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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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珍接过来,转交到皇帝手里。

礼部原先已经初拟了几位闺秀,正待给皇帝过目斟选,谁料突然出了丁峻和殷磊被劫这事,于是婚事也被耽搁了下来。

殷曜今年已经十六了,按照规矩三媒六聘下来,成亲也起码是一年后的事。而在订亲之后,他就得开府另住,他是觉得如此也好,出了宫他就得自己去面对问题。自己去解决,这也是锻炼他的一种方式。当初殷昱不就是在外头摸爬滚打变得这么强大的么?

他也不能护他一辈子,总要他有这个能力扛起这江山来。

如果因为乱党的事把这事耽搁了。就很没有道理。

他接过册子,翻了翻。说道:“操办起来吧。至于选哪家闺秀,让德妃帮着挑挑。”

虽说理应是由太子妃来挑选,可是太子妃是殷昱的生母,他能相信她吗?楚王妃就是德妃挑的,还有几位公主挑附马时,德妃也给了参考意见,后来事实证明她的眼光十分不错,让德妃来挑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段仲明颌首。退出去了。

皇帝也撑着地站起来,示意张珍下园子走走。

两人下了木阶,皇帝说道:“殷曜去哪儿了?”

这些日子说是说殷曜在乾清宫侍疾,可是他并没有传说的病的那么严重,有时候避不见客,不过是一种回避选择的方式罢了。所以殷曜并非时时都在身旁,大多数时候,他让他在侧殿里温书或者拿些政事来考他的应变和对策。

张珍道:“二殿下正在看西北和东南的边境舆图呢。”

皇帝嗤笑了声,“他看什么舆图?他晓得看什么舆图?”

张珍垂首陪笑,“奴才也觉得新鲜。于是问了问。原来二殿下多年来就有看舆图的习惯,说起来,还是当年谢荣在东宫任侍讲的时候。给二殿下讲解我朝边情,二殿下从此把边防之事放在了心上,渐渐培养起来的。”

皇帝脚步顿下来,“谢荣?”

张珍看着地下,“是的,谢荣。”

皇帝看着面前参天的梧桐木,想起那个多才而智变的人来。

谢荣是他当政数十年里,所见不多的让他能够立刻记起他的面目来的人之一,从乍见到这个人起。他就感觉到他身上有种坚韧的力量,一种就算只剩一口气在。也能够顽强地生存下去的狠劲儿,因而那个时候在年轻的他身上。浑身都充满着蓬勃的气息。

这个人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不管是他的才华他的气质,还是他的积极和他的坚持,甚至于他在最后关头为了保全自己而宁愿举报季振元时的忘恩负义。

其实他从不曾认为谢荣举报季振元有错,季振元本身有罪,朝廷也在悬赏征集证人证据,谢荣作为被蒙在鼓里的附属,这个时候跳出来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利益是不难理解的,而且他还认为,一个真正能成大事的人,有时候也需要这种六亲不认的决绝和勇气。

当时他恨他的,其实是他对殷昱所做的一切。可是现在想起来,他这种恨也是一种被迫的恨,是迫于自己身为祖父,而必须恨他的“恨”,并不是发自心底里,因为谢荣谋害了自己的孙子,所产生的发乎真情的切身之恨。

所以最后张珍那句话一说出来,他要把他削官流放的旨意就下不下来了。

他把他放在朝堂底层,让他在靳永手下自生自灭。靳永会踢走他这其实并没出乎他的意料,他手上完全没有任何资本去跟靳永抗衡,他会出局,是一定的。

当然他也有几分可惜,可惜他才华和能耐,可是他既然被踢出了局,他也就无谓再为他叹喟了。

没想到,突然之间又听到他的名字。

“谢荣,近来在做什么?”

张珍平静地道:“听说挺倒霉,前儿不过是建议了郑王几句,让他站出来替皇上分忧解劳,揉和一下朝堂目前这局势,郑王因着丁峻回府,把气撒在谢荣头上,把他的家给砸了。”

“唔。”

皇帝皱起眉,声音沉下来。

原来郑王会这么醒目乃是谢荣出的主意,他原还当郑王怎么变得这么机灵了呢?居然倒怪到人家身上,真是个蠢货!

“那谢荣也不是个怂的,如何就任凭他砸?”他回转身道。

张珍抬起头来:“那谢荣如今只是一介平民,郑王是亲王爷,别说是砸了他的家,只怕就是撵了他回河间再占了他的府邸他也不敢说什么。”

“胡闹!”皇帝斥道,“谢荣也是我朝恩科出来的进士,就是被削了官这份体面也在!自古说刑不上士大夫,郑王虽非对他用刑。却也是扫了天下士子的脸面!他凭什么撵他?!我大胤的宗亲几时这般横行霸道了?”

张珍不敢说话。

皇帝沉哼了声,负起手来,掉头往前走去。

张珍对着他背影望了片刻。举步跟上。

皇帝把殷曜的婚事交给德妃去办的事谢琬当日就知道了,她跟德妃淑妃关系都还不错。这日下过暴雨,天气有着难得的清凉,谢琬便就带着殷曜到宫里去拜见妃子们。

德妃与淑妃正在御花园湖心亭里议殷曜的婚事,听说殷煦来了,二人便相视一笑,便就起身等着挥舞着柳条的小人儿跑过来。

殷煦不出意外地扑进二人身前,举起柳条嚷道:“娘娘,送行的树枝!送行的树枝!”他快两岁了。许是身边跟着的人多,说话较早,已经能说诸如此类的短句。

德妃弯身坐下,笑着眉眼儿都眯成了一道缝,说道:“哟,你怎么知道这是送行的树枝?”

淑妃笑着接口:“定是他母亲教的!上回赤阳不是还说琬丫头甚好魏晋之风,想来不会有别人了。”

随后快步赶到的谢琬听闻,也笑道:“公主还跟娘娘们说这些?真是笑煞人了。”

德妃拉起殷煦小手说道:“煦儿说,是谁教的?”

殷煦大拇指反指着谢琬:“母亲教的。”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谢琬目光溜向桌上的名帖,状似不经意地道:“听说二位娘娘在打点二殿下的婚事。也不知挑中了哪家闺秀?”

皇帝要指婚,这婚事她是没办法作梗的,可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能不提前打探?

虽说这事就是直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东宫与乾清宫关系这么微妙,这又是皇帝亲*代的事情,按说德妃在宫中呆了一辈子,这事她很该在谢琬面前守口如瓶。

可是人的眼光终究得放长远点,不管将来谁当太子,都逃不过太子登基为帝这一坎,将来皇帝大行之后她们这些妃嫔有子嗣的就得出宫跟着子嗣们养老,到那时候。殷昱作为皇后的嫡长子,少不得会有需要仰仗他们的地方。所以对于安穆王府,她们是尽可能地不去得罪。

眼下这个时候谢琬对殷曜的婚事好奇。她们又怎么能真正把它瞒得死死的呢?

何况还没什么眉目。

德妃捏着殷煦胖乎乎的小肉爪,一面往他手上放果脯,一面也似打趣地道:“我记得当年霁阳公主选附马时,也是选了两三年才挑中后来的附马爷。可见这天底下的人虽多,要处处合适的却十分之难。像我们安穆王和王妃这样的,那真是老天爷开后门,早就安排好等着的了!”

虽是玩笑话,谢琬却听出味儿来,原来礼部选的这些人里德妃也没有看上眼的。礼部在段仲明手上,段仲明原先跟季振元私下有仇,后来随在了殷昱这边,自然不会替殷曜选什么好背景的女子。皇帝想必也是看出来,所以才交给了德妃。

德妃夹在中间却要两边都欢喜,这件事可见有多么扎手。

谢琬点到为止,也就依着这话说了开去。

淑妃道:“刚下过雨,这里湿气大,煦哥儿呆久了不利,不如去回宫里去。我前儿正好得了几件西洋来的玩意儿,想拿给煦哥儿玩,可巧你就来了。”

德妃连声称是,于是一行人便就坐着软辇回后宫。

出了御花园便就下了辇步行,宫殿虽弯弯绕绕重重叠叠地,可是一路说着话儿往淑妃所在永和宫去,倒也不觉漫长。

一时路过皇后驾崩之后便无人居住的钟粹宫,只见早已尘封的宫门竟然打开了,偏殿里有人出入。谢琬初时并没在意,见到德妃淑妃停下脚步,才也停了下来。

钟粹宫是当年宣惠皇后住的正宫,都不知道关了多少年了。

宣惠皇后并不是如今太子的生母,而是皇帝的元后,宣惠皇后似乎进宫不久就驾崩了,过了几年,后来皇帝便顺理成章地册立了裕贵妃为后,当时太子还只有五岁,德妃淑妃她们当时一个为嫔,一个为贵人,而楚王祈王他们也都才刚出生。

正文、373 惠安

而后来的皇后染疾多年,终于在太子大婚之后半年里也驾崩西去,谥号孝懿皇后。

世间对于这位宣惠皇后所知甚少,皇后的娘家也早就迁回了祖籍。于是宣惠皇后四字便已成了传说。

“怎么突然在打扫?”谢琬探询地问。

德妃低头默了下,然后幽幽叹了口气,“那是惠安太子的住处。”

惠安太子?谢琬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两世里她都只知道如今东宫里的太子,并不知道还有什么惠安太子!在元后的正宫里给这位惠安太子做忌,难道他是会宣惠皇后的儿子?可是她进京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宣惠皇后留下有儿子,现在怎么突然冒出个惠安太子来?

她难掩惊讶地看向德妃淑妃,二妃却没有丝毫想解释的意思,而是平静地看向她,说道:“走吧。”

才从钟粹宫迈出腿来的张珍看向她们的背影,目光落在蹦蹦跳跳的殷煦身上,也陡然变得异样起来。

谢琬带着殷煦在德妃宫里留饭,全程再没有人提起关于钟粹宫半个字。仿佛那就是件跟路旁花树开了花一样不值得特别关注的事情,可是谢琬仍然有种两世为人的直觉,觉得她们是在故作轻松,也许她们不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而有可能是在回避。

饭后谢琬带着殷煦去了东宫。

太子妃正在看书,听说谢琬母子来,便就起了身。谢琬看着她殷煦搂在怀里,将手上赤金铃铛串塞给他玩,忍了半日,还是问道:“方才从御花园出来的时候。看到太监们在钟粹宫里打扫,德妃说打扫的侧殿曾是惠安太子的住处,母妃可见过这位惠安太子?”

太子妃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对着门口出神了半晌。说道:“惠安太子?”

谢琬望着她道:“这么说,母妃是知道他了。”

太子妃对着对地板默然半晌,点点头,把手上的铃铛塞给殷煦,让紫英带着他去玩,而后才幽幽道:“惠安太子是宣惠皇后的独子,他比我和太子都大四岁,不过我没见过他。因为他还没到三岁就甍了,不过听我母亲说他长得很漂亮很聪明,因为那时候我母亲和宣惠皇后关系极好。

“说起来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生下来三个月宣惠皇后就驾崩了,留下嗷嗷待哺的他。可惜老天爷也并不曾怜惜他。他三岁的时候得天花没了。当时后宫里只有这一个皇嗣,据说皇上跟疯了一样,把整个钟粹宫的宫人全部杀的杀禁的禁,只差没拉上他们给惠安太子陪葬了。

“而当时奉旨照顾惠安太子的兰嫔也被赐了白绫,还好后来杜岑他们将皇帝劝住了,才没有把事情闹到朝堂。时间一久这件事也没渐渐没有人记得了。虽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可是也没有几个人会去跟皇上说起这事。不知他怎么会还记得。”

谢琬听完怔忡无语,从认识皇帝那日起。皇帝在她印象中就是个冷血无情的老爷子,他连自己的嫡长孙都舍得放弃,要说他会为自己的儿子失去理智,她真是难以相信。难道就因为那是他的儿子,而殷昱和殷煦只是他的孙子和曾孙?

不过在知道惠安太子的生身后,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算起来他死时比殷煦也大不了多少,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明明有着很广阔的未来。却突然夭折,这不能不说是件憾事。

原来事情在四十多年前就存在着另一个可能。如果没有那场天花,太子现在不过是个亲王。殷昱也不过是个亲王世子,哪来的这些党争?就是有,也不关他们的事。

“当时宫里闹天花,就死了惠安太子一个人?”她忽然想起来。

太子妃微愣,“这我就不清楚了。”

飘满玉兰花香的小院里,一袭青衫的人长身玉立,站在树底下吹笛。笛声随着花香幽幽飘远,在永夜里与清风互消长。

皓皓圆月挂在当空,一缕云丝挂在边缘,使它看起来又多了几分缠绵的气息。

静谧的庭院里除了笛身,又响起了一道轻而快的脚步声,随着穿堂下廊灯的光影一黯,外院转进来一人,到了庑廊下,看了眼那背朝着门口的人影,才又提着衣摆快速地前行。

“先生,有消息来了!”来人还是那个有着花白胡须的老者,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兴奋。

直到指下一段音律完美的传完,七先生才停下来。

老者下了院子,走到他身后,说道:“皇上这次把给殷曜婚事交给了德妃,据说德妃对礼部送上去的几个闺秀都不满意。看来这次又要重选。”

七先生微顿,转过身来,目光晶亮如星,“是么?”走到廊栏下,他信手拿长笛撩廊下的花丛。才开的一树月季被他撩了几下,花瓣纷纷落下来。

两条街外的四叶胡同,谢荣也在对空望月,被郑王砸过的院子早已经恢复了原貌,此刻站在这清风里,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悠扬笛声,他的心情也如这夏夜一般平静。

他至今不知道张珍为什么会到他府上来,那日他一身常服,背着手站在门楼下,就那样弯腰扶起了他踢过去的花架,抬起头来时,眉目里如同蕴含着千山万水,让人看不出深浅。

他总共只问了他一句话,他问他,“你还想做官吗?”

他当然想,他做梦都想!他不但想做官,还想做个权倾朝野的官!他要回到朝堂,摧毁魏彬和靳永,颠覆如今的局势,他用他四十年养成的敏锐深深感觉到,张珍就是拉他出泥沼的那只手,是他如今最有力的一根救命稻草!

“想。”

他只给出了这一个字,再不用给别的。

而张珍点点头,便就这样走了出去。

前后不过片刻,眨眨眼就好像这是他的幻觉,可是他相信这是真的,张珍在拉他上山,而接下来的谢芸打听来的消息也更加证明,他的感觉是没错的。郑王昨日被皇帝召进宫问话,而后郑王府的人就送来三千两银票,用以补偿那日砸院所受的损失!

他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生命曾经拐了个弯,把他从辛辛苦苦爬上去的侍郎之位上一把撞下来,如今又拐了个弯,让他遇见了张珍。

他无从去猜测张珍的目的,可是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他都比季振元强,比他更有实力,他在朝为官这么久,从来没把目光聚焦在张珍身上过,可是就是最不起眼的这个老太监,独自站在他面前时,是那么的不同凡响。

“父亲,七先生到如今也没有动静,会不会是决意不出现了?”

谢芸走到他面前,如此说道。

谢荣摇摇头,“不会的。”一个人能够苦心经营十几年之久,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次的失败而放弃。“他只是在等待机会。前些日子我不是让你把目标放到浣纱胡同那片吗?怎么样了?”

“什么也没查到。”谢芸摇摇头。

谢荣唔了声。虽然说遇上张珍,可是七先生这边他是绝不会放弃的。他一度曾以为张珍会是七先生的人,可是一想又不像,如果说张珍是七先生的人,那当初七先生还要季振元做什么?关键是,皇帝与殷昱联手下云南查证的事肯定张珍知情,如果他们二者有联系,那么七先生为什么会被蒙在鼓里?

可见张珍是另一派,至于目的,他迟早会知道的。

“浣纱胡同如果找不到,你就去东华寺那片去找找。”他接着又吩咐谢芸。“这两个地方是季振元手札里唯一提到的地名,也许会有线索也说不定。切记,不要露出马脚给任何人,更不要让殷昱的人撞见。最好出钱雇几个面生的人去。”

谢芸点头。

殷昱最近也在为七先生迟迟不露面的事犯琢磨。离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天,如果再加上下那封勒索信之前的半个月,那就是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骆骞几乎把浣纱胡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查到什么蛛丝蚂迹。

而武魁他们暗中去查那些条件相符的年轻文士,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

难道七先生真的就这么沉得住气?若是皇帝答应禅让,那么他想要再谋逆可就难如登天了。皇帝虽然尚且没有答应,可至少有一半的机率,七先生真的会稳到最后一日?

“王爷,骆骞回来了!”

跟前太监胡士莲抱着拂尘进门来道。

殷昱摆摆手,骆骞便就大步进了门槛。

没等他说话,骆骞就道:“王爷,我们好像发现了点什么!”说着他从怀里摸了张烧剩一半的纸出来,放在他书案上说道。“这是我们从东华寺发现的,因为之前我们尾随过可疑的人到过东华寺,所以当时我们在寺里假装上香,然后观察香客,结果在寺里拜团下方无意发现了这个。”

是张看不出内容来的只写着几个字眼儿的纸,但是这字迹一入眼,殷昱的精神立时振奋起来了!

他研究七先生的字迹长达几年,这是七先生的字迹绝不会有错!

正文、374 巧遇

“难道他藏身在寺庙之中?”

当日谢棋被七先生的人突然杀死时,也是在白马寺外头,不管这是不是巧合,总之这东华寺有问题是一定的了!

殷昱沉默片刻,站起来,“立即调集人马把东华寺里外监视起来,七先生就算没藏在寺里,可他既然在寺里烧这些纸,那也肯定就在附近出没!尤其盯住年纪在二十五至三十五之间,身高六尺左右的男子,最好是能够全部盯住进寺来的人的举动!除此之外,再在方园三里内布几个暗梢!”

“卑职遵命!”

骆骞退出去。

殷昱低着看着手上那半张纸,虽然看不全内容,但估摸着是篇心经,凑到鼻尖下,纸上还残余淡淡的花香……

谢琬天乍亮便坐起来,掀了锦被下床。殷昱拽住她衣角道:“怎么这么早起来?”

“今儿十五,德妃让我陪她去大相国寺上香,我怕晚了。”谢琬把他手拍掉,下地道。

那日从宫里回来,她也曾问过殷昱关于惠安太子的事,可是毕竟过去多年了,殷昱竟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宫中有过一个死后追封为太子的皇伯父也没听说过。谢琬也就不问了。可是她心里对于惠安太子又有着几分好奇,为什么宫里那么多人,当年患上天花的却只有他一个人呢?

按说宫中那么多太医,如果不是病发到最后要紧关头,要死人也是不大容易的事,可既然他病得严重了,为什么其余人却没事?

当然,后宫之中哪年不死人?皇子也是人,也有他抵不过的病灾。所以她也没格外纠结这事,但是如果能够从德妃淑妃处挖到点当年的往事碎片,那也是好的。

所以当前儿德妃说她要去大相国寺上香替皇帝祈福。问谢琬去不去,谢琬就点头了。

殷昱也坐起来。“我约了楚王去对帐,顺便送你去。”

谢琬唔了声,唤了牡丹和芍药进来梳妆。

半个时辰后一身月白纱衣的谢琬头插着展翅大金凤步摇,佩着几件简单的金玉进了宫,德妃刚刚好到达宫门口了,殷昱上前行了个礼便就告辞,这里德妃拉起谢琬的手道:“看着你们小儿女这般恩爱,可真是欢喜。”

谢琬抿嘴笑了下。登了自己的大轿。

一路无话,到达大相国寺时天色渐亮,寺里方丈早已迎出门来,领着全寺僧人向德妃和谢琬合十行礼。进了山门,方丈慧能亲自为引,领着她二人进一座座佛前进香。

随着天色渐亮,来上香的人也渐渐多了。大相国寺是皇家寺庙,来进香的不是宗亲勋贵便是二品以上的大员家眷,这些人往日在宫里或大臣宴会家中也是常见的,因而德妃和谢琬到来时。也并不需要格外清场。

拜完佛依旧去禅室稍坐,因为来上香的人许多听说德妃和谢琬都在在这里,所以递了话要来拜见。

先进来的是几位勋贵夫人。谢琬因是陪客,虽然与她们更熟些,却也知分寸地少说多听。如此这般几轮过去,德妃见着无人再来,便就招呼谢琬起身出门。

谁知才刚出了门槛,就见不远处庑廊下一对母女正在说话,母亲轻斥着女儿:“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在佛祖不敬,我非罚你抄经不可!”

谢琬见状便就笑了,扬声道:“婵妹妹素来乖巧。如何要被罚抄经?想来定是国公夫人拘得太紧了。”

远处鲁国公夫人与顾明蕙俱都抬起头来,一脸讶色。待见得是她,而且德妃也在旁边。便连忙走过来,躬身行了个大礼,说道:“正听说德妃娘娘和王妃在此间,要来拜见,哪知道小女却打翻了签筒,这么大的人了,行事这般鲁莽,如何要得?可不就在这里训她了,倒让娘娘和王妃见笑了。”

谢琬因着德妃在侧,不免与德妃笑着介绍道:“这就是鲁国公家的三姑娘明蕙。”

德妃是不是头次见顾家的姑娘,但是这顾三姑娘也不多见,因着鲁国公跟太子妃是亲家,所以德妃也问了顾明蕙几句,只见顾明蕙应答得体,娇俏之余,倒是也不失活泼灵动。

鲁国公夫人见得寒喧完了,问起谢琬她们去处,听说是要出寺了,便也就唤人备轿,要与之一起。

谢琬知道她这是不想顾明蕙再与德妃说下去,生怕德妃相中她给殷曜做妃子的缘故,暗地里一笑,倒是也顺水推舟遂了她的心愿。

其实莫说德妃不喜欢顾明蕙这种活泼外向型的姑娘,就是喜欢,碍着顾盛宗是殷昱亲妹婿这层关系,德妃也不会自讨没趣去做这种事。鲁国公夫人的心思,看着像是有些多余。

因为都是熟人,也就没那么多拘束,等依次上了轿,便就一道出寺去。

谢琬这里直接回了府,德妃这里与鲁国公夫人则又还要同上一段路才能道别。

一行上了王府大街,道路渐渐宽敞,但是德妃出行排场甚大,因此也占据了大半条街。仪仗走了一半路,忽然停下来,德妃问宫女,“怎么回事?”

宫女道:“回娘娘的话,是窦阁老的夫人带着两位小姐去宫里回来,正好遇上了。现在窦夫人的大轿正在想办法后退。”

“原来是她。”德妃点点头,她的随从人数多,地位也比窦夫人要高,自然没有让她的道理。不过窦谨总归是内阁辅臣,而且窦家与殷家关系也还算亲近,既在这里遇上,白白让人家给她让路倒显得面子上过不去了。

于是道:“去请窦夫人和二位小姐前来说话。”

宫女下了辇,没多会儿便带着窦谨和女儿窦嫦窦婵过来。

“拜见德妃娘娘。”

“快上来说话。”德妃笑眯眯地冲她们招手。

窦夫人称了谢,便也就唤着二女上辇。

进内坐下,窦夫人歉然地道:“我们大姑奶奶前些日子身子有点不适,请了几个大夫总也不见好。夫家又不是什么显赫人家,请不起太医,因而我今儿就趁着太子妃娘娘有召的时候捎带了她们俩进宫,求太子妃的旨意请太医帮着开了个方子,不想倒在这里遇上娘娘。”

德妃微笑道:“没什么大事吧?”

窦夫人道:“难为娘娘惦记,没什么事,就是去年掉了个孩子,损了气血,说是要调养个一两年的。”

德妃听毕,便知是子嗣上的事,也就不多问了,抬眼往窦家两个女儿打量过去。

倒是都生的一副好相貌,盘起发髻的自是姐姐窦嫦,妹妹窦婵看着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张芙蓉脸儿,两眼里透着大方劲儿,眉眼鼻唇俱都配得恰到好处,而那股少女灵动居然一点也不损她的稳重,反而替她增添了两分慧黠。

德妃看着这窦婵,心下倒是一动,窦谨是内阁里唯一一个立场持中的阁臣,既与殷昱谢琬关系极好,又与郑府郑侧妃他们时有往来,他执掌大理寺那么多年,没有一件案子办得不明不白,朝中混得最八面玲珑又让人说不出什么不是来的,可谓只有窦谨一人而已。

窦谨既然有个这么样如花似玉的女儿,如果他成了殷曜的后台……

德妃有点心潮澎湃了,如果窦谨的女儿嫁给了殷曜,以窦谨的持中态度,岂不是两边都不得罪了么?窦谨从不参与这些党争,而就算他的女儿嫁给殷曜,也不可能会像护国公那样,皇上对他放得心,太子对他也放得了心,这真是个好人选!

窦夫人应该毫不知道德妃暗地里这副心思,看见德妃盯着窦婵没说话,便就使眼色给女儿道:“婵儿快快给德妃娘娘请安。”

按说方才母女三人进来时都打过招呼了,实在已不必再多此一举,可是不这样做,德妃的神情又太奇怪。

德妃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缓下神色,微笑看着行礼的窦婵。等她起身,便就褪了手上两只镯子,递给她姐们一人一只,说道:“因着今儿去寺里,所以没有准备,一点心意给你们。”

窦婵称谢,然后说道:“娘娘厚爱,窦婵惭愧。”

说话的声音竟然也爽爽利利,惹人喜爱。

德妃看着她,愈发欢喜。

这里看了眼外头等待着通行的百姓,便就道:“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恐怕给百姓们带来不便了。”

窦夫人会意,遂起身道:“给娘娘请了安,我这里便就告退。改日再进宫给娘娘问安。”

德妃目光扫过她身后的窦婵,笑微微道:“带上婵姑娘一道来。”

窦夫人微顿,笑着称是。

谢琬全然不知分别过后德妃与窦夫人还有这么一段,殷昱回到王府的时候她正倚在月亮窗畔等着他回来用午膳,阳光下她侧身倚窗的样子看起来像极了名士笔下的仕女图。殷昱顺手在廊下花圃里折了枝并蒂的石榴花,走到榻旁插在她发髻上,说道:“你在想什么?”

谢琬顺手抚了抚鬓,看了眼镜里,然后道:“我今儿陪德妃去相国寺,遇见了好些女眷。”

殷昱点点头,“那又如何?”

谢琬摇着团扇道:“我想起了那次谢荣陷害你杀害谢棋的事。”

殷昱闻言蓦地顿住。

正文、375 撮合

“这使我忽然想到,谢荣坏了我们第一次事,也就还会坏我们第二次事。”谢琬依然倚窗望着外头的三色堇,“我们不能让他再有机会出来捣乱。”

殷昱默了下,点头站起来,“其实我也在想这件事。除了你所说的这些,我考虑的是,如果我是谢荣,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肯定会寻找一切对我有利的机会,殷曜是其一,而七先生是其二。为了达到目的,我一定会把殷曜和七先生这两股力量联合起来,变成当初的季振元。”

谢琬回过头,“七先生?”

“不错。”殷昱点头,“谢荣如果想继续留在朝堂,只有攀住殷曜和七先生才能最快速的达到目的,而七先生隐藏的力量显然对于他和殷曜来说更为有用。于是谢荣救走殷曜之后,我近日也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这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谢琬站起来。

殷昱笑了下,“我发现,并没出我所料,谢荣也在寻找七先生,而且,那天郑王砸过四叶胡同之后,秦方他们发现有人到过谢府。虽然只进去了片刻就出了来,而且跟踪到他进了城中酒楼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可是至少第二日郑王府就有人上谢府去了。

“虽然我们同样不知道郑王再度派人去谢府做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郑王不会无缘无故的赔银子出来,一定是有人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皇上才会下这道旨。而这个人可以在皇上身边进言,那么也就可以肯定,这人是宫里或者朝中的人。”

“你的意思是,帮谢荣在皇上面前讨债的人是七先生的人甚至就是七先生,而这个人正潜伏在皇上身边?”谢琬听到这里。也不能淡定了。如果是这样,事情岂非比她想像得又更严重得多?“那么秦方可曾看到那人是谁?”

“就是没有看到,我才没有跟你说。”殷昱凝眉道。“那人乘着四面遮挡的马车,而且穿着十分普通。进出门时头上戴着帏帽。而且他十分谨慎,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使得旁人想下手窥探也找不到机会。进入北城的醉仙楼时,在往来人流里跟丢了。

“虽然不能肯定这人是不是就是七先生,但是他想把谢荣弄起来这是毫无疑问的,否则他为什么要挑动皇上替他出气?”

如果说先前谢琬还只是一时感触随口与殷昱说说的话,到了此时,她就再也没办法忽视它了。

不管是不是那人是不是七先生。他找上谢荣,目的绝对不会单纯到哪里去。这个时候谢荣无论搅和到哪股势力里去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他应该是当初离七先生最近的人,虽然没有见过真人,可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找到他?

“谢荣这边,你交给我。”

她抬头看着窗外,暮色下的花圃看起来已经有些朦胧了。

德妃和淑妃两宫离得很近,二人在年轻时私底下也免不了有些明争暗斗,可是自打太子地位日渐稳固,而祈王楚王又实在没有那份经世治国的天赋,于是在他们都成亲开府之后。两人寂寞之余,也都渐渐地放下了曾经那些往事,安份地做起老姐妹来。

德妃往日去寺里上香通常都是与淑妃一起。但是这两日淑妃腰腿疼的毛病犯了,德妃才邀了谢琬同去。

夜里用了晚膳,德妃就拿着两盒茶叶到了淑妃宫中。

淑妃笑道:“看你气色这么好,是不是今日出宫遇到什么好事了?”

德妃亦笑道:“有这么明显么?倒是真遇到了桩好事,你如今管着后宫,所以来问问你的意见。”

淑妃便就洗耳恭听。

德妃道:“咱们老姐妹处境差不多,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摊下给殷曜选妃这事,一个弄不好就是两头都得罪。可是我今儿遇见了一个人,却是堪堪能让三家都欢喜的!你猜我见着了谁?”

淑妃笑道:“谁呀?”

德妃抿了口茶。才道:“你可见过窦谨家的三丫头?”

淑妃顿了顿,“你是说。撮合窦家四丫头跟殷曜?”

德妃道:“不好吗?”

淑妃沉吟了片刻,点点头。

如果是窦家的丫头,那有什么不合适的?窦家祖上也娶过一位郡主,虽然已经是数代之前的事,但是因着窦准在东海殉职,皇帝深觉亏欠了窦家,所以窦家在乾清宫说话一向都还是有份量的。如今他又入了内阁,纳他们家丫头给殷曜为妃,首先皇帝是肯定同意的。

而后窦家这么多年耿正清明,从不参与党政纷争,与朝堂各家关系都不错,以他们的家风,以及他一向清明的脑子,就是女儿嫁到了东宫,帮着殷曜夺嫡的可能性也极小,殷昱对此不会有意见。而殷曜一个庶子,能力实力都不如殷昱,却娶到了阁臣的女儿为妃,郑侧妃难道还能挑出什么理儿来?

如此两边都不得罪,将来她们俩也能欢欢喜喜地圆了这场媒,岂不是三家皆大欢喜?

“这个人选好,我看可以去跟皇上说。不过,人家丫头订亲了不曾?”莫要人家已然订了亲,到头落得空欢喜一场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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