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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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蕙惊得慌忙扔了帷帽上前扶起她,掐按她的人中,口里焦急的直呼小妹。

熟悉的唤音似从遥远的地方落入耳中,如梦似幻。

林苑颤了颤眼睫,人尚未十分清醒,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先往下淌。

林蕙帮她擦着眼角的泪,看着她苍白清瘦的脸庞,忍不住心酸的也悄悄落了泪。

上一回见她还是多年前她身披红嫁衣,风风光光出嫁的时候。后来得知她生了儿子,夫家待她也尊重,后来妹婿又被提了官职前途无量,知她过得好,便也安心了。

可谁人有能料到世事无常。

再见时,却是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心痛酸楚。

林苑这回清醒三分。

纵然贪恋这久违的温暖怀抱,她还是伸手将人推开,急急催促:“走,快走……”

“小妹……”

林蕙欲出口的话止于林苑的含泪摇头中。

林苑抬手指了指内室墙壁方向,又颤手指了指她的口。

林蕙便就明白了。那是道空墙,另外一边怕是随时有人监听。

不免又怒又惊。旁人哪里敢捋那新朝太子胡须?无疑是由那太子示意。

她不明白,小妹不过个区区女流之辈,与他大业无干,何故将这监听手段都用上了?他这是防什么。

“我先扶你起来。”

林蕙按压心中疑惑,手臂用力揽过林苑,将她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这般一揽抱方察觉,她小妹的身子竟比想象中的还轻。

她鼻中一酸,险些又掉了泪。

不过到了她这般岁数已经能将情绪收的极好,此番也能止住不在林苑面前落泪。

将林苑扶坐在椅子上后,林蕙拉了椅子坐她旁边看她。

“韩国公府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回,老太爷就惜命的很,令人将府上的大小主子看的紧,不得轻易外出,唯恐惹了事端。这就是最近管的松缓了些,我方能过来看你。”

林蕙拉过她微凉的手压低声道。这一拉便觉出不对来,忙低头看去,待见了那双白皙无暇的双手,此刻布满了些细碎的吮吻痕迹甚至是齿痕,她当即美眸一瞪,素日维持的雍容面庞,此刻就现了些火气来。

“他怎能如此……”她咬牙低骂:“浪荡不堪!”

林苑倏地将双手收了回去,垂着眸颤着眼睫:“其实他并不经常如此……只要不吃醉酒,便不是十分过火。”

林蕙看她领口处那这掩不住的痕迹,喉咙哽了哽:“你何必安慰我。”

林苑咬了咬唇,却是伸手推了她手臂,声儿带急切道:“长姐还是快走,莫再这停留。日后也莫要再来了。”

高门贵夫人出入教坊司,这绝不是小事。

“无需担心我。他韩吉有本事就休了我,那样我还求之不得。”

林苑着急的直摇头。

她怕的不是韩国公府休了长姐,却是怕他们恨长姐污了他们家门楣,对长姐动用家法或是……悄无声息的将人弄没了。

长姐与娘家断了联系,即便人有个万一,又有谁替她撑腰?

一想至此,林苑遍体生寒,忍不住倏地按了椅子摇晃起身,就去拉她胳膊。

“走,你快走!”说着扬了声:“用不着你们假惺惺来看我,长平侯府已将我除了族谱,我已不是林家人,与你们韩国公府又有何干系?”

说着又喘了口气道:“可是瞧太子殿下宠幸我,又觉得我这有利可图不成?”

林蕙险些止不住落泪来。

强忍了下,她轻握了握林苑的手,低声问:“你是何想法?瞧那太子貌似待你颇为迷恋,可曾开口说,允你个前程?”

林苑轻摇了摇头,而后迅速执过她长姐的手,在其手心上迅速写道:我儿,活着。

林蕙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她。

林苑推她向房门处:“长姐,走吧。”

林蕙忙在她手心上落下几个字:我帮你。

林苑急得忙摇头,此事她长姐决不能沾手。慌乱写道,她有办法可以离开,只需稍待时机便可,让她长姐切莫插手半分,否则就算她离开也不安心。

林蕙半信半疑的看她,林苑忙一个劲点头。

“莫再来了。”她长姐临去前,林苑没忍住扑到长姐怀里,牢牢抱紧她腰身,无声饮泣,亦如儿时模样。

脸埋进她长姐的肩上,任由那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林苑满腹心酸的流着泪,纵使贪婪的想要多抱会,却还是含泪推开她:“你有芳姐儿的,你得多为她着想着想。”

等屋里只空荡荡的剩她一人后,林苑兀自在房间里落了好长时间的泪。

哭到情绪不能自己时,就强逼自己去想瑞哥,心里默念当日春杏离开前偷偷告知她的地名,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如此方能强压下心底的悲伤。

待情绪稍缓了些,她擦净了泪,起身来到了高案前的烛火旁。朝房门处谨慎看了几眼后,就掏出袖中她长姐偷偷塞给她的纸条,背对着房门方向迅速看过。

上面写的是长姐给她找的人脉,还有些如今朝中大概的局势,主要是关于太子的。

人脉竟是找的齐翰林。

他如今在礼部任职,刚好能管到教坊司这块,长姐告诉她有事的话可拖那鸨母向上传达给他,只要职权范围之内,他可以酌情考虑帮忙。

林苑握着纸条手都在发抖,她不知长姐是舍了多大的脸面,去求的昔日的恋人。

抬袖拭去面上的泪,她又忙接着往下看去。

战乱过后,百废待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除了春季开恩科选拔了些有用之才外,还有大臣另外举荐,如此朝堂上的众臣工就隐约出现了几方势力,新贵与旧臣,文臣与武将,局势也就错综复杂起来。

长姐着重说的是新朝太子。永昌二十年从南边起兵,一路北上攻入京师,打下新朝的半壁江山,他在军中的威望极重。

而新朝成立后,太子竟不卸兵权,依旧领大将军官职。请功书上也丝毫不惧圣上猜疑,大肆为亲信请功,提拔自己的左右人。

长姐额外提到,新朝刚立时,圣上本不欲着急立太子,是那些将领三番五次的上书,圣上迫于无奈,这方下诏书立了皇太子。

新朝建立本就不稳,朝臣见圣上与太子剑拔弩张之势,便有暗暗开始站队的。站圣上的多是一些老将与旧臣,站太子的则更多是新贵。

只是圣上日暮西山,而那太子风华正茂,一些还在观望的臣子心里就有了些偏向。

为了压制太子,圣上开始宠幸陈王,大肆封赏,并多次在众臣面前笑说此儿肖我诸般的话,似有深意。

林苑将卷起的纸条往下捋直,继续看下去,望能寻找到自己有用的线索。

可待见到长平侯府依附陈王这消息后,双眸猛地一颤。

似疑自己看错了,她又定眸重新看去,待真真切切的见到了那行字,不免呆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守旧中立的长平侯府,有朝一日会卷入皇家争权夺势的旋涡中。

自古皇家斗争最为惨烈,卷入其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况且陈王年纪尚幼,有无寸尺之功,如今也不过是圣上用来制衡太子的棋子罢了,能上位的机会十分渺茫。

林苑突然想到皇后。

是了,长平侯府既然依赖皇后方得保全,那便没了其他选择的余地。

林苑又想到了韩国公府。

韩国公府是前国舅府。如今的韩太妃是永昌帝的皇后,因无子而得以保全,被新朝尊为太妃。

说是尊为太妃荣养,也不过做给世人看的。

韩国公府也不过是新朝的掌中蝼蚁,放生或捏死,只在一念之间。

韩太妃居宫中消息最为灵通,那她会示意韩国公府保持中立,还是依附太子,抑或陈王?

长姐虽未写这些,可林苑还是为她暗暗心忧。

缓了缓神后,她继续往下看,而后就看到几行小字——八月十六,陈王生辰。圣上着令人隆重操办,届时令三品以上重臣入宫庆贺,庆中秋佳节,贺生辰之喜。

中秋是八月十五,生辰是八月十六。

意味着足足两日两夜,重臣以及皇亲国戚,都要在宫中。

林苑的手指紧了紧后又松开,将手中纸条烧灭在烛火中。

距离中秋那日,还有近两个月光景。

晋滁这夜踏进贵锦院时,一眼见到拥被坐在床头,正低眸认真做着针线活的林苑。

晕黄的烛光柔和的打在她姣美的脸庞上,愈发衬的她面色柔和,眉眼沉静,安静美好的宛若画中人。

他驻足看了片刻,而后回神收起了眸底情绪,朝她走去。

见他过来,她慌乱收起手里针线,仓促塞于枕下。

他恍若未察,只坐在她床边,掀眸盯她笑道:“听说今个你长姐过来了,你还喜极而泣的晕倒过去。”

第46章 方子

林苑抿了抿唇, 沉默的垂下眸来,似乎对这个话题隐有抗拒。

晋滁的目光在她那冷淡的眉眼处流连几瞬。

“你长姐过来看你,你似乎并不高兴?”

林苑轻扯了唇, 撇过脸道:“殿下何必来挖苦我, 我家里情形,你是最了解不过。”

长平侯府上的事晋滁自然有几分了解。

当年林昌熙失手打死了人, 迫不得已, 只能将那府上嫡长女嫁到韩国公府上。自此那嫡长女好似就将阖府上下都怨上了,出嫁之后就与娘家彻底断绝来往。

晋滁朝她冷情的面容上看过。

从前与她交往那段时日,几乎从未听她提起过她长姐的事,好似姊妹之间早已没了多少情分。如今数年不往来的姊妹,在此时突然特意来教坊司见她, 以她的七窍玲珑心肝, 定是会多想,是不是她那长姐在外听到了些什么风声, 这方巴巴凑上。

晋滁一瞬间说不准此刻是何等心情。

自打她落难那日起, 她那长姐就想尽周折的四处为她奔波。在韩国公府自身尚且不保的时候,还想法子入宫托那韩太妃求情,转而又舍了脸面去求了旧情郎, 就为能保妹妹个安泰。

甚至如今还冒了极大风险来这教坊司里, 只为见她一面,确认她是否安好。

诸此种种, 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别有用心罢了。

也不知那韩夫人若知道她此番想法,该是何等寒心。

晋滁嗤笑一声,不知是笑人,还是笑己。

“夫人可是觉得旁人是为来巴结你。”

见她垂眸不语, 他遂收了面上情绪,掀眸扫过她一眼,不冷不热道:“你又有何可巴结的。”

林苑面色微微一变,而后搭在衾被上的双手紧紧绞在一处。

晋滁沉眸起身。

本来他还想弄明白,今个她长姐过来,她何故那般激动。毕竟当初她那长兄来逼她殉节时,也未曾见她晕过半瞬。

此时他却心情欠佳,没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离开前,他只问了她去药铺抓药的事。

林苑就低声解释,说是曾跟几位老大夫学过几年医,知晓几个调养身子的方子。以前吃着觉得效果不错,想去抓几副吃吃看。

晋滁此刻心情极差,闻言饶是皱了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了句随你,就拂袖而去。

待室内重归平静后,林苑赶忙下地找了纸笔,铺纸研墨后,提笔在纸上写了补身的方子。

写完后她从头至尾又仔细看过一遍,确认无差后就搁置一旁。

这汤药方子是她昔年吃惯了的,调养身子的效果都极好,再适合她不过。坚持吃上些时日,饶是不能让她脱胎换骨,可也能改善些体质,好歹康健些。

林苑微微低了眸。

她要趁这两个月,尽量养好身子。

搁下笔后,她就坐在画桌前,回忆着另外一个方子。

这个方子她没有落在纸上,只是在脑中一遍遍的过着,从药名到剂量,再到火候,力求让这方子每个细节都印在脑中。

虽不确定这个药方用不用得到,可总归得提前备着。

指不定最终真得派上用场。

她再观望半月时间。

若届时他待她还是不欲放手……想至此,林苑忍不住皱眉。

她实弄不懂是何缘故。明明见他对她的态度冷淡似有厌弃,偏偏床事上的热情却丝毫不见削减,反而多有缠腻。

坐在画桌前,她垂眸静想了会,决定再等半月。

之后再决定,是否来换个对策。

翌日,林苑跟鸨母打了声招呼,就让人抬轿出了教坊司。

照旧还是先在街面上逛了逛。

她觉得今个身子还算爽利,就要求轿夫停了轿,而后下轿走了小半刻钟的时间。之后又去热闹的桥市逛了会,买了三两份鸨母爱吃的糕点,让摊主包好后,就拿着重新回了轿中。

接下来轿夫就抬轿往那药铺而去。

掌柜的照着方子抓了两副药,林苑拒绝了轿夫的帮忙,亲自提过拿上了轿。

林苑提着药刚进了教坊司,还没等她走到贵锦院,就见那鸨母拧了身急急朝她而来,一张浓艳的面上挂满了笑。

“夫人今个累着了吧?来来,我帮您提着。”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夺过林苑手里的药包,转头对着那几个龟公就呵斥起来:“没眼色的东西,夫人金尊贵体的,如何能提得了重物?一个个的睁眼瞎,都不知给夫人提着些!”

林苑笑道:“妈妈误会了,是我要提着的,左右又不重。”

说着让那龟公将轿中的几分糕点取来,搁在桌上放好。

“路过桥市给您买了些糕点,都是您爱吃的。”不等那鸨母说些什么感激的话来,她突然又问:“妈妈,那隔壁间可是拾掇好了?一会,我得过去煎药了。”

鸨母忙殷勤道:“自是拾掇好了,只不过炉子还没点。要不您先上去歇会,等过会让人点了炉子,我就过去跟您支会声。”

林苑也没什么意见,目光往鸨母手里那抓得紧的药包上轻扫过后,就直接回了自己院里。

鸨母一直满脸是笑的目送她离开。

直待见不着人影了,她方回过头来,劈头盖脸的拿药包摔打那几个龟公的脑门。

龟公忙躲闪忙指着那药包提醒:“药,药莫要撒了。”

鸨母赶紧停了下来,检查了一番药包后,对着那几个龟公沉着脸警告道:“再有下次,小心太子爷扒了你们的皮!”

龟公们吓得连连保证,断无下次。

鸨母将药包提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候着的是太子爷派遣来的御医。

今个一大清早人就过来了,而后就一直坐这等着,只为等那位主回来,好检查她带回来的药。

御医将那两包药都打开,将里面的每一份药材都仔细拨弄着看了一番,用手捻了捻,最后还捏起点放进嘴里嚼了嚼。

鸨母小心的在旁偷觑着,待见御医捋过胡须沉思片刻后,又伸手将两包药给熟稔的打包好,就忙问了声:“如何?大人您看,这药没啥问题吧?”

御医头也不抬道:“是补身药。按时吃,对身子有益。”

鸨母顿时就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接过那药来,鸨母问:“那……我这就将药给她煎去?”

御医点头:“待煎完后,还需再拿我看上一眼。”

鸨母自然应是,连连点头。

第47章 什么情分

贵锦院内门窗掩闭, 月影透过霞影纱糊的花窗,徐徐照了进来,落了满地霜华。

结束的时候, 林苑早已说不出话来, 抖着手指想要拉上凌乱的衣裳。

晋滁屈指刮去她眼角的泪,似笑非笑:“不是说你那药方有奇效?如今看来, 却也没见奏效多少。”

林苑平复着呼吸, 兀自伸手系着衣襟扣子。

细白的指尖微颤着一粒粒将那扣子又重新扣上,他狭长的眸子眯起,打她那双细手上掠过眸光。

冷嗤一声,他突然抬手过去,毫不留情的撕裂了她的衣裳。

“纵是穿戴齐整, 可就重新有了体面?”

冷嘲热讽的声入耳, 似要刺进她那有些麻木的心底。林苑低眸怔怔的望着自己那身崩坏的衣裳,看衣裳里头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 这一刻突然觉得眼前恍惚了下来, 只觉得好似此刻如同身撂了大海一般,飘荡起伏皆随人掌舵,自己却没个着处。

晋滁看她这失魂落魄模样, 心下莫名一闷, 却不愿承认是后悔刚才说重话的缘故。

他沉了眸,在她尚在失神的时候, 一把捞过她腰身将她打横抱起。

本想将她抱起回床榻,此时却感到衣袖上下拉的力道。

他顿了瞬,低眸望去,待见到他衣袖上攥着的细白手指,便不动声色的往她面上看过。

刚才她的失魂落魄已消失殆尽, 好似之前的是他错觉。此刻她姣好的面庞美如花月,那眼角眉梢无意间流转的韵味,勾的人醉魂酥骨。

她眸光柔弱的朝他看来,婉约流转的盈盈眸光含着期盼,与此同时她娇嫩的唇瓣翕动,也一同带来了她如蚊蚋般的细语。

“我不想待在这教坊了……可否,允我外出寻个宅子?”

果不其然,她又在提要求了。

亦如之前的每次事后,她总要对他额外提出所求。

好似他们之间就真的只是嫖客与官妓,来往的只是交易。

晋滁心底冷了一瞬,面上未尽的余韵悉数褪尽。

他松了手,任由她没了支撑,瘫软于地。

慢条斯理的系着金玉带,他眸光未曾朝她瞥过,只无甚情绪的道了句:“官妓都在礼部登记造册,轻易不能脱贱籍。你这般要求,可是要孤徇私枉法?”

“符家给了我放妻书……”林苑低声:“我本不该在这。”

晋滁冷不丁从她手中抽回衣袖,转身去桌前倒了碗茶喝,饮尽后就随手一扔,任那空碗碰在桌面发出哐啷的声响。

“上面连名字都未署,又岂能作数。”

林苑仿佛未听到他话里的暗讽与冷怒,犹自柔声道:“你如今是太子,让礼部酌情放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晋滁掀眸盯她。

林苑眸光连连:“便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

晋滁面色猛地一戾,而后大步朝她过来,伸手抓过她的脸颊骤然迫她仰头。

“情分?你我之间有何情分。”

见她眸光狼狈躲闪,他哪里肯如她愿,当即扭过她的脸,迫她与他对视。

“说,什么情分。”他讥讽冷笑:“可是嫖客与官妓的榻上情分?”

此言一出,他如愿以偿的见她白了脸。

整个人瑟缩抖着,宛如冬季里受着寒风伶仃飘荡的枯枝。

晋滁将手一松放开对她的钳制,起了身几步走向内间。没多时,伴随着珠帘激烈撞击的声响,他手握着一物折身回来,立她跟前,直接将手中物掷向了她。

“犹记昔年孤望眼欲穿足足等了一夜,却未等来夫人所谓的‘惊喜’。如今时易世变,倒不用孤开口,夫人就这般识趣的主动备上。”

做工细致的香囊打在林苑身上后,落在了地上。

宝蓝色绣线勾勒的男人侧颜栩栩如生,晋滁死死盯着,只觉得此刻脑袋好像被上了头箍似的,有一阵没一阵的发痛。

“迟来的物件,比什么都轻贱。”

林苑苍白着脸,颤着唇瓣,似要说什么却始终未发出半声。

“孤从来挑剔的很,像那等子心意不诚的东西,纵然是孤缺的很却也不屑要。你可记住了?”

寒声说着,他蓦的蹲下了身,抬手抚过她细白的颈子,来回摩挲。

“日后莫再做这些没用的事,尤其是别再妄想拿往日的那一套来拿捏孤。”他掌心顺势向下,拿指尖挑开仅剩的两粒襟扣,掀了她的半边衣衫,而后抚上肌肤上那些暧昧的印痕:“孤就中意你这身子。只要你好生伺候着,你所求的事,孤自然愿意考虑三分。”

他不带情绪的说着,吐出的话刺耳非常。

林苑忍着他话里极强的侮辱之意,也忍着身上那极带轻贱之意的挑弄。

小半刻钟后,他收回了手,掀眸淡扫了眼她淡粉的面,勾唇笑了声:“到底是妇人身子,更容易得了滋味。”

语罢起身拿过巾帕擦手,而后随手扔她脚边。

“可惜孤此刻没了兴致,否则定会不遗余力的满足夫人的空虚。”

似冷似讽的丢下这句,他随即拂袖而出,哐啷踹门的声响在静谧的室内,异常刺耳。

林苑钗斜鬓乱的靠在墙边,房间内那些欢好过后的缠腻气息,让她觉得有些闷,遂伸手抓了窗沿用力起身,将雕花的窗户打开了些。

夏夜吹来的徐徐微风让人身心都舒适了几分。

低眸往地上那宝蓝色香囊上扫过一眼,她立在原地缓了缓神,而后扶了墙壁慢慢去了内室,抽开那竖柜上的抽屉。

田喜亦步亦趋的随着他们太子爷下了楼。

中途那鸨母见了那太子爷满目含煞的模样,唬的双腿都在打着摆子,战战兢兢的贴着楼梯站着,直待人走远了都没能哆嗦的直起腰来。

可是那位主惹得太子爷不快了?

鸨母惊疑不定,待手脚稍回了力,就急三火四的抓着楼梯赶紧上楼,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踏出教坊司的内门后,晋滁就猛地停了脚,手扶着头闭眸立在原地。

田喜一见便知怕是他们太子爷头疾又犯。

遂赶紧让身前身后的侍卫都散些,又掏出药瓶从里头倒了一粒药丸来,小心的递了过去:“殿下,您赶紧吃了药缓下。”

这是太医署新研制的药,应对头疾之症颇有些疗效。

晋滁皱眉捏了药吃过,口中苦涩药味蔓延开来,无疑令他心情愈发烦郁。

“回去跟那太医署说……”

话还未说完,却突然听得远处传来嘭的一声落地声响,紧接着四处响起惊恐的尖叫声——死人了!

晋滁猛地朝声响处望去。

人落地那处已围了好些人。打那人群的缝隙中,隐约能见到那刺目的红色纱衣,以及那,蜿蜒流淌蔓延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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