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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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雪转进来,望着她说道:“是小霍,他说有话要跟姑娘说。”

谢琬想了下,放了笔,“让他进来吧。”

霍珧走进来,谢琬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然后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霍珧坐下来并没急着说话,而是就着灯光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可以单独跟你说么?”

谢琬想了想,让玉雪下去了,然后挑眉看着他。

霍珧勾了勾唇角,说道:“我是来请辞的。”

“哦?”谢琬把写好的经文放在一边。并没有很意外。他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在她身边呆一辈子,纵使他没说过,她也看得出来他是只蜇伏中的雄鹰,走是迟早的事。她随口道:“你谋到什么高就了?”

霍珧道:“五军府下京师码头驻军营,一个小把总。”

谢琬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停了约有半刻她才抬起头来,目光幽深而沉凝,“码头驻军营?那是护国公霍达的麾下,你是什么人?”

“殷昱。”他平静地说。面上的表情依然亲切和蔼,“我就是殷昱。”

世界忽然静下来,连虫鸣声也没有了。谢琬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人,好半天才找回呼吸。

她曾经是猜疑过霍珧的身份没错,可是她从没想过他会是殷昱。不是想不到,是不敢想。殷昱应该在京师,不应该在清苑州的山路上,更不可能刚刚好就让她遇见,并且救了下来。

这也太巧了,不是么?

“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这个。”他从怀里摸出两块印玺来,摆在他面前。

谢琬接过一看,上头刻着“太孙昱印”。闻了闻,是丹朱的味道。

她把印推回去,看着他道:“之前为什么隐瞒,我大概能知道。但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她的目光也是沉静的,即使他是殷昱,她也不觉得自己该因为他而情绪失控。

“因为我并不想骗你,即使我仍然可以编个理由请辞,可是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谁。与其让你来发现我,不如我主动告诉你。”说这话的时候他望着谢琬,说完之后他则望向被她随身携带挂在墙上的松岗图,“而且,我是殷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总还有我的人生要过。”

谢琬垂下双眸,看着面前灯苗摇曳。

“那祝贺你,终于可以摆脱逃亡在外的日子了。”她扬起唇,目光似笑非笑,“你既然能够有勇气在天子脚下露面,应该当初被废之事有蹊跷吧?是不是有人暗算你?”

他盯了她一会儿,说道:“你还真是时刻都没忘了打探消息。”

谢琬弯唇垂下眼来。

他接着道:“我也很想知道是谁在陷害我。当日殷昊言语挑衅我,我本没有理会,我也没有拔剑刺他。只是因为他言语过激,身边侍卫瞪了他一眼,他抓住把柄,拔剑先刺向我,我才只好拔了侍卫的剑与他对了几招。然后正在对打之时,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站着不动了,而我收势不住,平划过他胸前的剑刃还是刺伤了他。

“因为我本无心伤他,剑刃是平伸出去的,伤口并不很深,只是拉了有半尺长。事后太医也说了并没有伤及要害,养上个把月就成。可是三日后,他突然就死了。现场并没有查出有人下毒和暗杀的痕迹,可是即使这样,我也仍然成了罪魁祸首。然后我就这样被废了。”

“所以说,我其实跟你一样,也有仇要报。”他偏头看着她,微勾的唇角有丝无可奈何,“只不过你知道你的仇人在哪里,他是谁,而我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面前的灯光有些暗了,谢琬拿起旁边的银签儿将灯芯拔出来一点,然后拿纱布擦着签子,说道:“这么说,你进驻军营也是有目的的。”

“没错。”他简短地说道。

然后站起来,“明日我会来再一趟,跟大家告个别,然后就走了,你如有什么事,可以到榴子胡同殷府来找我。”说完他又瞥着她,“还有,别有事没事往外跑,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

谢琬并不曾留意他末尾的话有什么异样,却被榴子胡同几个字引去了注意力,榴子胡同已经有了殷府,那么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悄然布署好了一切。

不过这对于一个曾经被当作皇储培养的人来说,有点自己的门道也不算什么。他若什么都不做,只是潜伏在她身边,反倒要令她生疑了。

她扬唇望他:“好,祝你好运。”

他不置可否,再看了眼那墙上的松岗图,走了出去。

谢琬站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头忽然也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翌日他果然又来她面前提出请辞,这次是当着罗矩钱壮他们的面说的,理由也是寻得了另外的差事,只不过没说在哪里。这还真是个懒于撒谎的人,即使掩人耳目也不愿编造别的理由。

好在大家也都没有细问,因为跳槽本就是很常有的事。他又不同钱壮,钱壮是在式微时当初由谢琬亲手提拔出来的,自然立志一辈子效劳谢琬。霍珧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有来历的,谢琬虽好,终归是个女子,他有别的志向很正常。

他走了之后钱壮罗矩俱都松了口气。谢琬笑问为什么,钱壮摸着脸道:“实在长得太好了,有他在,我老担心一辈子都娶不着媳妇儿。”

众人大笑起来,倒是把这一层又给揭过了。

城里这段时间议漕运的话题少了,许是因为仍未有进展的原因,而春闱却在这个时候开始了,谢琬借着风声平静,已暂时把心思转向置宅子的事上。

作为监国太子,春闱这样的大事东宫自然不敢轻怠,而作为辅佐太子的詹事府,谢荣此刻正在向太子禀报内阁里这次于殿试选题的议案。

太子坐在御案后,似有些心不在焉,拿着一枝笔在手上把玩。

谢荣见状,便把话停了下来,垂手退在一侧。

大太监崔福从旁觑了太子半日,见他还在神游,遂接了宫女手中的参茶上前,“殿下可是累了?”

太子看了眼面前的茶,慢腾腾举到唇边,又不喝,停了下便就放下来,望着谢荣:“这次漕运的案子,有什么眉目了?”

谢荣微顿,说道:“据大理寺那边说,事情已经有了些进展,但具体尚且不宜透露。不过也给了有话,说是尽量在中秋之前结案。”

太子凝眉望着地下,手上的笔忽然啪地被他扔在桌上。

一屋子宫人大气不敢出,谢荣闻声抬了抬头,很快又平静地低了头下去。

165 同仇

殿内静默了片刻,太子才端起那碗参茶慢悠悠饮了口,说道:“传护国公进宫。谢爱卿下去吧。”

谢荣颌首,躬身退步出了殿门。

到了殿外,他对着阳光站了片刻,回头看了眼宫门,才下了石阶,出了东宫,坐马车去了郭府。

郭兴也是刚到府。

换了衣裳出来,见着谢荣一脸严肃,不由得也敛去了脸上笑容。

“微平这是怎么了?”

谢荣坐下道:“方才太子殿下问起我漕运的事。”

郭兴闻言也怔住,“此事皇上亲自督办,太子殿下眼下也在过问?”

谢荣点头,“方才殿下又召了护国公进宫。我猜太子殿下已经对此事起了疑心。他宣召护国公进宫,如果不是因为注意到了漕运这件事,就是有关于殷昱的事。总而言之,无论哪件事都对我们不利。底下的事情,你得立刻派人前去补漏,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郭兴皱眉点头:“难怪我昨日收到消息说,太子殿下宣召过靳永,难道他暗底里也动手了?”

谢荣沉吟摇头:“不可能。如果是太子殿下动手,那么以殿下的性格,他不会打草惊蛇地再来问我,我猜测他只是起了疑心,还并没有到决定暗查的地步。毕竟这已经是皇上下旨专办的,太子虽然监国,但他不会去冒然插手皇上的事务。”

郭兴道:“那他先后召靳永和护国公又为何事呢?”

谢荣沉吟了片刻,说道:“靳永我不清楚。但我猜宣护国公应是为殷昱。”

“殷昱?”郭兴道,“为什么?”

“殷昱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公然在寻找的也只是护国公府而已,而殷昱一旦脱险,最先联络的人也应该是霍家,太子若要寻殷昱下落,自然会从护国公处打听。”

他看着郭兴,又说道:“殷昱从小被视作太子的接班人培养。他的志向没有那么容易被消磨掉的。再加上教导他的是护国公霍达,所以这种人注定就是个硬茬,具备很强的反击力。这从他出逃就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会乖乖就范的人。

“他隐匿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摆脱暗杀,重新聚集身边的力量。为他的翻盘做准备。七先生他们做的最失误的一点,是没有趁热打铁在他被押的那几天里,迅速地除掉他。”

郭兴听完他的分析,也露出赞同的神色,但是他又摇头道:“不是七先生他们行动失误,而是当时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得手。

“因为除了皇上派了侍卫在侧,殷昱自己也养了一批极厉害的死士,这批死士乃是殷昱幼时霍达为他精心挑选培养的。也就是因为难以得手,郑侧妃当时才会在权衡之下请求皇上将他贬为庶民。因为在宫外总比在宫里还要容易得手些。”

“可是直到如今。也还是没有得手。”谢荣皱起眉。

郭兴对此也只有叹气。

两人对坐着无语了片刻,谢荣见得天色不早,遂起身道:“再过几日便是殿试了,我还得赶回詹事府处理事务。这事就先说到这儿罢,总而言之。近期大家说话做事都注意些,太子虽然远居深宫,对下头的事,可一点都不含糊。”

郭兴送他出门。到了廊下,他忽然又道:“说到殿试我又想起件事来,河间府下清苑州衙同知齐嵩是你什么人?”

“齐嵩?”谢荣停住步。

郭兴道:“前阵子前任清苑知州陈昂递了封举荐信到我这里,举荐这齐嵩为清苑知州。信上还说与你们谢府是亲戚。可有这回事?”

谢荣望了廊下树梢片刻,忽然笑起来。

谢琬这边置宅子的事已有进展了。

罗矩已经替她物色好了宅子,在枫树胡同,四进带大小后花园的大宅院,挺新净合用,并不需要怎么修整便可入住。她去签完文书回来。殷昱就派人来送信了。

原因是他不日便要去京师码头驻军营报到。

上回殷昱走后谢琬也想过他接下来的行动,既然他决定告诉她真身份,那么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男人,他不可能在她身边呆一辈子,他说过他有他的目标。这么说来,在京师露面就应该是他踏出来的第一步。他去了京师码头,那就也说明,他已经取得了护国公府的庇护。

他一旦露面,将会有许多问题暴露出来,比如说从前的暗杀有可能摆在明面,还有殷曜他们的目标更加明确。当然也有好处,就是他露面之后,不管生死都将坦露于天下人面前,就是有人要杀他,也一定会有许多人会调查他的死因。

郑家那些人,相应的也有了顾忌。

因此他的露面变成必然,这比暗地里蜇伏显然又要好得多。

她给来人回了话,按规矩给了两句贺词,然后忙自己的事情。

可是停下来又没有办法不去想霍珧就是殷昱的事,之前的霍珧太真实了,突然之间变成了传说中与她有着天地之别的太孙,总需要时间接受。不过这也只是早晚的事情,殷昱一旦露面,有关于他的消息会不断传来,必然就会有存在感了。

宅子弄妥后,她提笔给申田写了封信,让他催谢琅回京。然后也写信告诉了余氏,请他们一家上京来住住。

上次本来要去通知魏暹,可是因为殷昱那一扰,又把这事拖下来了。他不对她说他是殷昱还好,他一说,再这样直接去寻魏彬谈合作就显得有几分孤勇了。因为站在季振元一党对立面的除了她,现在又出来个殷昱,于是去不去寻魏彬,怎么寻魏彬,就值得深深思考了。

所以她决定,等余氏他们都到京之后,再把魏暹和靳永赵贞他们两家请来,办个入伙宴,先与魏暹取得联系,再谈其它。

可是没想到,几日后她没等到余氏,却等到了余氏的信!

“舅太太信上说,舅老爷此次不但升职之事告吹,而且被一件过去已久的案子牵连,使得如今连本来的官职都丢了!所以这回来不了京师,还请姑娘谅解。”

谢琬听完,顿觉两手发凉,有种重蹈了前世之历史的感觉!

前世齐嵩也是因为在面临升迁之际意外丢官,只不过是前世是因为财力不如人家,这世她财力上可以无限地支持他了,没想到又还是出现了这样的事。

齐嵩论资历论政绩都很有优势,而且这次替他举荐的陈昂还是他共事多年的顶头上司,陈昂在仕途上也是有着一定背景的,他的岳父曾经就是礼部侍郎,如今虽然致仕,可是朝中还有许多他的门生,这回这升职之事本应是板上钉钉的,如何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而余氏信上所说的这个案子,细看之下却是三年前陈昂上任之前知州之位空缺之时发生的一件妻子谋杀丈夫的案子。案子当时是齐嵩代为审理的,只是后来才把结案交给了陈昂复审归档。这案子过去了这么,而且当时嫌犯已经认罪伏诛,确实没有误判,如何眼下又翻出来做了拦路虎?

谢琬直觉这里头有蹊跷。

她把程渊请来。

程渊拿着信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如果说这当中是有人作祟,那这人除了谢荣之外,不作他人想。”

谢琬盯着他,“程先生有什么证据?”

程渊摇头:“没有证据,只是推断。漕运那事谢荣按兵不动,使得姑娘拿他没有一丝法子,可不代表他没有记恨在心。这次正碰上陈昂递了举荐信上去,这举荐信最后必然要上交到吏部。姑娘忘了,谢荣与吏部侍郎郭兴都是季阁下的拥趸么?”

谢琬吐了口气,皱起眉来,“我没有忘,其实我也怀疑是他,可是舅舅舅母与谢荣无怨无仇,不过是因为我,谢荣记恨我所以冲舅舅下了手,他因为我的缘故而丢了官职。这让我日后怎么去面对舅舅一家?”

程渊沉吟道:“事情究竟如何还未可知。毕竟信上所知有限,依我看,还得当面见过才能作打算。”

谢琬站起来道:“既如此,索性让钱壮直接去南源把舅舅他们接过来,到京师岂非机会更多?”

一想到前世里齐嵩丢官之后齐家则从此败落,她这心里就沉甸甸地。

这一世她当然不会再让舅舅他们受苦,哪怕丢了官职,她也要让他们衣食无忧,让齐如铮顺利的入仕,可是这口窝囊气却是咽不下去的。谢荣比她多出来的不过是手上的官职和权力,可眼目下,难道她就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他了么?

程渊看着她面色,不由劝道:“姑娘也不必太过自责,这场仗本来就有祸及旁人的风险。就算没有陈昂举荐这件事,真到了面对面打擂台的时候,谢荣也肯定会朝舅老爷下手,因为如今咱们这边在官场上,也只有舅老爷啊。”

谢琬静下心想想,倒是也有道理。既然谢荣让郭兴把齐嵩从仕途弄下来,这也十分说明漕运案子这事,谢荣已经怀疑到了她头上,这是在拿齐嵩做筏子耍手段给她看!

166 求助

谢琬这边等待齐嵩他们进京的时候,殷昱则去京师码头报到了。

营里总管的参将只知道护国公会要插个人进来做把总,还特地把原先的人给腾出去了,却不知道具体是谁。等到下面人说报到的人来了,他见着面前俊朗英挺的男子,手上拿着签名为殷昱的报到令,顿时便吓傻在那里。

从此,废太孙殷昱以新的身份在驻军营里当差的事就在京里京外各个地方传开了。

街头巷尾开始了对殷昱的各种猜测,有叹息的,有讥嘲的,有暗讽的,有明骂的,也有好奇的,以及佩服的。总而言之,如今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与殷昱相关的字眼,而终于他在榴子胡同的住所也被人打听了出来,胡同附近的商铺开始变得热闹。

但是这是迟早的事,殷昱既然选择了从军入仕的道理,那他肯定会要有个住所。他从东海召回来谋士一个叫庞白,另一个叫公孙柳,据说两人曾经都是宫中饱腹诗书的学士,后来跟随着殷昱去了东海参军,之后就一直留在那里。

如今二人就成了殷府的大管家。庞白擅筹划,当着大总管。公孙柳擅财务,便做了帐房。另外还有个三十人的侍卫队,这三十人都是进过西北铁骑营里的,个个都十分魁梧,为首的就叫做武魁。另外有个擅天文的胡沁,是前任钦天监的儿子。

另外还有个十二人的贴身暗卫,为首的两个一个叫做骆骞,还有个叫廖卓。

庞白他们显然并不担心殷昱的落脚地暴露,依旧井然有序地替殷昱打理着门庭。殷昱曾带谢琬去了殷府一回,大约是显示交底的意思,顺便也见过了这些人。于是庞白最近因为招厨子,所以写了信来给谢琬,让她介绍个好些的。

谢琬把这事交给了宁大乙,因为齐嵩夫妇带着齐如绣已经上京来了。

齐嵩一家在晌午时到的府。谢琬奔出去迎接,齐如铮因着学业没来,齐嵩先行下地,只见往日的潇洒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愁容。谢琬唤了声舅舅,紧接着余氏与齐如绣下了车,两人面容略带憔悴,显见得为着此事是操了心。

谢琬搀住余氏胳膊:“这下好了,总算到家了,住的地方都准备好了,先歇歇去。”

余氏是个极坚强的人,眼下虽逢此厄运,精神头却还极足,见了谢琬仍是把她上下打量了番。直到见到她依旧如上回见那般神采奕奕,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知道要来京师,当初清河那宅子就不该花那么多心思,这才住了多久?就又要空着了。”

然后到底也深感欣慰。一路进屋一路打量起这门廊。

谢琬引着他们进内,说道:“还是跟清河一样,给你们收拾了个单独的院子,在东跨院那边,跟我住的枫华院只隔着一座天井,叫禧福堂。到时候表哥来了就另外隔个院子,让他紧挨着我哥哥住的正院。他们哥儿俩挨得近,出入也方便。舅舅舅母看看够不够用?若是不够用,我再让人改改。”

说话间就到了禧福堂,谢琬让了他们进内。

余氏在门口道:“又不是从此不回去了,事情有着落我们就走,还改它做什么?”齐嵩却已经进了院子。四下打量一看,顿时道:“这么大的地方!别说住我们四个人,就是住八个十个都够了!哪里还用改?琬丫头也真是。”

余氏闻声连忙进内,这一看也连忙道:“这都抵得上我们南源大半个家了!”

谢琬笑道:“只要舅舅舅母住得舒服就好!”

余氏叹着气,摇摇头。

齐如绣说道:“我们带了人过来。你不用格外招待。”是真心怕给她添麻烦的意思。

这次齐家只带了各带随身的仆人进来,虽然齐如绣有话示下,可谢琬还是拔了几个伶俐的丫头进内,等余氏梳洗完换完衣裳出来,八个丫鬟已经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等着行礼了。

余氏掏钱打赏了她们,又拿出南源带来的特产赏了府里所有的仆人,下人们早从罗缜和吴妈妈那里得知谢琬幼年失怙,与这舅舅舅母如同亲生,早就存了巴结之心,如今见这舅夫人来了还有打赏,于是各各都很欢喜,此后尽心服侍自不用提。

谢琬因为怕余氏他们一路舟车劳累,因而这一日并未过多地提及齐嵩丢官的事,只是就信上的内容简单问了两句,而后且等他们歇息好了再说。

当街头巷尾议论着废太孙重新在天下人面前露面之时,宫里和各个衙门自然也沸腾了。据说皇上当场就从龙床上跳出来让传护国公进殿,而东宫各处也行色匆匆,除了早知道此事的太子妃和常年看不透心思的太子,没有一个人是坐得住的。

这其中最最坐不住的当数殷曜,据说当晚就拿了两篇做好的文章去请皇上点评,翌日起又以侍疾为名在乾清宫席地而卧,陪伴了已有十来日。

庞白每日都会把这些消息禀报给殷昱听。

而廖卓却道:“谢姑娘最近似乎摊上点麻烦。”

正低头吃早饭的殷昱抬起头来,廖卓道:“谢姑娘的舅舅齐嵩被无故罢了职。”

殷昱双眉微凝,说道:“查出什么原因了么?”

“吏部侍郎郭兴是季振元的女婿,此人与谢荣一向走得很近。而谢荣似乎已经把漕运的案子怀疑到了谢姑娘头上,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但是显然这是出自谢荣的授意不会错。”

殷昱沉默不语。

庞白从旁见他半日不出声,便道:“主上可要帮谢姑娘一把?”

殷昱抬起头来,说道:“先看看再说。她也许有她的办法,我冒然插手,会影响她的计划。先留意着便是。”

庞白等人称是。

谢琬这里正琢磨着齐嵩这事。

不过并不像殷昱想的那样顺利。齐嵩既然被谢荣弄下来,那就不是花点钱能解决的事,因为归根结底事情还是得求到吏部头上。如今各部都是侍郎作主,谢荣有了郭兴,就等于已经掐住了齐嵩的脉搏,谢琬拿他还是有些头疼。

当然,她想过去求魏彬,以魏彬的面子,应该不难替齐嵩谋份差事。可是这样一来,如果说谢荣知道齐嵩是魏彬保下来的,必然也会对魏彬有所防备,甚至还有可能借季振元之力对其进行打压。那么这样一来,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有影响了。

最起码处境艰难的魏彬在那种情况下想进内阁,就更加难了一步。

可是她又必须得趁此机会往内阁里塞个人进去,而眼下最合适的人只有魏彬。魏彬若进了内阁,朝中就有了能够站在谢琬这边与季振元对抗的人。魏彬为了自己,当然会想办法如何与季振元去斗。而她自然也算是真正有了跟谢荣一拼的可能。

谢琬在府里想了几日,决定还是去见见魏彬。就算他不便出面,起码他也比她办法多。

齐嵩进京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日夜在外头跑,见各个同科旧交,但是又能有什么进展?这些人本身都还在升迁路上苦苦钻营。

她这里出了门往魏府去,那边就有暗中护着的人回去告诉庞白。

殷昱正好休沐在家,听得说谢琬去了魏家,便就沉吟起来。

庞白道:“看来谢姑娘多半是去找魏彬帮忙。可惜郭兴知道谢荣与魏彬有嫌隙在先,再加上谢荣因为漕运案子的事恼上了谢姑娘,使得季振元他们也沾染了干系,郭兴自然会帮着谢荣打压齐嵩到底,魏彬也未必能帮得了这个忙。”

殷昱眉间闪过丝郁色。

他站起来,说道:“去段府。”

谢琬突然到访,最开心最意外的自然是魏暹无疑。

“小三儿!你太不够义气了!进京这么久都不来找我!”他悲愤地控诉着她的不义,一面又两脚踩着了风火轮似的不停搬着各种瓜果点心放在她面前,不停地数着:“这个是暹罗国来的,这个是关外来的,这个是福建的,这个是广东的……”

谢琬很有些发窘,因为当着魏夫人在。

魏夫人是个很直接的人,她是河间戚氏的大姑奶奶,跟着魏彬从六品小官做到如今的位置,都道魏彬极为敬重她,如今看她眉目雍容却又隐含着一丝娇蛮的样子,也很容易能想象到她在生活上的如意。见了魏暹这般,魏夫人便就竖起眉来斥道:“女客到访,哪里有你瞎胡闹的地儿?还不出去!”

魏暹便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谢琬抬眼觑过去,还见着他在芭蕉树后转来转去。

一定是有着感情和睦的双亲,才会养成魏暹这样正直单纯又热情的性子。

“谢姑娘请用茶。”魏夫人和气地道,然后也亲厚地打量她,“早听说姑娘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如今见了,倒是不虚此名。那年暹儿胡闹,在贵府给姑娘添麻烦了。我们老爷至今还常提起,说起姑娘是如何地竭力相帮。”

167 要人

谢琬道:“夫人言重了,谢琬只是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实在有愧大人和夫人的惦记。倒是大人对我兄妹的关爱,让我等感激不尽。今日前来,也想向魏大人当面道声谢。”

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魏夫人微笑点头。“道谢是不必了,我让人请他过来叙叙话便是。”

门外站着的丫鬟很快去了。

这里谢琬回了魏夫人几句问话,一身常服的魏彬就进了来。

谢琬起身向他行礼,魏彬含笑道:“快起来。”

魏彬跟两年前没什么变化,两厢坐下寒暄了一阵,魏彬问起谢琅。谢琬沉吟了一下,便就道:“难为大人惦记,我哥哥学业上还好,只是眼下有件事,不知道大人方不方便帮个忙。”

魏彬哦了一声,说道:“什么事?”

谢琬便把齐嵩之事原委皆说了,“大人不是外人,朝堂关系大人比我更清楚,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件事极可能是谢荣授意郭侍郎为难我舅舅,我知道走吏部正常路子是做不到的,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伸伸援手?”

魏彬沉默下来。

魏夫人凝眉与谢琬道:“谢荣与你也算是血亲,竟然这般为难你们?”

谢琬平静地笑了笑,并没有言语。

血亲又算什么?谢启功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呢,他当初为了隐瞒王氏的罪行,还不是曾打算就这么让他冤死九泉?王氏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还不是把她丢进佛堂思过,到如今也还扔在清河不管?为了掩人耳目,还美其名曰王氏是为了照顾谢宏不肯进京。

谢荣这个人,骨子里就是没有感情的。纵使有,也被权欲薰没了。

“这事我不能出面。”隔了半晌,魏彬开口道。“谢荣与我有嫌隙,我就是出面吏部也不定会给我面子。不过我们左丞吴大人说过中书省要放走两个中书舍人做外官。到时我可以向吴大人举荐你舅舅随同外官前去赴任。但是这恐怕要拖上一年半载。一来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缺,二来办得太急也容易被谢荣他们起疑。”

拖上一年半载,那齐嵩还不定能成什么样。前世就是因为官途受挫,他才落下了心病。

齐嵩是典型的文人。官职就是他的全部事业,也是他的立身根本。如今陡然被免职,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所以一年半载是什么样的情况,她也说不好。

但是,魏彬既然说到他的上司左丞吴士辉的头上,自然已经是咬了牙答应帮她的了。

她不能再得寸进尺。齐嵩那边,只好先且劝慰着了。

她起身行了个万福:“谢琬多谢大人仗义相帮。这份恩德自会铭记在心。”

魏夫人道:“谢姑娘不必如此。说起来咱们两家也算是误打误撞结了善缘。当初你能帮暹儿,如今我们尽己之力回馈下也是该当的。”

谢琬颌首,“多谢夫人厚爱。”看向魏彬,再说道:“我前些日子听说我表叔说杜阁老已有告老之意。如此看来,内阁便又要添个人进去,魏大人在中书省为政这么些年,功劳甚大,上下皆服。如果魏大人能够进得内阁,那我朝真如锦上添花,自然更有一番新天地了。”

魏彬听她提到内阁,蓦地把目光转过来。

谢琬含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告辞。

魏彬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想竞争这个位置,可是竞争这个位置的人何其之多。他即使贵为二品大员,在中书省从政十来年,也不见得这个位子就会落在他的手上。这世界并不是十分公平,有时候你付出一辈子的努力,得来的只是一点点回报,有时候你擅于利用了机会。结果却又事半功倍。

谢琬回到谢府,把去拜访过魏彬的事跟齐嵩一说,余氏他们这才知道谢琬不声不响替他忙乎这事去了,一时又喜又叹。

喜的是终于是有了眉目,虽说时间长点。而且也是不知派到哪里的外官,但终归是又有了希望,时间熬熬也就过去了。叹的则是谢琬一个姑娘家这么样替她们抛头露面,这份情要怎么样才能还得了。想着她如今还不到十五岁,竟有这份体贴人的心肠,又不禁心里发疼。

此后更是把她当亲生女儿往心窝子里疼,便是后话了。

却说这日上完早朝,郭兴回到吏部衙门。正准备坐下办公,门外吏卒便就进来:“大人,礼部陈大人奉段阁老之命派人来拿今春待升官员的档案,说是礼部要添几个人。”

内阁里如今有六位阁老,分别是户部尚书沈昭,刑部尚书季振元,吏部尚书杨鑫,工部尚书张扬,礼部尚书段仲明,兵部尚书杜岑。这六位与中书省左右二丞共同理政,成为胤朝最坚固的朝政架构。吏卒口中的段阁老就是指的礼部尚书段仲明。

郭兴挥挥手,让其拿去。

段仲明虽然与季振元没什么深交,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和。按理说礼部这般不大按规矩办事,他拒绝下来也是有理可依,可如今正是关键时期,如果杜岑退下后季振元任了首辅,这些人少不得要安抚拉拢一番,作为季振元的女婿,他自然不能去替他结些怨。

吏卒出去了。

郭兴正拿着两颗印石把玩,门外吏卒又进来了。“大人,礼部陈大人来了。”

紧接着门口一黯,礼部侍郎陈鉴便就出现在门口,笑哈哈道:“郭兄真是好清闲哪!哪像小弟,近日为着春闱殿试之事忙得两腿打颤,连口茶都没得喝。”

“还不快去上茶!”郭兴斥着旁边吏卒,一面朝陈鉴拱手:“陈兄日理万机,百忙之中怎么过来了?”

陈鉴落了座,叹道:“不怕郭兴恼我,今儿我可不是来探你的,我也是为着办差而来。”说罢他看着郭兴:“今届考生之中不乏优秀者,又因为太子监国,除了皇上之外还要经太子过目,是以今届任务竟是繁重了许多。如今手下人手不够,几个职缺上无人,便就登门来找郭兄讨几个能人哪!”

郭兴笑道:“原来是为这事!我就说嘛,你哪能闲到跑我这里来讨茶喝!”又想起方才他已经让人来取过档案,便就说道:“不知道已经挑中了哪几个?我这里即刻下调令,好去替陈兄分忧解劳。”

陈鉴道:“说实话,一个也没有挑中。你也知道,礼部衙门虽然不及吏部重要,但是皇上和太子极重才学,因而入职礼部之人也不能含糊,需得办事谨慎之人,方能胜任。不知道郭兄这里还有什么备选之人不曾?”

说着,他把目光瞄向摆在书案上的一摞卷宗。

郭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笑道:“这些这都是待职或者已经解职的官员名录,都是有着各种那种的原因而弃先,只怕陈兄看不大上眼。”

“那可未必!有时候说不定别人不要的,还真合我们礼部的胃口!”陈鉴笑道,说着顺手拿起来翻了翻。郭兴见他如此,也只得笑着摇摇头,让吏卒上了茶在他手畔。

“我看就这两个就可以。”陈鉴看了一遍,然后指着上头两个名字说道,“都是从官有些年头的,而且都为属官,这种人必定比起旁人来要谦逊些,我看就先擢这两个人来用用吧。事急从权,我就走走郭兄这个后门,回头等安排好了差事再来跟郭兄备案。”

陈鉴笑着把卷宗递还给郭兴。

郭兴看着上头的名字,目光忽然闪了闪,合上本子来,与陈鉴笑道:“别的人可以,这个齐嵩不行。此人任上有过失,郭兴要急着用人,不如另外选一个”

陈鉴把茶放下,抽出那两份卷宗,说道:“有过失又有何妨?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郭兄就不要纠结了。殿试在即,我这里可真急得头顶冒烟呢!快快替小弟把人调过来罢,回头耽误了皇上和殿下的大事,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他笑着拍了拍郭兴的肩膀,拿着两份卷宗出门走了。

郭兴在门下默站了片刻,许久才锁紧着眉头回转身来。

枫树胡同这边余氏一家准备回去了。

因为齐嵩暂时没有差事,在这里白吃白喝的,余氏觉得心里很不安。谢琬正在劝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您看这要是回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也不多住住,万一想您了怎么办?”

余氏心里也舍不得,她叹道:“也来了许多日了,该去的地方你也都带我们去逛过了,你舅舅这个人又纠结得很,总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气性又大,你看他这些日子话都没句中听的。我想着早些回去,寻点事给他做他也就放开了。南源到京师也不远,等稍候闲点儿我再过来就是。”

谢琬还是不乐意。

这里正说着,罗缜忽然进来道:“姑娘,外头有两名差官,说是要见舅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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