆那日都伴在贞娘左右,平日倒是很老实,很懂得拿话给她姐姐解闷,待宋家的大郎和大娘也甚有耐心,宋俭还与妻子说,她这个争强好胜的妹妹在姐姐身边待久了,倒是把性情养得好了不少。有一回宋俭从宫卫回来已是半夜了,路过花园时,看到贞娘在树下坐着,他以为贞娘身子不舒服,惊得赶忙上前,走近才发现是姜越娘,姜越娘涂脂抹粉,穿着姐姐的衣裳在树下坐着,看到宋俭就说她觉得气闷来园中走动走动,说完这话就拔腿走了。宋俭当时并未多想,事后才明白,姜越娘早就起了不堪的心思,她贪图富贵,在府里住久了,不只一次说过羡慕姐姐,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姐姐那样嫁入高门,却又因为争强好胜不甘心嫁给庶民,于是就想出了那道毒计,人人都说她与贞娘越长越像,或许姜越娘觉得,只要她能取代姐姐,宋俭就能像对她姐姐那样对待她。即便宋俭不娶她,她也不用因为眼热姐姐的富贵,日夜被嫉妒所折磨。

“贞娘临盆前,稳婆们都说绝不会出岔子,大郎和大娘就是这几个稳婆接生的,当年生得颇顺利,有她们这话,府里的人都放了心,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贞娘会生得那样艰难,她在房里哀叫了两日,我也在外头煎熬了两日,她每喊叫一声,我就觉得有把尖刀在心上割,期间稳婆好几次跑出来告诉我,说贞娘宫缩有些乏力,但也不至于生不下来,一再地叫我放宽心,到后来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才慌忙跑出来让我去请奉御,我连夜去请奉御,却因为耽误太久,奉御看了之后只说回天乏术,我自是不肯相信,闯入房里看贞娘,我看到,看到贞娘她——”

宋俭话声戛然而止,因为热气和眼泪堵在了喉咙里,把后面的话都压了回去。

他看到妻子的脸色比纸片还要白,而床上全是殷红的血,一拨稳婆们忙着止血,另几个干脆拿盆来接,可是那血流像是没有尽头,淅淅沥沥,蜿蜒如鲜红的河,贞娘眼睛大睁着,喘着气茫然找寻着什么,听到丈夫的声音,她把下巴微弱地抬了起来。

宋俭心仿佛被重锤击中,跪到床边把妻子搂到怀里,仓皇用脸颊贴她的额头,发觉妻子的体温比冰还要冷,他五内俱焚,忙用手臂圈紧妻子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一边目光四处在房中找寻奉御的身影,一边大声询问自己能做什么,可无论他怎么发问,都只能换来奉御的摇头叹息。

宋俭心魂俱散,眼睁睁看到妻子的生命一点点流失,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绝望,贞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快不行了,断断续续对他说:“我舍不得你和孩子……嫁给检郎这四年,贞娘日日都欢喜,只恨此生福薄,不得当之,愿有来生,再与……”

宋俭眼泪滂沱而下,这刻他才知道,当一个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脊背都会痛得弯下去,他搂着妻子冰凉的尸首哀哀哭着,几乎痛断了肝肠。

事后稳婆怕被追责,一径说她们事前反复检查过贞娘的胎位和产道,论理绝不可能有问题,为何会死活生不下来,她们也不明白,因为这句话,宋俭才对贞娘的死因起了疑心。可无论两位奉御怎么查,都没发现贞娘的饮食上有问题,加上贞娘从不与人交恶,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害她,查到最后,连宋俭都死心了。

没过一个月,荣安伯夫人也因为儿媳的死导致病情加重去世了。办完丧事一个月,宋俭因为想妻子想得发狂,跑到附近的一家道观,说想见贞娘一面,求道长做法将贞娘的魂魄请来,道长叹了口气,答应帮宋俭设坛作法,怎知忙活了许久,一直没能召来贞娘的魂魄,那位道长便说贞娘走的时候并无挂心之事,已经重新投胎了。魂魄不在世上,自然无法召来。

宋俭听了不肯相信,贞娘最挂心不下他和两个孩子,就算人鬼殊途,她怎么也会回来看他们一眼。后来他接连请了几家道观的道长来看,得到的都是同样的说辞,宋俭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好怅然作罢。

“这期间,那贱人声称探望外甥,陆续从华州到来府里住过几回,前面倒还算克制守礼,后头便精心穿戴好了,屡屡装作无意与我在府里相遇。我虽然察觉了她的心思,却也没想到贞娘的死会与她有关,毕竟贞娘是她姐姐,生前还待她那样好。”

宋俭摇摇头冷笑几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透骨的恨意:“我后来才知道,这世上有人的恶意就像深渊,恶到超出你的想象。一年多前,某一日我在外头回来,半路突然有人拦着我,对我说,前几日有位小娘子去某家道观抽签化灾时,在私底下说了些不得了的话,恰好被这人听到了,怀疑我妻子的死有问题,特地前来告诉我。”

“这个人是不是……”蔺承佑说出一个名字。

宋俭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旋即了然道:“也对,你都能查到我头上,想来早就知道那人了。那人心怀不轨,而我心有所求,我听了这话如遭雷击,为了求证这件事,即刻赶往华州潜到华州岳丈府里,结果在姜越娘的房里搜到了一整套巫蛊之术的器具,这贱人一心想求一门好姻缘,以往就常到各家寺庙道观去烧香,也不知从哪学来了一套巫蛊术,由此打起了害人的主意。为了谋害贞娘,贱人在贞娘临产那日招来了几个怨气重的小鬼,小鬼坐在床上,活活把贞娘拖得元神耗尽,小鬼吸取到了贞娘母子的精元,也就如愿遁走了。可笑的是我们查遍了贞娘的膳食和药饮,却没想过害死贞娘的是这种恶毒至极的伎俩。

“我从华州回来后,那人又找到我,让我把姜越娘藏在房中的那套法器拿出来,一看就忍不住叹口气,说我三年前之所以招不来贞娘的魂魄,是因为害死贞娘的小鬼名叫伥鬼,此鬼最能吸食魂魄,贞娘既是被伥鬼所害,想来魂魄已经拼凑不全了。又说那贱人要么怕贞娘的魂魄找回来故意如此,要么就是不清楚使这种招鬼术害人也会给自己招来横祸。”

“那人说完这话,知道我并未全盘相信,就对我说,是或不是只需亲眼见一见就是了,过几日我就亲眼看到姜越娘上香许愿,同时还亲耳听到她低声许愿,她来来去去只有两个愿望:早日嫁给宋俭,姐姐早日找回残魄投胎。说完这话,她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取出来做化灾之用。”

这一幕落入宋俭眼中,他心脏仿佛当场被一把利刃给搅碎了,他因为贞娘临终前的那番话,始终怀有一丝希冀,就是贞娘会在冥冥中等他,夫妻二人今生缘分已尽,至少还能求个来生,可他万万没想到,贞娘不但就这样葬送了性命,死后还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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