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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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摇头,“我就是在想,我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还有什么人没有照顾到。”

殷昱微笑看着从远处飞奔而来的殷煦,说道:“慢慢想,你有一辈子的时间。”

“恭迎太子殿下。”

随后来的谢琅毕恭毕敬地朝殷昱行礼。行完礼,他转眼又负手笑道:“如果微臣猜得不错。殿下一定是为前去西北谈判的钦差人选而来了。”

殷昱笑着抱起殷煦,说道:“真是知我者,莫若我舅兄啊!”

谢琅狡黠地笑了笑,说道:“殿下把前儿下棋赢回来的那幅顾游之的鲤鱼图赏给臣,臣就给你推荐个人!”

舅舅真是越来越像个老狐狸了。殷煦叹气地想。

殷昱将殷煦放下来,扬唇跟谢琅道:“你要是给我推荐个人,我就把那图赏给你。”

这话看起来没分别,但细想之下分别大了。

谢琅立时垮了脸,袖手道:“有没有必要这么滴水不漏?一点破绽都不留,这样怎么往下斗嘴?”

洪连珠扯了扯丈夫。“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可是太子殿下!”

谢琬笑道:“闲的时候,皇上也和魏阁老靳阁老他们偶尔这样斗嘴来着。说是用不着时时刻刻把气氛弄得如临大敌般紧张,君臣之间偶尔斗点小嘴,无伤大雅,皇上也不会怪罪的。上次皇上还和靳阁老打赌,赌魏阁老究竟会派魏暹去哪儿呢。”

说到这里,洪连珠倒是想起来:“是了,魏暹如今在哪儿呢?”

魏暹之所以会自请外放,是因为受不了魏阁老的管束,虽然没什么大矛盾。魏暹那个人虽然也有几分土脾气,可是忠孝仁义还是知道的。他不敢明着跟魏彬顶撞,就去求了殷昱。让他跟魏彬说合说合,把他放到外头去当父母官。

谢琬笑道:“在清河当县令。”

洪连珠愣了愣,“怪不得前些日子撞见亭妹妹,她说从清河回来呢。”

靳亭没什么城府,就是有什么事生气也是过后就忘,这样的性子跟大大咧咧的魏暹凑在一起,其实蛮合衬的。两个人到如今一直同进退,魏暹去清河,靳亭就两边跑,这边安慰婆婆,那边照顾丈夫,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就是进宫来,也是一脸的甜蜜,让人高兴得紧。

大伙在暖阁里落了座,谢琅认真说道:“西北鞑子野蛮,此去谈判的人,不在乎读过多少书,也不在乎他在朝中任多大官,重要的是他能够机智应变,有跟对方谈条件磨嘴皮子的本事。因为蒙军根本不会听你引经据典,他们要的很实在,就是能占到多大便宜。

“作为我们这边,又不可能给他很多赢面,这中间如何保住不吃亏,又让他们觉得划算,这之间的分寸很难把握。”

殷昱道:“所以你要给我推荐的人是?”

“宁大乙。”

谢琅道。

宁大乙依旧任着内务府的采办。宁家几代经商,几十年间已经白手起家发展到如今南北遍地都有产业的大富商,这里头若没有些独到的经营之术是不会让人相信的。而经营之道最核心的是什么,就是盈利,是赚钱。

眼下大胤跟蒙军的谈判其实也可以看作是一笔生意,两边都想占最大利益,这种事情,自然是商人最熟悉的。而天下间,又还有谁能够与能屈能伸、能强能弱且又深谙皇家底线的皇商宁大乙相比呢?

谢琅这话一出来,谢琬和殷昱就同时笑出声来了。

“宁大乙最近在做什么?”殷昱笑问。

宁大乙在清剿乱党的事上也出了大力,前不久才受了皇帝表彰,欢天喜地地抱着皇帝的赏赐回了趟清河老家,转送了给老母尽孝。宁老爷子因为宁大乙传承了衣钵,年初也挥挥衣袖,与夫人放心地回清河老家养老去了。

宁大乙得到的赏赐大大地平复了宁老夫人对于他尚未娶妻的一番忧心,宁家啥都不缺,缺的就是宫里的恩宠,这可是宁家十八代祖宗以来都没有过的荣耀!宁老爷子将其中一柄玉如意供在了神龛,日夜朝供,极之虔诚。

因着魏暹在清河任县令,宁大乙每每回去两人总要碰碰头,一来二去原先在京师结下的那份情谊竟然一再升温,变成了对难兄难弟。两人不是上七星山对酒赏月,就是下田庄里垂钓摸鱼,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魏暹竟然也没忘记研究稼穑营生。

魏暹给清河带来了一股年轻而飞扬的气息,宁大乙则做起了清河本地里的传信使。

人们对于太子妃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但更多的,是对这位幼年丧母但是自强独立的女子给予的关心,宁大乙向乡邻们述说他们的太子妃是位多么贤明而没有架子的女子,渐渐地,便有人壮着胆子让他捎来乡间的野果土产给谢琬,表示对她的敬爱,以及对朝廷的拥护。

没有人要求宁大乙这样做,但他就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做了,有时候谢琬看见他拿过来的透着满满的乡情的土产,甚至有些汗颜自己根本没对他们做过什么,当不起这“贤明”二字。

她自认离贤明还有很远,但她会努力去做,努力去用她的实力和能力,去关爱那些需要关爱的人。

宁大乙就是这中间的桥梁,把草根们最真实最质朴的心情带给了高崌于东宫的她。

“他这个皇商当得逍遥得很,最近躲着宁老爷子催婚躲得勤,我看让他去西北办这差事很合适。”

她笑道。

她从来没去想过宁大乙为什么至今没有看上的人,他们算是不打不相识,最初她对他厌恶得紧,如今却觉得他是此生里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他兴许有些吊儿郎当,也兴许有些不够深沉,可是他胜在真实。

殷昱点点头,“我看就让他跟靳永一块儿去。靳永那嘴皮子也厉害,而且是深知朝堂宗旨的,有他在背后撑着,再让宁大乙前去与蒙军谈判,理当能行。”

谢琅当即让人去请来了宁大乙。

宁大乙正在新购的小宅子里听评弹,谢琅派人一去就捉到他了。听说要去西北,他眼睛嘴巴全张大了,瞪了众人半晌,忽然掉头就走。谢琅几步过去揪住他衣领把他抓回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太子殿下任命你为钦差,你掉头就跑是什么意思?”

宁大乙指着自己鼻子,怪叫声望谢琅:“有没搞错?让我去西北谈判?我连私塾都才正经上过三年,这等军国大事你们居然让我去办?你就拿我开涮吧你们!”

“谁拿你开涮了?这是本宫的旨意。”殷昱端着茶,瞟他道。

宁大乙素来怕这些会武功的人,当年个钱壮都让他从猫儿变成了老鼠,殷昱就更别提了。

他仔细觑着众人表情,然后侧行着挪到谢琬跟前,试着道:“殿,殿下当真?”

正文 436 打死

谢琬睐着他:“你最近不是躲老爷子躲得只差没上天入地了么?去西北多好的事儿啊,一去千余里,省得你成天找地儿猫。这不还背负着朝廷重任,老爷子可拿你没办法了。你说是不是?”

宁大乙愣了愣,搔头看着谢琅:“好像也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谢琬笑眯眯看着他,“你替朝廷把这事儿体体面面地办成了,我自会亲自替你跟老爷子说情,让他再宽限你两年。”

“才两年?”宁大乙比出个剪刀手。

“当然只有两年。”谢琬正色道:“两年之内你必须成亲。要是没找到合适的——我们也不介意给你找个姑娘指婚。婚后培养感情也是一样的。”她挑了挑眉。

宁大乙两眼睁得更大了。他怎么就永远都拿她没办法?

朝廷派去西北的钦差在冬月廿三日出发,宁大乙穿着绛色钦差服,披着长丝绒的黑貂大氅在兵部一众官员相送中,骚包地与靳永踏上了征程。

腊月底殷昱收到了他们传来的第一封信,他们已经与蒙军统帅进行了一次会谈,会谈的结果是把对方气了个半死,扬言说要再打,被靳永以强硬的态度顶了回去。

宁大乙在信中抱怨西北的风雪太大天气太冷,那边的狼群是如何的恐怖吓人,蒙军是如何的野蛮霸道,那边的酒又是如何劲烈难以下口,但是转而又说起那里的野味是如何的丰美,烤全羊是如何的让人流涎三尺。

新的一年又在期待中来临了,很快,春风吹融了冰凌,又吹绿了堤岸。

皇帝在殷昱的大力辅政下。有了更多的时间将养身子,这大半年来犯病的频率逐渐拉开,连陈复礼去乾清宫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因着后宫嫔妃数少。皇后与武侧妃关系渐近,武侧妃远不如郑侧妃的城府心计。而如今大局已定,她与殷昌都得在殷昱手底下讨生活,是以再不敢起什么别的心思,一心一意陪伴着皇后。阴晦了数十年的后宫,竟然逐渐透着安乐详和的气息。

在谢琅的游说下,殷煦如今已经正式启了蒙,并由谢琬亲自挑选了几名稍年长的大臣子弟作为陪读。

皇帝顺手指了谢琅做殷煦的先生,而武艺方面则由骆骞廖卓暂时充任。因为暗暗有着自己的理想与目标。在课业上殷煦十分努力,而课余时间他会随微服的谢琬出去逛逛,或者去鲁国公府里与殷昭说话唠磕。再者,便是随父亲去校场溜马。

他与殷昭已然成为了一对忘年交,在她的带动下,他和顾盛宗都学会了一种新的奇怪的数字表达方式,她说叫做“阿拉伯数字”。还告诉他说西北那边蒙古草原很大,但是蒙古周围还有好些美丽的国家,并且有条美丽的河叫做多瑙河。

他很好奇,决定等长大了去看看。如果那地方不错,那么不介意把它弄回来做大胤的领土。

母妃对他这样的理想报之以哼哼冷笑,但姑姑却摸着他的脑袋大笑着夸他有志气。

他爱姑姑。但他更爱母妃。因为母妃会亲手给他缝新衣服,从前还亲手给他换不小心尿湿的裤子。他偷偷地问过别的宗室堂兄弟,知道他们的母亲从来不会为他们这样做。他很骄傲,所以一点也不在乎她常常打击他。

最近他在皇后宫里住着,并学习看舆图。

殷昱忙于国事,虽然是太子,却几乎把皇帝的工作都揽上了身。

皇帝见得朝堂安定社稷安宁,准备将皇位禅让予他,自己与皇后去南直隶养老。被他婉言拒绝。他有他的小算盘,监国是一回事。可真正接了皇位他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如今他既能指点江山又能独拥谢琬。在东宫里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为什么要放弃?

国事依旧他管,皇帝依旧皇帝来当,真到了他无法支撑的那一日再说。

谢琬很快有喜。

而这喜讯是随同西北大军班师回朝的喜讯一起传到殷昱耳里的。

早在二月里西北就传来捷报,在经过与蒙军统帅数次会谈之后,蒙军答应撤出关内,并承诺只要两国依然通商,便与大胤永修同好。

三月初蒙军依诺退出关外。

四月里辽东马市作为试点先行开放。八月山西大同马市开放。西北沿线战事告磐,百姓们逐渐回归本地安居乐业,临江侯于六月底率军回归后军营,而后率领功将们与靳永一干进京复命。

九月皇帝下旨论功行赏。但是,宁大乙没有回来。

他将会在辽东呆上一段时间,等到马市走到正轨才回来。

谢琬依诺去了信给宁老爷子,一来为向他肯定宁大乙对朝廷的功绩,二来为跟他说情。宁老爷子随即上京到了文定伯府,让谢琅代为转告谢琬,这是身为大胤子民应尽的本份,更是身为太子妃的“娘家人”的份内事。

“老爷子听说你到时候要给宁大乙指婚,他笑得两眼都眯缝得看不见了。”谢琅笑着说道,“也不知道宁大乙在西北呆上一年半载回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谢琬道:“总之不会再是当初混世魔王的样子。”想到当年在清河街头他的嚣张,她抚着微凸的小腹,也笑起来。

一晃这么多年了,那些久远的记忆偶尔也会在空闲时,不经意地跳入她脑海里。

清河是她的家乡,即使有过王氏,有过谢宏谢棋,可她永远不会忘记在那里还有谢腾与齐氏的遗骨,也不会忘记在那里她遇见了许许多多坚守在她身边的人,她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王氏母子,不可能斗得过谢荣,那个地方,依然还是她心中最亲切最温暖的地方。

“对了。”起身正要赶去乾清宫的谢琅忽然回过头来,“明日舅母做五十大寿,你去不去?”

谢琬抬起头来。“去,当然去。”

太医说过,胎儿已入了稳定期。正常的走动有益胎儿发育。

齐家如今仍在枫树胡同住着,不过去年已经把隔壁的宅子买了下来。两处一打通,顿时加倍的宽敞了。

何氏又生了个儿子,已经满了周岁,与齐如铮之间十分和睦。齐如铮还对收藏木雕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因此专门辟出一间屋子用来放他的木雕。

余氏五十大寿本来不想大办,但是儿子儿媳几次劝说,再加上武淮宁也将因为在任上抗灾有功而要进京接受嘉奖,在信里一再表示要凑份子给岳母做寿。因而也就点头答应了。

这一日来府道贺的人奇多,但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没有一个,就是送了贺礼来也被退了回去。齐嵩官职不高,但他呆得愉快,结交的也都是差不多品级的一班中低等文官,听说谢琬会来,许多女眷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在二门内等待。

她们对于谢琬并不陌生,这位太子妃在进宫前常在各府之间走动,她们对她没有太大的疏离与紧张感。这之中最高兴的除了齐家一众老小,也许要算是赵夫人与王玉春。

谢琬到达齐家的时候。王玉春站在人群里,笑盈盈地跪地迎接。

在窦谨一案彻底破解之后,谢琬与赵贞在谢府曾偶遇过一次。赵贞含笑打量着她。点头了半晌,说道:“我当年果然没看走眼。”

再没有别的话,但这已经胜过一切。

新帝登基之后,赵贞凭借他丰富的稼穑经验,被升任户部郎中,已经是正四品的官了。赵驹病情虽没有好转的可能,但是与王玉春相处久了,对她愈发依恋重视,去年由赵夫人陪着回了趟祖籍。从族中挑选了个健康的穷苦人家的婴儿作了嗣子。

孩子很可爱,前不久王玉春来跟谢琬求赐名。以让孩子添些福气,谢琬赐了个“勋”字。

谢琬由赵夫人与余氏相伴着进了正院。满院里顿时欢声笑语,她一面微笑倾听众人说起府上的情况,一面在鞭炮声与透着喜庆的道贺声里打量着门外金黄的两座大菊山。

又是菊黄蟹肥时。透过新净的门廊,耀眼的菊花,她仿佛看到了数年前那个深秋的早上,余氏和齐嵩带着齐如铮兄妹,披着早霜风尘仆仆地上谢府来接她和谢琅去南源……

“娘娘,外面有个老妇人请求觐见您。”

夏至一句话,将她从飘飞的思绪中唤了回来。她抬头看向夏至:“什么老妇人?是谁家的女眷?”

夏至默了下,禀道:“她自称姓王,是娘娘的祖母。”

王氏?!

满堂的人全部都震惊了。随着谢荣的死,谢琬的风光入驻凤栖宫,谢家这段家史也早被人传遍了,而王氏两个字更是成了所有拥护谢琬的人们心目中极无耻的存在!自打谢荣死后她就被发配去官家为奴了,这个时候她还敢跑到太子妃面前来自称祖母?

“娘娘,把这恶妇打出去!”赵夫人紧皱着双眉说道。

王玉春咬咬牙,也点了点头。

“这恶妇竟然还敢过来丢人现眼?大奶奶速速让铮儿带人去将她撵走!”

闻讯进来的余氏火冒三丈,回头与跟进来的何氏下令道。

沉吟了片刻的谢琬这时出声,“夏至,你去把她带进来。”

满堂的声音顿时又静下去了。

片刻后夏至带了名头发灰白的老妪进来,从模样看,的确是王氏。王氏过了门槛,先往齐齐站立在谢琬座后的各位官夫人处扫了眼,然后目光落在悠然闲坐在当中软榻上的谢琬脸上,咧开嘴,涎笑跪下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王氏算起年纪来已经六十四五岁,眼下衣衫褴褛,面上干枯暗黄,与上一次在四叶胡同见她时判若两人。与前世谢琬死时她倚在阁老府里半闭着双眼捻佛珠的模样,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谢琬看着她,笑起来,“你来见我有何事?”

王氏抬起头来,不安地挪了挪两膝说道:“早就想给娘娘来请安,一直找不到机会。

“好歹今日听说娘娘在此,想求娘娘个事,请娘娘看在我年迈的份上,让东家放了我的奴籍,等我回清河跟宏儿他们住去。荣儿虽然有罪,我却是无辜的,恳请娘娘看在我也是谢家老太爷明媒正娶回来的份上饶了我,也给娘娘全全体面!”

屋里的呼吸声们顿时粗重起来了。就连夏至都禁不住沉了脸。

谢琬笑出声。她眯眼看着指尖的蔻丹,缓缓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眼望着她,然后走到左侧屏风前站定,手指摩挲着蜀绣上的牡丹,侧回头道:

“哪里跑出来的奴才?拖出街口绑住,夫人寿辰过后,乱棒打死。”

(全文完)

ps:正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接下来会有几个番外,有霍英和宁大乙等等,都是一万字左右的独立小故事,如果大家没兴趣的,可以不看了。

然后我去度个小假,回来发新书~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番外 霍英(1)

一个人一匹马,一把剑,和一条黄沙道。

深秋的冷风扬起纷飞的黄叶,前途在暮色里越来越陌生,但对于马上的人来说,陌生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霍英已经顺着这个方向走了两个月,他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但天地广阔,总有容人之处。

二十岁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独走天涯,他以为自己会继续留在护国公府里,像他的父亲那样,到了一定的时候,顺理成章的继承世子之位,然后接掌兵权,最后娶一位像他母亲那样的女子,一起相携相守把护国公府的威名和家声传承下去。

他以为的将来,都不是他的将来。

前二十年他接受了家族带来的风光和荣华,那么在这之后,他也将承担起家族败落后带来的一切后果。他不怨,也不恨,他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来接受。

马儿嘶鸣了一声,前面有座镇子。

这里是远离京师八百里的西北,再往前走几日,便将近边陲。

镇子很热闹,他找了间客栈住下,如无意外,他会在这里呆几天,然后再继续前往下一个未知地。

掌柜的人很热情,免费送了他一壶酒,但是那探究的目光有点讨厌,“公子这是上哪儿?一个人?您别怪小的多嘴,前些日子屡有锦衣司的人打此经过,也不知是捉拿什么人,公子可得小心。”掌柜的压低声音说。

看霍英这人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保不准是在哪里犯了案的人。不过往北来的走江湖的人十个里有五个是有案在身的。他这里可不管朝廷的事,开客栈酒肆的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买卖要做和气也要在,行个方便给人,往后也好在江湖上留个名声。

霍英瞄了他一眼,接过酒壶上了楼。

进了屋,倒下床,他拖过被子蒙在脸上。

就在昏昏欲睡之时,房门忽然哐当一声被打开,紧接着传出来一串轻微的酒嗝。

被子底下他眉头皱了皱。没反应。

必然是走错了门了来的。他不想理会。这两个月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个字,自然不会因为这点意外而改变作风。

屋里又传来挪凳子的声音,还有幽幽的叹息。感觉像有人在屋里坐下来了。

坐就坐吧,反正他会走的。

他继续闭上眼。将脑子放成一片空白。

“一定是三哥。是他把我的圆子换成了酒……”

有声音低低地传来。霍英听到这声音,却不由皱了眉。是个女的。

一个女的怎么会独自在客栈?

他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双眼在外。

屋里没点灯。光线很昏暗,但是能看出来有道白色身影从桌旁起了身,然后跌跌撞撞走向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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