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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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垂下头声音弱了分,“以后……莺莺绝不会再纠缠三哥哥了。”

莺莺想,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钦容总该有所表示,毕竟他这么聪明,不可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然而莺莺等了许久,昏暗的环境中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隔着几步远钦容一动未动,半响后他才平平道:“莺莺的确是懂事了。”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令莺莺有些不安,下意识就想退缩。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见钦容再无表示,心里着急的同时胆子也大了。

“三哥哥!”莺莺决定速战速决。

她闭了闭眼睛,索性直接把话摊开讲:“那天莺莺情人喃发作神志不清,所作所为都不是真心的。”

“三哥哥可能误会了,莺莺对您没有男女之情,所以找陛下赐婚的事,三哥哥还、还是别同陛下提了吧。”

总算是说出来了,莺莺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地。

钦容这次没有沉默,他身形动了动,好似扭头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暗夜下的声音沾染凉薄,“若我说,我已经同父皇提及此事了呢?”

莺莺没想到钦容会这么说,仔仔细细思索着他的这番话,莺莺咬牙道:“圣旨还未下,若三哥哥真的同陛下提了此事,还请让陛下收回成命!”

“或者……莺莺可以去同陛下解释清楚,愿一力承担陛下的全部责罚。”

看着钦容模糊的身影,莺莺觉得自己很像骗人骗心的渣女。当初是她主动撩的钦容,又是她使尽手段缠着人家不放。口口声声说喜欢人家的是她,如今无情拒婚的也是她,这么想着,莺莺觉得自己身上的罪恶感又加重了。

“哦?”低低凉凉的笑声被风吹散,莺莺看不清钦容的面容,只看到他侧过了身。

依旧是很温和的嗓音,钦容缓慢道:“这么说,莺莺是铁了心不愿嫁我了。”

脚步轻抬,他朝着莺莺走来,“那么莺莺想要嫁给谁呢?”

“太子?”

“裘郁?”

“还是昨晚同你一起赏月的南音国殿下?”

莺莺本还觉得昏暗的环境挺好,如今却是后悔了。昏暗的环境中她退无可退,跄踉着抵在华亭的柱子上。钦容俯身朝她压来,院内的花香混合着钦容身上独有的气息,他抬手撩过莺莺的长发,“又或者……莺莺是看上了别家漂亮公子?”

莺莺浑身僵着害怕的想抖,她摇了摇头,“莺莺谁也不喜欢了。”

“嗯?”耳畔轻笑散落,温热的掌穿过发丝落在莺莺脸颊上,钦容俯身离她越来越近,“当真……谁都不喜欢?”

拖长的腔调温和又具有压迫性,莺莺有瞬间把他与前世的年轻帝王融合。

终是控制不住的发抖,莺莺努力保持着理智,狠下心道:“自落水醒来,莺莺就感觉心里再也存不下情爱。莺莺愿意远离皇城长住寺院,自此一生不嫁!”

钦容是个有致命危险的男人,前世莺莺沾染了他,哪怕重生后也躲不掉他的气息。重活一世,莺莺不打算嫁他了也的确没想过再嫁别人,只要能洗净她这一身孽债,一生不嫁独自一人也是逍遥自在。

莺莺这话说的极狠,拒绝的彻底也不给钦容留半分余地。

夜风幽幽,莺莺只感觉钦容的指腹从她的脸颊缓慢顺着下巴游落,似是临死前的慢性折.磨。莺莺知道钦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她偏头躲开钦容的触碰,带着哭腔喊他:“三哥哥。”

有时候哭泣是最好的示弱,莺莺声音发着颤:“……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怎能不怕,钦容多的是手段能让她不死也能脱层皮。

远远有脚步声靠近,似有宫婢提着灯笼过来。在微微亮起的烛火下钦容的面容与她极近,漂亮的眸子定定看了她片刻,钦容轻扯薄唇,“哭什么。”

羽睫轻抬,暗影下他的神情不明,温柔的有些诡异。

抬手帮莺莺擦去眼角的泪,钦容轻哄着她低语:“不想嫁就不嫁,三哥哥又不会逼你。”

说来好笑。

明明最初是莺莺纠缠着想要嫁给他,如今二人反转,倒好似成了钦容对她逼婚。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该出手时就出手,大不了去寺庙吃斋念佛。

钦容:莺莺真聪明。

第17章 囚〇十七天

……

钦容还并未向武成帝提赐婚的事,有了莺莺那番话,他更是不会再提。

虽然钦容给人的感觉温润如玉,但骨子里的东西改变不了,天生的掌控欲造就了他的冷漠强势。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的东西,他不会费心得到,莺莺只是一个女人,更是如此。

当宫灯挂上华亭时,莺莺瘫坐在地上好半天才恢复力气,话已说开钦容自不会多留,他踏出华亭没再看莺莺一眼,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下。

莺莺忽然想起前世,她第一次见到钦容时还是个孩子。

也是这样一个夏夜,她缩在树下仰头看星星,年少的钦容踏着月色走来,他手中提着一盏宫灯将她周围的黑暗驱散,蹲在她面前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莺莺点了点头,她没有骗他,初到皇宫顽劣了一天的她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确是迷路了。

那晚就是钦容将她送回了凤坤宫,他踏着夜色而来又踩着月色离开,莺莺那时站在宫门口许久不肯进去,直到看到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才笑得眉眼弯弯跑回房内。

隔了两世了,莺莺始终记得那年夏夜下的少年。若没有嫁给他莺莺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那样温和漂亮的少年,骨子里竟黑暗到让人颤栗。

“再见了。”莺莺对着钦容的背影小声喃喃,她想从此以后她和这个男人的牵扯,算是彻底断了。

慢吞吞回到房间,莺莺看着桌上的雪凝露有些迟疑,后来想想自己这扭伤和钦容脱不了干系,索性就拿起来用了。

这雪凝露果然名不虚传,莺莺抹了它顿感脚腕舒服了不少。正准备去榻上休息,房门被人推开,顾曼如拿着封信进来,笑着对莺莺道:“丫头,你哥哥来信,说是很快就能到皇城了。”

顾凌霄在都督府任职,前些日子被派去云州镇乱,如今过了一个多月也是时候回来了。

莺莺自重生起就盼着哥哥快些回来,如今忽然得知他要回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有些呆愣。心砰砰跳的快速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紧张,顾曼如见莺莺一言不发,好笑道:“傻了这是?”

她还当这丫头能激动的蹦起来呢。

莺莺回神,拿过信确认了一遍,信上说不出意外,两日内定能回皇城。

终于……她的哥哥要回来了。

.

一晚上迎来两件好事,莺莺激动的有些睡不着觉。

她已经同姑母说好了,要亲自去城门迎接哥哥回来。想起那张许久不见的俊容,莺莺轻轻喊了声:“系统?”

【002号系统为您服务。】虽然系统大多数时候沉默,但它一直都在。

还当这位宿主是考虑好了,谁知莺莺躺在榻上,双手捂住脸娇羞道:“你可不可以再用我哥哥的声音同我说说话呀。”

系统:【……】

片刻的沉默过后,系统转换成顾凌霄的声音开口:【宿主,您的时间不多了,考虑好是否接受任务了吗?】

莺莺直接将它的话忽视:“唤我莺莺。”

系统再次:【莺莺,您的时间不多了,考虑好是否接受任务了吗?】

莺莺还是不满意:“你同我说,‘莺莺,哥哥回来了’。”

系统已经不想说话了,但耐不住它现在在求着她办事,只能尽量讨好。

“莺莺,哥哥回来了。”

“莺莺,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系统学着莺莺教的念了几遍,本就娇羞的姑娘这会直接将脸埋入枕头中。抱着薄被在榻上滚来滚去,莺莺过了好久才软绵绵开口:“哥哥,莺莺也想你了呢。”

折腾到半夜,莺莺总算迷迷糊糊睡着。她睡着时唇角还挂着一丝笑容,本以为会做一场美梦,没想到却梦到了她记忆中最深的噩梦。

血,满地都是血。

奢靡华贵的金殿内,莺莺抱膝坐在榻上。

她长长的乌发垂落在背后,垂着面容下巴抵着膝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呈现不健康的白。

外面传来隐约的厮杀声,有宫婢站在殿门慌乱询问:“外面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有叛军杀进皇宫了。”

“什么?!”

“嘘——”声音刻意压低,但殿外的声音还是让莺莺如数听去,她听到那人小声道:“是昭毅大将军叛变了,听说是为了皇后娘娘。”

为了……她?

莺莺长睫扑闪一动,苍白的面容总算有了情绪。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试图站起来,却在下榻时被脚腕上的锁链绊倒。

宽散的衣裙扑落在地,莺莺听着越来越小的厮杀声,仰头看向殿门。

阳光大盛,逆光中有人踏了进来,玄金龙袍上绣纹刺眼,钦容走到莺莺身前将她抱起,他轻轻将她放回榻上,单膝跪地抚摸着她的小脸,“莺莺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四周安静的可怕。

莺莺莫名不安,她去抓钦容的衣袖,“我哥哥他……”

“是他来看我了吗?”

钦容轻轻叹息,搂住莺莺与她交颈相缠:“莺莺想去看看他吗?”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钦容温和的声音一遍遍在殿内回荡,莺莺不由在梦中呼吸困难。后来的场景皆是她不想看到的,可她控制不了梦境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她看到鲜血染红乾坤宝殿的玉阶,看到无数人横尸在血色的地面。

顾凌霄一身铠甲单膝跪地,他前后中了数箭,鲜血糊满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双冷冰冰,只看着她的眼睛。

“不、不要……”莺莺开始在梦中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出梦境。

她看到自己被钦容横抱着站在高高的盘龙玉阶上,看到自己穿着华服描绘着艳妆。

有嘲讽的笑声溢出,莺莺看到顾凌霄仰头看着她,沙哑着声音询问:“哥哥一直想不通,我的妹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到底是被我宠坏了,还是我顾凌霄瞎了眼从未看透过你。”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剑杀了你。”

顾凌霄死了,死在了这场叛乱中。

自莺莺嫁给钦容后,顾家全力扶持钦容忠心耿耿。哪怕是顾家权利再盛,钦容当上帝王后也从未想过打压,而顾凌霄身为钦容亲赐的大将军,没有野心也从未想过背叛钦容,就是在这样两方和平的状态下,顾凌霄突然率军杀入了皇宫。

或许就像湫莺殿内的宫女说的那般,顾凌霄不为帝位也不为别的,他只是为了莺莺。

哪怕他恨莺莺恨的想杀了她,但当莺莺求到他的面前时,他还是出兵了。

高阶上的风很大,阵阵血腥气扑面而来。

钦容放开莺莺,任由她一步步朝顾凌霄走去。不等她走近,顾凌霄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从他怀中掉出一把染血的长命锁。莺莺在看到长命锁时瞬间瘫软在地上,身后钦容将她扶起,他很用力握着她的胳膊问:“你可后悔?”

“是你害死了他。”

但凡你当初乖顺懂事一些,也不会酿成如今的滔天大祸。

莺莺浑浑噩噩被钦容扶起,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脸颊似被灼伤,抬手一摸,脸上湿漉漉的竟布满泪水。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莺莺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她心里横冲直撞,眼泪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落下,不同于平日里对钦容伪装的求饶,这是她真正、第一次哭了。

钦容将她抱得很紧,但莺莺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发抖。梦里梦外她都抖得厉害,她对钦容道:“我的心好疼。”

“真的好疼。”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莺莺难受到呼吸困难。她茫然抓着钦容的衣袖,一遍遍重复着疼。

“钦容,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为什么会疼的那么厉害。”

“钦容你快救救我,我感觉我要疼死了。”

……她为什么,会那么疼呢?

眼前变成黑漆漆的一片,莺莺张着嘴巴呼吸不顺,梦境忽然晃了几晃,朦胧的光照了进来,莺莺听到有人着急唤着她道:“乖儿你快醒醒,怎么哭的这般厉害。”

梦散了,莺莺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模糊的视线,眨了眨眼睛几滴豆大的眼泪滑落。顾曼如将她揽在怀中轻轻顺背,“莺莺这是梦魇了?”

“乖儿别怕,姑母在这陪着你呢。”

此时天已雾蒙蒙亮起,清晨的空气潮湿泛着树叶的清新。莺莺将脸埋到顾曼如怀中,抓紧她的衣袖闷闷说着:“姑母,莺莺想去一趟清光寺。”

这场梦像是在提醒着莺莺曾经犯下的罪孽,莺莺忽然间没了勇气去见顾凌霄。

顾曼如连声应下,没想到莺莺竟要立刻启程。微微一愣,她劝说道:“你哥哥说不定今日就回了,不是说要去城门迎他吗?等见了你哥哥再去清光寺也不迟。”

莺莺等不了了,她躲得就是顾凌霄。

顾曼如见莺莺吓得小脸煞白,一时间心疼她也没再劝说。

“好,你且压压惊,姑母现在就派人准备马车,一会儿就送你去清光寺。”

莺莺点了点头,提前收拾好行李等在房内。

当马车悠悠驶出凤坤宫时,钦容踏着晨露来给顾曼如请安。身侧的随从见钦容目光落在马车上,装作好奇问向引路的宫婢。

宫婢刚好知道情况:“那是顾小姐的马车。”

偷偷看了眼钦容,宫婢细声细语倒是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顾小姐今晨一醒就急匆匆要去清光寺。”

钦容一言未发收回目光,平静的面容下看不出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我有罪我受罚我错了,我去吃斋念佛。

第18章 囚〇十八天

在去清光寺的路上,莺莺脸色苍白整个人精神恍惚,呆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

晓黛被顾皇后匆匆喊来陪同前去,她坐在莺莺身侧握住她的手,担忧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莺莺好动,她的手无论冬夏常年暖热,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凉过。捧着莺莺的手上下揉搓,晓黛见始终帮她暖不热,焦急道:“姑娘可是病了?”

莺莺良久回神,她缓慢收回手闭上眼睛,疲惫道:“无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没病,只是重归噩梦被吓到了。

前世顾凌霄死时,她可是缠绵病榻养了许久才恢复,今日当做噩梦只是被吓到,还算便宜她了。

清光寺建在城外半山,坐马车好一会儿才能到。趁着这个时间莺莺闭上眼睛本想再休息会儿,但脑海中血色的画面挥之不去,索性睁着眼睛发呆。

山路难走,马车上山并不容易。等到了山下,莺莺掀帘看到长石阶道,吩咐车夫停了车。

“我们步行上去吧。”大多数诚心来拜佛的人,都想选择步行上山。奈何这石阶盘旋半山一眼望不到头,寻常女子老弱到达困难,所以选择行石阶道的人不多。

晓黛望着莺莺苍白的脸色,有些犹豫:“姑娘何不坐马车上去,山路虽颠簸,但能省上好些时间呢。”

莺莺摇了摇头独自下了车,“我想让佛祖看到我的诚心。”

她这次来清光寺,不只是为了逃避顾凌霄。

从宫里出来还是清晨,等莺莺一步步踩着石阶到达寺庙山门,已是午时。

去捐香火钱时,莺莺在这里遇到了裘安安,裘安安正在古树上挂许愿牌子,见到莺莺她先是一愣,接着皱着眉讽刺:“呦,这不是顾大小姐么,什么风把你吹到清光寺来了?”

莺莺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气息不稳,她苍白的脸颊多了两团红晕,看着裘安安神色复杂有些躲闪。

这要是以前,莺莺早就还嘴了,然而这次裘安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莺莺的反击,她怪异看了她一眼有些怒了,“几日不见,顾大小姐难不成是哑巴了?”

裘安安以为莺莺是故意不理她。

放眼全皇城,权贵家的子弟们就没有不厌恶反感顾莺莺的。裘安安也一直看不惯莺莺蛮横的做派,再加上发生了裘郁的事,两人更是势如水火成了死敌。

“你不会……是跑来纠缠我弟弟的吧?”裘安安本还没往这方面想,见莺莺神情不对劲儿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直接变了。

晓黛护在莺莺面前反驳:“我家小姐才不是为了裘公子来的,她是……”

她家小姐是来干啥的来着?

见晓黛忽然噎住,裘安安皮笑肉不笑勾唇:“说啊,怎么不说了?你家小姐是来干什么的呀。”

“她、她是来诚心拜佛的!”

“我呸!”晓黛说的话裘安安一个字儿也不信。

裘郁自幼身体不好,每隔一段时间来清光寺小住不是秘密。而按顾莺莺的性子来看,她并不是会往清光寺跑的人,更别说来这里小住了。

“怎么你家小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赶在我弟弟来小住的时候来?”

裘安安冷哼,“皇城遍布你家小姐的‘美名’,她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能猜出来。”

“你!”晓黛正要反驳,忽然被莺莺一把拉住了。

“算了。”莺莺只看了裘安安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好声好气的解释:“这次真的是误会,我不知道裘郁在这里,也没想过来打扰他。”

“话说的好听,那你倒是走啊,怎的连包袱都带来了。”

“丑话我可放在前面了,你若再敢靠近我弟弟一步,本小姐不管有谁给你撑腰一定打断你的腿!”

莺莺看着裘安安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干涩涩的有些发红,她没有气恼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裘安安,我真的不是来纠缠裘郁的。”

今日的莺莺实在是过分的好脾气了,或者说重生后的她一直如此,只是因为她重生前的诸多孽障加裹在她身上,导致所有人都看不出她的变化。

裘安安一开始只顾着针对顾莺莺,都没仔细看她。如今见她脾气过分的好,她总算投去一眼,这才发现眼前的姑娘脸颊虽红,但脸色略显苍白。

初夏的天开始闷热,裘安安想不出坐马车而来的莺莺,是做了什么‘偷鸡猫狗’的事才能热到碎发黏湿,就连眼睛也是红红的,好似被她欺负委屈了。

她这是要哭?

裘安安看着莺莺雾蒙蒙的眼睛,愣了愣一时失语,眼前柔弱含泪的顾莺莺是她从未见过的。

“你、你少对着本小姐装可怜。”裘安安对莺莺还是很警惕。

晓黛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拦着她不准她开口,她跟随小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小姐受过这种气。

“姑娘!”晓黛有些急了,她是陛下亲赐给她的贴身丫鬟,从小被灌输的就是保护主子不让自家主子受气。

莺莺安抚着拍了拍她没再同裘安安多语,她只是垂下眼睫开口:“别说了,咱们进去吧。”

反正她恶名在外,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当她转身带着晓黛离开时,裘安安快要被她气死了,心里窝了一团火,她感觉自己被顾莺莺忽视的彻底。

“顾莺莺!”裘安安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

她跺了跺脚,“这里是清光寺,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莺莺没有回头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晓黛不解自家主子的行为,闷闷道:“姑娘干嘛要忍让她,只要您句话,晓黛定让她哭着向您道歉。”

这事莺莺以前可没少干过。

皇城的富家子弟厌恶她躲着她,各家的名门闺秀自然也不喜她。莺莺曾不止一次听到几家小姐聚在一起说她闲话,她心情好的时候不怎么理会,心情坏的时候总会把那一群都抓起来收拾。

有次一位闺秀不仅背地里说了她的闲话,还当着她的面出言讽刺。莺莺二话不说就将人绑了起来,她一连打了那闺秀几巴掌,打到她哭着跪地求饶才将人饶过。

在莺莺眼里裘安安和那群表里不一的闺秀没什么区别,不然她也不会……

酸意上心头,莺莺稳了稳呼吸下命令:“以后无论裘安安说了什么,都不准再顶撞她。”

“姑娘!”

“听我的话。”莺莺话不稳泄了分抖意。

捐了很大一笔香火钱,莺莺让晓黛先去寮房收拾。晓黛没有办法只能听从主子的安排,临走前她望着自家主子越来越清瘦的身影,闷闷的低下头,“姑娘,是不是奴婢变笨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奴婢越来越看不懂姑娘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莺莺俯首躬身对着横三世佛拜了又拜,握着香柱的手微抖。

并不是晓黛变笨了,是她顾莺莺以前错的太多了,现在想要强行改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双膝跪在蒲团上,莺莺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其实她不是性子变软弱了开始纵容别人欺负、冤枉自己,而是她内心有愧,对裘安安有愧。

如果说顾凌霄是莺莺如今最不敢面对的人,那么裘安安就是第二个。

眼睛越来越疼,莺莺闭上眼睛还是能感受到那股涩疼的酸意。昨晚的噩梦唤醒莺莺最深的罪孽,梦中顾凌霄冷冰冰含恨的眼神,如针般刺入她的心。

他该恨她的,也合该杀了她。

莺莺身体抖了抖,记忆中血色越加蔓延,毕竟,她……杀了哥哥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顾爹爹身居高位常年忙碌,又因为妻子早早故去,可以说莺莺是被顾凌霄带大的。莺莺存有百年飘荡的记忆,所以哪怕她刚入正主身内时只是一个婴儿,但思想和意识也都是存在的。

从她还是小小婴儿起,顾凌霄就每日来陪她说话,小小的少年笑起来很是温暖,他口齿不清喊着她妹妹,也会在她哭的时候手足无措的哄她。

莺莺从小是被顾凌霄宠着长大,所以,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哥哥把对她的宠爱分给其他人,尤其那个人还是与莺莺不对付的裘安安。

钦容说的没有错,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害了整个顾家。钦容总说她不懂事没有良心,他说的真真是没有一点错。

顾凌霄娶了裘安安后,因为知道两人不对付,所以很少让裘安安和她正面对上。奈何二人都故意恶心对方,莺莺不肯让裘安安舒服,裘安安还总是当着她的面同顾凌霄亲近、刺激着她。

“……对不起。”在长时间的沉默中,莺莺忽然这样小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是她欠顾凌霄的,也是欠裘安安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不管当时二人争吵中谁的错更大,莺莺将怀有身孕的裘安安推下楼都是真的。

如今再去回想那时的情形,她记得那满地浓稠的鲜血,也记得顾凌霄破碎震惊的神色,更能清清楚楚的记得在自己将裘安安推下去后,垂眸低望冷嗤一声,那歪头间含着无辜的笑颜让人不寒而栗。

莺莺想到这些浑身发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怕,更别说她之后又做了更过分的事,逼着钦容不得已折了她的手。

其实,钦容应该再狠一些。

他应该再如顾凌霄那般,扯她几巴掌将她的头按在墙壁上,发狂逼问她是不是疯子。钦容最应该直接掐死她,她若在那时死了,之后也不会再生祸事。

记忆无法抽离,莺莺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人。

裘郁已经在这里看很久了,最开始他也没想到顾莺莺会出现在这,心里厌恶烦闷的厉害。他本想避一避等她出来再进去,然而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那人还没起来。

“她在这跪多久了?”裘郁扫了眼殿内微颤的身影,不耐询问一旁的小师傅。

小师傅双手合十弯了弯身,看了莺莺一眼笑道:“阿弥陀佛,那位女施主啊,跪了该有一个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搞笑小剧场】

开始/裘安安:那个色.胚连我都调.戏,这次一定是来纠缠我弟弟的!

后来/裘安安:嗯?这个色胚是不是又看上我了?!啊我要杀了她杀了她,那个该死的顾莺莺。

第19章 囚〇十九天

……

若不是亲眼所见,裘郁还真不相信莺莺能安安静静在佛前跪着,还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又在殿外等了片刻,裘郁见莺莺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不由开始质疑,眼前这个姑娘真的是顾莺莺吗?等他有这个疑问时,他人也走到了莺莺面前。

莺莺毫无所觉,直到眼泪把眼睛刺得生疼,她才不得已睁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虔诚的对着横三世佛磕了几个头,直到起身时才注意到身侧站了人。

暗紫魅纹的衣摆,莺莺顺着视线茫然仰头,只看到一张奶白清俊的面容,正微沉着眸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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