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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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缅国…段白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四周一片安静,楚渊问:“你在想什么?”

段白月回神,道:“想将来的日子,除了西南府,还能带你去何处。”

楚渊道:“那想出来了吗?”

段白月看着他:“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楚渊道:“江南。”

“还当你会挑个远些的地方。”段白月侧身撑着头,“江南,是因为叶谷主吗?”

“不想离开大楚,除了王城,那里是最繁华的地方。”楚渊道,“水路陆路四通八达,若是待腻了,想去哪里都方便。”

段白月失笑:“果真是当惯了皇上。”

楚渊挑挑他的下巴。

“放心,将来定然不会让你洗米。”段白月翻身压住他,“什么都我来做。”

“躺好睡觉。”楚渊拍他。

“不要。”段白月在他脖颈边蹭。

楚渊道:“精虫上脑。”

“吃了这么多天苦,多少也要给些甜头。”段白月道,“否则多可怜。”

楚渊扭头躲开他:“至少先等到金蚕线重新蛰伏回去。”

段白月道:“那我便也该回西南了。”

楚渊:“…”

“一分开就是三年。”段白月道,“就算一回顶一年,你也还欠我三…唔。”

楚渊捏着他的嘴。

段白月费力道:“为何不是直接亲上来?”

楚渊松开手:“嗯,不亲。”

“此等占便宜的事,当真不做?”段白月提醒,“亲的那个人比较占便宜。”

楚渊拖过一个枕头,把他的脸挡住,却也没有制止对方越来越放肆的动作。

毕竟当真是…三年。

先前也就罢了,可如今两人早已互许终生,莫说是三年,就算是三天分别也不愿。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也知道想要太子之位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所以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攻心算计,也习惯了有事自己解决,从不指望能有人施以援手,除了他。

有过拥抱在一起的温暖感觉,谁还会想要孤独一个人。可偏偏自己不是小瑾,不是逍遥自在的九王爷。既然争得了江山,便要替社稷万民负责,自己顶多等他三年,他却要等自己二十年。算起来自打两人相识,占便宜的人似乎一直就是自己。

“疼了?”看他眼眶泛红,段白月犹豫着停下动作。

楚渊摇头,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翻身将人压在下头。

段白月问:“仗着我没力气,要造反是不是?”

楚渊笑:“嗯。”

段白月握住他的腰肢,继续先前未完的鱼水之欢。

楚渊下巴抵在他肩头,睫毛在烛火下投下美好阴影。

最后一个瞬间,段白月低头住他的双唇,将所有声音都堵在了缠绵里。

后半夜的时候,两人相拥而眠。彼此体温相互传递,手指也扣在一起。

第二天清早,段瑶在厨房吃完早饭,回小院就见南摩邪正在鼓捣那堆鸡屎,于是脸色一白,转身往回走。

南摩邪抖抖胡子,真是个小娃娃,这就受不了了。说难听了是粪,说好听了可是鸡矢酆,老祖宗传下来的药。晒干加上朱砂,红艳艳的,总算与所谓“天辰砂”有了几分关系。

南摩邪松了口气,将粉末装入一个华贵的小瓷瓶中,方才拿着去找小徒弟。

段瑶满脸嫌弃,将小瓷瓶装入自己怀中。

南摩邪问:“可记得到时候要怎么说?”

“自然是记得的。”段瑶点头,只要你别让哥哥当真喝这见鬼的玩意,那么一切好说。”

南摩邪放了心,回到住处后,又到隔壁小院看了看。

楚渊恰好推门出来。

“皇上。”南摩邪赶忙行礼,又问,“我那徒弟怎么样了?”

“精神好了不少。”楚渊道,“前辈可要进去看看?”

那还是看看吧,毕竟是徒弟。南摩邪拍拍手,刚才跨进小院,屋里就传来“哗啦啦”一阵碎裂声。

楚渊脸色一变,转身推门冲进去。

段白月正扶着桌子咳嗽,地上有一摊刺目鲜血,以及不慎打碎的茶壶。

“怎么了?”楚渊上前一把扶住他。

南摩邪也受惊不少,按理说过了这几日,金蚕线也就差不多该回去了,怎么现在看上去反而还更严重了些。

段白月摆摆手:“无妨,金蚕线又醒了一回。”

楚渊将他扶到床上,又弯腰替他脱了鞋靴。

趁着这片刻时间,段白月迅速向南摩邪使了个眼色。

南摩邪会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试了试脉相,道:“如此怕是不行,为师替你疗伤。”

段白月点头:“也好,多谢师父。”

“可要我帮忙?”楚渊问。

南摩邪与段白月一道摇头。

“去隔壁等会吧。”段白月道,“扎几针就会好,用不了多久。”

楚渊点头,也未多想,替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后,便起身出了门。

一直等到屋门被关上,段白月方才趴在床边,吐出了一口鲜血,红中带黑。

南摩邪大惊失色:“你中了毒?”否则单单靠着金蚕线,远不至于吐出如此颜色的淤血。

“先前没发现,刚才想去桌边喝茶,却觉得有些不对。”段白月摇头,“这回不是金蚕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见他脸色苍白,南摩邪抬手拍在他胸口,缓缓过了些真气给他。待到呼吸平缓后,方才取过银针替他检查伤势。

脱掉上衣之后,后背一片青黑,再看掌心,也隐隐泛出青黑色的纹路。

段白月猜测:“菩提心经?”

南摩邪道:“尸毒。”

段白月道:“西南府的人,也会中尸毒?”

“自然不会是一般的尸毒。”南摩邪道,“是蓝姬。”

“怪不得。”段白月擦了擦嘴边血迹,苦笑,“还说她怎么会白白来送死。”

“天刹教已毁,容貌已毁,她自然不会甘心。”南摩邪道,“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便只有同归于尽,自己替自己报了仇。”

段白月问:“尸毒要如何解?”

南摩邪道:“尚且不清楚是何物所制,你需得马上随我回西南冰室练功,片刻也耽误不得。”

段白月道:“云德城距离西南路途迢迢,师父确定我现在这模样,能坚持到数月后?”

南摩邪道:“不确定。”

段白月:“…”

南摩邪道:“所以要先将你封住,回西南再拆开慢慢解毒。”

段白月顿了顿,试探:“装进缸里吗?”

南摩邪拍了一把他的脑袋:“装进缸里的那叫咸菜。”

段白月道:“师父下回出手可以再轻一些。”原本就头疼,再打一巴掌,简直要炸开。

南摩邪道:“用白玉蜡封。”

段白月道:“也并没有比缸更好。”甚至还不如缸,至少听着尚且能呼吸。

南摩邪叹气:“此事绝非儿戏。”

“我自然知道。”段白月笑笑,唇色有些苍白,“见师父愁眉不展,说些胡话逗趣罢了,毒已经中了,唉声叹气也没用,师父也不必忧心。”

“这段路,你可要着撑住。”南摩邪道,“回了西南冰室,一切好说。”

段白月点头:“好。”

“为师先替你将内力涤清一回。”南摩邪道,“将毒物能带出来多少,就先带出来多少。”

段白月答应:“好。”

屋外,楚渊也没回房中,一直坐在石桌下等。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屋门方才被打开。

南摩邪扶着腰出来,头晕眼花。

“前辈。”楚渊搀住他,“怎么样?”

南摩邪道:“这回的金蚕线有些凶。”

“所以?”楚渊担忧。

南摩邪道:“让他多睡一阵子吧,然后便启程回西南。雪凌山上的冰室是段家人自小练功的地方,有灵气,又有药石为床,会事半功倍。”

楚渊道:“此地距离西南,尚且还有数月路程。”

南摩邪道:“先假死即可。”

“假死?”楚渊不解。

南摩邪道:“假死之后,便能在路上多耗几个月。”

楚渊只有点头。

“我先去山下抓些药。”南摩邪道,“人已经睡着了,怕是一时半刻不会醒,却也不必担心,有他睡着便是。”

楚渊点头:“多谢前辈。”

南摩邪转身出了小院。楚渊推门走进内室,就见段白月果真正在沉睡,或许是因为方才受了痛楚,脸色比起前几日更是苍白了许多,握住放被子外的手,也是一片冰凉。

楚渊将他的手凑在嘴边,低头落下一个亲,心里有些疼。

每回自己受伤受委屈,替自己疗伤的人是他,替自己出气的人也是他,如此过了将近十年。如今见他躺在这里,自己却无计可施,空有这天下,空有个神医做弟弟,也找不到传闻中的天辰砂。

虽说他说起时遮遮掩掩,但不用想也知道,菩提心经即便是练了,怕也不能完全治愈金蚕线之毒。看着他干裂的双唇,楚渊在几乎想要即刻便率人回宫,然后挥兵南下。

各路军队调拨已经完成,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楚渊微微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冷静,心却是越来越乱。

天辰砂,天辰砂。楚渊手紧紧握成拳头,扭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几乎不能去想若没有他,若他当真没有熬过这三年,将来的几十年,自己一个人要如何过。

段白月费力地睁开眼睛,神思依旧有些恍惚。

楚渊蹲在床边:“你怎么样?”

段白月笑笑:“没事。”

楚渊道:“这样还叫没事?”

段白月抬起手,拇指轻轻滑过他的侧脸:“没死就是没事。”

楚渊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段白月道:“别哭。”

楚渊道:“哭?”

段白月道:“心里哭也是哭。”

楚渊道:“那你便快些好起来。”

段白月点头:“好。”

说了没几句话,昏昏沉沉的睡意便又席卷而来。段白月没多久就又重新睡了过去,楚渊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不再冰凉,却变成了滚烫。

幸好山庄内有不少冰块,降温也方便,四喜原本待在行宫里,这晌也坐着马车气喘吁吁赶到,多少能多个人手。

南摩邪在山下药铺捡好药,正好段瑶也从街对面过来,见着他后一愣:“师父怎么下山了。”

“那瓶天辰砂,后天便能用了。”南摩邪道。

“这么快就要走?”段瑶皱眉。

“状况有些不妙。”南摩邪道,“蓝姬身上带着尸毒。”

段瑶睁大眼睛:“哥哥中毒了?”

南摩邪点头。

段瑶着急一跺脚,转身就往山上跑。

南摩邪从身后拎住他,训斥:“急什么,先将词串好。”毕竟要瞒的那位可是皇上,打小就勾心斗角,一般的谎怕是瞒不过。

“是何种尸毒?”段瑶问。

南摩邪道:“不知道。”

但如此来势汹汹,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善茬,还是要小心为妙。

第60章 演戏 命不由人

苏淮山庄内外,几乎被御林军围了个严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提是外人闯入。

卧房里头很是安静,安静到几乎能听到呼吸声。

段白月一直在沉睡,或者干脆说是一直在昏迷。楚渊守在床边,手背时不时搭在他额头上,体温依旧忽冷忽,严重的时候,甚至连呼吸出的气息都烫得吓人。

四喜公公探头进来,欲言又止。

楚渊问:“何事?”

“皇上,该用膳了。”四喜公公小声道。这不吃不喝守在床边,也不是个事啊。

楚渊问:“南前辈可有回来?”

“还没,听说与段小王爷一道去了山下会客。”四喜公公答。

楚渊点点头,又看了眼段白月:“等会吧,现在没胃口。”

四喜公公在心里叹气,退下后轻轻掩上门。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也不知外头到了什么时辰。段白月总算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看着床顶上的雕花,过了许久脑海中才恢复清明。

楚渊替他擦掉额头上的薄汗:“你醒了。”

段白月撑着坐起来,道:“我睡了几天?”

“想多了。”楚渊替他放好靠垫,“几个时辰而已。”

段白月欣慰:“那还不算太糟糕。”

楚渊道:“南前辈出门前叮嘱,让你醒来便要吃药。”

段白月肚子咕咕叫,道:“至少先给顿饭吃。”

楚渊哭笑不得,打开门吩咐四喜传膳。送来的食盒一打开,不是白粥就是青菜,半分油星也不见。

段白月叹气。

楚渊拿着勺子喂他,道:“在你病好之前,像是只能吃这些。”

段白月问:“心不心疼?”

楚渊道:“心疼。”

段白月咽下一口粥饭,道:“那也值了。”

楚渊也未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继续看着他吃完一碗粥饭,又叫了水漱口。过了小半个时辰药被温好送来,一勺一勺盯着他服下后,不忘从桌边拿来一颗粽子糖。

段白月笑:“先前还担心,这阵看看,说不定将来还真能学会洗米。”那还能持家。

楚渊道:“你知不知道,方才我在想些什么?”

段白月道:“嗯?”

楚渊却没说话,只是单手抚摸上他的侧脸,凑过去住他的双唇。唇齿相交间,带着一丝中药的苦,和粽子糖的甜。

“不管我有没有事,也别让自己有事。”段白月将人环在自己怀中,“这样我才能安心回西南。”

楚渊闭着眼睛,久久也没回应他。

后半夜的时候,南摩邪从山下回来,就见四喜还在外头等,说是西南王醒了一回,吃了药,已经又睡下了,皇上也在屋里。

“有劳了。”南摩邪道,“天都快亮了,公公早些回去歇着吧。”

“有句话,不知道可否请问南大侠?”四喜公公道。

南摩邪点头:“请讲。”

“西南王这回,没大事吧?”四喜公公忧心忡忡。

“自然不会有事。”南摩邪往屋里看了一眼,“天辰砂已经有了眉目,想来这金蚕线的毒,过阵子就能解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四喜公公松了口气,一边往回走,一边又小声道,“自打我跟了皇上,还没见他这般担忧过谁。”即便是刚登基时那般风雨飘摇,日日在御书房内不眠不休劳心政事,平日里做事也依旧是雷厉果断,眼底还从未有过如此多的情绪。”

南摩邪点头敷衍两句,看着他回了卧房,心里却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晨,段白月勉强撑着坐起来,问:“师父呢?”

“昨晚就回来了。”楚渊道,“在厨房煎药,不过瑶儿还没回来,说是在山下有事。“段白月点点头,道:“先去吃早饭吧。”

“你呢?”楚渊问。

段白月道:“今日要疗伤,怕是吃不得饭。”

“我陪着你。”楚渊替他整整衣襟,“等到南前辈来了,我再去饭厅也不迟。”

两人说话间,恰好南摩邪也端来了熬好的药汤,黑漆漆一大碗,莫说是喝下去,光是看着就胃疼。

“去吧。”段白月道,“顺便将我那份早饭也一道吃了。”

楚渊点头,站起来恭敬道:“有劳前辈。”

段白月一路目送他出门。

南摩邪提醒:“情圣,该吃药了。”

段白月收回目光。

“喝完。”南摩邪将大碗递给他。

“下回若是要煎药,还是交给瑶儿吧。”段白月看着上头漂浮的各种残渣,深深叹气。

怎么也不清一清。

“快些服下。”南莫邪催促,“而后为师便替你疗伤。”

段白月闭住气,将药汁一饮而尽,刚放下碗却觉得腹痛如绞,于是又全部吐了出来,带着几口血,看上去有些瘆人。

南摩邪抬掌拍在他身后,握过他的手腕试脉。

段白月几乎要出不上气。

“为师明日就带你回西南。”南摩邪松开他的手,“你熬不过多久了。”

段白月许久才缓回来,道:“师父说话还能更直白一些。”

“中午便与他道别吧。”南摩邪道,“瑶儿在山下,会拿着假天辰砂回来,好让皇上安心。”

段白月顿了顿,点头:“好。”

“我知道你舍不得,但舍不得也只能如此,保命要紧。”南摩邪扯过旧被单,将地上的污物擦干净,“回西南之后,你即刻随为师前往冰室闭关练功,暂时从追影宫召回小五,让他先前往翡缅国一探究竟。”

段白月微微点头,道:“师父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上去不这么…半死不活?”

南摩邪头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要看起来高大威猛?”

段白月道:“至少能让他安心一些。”

南摩邪端详了片刻他的苍白脸色,道:“擦点胭脂或许能蒙混过关。”

段白月:“…”

“罢罢罢,为师替你想办法。”南摩邪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将命保住才能有将来。”

段白月道:“好。”

南摩邪照旧替他疗伤,楚渊吃过早饭后,也照旧坐在院中小石凳上等。

段白月额头隐隐冒出冷汗,拳头也攥得死紧,心被蛊虫吞噬的刺痛如同撕裂一般,却也比不上要与心爱之人分别。

或许是三年,或许是一生。

南摩邪撤回内力,将他扶着躺回床上。

段白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唇色都发白。

南摩邪盯着他,道:“除非易个容,否则怕是英俊不起来了。”

段白月坚持:“师父定然能想出办法。”

南摩邪叹气:“给你扎两针,让脸上有些血气,忍着点疼。”

段白月道:“多谢。”

南摩邪拿出布包,将银针在药粉中沾了一下。心说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傻徒弟呢。

也是命苦。

“皇上。”院中,四喜公公道,“这里太阳晒,皇上去屋里头等吧。”

楚渊猛然回神:“嗯?”

“西南王怕是还要一阵子。”四喜公公道,“再在这里晒下去,该中暑了。”到时候一个还没好,又病倒一个,那可就真有得头疼了。

楚渊站起来,觉得头有些晕,四喜公公赶忙上前将人扶住。楚渊却不肯进屋,站在门口回廊的阴凉处,继续等。

四喜公公也不敢再多言,只在旁边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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