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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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管事还当是世子爷要发火了,心里乐的不行,“奴才还是劝世子妃把罪认了吧,后厨这么多厨娘杂役都是亲眼所见,世子妃总不能说是他们合起伙来污蔑您吧?”

“你们本来就是在污蔑我!”

“但奴才有人证,世子妃可有证人?”

阿善张了张嘴,忽然失声。

她所在的那处灶台靠着墙很是偏僻,后厨中的人因为她的身份,也都有意躲着她。当时阿善身边就跟了一个妙月,在起火时她还被阿善派去拿食材了,也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门口的柴火就燃起了大火,还真是邪了门了。

“世子妃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心虚了?”王管事咄咄逼人,见自家世子这么久都不出声,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气焰很是嚣张。

阿善缺少‘社会历练’,头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直接气红了眼睛。

就算这样,她也没看容羡一眼,刚才他冷冰冰的态度让阿善对他失望透顶,没指望他会帮自己,阿善吸了口气缓解着情绪,仍不肯低头:“那火和我没关系就是和我没关系,你要是不心虚就去把那些口口声声说是我放火的人喊进来!”

“明明起火时我距离那处最远,都是瞎子才会往我身上推。”

王管事皱眉,心道世子怎么还不处罚她。小心翼翼的看向高座上的主子,才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世子妃身上久久没有移动,那黝黑的眸色他看着只觉得发憷,还没吃准自家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就看到容羡长睫颤了两下,忽然调转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去。”

王管事跪的越发老实,心提了上来,正等着他下令惩罚世子妃,然后就听到高座上的主子低缓开口:“不是说很多人都看到世子妃纵火了吗?那你去把那群人都喊进来。”

王管事脸色瞬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等到那群下人全部喊进来,几个人哆哆嗦嗦的没一会儿就招供了。

“小的也是被逼的,是王姐姐说这事儿总要有一个人来顶罪,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敢不从啊。“

“世子爷饶命,奴并没有看到世子妃放火,奴都是、都是听高掌厨说的!”

“奴才知错,只因起火时太过慌乱,而世子妃正巧站在……”

“我站在哪里了?”阿善忍无可忍,“我就站在角落的灶台那儿,难不成你还想污我站在起火处?”

高掌厨是个柔弱的大美人,她哭哭啼啼的看了容羡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抽泣着改口:“那就是奴才看错了……奴才看错了。”

阿善冷眼看着她:“你一句看错了就想洗脱所有的罪名?那要是我没当面质问你,你这‘没看错’的罪是不是就要我来替你背?”

高掌厨是吃准了阿善性子弱,没想到她敢如此逼问。其实心中也并不是特别慌,她含着泪水仰头去看自家主子,企图从他这儿换来一线生机。

“你想怎么处理?”容羡没心思管这种事,这本就是阿善该管的。

阿善也没和他客气,她被这群人污了那么久心中的火至今都没下去,眼眶红的发疼,她别开头道:“既然他们眼睛这么不好使,那还留着做什么,全部轰出去。”

阿善是善良,但她的善良并不盲目,如果今日她软弱一些,那么此时跪在地上哭的人就是她。

心中还是不解气,于是她又加了句:“最先造谣者,压下的月钱也不给。”

容羡有些意外,他还当他这‘善良’的小世子妃只会软弱的施以微罚。看来是真的被气狠了,哪怕那群人跪地求饶阿善也没改口,容羡被那群人的哭喊吵得心烦,指间敲了几下桌面,他喊人进来:“把他们全部拉下去。”

在他看来,阿善的心还是过于软。因找到了缓解头疼的法子,心情不错的容羡乐意帮他的小世子妃惩罚欺负她的人,于是他弯着嘴角吩咐:“赶出府之前,每人再打五十大板。”

目光落在跪在最前面已经傻眼的王掌事和高掌厨身上,他眯了眯眼睛,第一次亲昵的喊了阿善:“善善准备怎么处理这两人?”

阿善因那群人的求饶声恍惚了一瞬,她还是不愿意理会容羡,没往他那儿看一眼,硬邦邦开口:“也赶出去,打……六十大板。”

其实阿善并不知道,王府的六十大板有多严重。她以前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有宫女被打一百大板无事,但也有十几板就被要了性命的。有些摇摆,阿善想问问这五六十大板是个什么概念。

容羡此时因她打死不看自己的态度眸色沉了下来,眸子暗幽幽的看着下方的人,他冷淡下了命令;“拉出去,一百大板。”

阿善并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就没打算让他们在这儿活着出去。

“……”

南安王府有专门设置惩罚犯错下人的地方,那处偏僻较远,下人们的哭喊哀嚎传不到清波园。

阿善在为自己洗脱清白后,没想在留在容羡这里,忍了许久的眼泪压了又压又全部吞回了肚子里,她眼睛因此又红又疼,在所有人退场后,她抬步也要走。

“去哪儿?”容羡坐在高座,支着下巴看向她。

阿善没有回头,“不要你管。”

“不让我管那你让谁管?”容羡低低一笑,起身时微弱的动作并没有引起阿善的注意。阿善盯着院子里的一棵树看,说着说着就又想哭:“我真讨厌这里,我当初为什么要好心救你。”

“其实都是我活该,如果我当时没有……”阿善咬着唇,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都是她犯蠢,才会让自己至今退无可退。可是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她那么慌,除了死就只有那一条生路可以走。

眼泪压下去又涌了上来,阿善不喜欢佛岐山上,也不喜欢这繁华热闹的皇城,更不想看到人性的肮脏与邪恶。

“我也讨厌你!”阿善最后笃定说了最后一句话,她想她一定要逃离这里,再也不要受这种气了。

“——你讨厌谁?”

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所以当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时,阿善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躲。

容羡伸手一捞就把人捞入怀中,他长臂控着阿善的腰.身,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从背后传来的呼吸带着些凉意:“我问你,你讨厌谁?”

阿善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得一抖,她咬了咬唇,刚才的气过去后恢复了理智,她不敢再说刚在那句话也不想服软,于是她小声说了句比刚才还要刚的话,她说——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羡因她这句话低笑出声,好看的人就算是生气笑起来也很是赏心悦目,容羡虽然生气,但因阿善身上的清浅味道缓解了暴戾情绪。

“好,我的世子妃胆子就是大。”轻轻拍了拍阿善的小脸,容羡笑意失去后,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去了内室。

阿善慌了,但她人娇也没多少力气,就算踢蹬着小腿也没能挣扎开容羡的力道,所以她只能抓着他的头发大喊:“容羡,你放开我!”

容羡应声放开,他丢的毫不留情,于是阿善下落时鼻子撞在了柔软的枕头上,被扔懵了。

第26章 暴戾夫君六

无论是锦州城失忆后的容羡, 还是恢复记忆变成高高在上南安王世子爷的容羡, 一直以来阿善哪里都怕他, 但是有一样她是完全不怕他的,那就是——

她相信容羡不会碰她。

从锦州城的时候阿善就猜测, 这位相貌顶好,气质优雅冷淡的大美人或许是个性.冷淡, 因为他不喜被人触碰,也很少去主动接触别人。两人之前几个月的相处时间,明明后来都同居一室了, 而这大美人看着她的眼神一直都是波澜不惊, 更别提大婚后, 与异性同塌而眠的他连呼吸都没变一下。

“你你要干什么?”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阿善懵了片刻, 不太相信这是容羡会干出来的事。

就算被他扔在了榻上,阿善也没往那方面想,直到她看到站在榻前的男人开始宽衣解带,不由睁大了双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容羡……”床榻是休息睡觉的地方,但有时在特定的环境中,它又是个危险的地方。

见容羡目光冷淡但是动作却越来越危险, 阿善求生欲爆满, 从榻上爬起来就要往下跑。

“啊——”人才到榻边, 一只胳膊横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善往前冲的力道收不回去, 不由趴在了那条胳膊上,容羡拦着她把人又推回床里侧,就算他现在身负重伤,但力气还是比阿善大。

“怕什么,刚才胆子不是很大吗?”

翻身上榻,容羡单手按着阿善不让她爬起来,侧躺在她身边目光从她的脸颊一路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容羡眸光淡淡的垂下眼睫,阿善要被他的目光吓死了,人起不来就死命去掰他按着她的手臂,掰不开就要下嘴去咬。

“大变.态你放开我!”

容羡胳膊上一阵刺痛,他额角还在微微抽疼,但自从靠近阿善后,那种剧烈的疼痛的确好转了太多。

“你乖一点,别惹我发火。”容羡完全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中,轻拍了下她的脸颊,极具压迫的动作逼得阿善不得不松口。

对他而言,阿善实在没什么威胁性,所以他整治起她来不会废丝毫力气。

抽回自己的胳膊后,容羡按着人抱入自己怀中,他不顾阿善微弱的反抗,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间吸了口气,感觉头疼又得到了许多缓解,他放松身体,低低哑哑的趴在她耳边轻语:“听话一点,嗯?”

阿善感受到他喷洒在她脖间的呼吸,浑身无比僵硬,“你……”

“嘘——”

容羡轻轻打断她的话,难熬的痛苦缓解后,他略微压低声音就会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

容羡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抱着她休息一会儿。软.香温玉在怀,他并没有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充其量也只是把阿善当做可以缓解他头疼的‘药方’,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自从阿善温软的身体陷入他怀中后,暖的他冰凉的身体的确很舒服。

“……”

阿善也是在容羡头疼退缓后,才得知他有头疾的事。

其实容羡本来并没这毛病,这病是在锦州城落下的。当初容羡的失忆就因头上的磕伤,之后阿善虽然有帮他精心治疗,但没想到还是落下了病根。

“你说我身上的气味能缓解你的头疾?”在容羡清醒后,阿善从榻上坐起来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常年与草药相伴,身上自然会带着一股特殊的药香,但药香再怎么特别也不可能会有缓痛之效,阿善不太相信容羡的话:“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你是不是搞错了?”

阿善被他硬生生抱了一个下午,虽然她还认为这男人是个性.冷淡,但她同时也有理由怀疑这狗男人是在找借口吃她豆腐。

容羡也希望是自己搞错了,因为比起抱着阿善休息,他更愿意喝那些苦兮兮的汤药。

“或许吧。”他醒后声音还有些低沉,起床时他拎起了自己的外袍,瞥见这次阿善身上一个香袋也没挂,他不由想到上次修白深夜送来的那个,已经被他丢进了火盆中。

容羡站在榻边整理衣服时,阿善打了个哈欠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太记仇,上午的事情睡了一觉后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不过胃中的饥饿让她有一件事一直没忘,想到这狗男人一天都不准她吃饭,她软绵的表情一变,“我总不能平白让你抱吧?”

阿善尽可能让自己看着气势足些,她挺.直身板,“咱们本就是挂名夫妻,你刚才的举动按理说我应该给你一巴掌,但介于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不想和你闹得太僵……”她顿了顿,扬起下巴,“你让我吃饭,并且保证以后不做这种轻.浮举动了,咱们今天的事儿就一笔勾销。”

容羡本是准备离开的,听到她这话时脚步一顿,他平静的扭头看向她,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挂名夫妻?”

“你还想给我一巴掌?”

容羡调转脚步往回走,眸中挂着嘲弄:“此时你应该庆幸你那巴掌没落下,不然……”

男人白皙的皮肤在光下泛着一层冷光,他总是这种平静淡雅的姿态,让人看不穿猜不透,“我可以让你尝试下,在榻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什么感受。”

阿善一缩,小腿不小心撞在了榻沿,直接一屁.股又坐回了榻上。她是听出来了,容羡这话不带丝毫情.欲,是完完全全的在警告她,想要折磨死她。

“你!”

阿善烦透了这个无情冷漠的男人,她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扭头憋出一句:“以后我不准你抱我!”

容羡完全没受她威胁,他薄唇勾了勾像是在嘲笑阿善的自不量力,衣摆微扬时,他转身向外走,“如今后厨被毁,今明两日大概都要委屈世子妃饿一下肚子了。”

阿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个枕头丢出去,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丧心病狂的男人是准备饿死她!

.

深夜,安静的房间中隐约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

阿善虽然不甘,但后厨被毁后她的确是一点吃食也找不到,应捱到深夜仍旧是饿的睡不着觉,她睁着双眸小心翼翼看了眼睡在身侧的男人,努力克制着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已经很晚了,阿善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容羡除了在自己头疾发作的时候,其他时候是真的一下也不会碰她。她忍了又忍,在察觉到容羡已经熟睡后,她拉开被子坐了起来,屏住呼吸倾身靠近容羡。

轻缓的迈腿,阿善一步一缓的移动自己的身体越过容羡,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趁着这个时候出去找些吃的。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但在迈最后一条腿时,脚腕像是被什么勾住,身形一个不稳险些扑到容羡身上,双手赶紧撑在了他身体的两侧,近距离下,阿善都能看清容羡垂着的长长睫毛。

好在阿善运气不错,在披着外套往外跑时,容羡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并没有惊醒,直到房门发出微弱的闭阖声,躺在床上的男人才缓缓睁开眼睛,他起身看着窗边那一闪而过的黑影,黑暗中那双漆黑的眸子越加幽暗。

“主子。”容羡推开房门,身边立刻出现了一道黑影。

他缓慢的穿好衣服,目光落在院中少了一盏灯笼的架台上,嗓音冷冷清清道:“她去了哪里?”

玉清垂着脑袋回:“先是去了后厨,又去了前院大厅,捡了几块糕点后,现在在……”想起昨日刚被管家摘下来的牌匾,他回道:“药房。”

药房,也就是容羡允她的隔壁小院。

如今那小院子已经变成了阿善存放药材的地方,容羡皱了皱眉抬步往那处而去,“除了这些,她有什么可疑举动?”

玉清如实回答:“并无。”

听到这个答案,容羡的脸色这才放缓了一分。这王府的监控要比皇宫还要严密,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隐在暗处的眼睛,如果今晚阿善敢做出什么对南安王府不利的举动,那么明日清晨就会传出南安王世子妃暴.毙的消息,而暂时还不能死的阿善,会被容羡秘密关入暗阁……折磨。

沙沙,沙沙——

当阿善蹲在药房小院挖野草时,她并不知道容羡和玉清已经悄无声音站在了不远处看着她。

阿善太饿了,在吃了大厅的几块糕点后,她更是饿的难忍,没有办法的她只能来这里挖点可以食用的野草。

四周都黑漆漆的,就只有阿善身边放了盏昏黄的灯笼,想到自己在佛岐山都没这么狼狈过,她一边挖一边小声骂着:“狗男人,大变.态,丧心病.狂没人性。”

“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这种男人也就是凭着脸当男主,我要是作者,我一定要让你当超级大炮灰!”

她声音不大,但是在这种安静的地方极为清晰,两个耳力极佳的男人都能轻易听清阿善在说什么,玉清站在容羡身后摸了摸鼻子,他不着痕迹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对那位与众不同的小世子妃有些担忧。

好在,容羡到最后也没有现身。

“……”

容羡说要饿阿善两天,就真的是无情到两天不让她吃饭。那两日,阿善全靠偷吃大厅的糕点和药房的野草为食,被饿的有气无力的她终于没心情去和容羡作对,她在药房支了张摇椅和木桌,懒散坐在那里晒太阳。

自从修白走后,玉清接手了他的任务,比起每天看到那个傲娇毒舌的少年,阿善对温润好说话的玉清越看越喜欢。

大概是有些怀念自己的世界了,阿善每次看到玉清都能想到自己高中时暗恋的学长,其实他们二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是玉清的名字反过来念就是‘清玉’,而阿善学长的名字刚好就叫清瑜,也是个好脾气温润柔和的少年。

就这么想着,她的思绪不由的飘忽起来,阿善抽了抽鼻子,越怀念自己的世界就越是难过,想到玉清的手臂因保护她而受了伤,她搬出自己的小药箱对隐在暗处的人招了招手,“喂,你过来。”

阿善不是容羡,她懂得感恩图报。

玉清救了她一命,还因她平白受了一顿罚,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他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已经说明他受到了不小的惩罚,阿善心中过不去,就只是想帮他涂点药。

然而这一幕落在容羡眼中,就变了一番味道。

第27章 暴戾夫君七

冬日的阳光很暖, 落在人身上罩了一层光。

从宫内回来后,容羡先去了南安王府的后山。

这里是整个南安王府最大的禁区, 四周布满机关陷阱。在杂草丛生的后山深处,有一座圆型石宅,南安王府的主人南安王日日就待在这里,一踏入石门冷冽的寒气就从脚底蹿入,石宅内几乎是用冰块雕出的世界, 寒气逼人,阴森而诡异。

容羡踩着冰阶入了地宫,在那处挂满锁链符纸的地方见到了南安王。

“近日朝中异动, 西北方有异族军队驻扎。”在几步之远的距离停下, 容羡目光低垂,“容烨已经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同时他也召容迦回宫。”

滴答滴答——

在容羡话音落后, 空旷的地宫中只余冰块融化的落水声。他轻轻勾了勾唇,早就习惯了与南安王的相处模式,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 深处响起南安王容漾沙哑的声音,他说:“容迦留不得。”

容羡脚步一停, “我已派人暗杀。”

血亲什么的,在容氏的皇族中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哪怕容迦是南安王的亲弟, 他也眼也不眨道:“尽快。”

容羡伤势未好, 在这种寒气入骨的地方不能久留。他离开时, 目光淡淡的扫了眼地宫中央位置的水晶冰棺, 上面黄色的巨大血符刺眼又阴森,那鲜艳的血纹滴滴答答的流淌入冰面,明显是刚刚画上去的。

容羡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很多时候,他根本不理解南安王这些疯狂的举动是为何。

就为了留住一个早已死去还不爱他的女人吗?

“愚蠢。”踏出地宫时,容羡低低喃了这么一句。

他生性凉薄,钦天监就曾暗批他为冷血之人,一生无情孤独到老。事实上容羡的血的确也是凉的,他心中就只有南安王交代给他的大业,儿女情长是什么?容羡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主子。”出了后山,很快就有暗卫落在他的身边。

呈上卫长递来的信件,暗卫恭敬道:“锦州城并无子佛一人,属下曾扩大搜索范围,仍无一所获,而且……”

容羡将信件展开,眯了眯眸子,“进入佛岐山的暗卫无一人归回?”

“是。”暗卫感受到了自家主子身上的压迫,他将头垂的更低,“属下派了两队暗卫进入,然无一人归来,如果属下所料不错的话,他们都已经死了。”

容羡将看完的信件销毁,停顿了片刻,他低笑出声,“有意思。”

他的那位小世子妃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挥退暗卫,容羡抬步回了清波园,以往的时候,他回来时阿善不是在院中摆弄花草就是在池边喂鱼,然而这次他回来园内空荡荡的极为安静,房间中也没有阿善的踪影。

见自家爷情绪越来越冷,老管家大着胆子去猜主子的心思:“爷,世子妃在药房。”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小主人,老管家知道他性子有多无情,所以就想让他多和那位性子活泼的小世子妃多待一会儿,但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差点害了那位软绵的好姑娘。

容羡到了隔壁的院子时,远远就看到阿善趴伏在桌几上的画面。她喜欢穿一些鲜艳的衣服,今日一身水红衣裙衬的她更为肤白俏灵,嫩汪汪的十分有活力。

不过比较刺眼的是,在她趴伏的桌几上还横了一条男人的胳膊,此时阿善坐在木椅上,正在给跪在地上的玉清上药,她一边上药还一边叹息着劝他:“疼你就要说啊,这样我也知道自己用个什么力道。”

“你说你救了我一命,我就给你上个药你至于跪在地上吗,头垂的那么低都不敢看我,玉清侍卫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牵连你受罚呀?”

阿善没有这个世界的等级之分,但自从后厨起火后,整个南安王府的人对她又惧又怕,她就看着玉清侍卫长比较亲切,所以才想和他说说话,当个朋友。

“这……”

老管家一直跟在容羡身后,见他忽然停下脚步,他擦了擦额头,目光落在药房的小院,“世子妃善良温婉,体恤下属,实在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目光和蔼刚想夸阿善几句,谁知抬头时却见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眸光阴沉沉的,顿时就噎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阿善还没察觉到院外的人,她吹了吹上了药的伤口,“好了,最开始可能会有灼烧感,但一会儿就好了。”

玉清浑身紧绷绷的,在抽回胳膊抬头时,他敏锐察觉到院外的身影,看到身后管家使的眼色,张了张嘴垂着头迅速消失。

“欸,我和你说……”阿善正转着身收拾药箱,刚想再和玉清嘱咐些注意事项,然而扭回头时人已经消失了,察觉到左侧的脚步声,她寻声望去,在看到来人时笑容顿失,哼了一声侧过身子背对着他躺下。

“你来干什么?”

容羡在她面前站定,垂在身后的发微微轻扬,他长身直立衣袍上绣着精致云纹,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

“佛岐山上有什么?”原本,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阿善气鼓鼓坐了起来,“你调查我?”

想也是知道,以容羡警惕谨慎的性子,一定是派人去了佛岐山,不过那上面瘴气毒物遍布,再加上设有阵法,这么多年来进去的人从未活着出去过,更没有人能踏出那片死亡森林到达山顶的云宫。

想到这些,阿善有了些底气,她重新躺回摇椅上给自己沏了壶茶,别提多自在了,“我不告诉你。”

容羡也不恼,他温润的面容微侧看向摇椅上的人,扯唇问她:“饿吗?”

阿善瞪向他,看到他动作优雅缓慢的点了点拇指上的玉扳指,抬步离开这里,“或许,你可以试试再饿一天。”

阿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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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王府的后厨短时间内不可能修缮完成,于是他们临时搭建了灶台。

阿善已经饿了两天了,再饿下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所以在容羡转身离开后,她想也不想也跟着离开,此时正是用饭时间,她回到清波园时厅内正在摆膳。

阿善的目光落在容羡面前的甜糕上看了一会儿,忽然咬住唇瓣,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哭,只是用胳膊挡着眼睛一直呜咽,容羡抬眸向她望去时,只看到她缩着肩膀抽泣着埋怨:“自从嫁给你后,我日日睡不好,日日被你欺负,如今你却连饭都不让我吃了。”

“试问这天下哪有这么狠心的夫君,倘若你不喜欢我想赶我走就直说,何必这样欺负我!”

厅内的传膳大丫头还未离开,这话刚好就让她们全都听去。阿善在这南安王府是真的待够了,她想借机回忠勇侯府一趟,顺便在适当的给顾候提供一些消息,不过容羡一眼就看穿阿善的心思,他派人将她拦下,目光冷淡的看着她。

“你若真想死,就继续说。”容羡没打算真的饿死她,但心中的怒意来的奇怪,他就是见不得她开心。

当晚,他是狠了心没让阿善吃饭,阿善倔脾气也不肯向他低头,沐浴时,她因为身体虚弱提不起半点力气,热气蒸腾时她胸闷气短,险些栽入水中爬不出来。

意识模糊中,房门被人推开,有人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阿善没什么力气的挣扎了下,湿.漉漉的身体很快被人包.裹起来。

“你有本事就饿死我!”窝在那人怀中,呼吸中都是他身上冷冽的凝樨香气。

在认清来人后,就算失去了力气,阿善也抬起胳膊往他脸上来了一巴掌,如果说她之前假哭是为了闹容羡,那么此时在极度虚弱与饥饿中,她是委屈的真的哭了。

“你就是个混蛋!”阿善骂他,她也清楚自己那一巴掌根本就没打痛他,于是气着扬着手还想再来一巴掌,容羡微微偏头躲开她的胳膊,将人放到榻上时,他吩咐屋外的玉清:“去拿些热食来。”

他不可能真的饿死她,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其它什么。

之后的记忆阿善有些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容羡怀中,断断续续骂了他很久很久,任谁也不可能饿上三天还好好的,何况阿善还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在拿起勺子喝粥时,她手指不受控制的轻抖,最后还是容羡亲自喂的她。

在逐渐睡过去时,她拉扯着容羡的衣袖不肯松,容羡知道她绝不会是因为依赖,但莫名觉得这动作顺眼极了……

至少要比他今天在药房小院中看到的顺眼。

“……”

阿善在得知顾惜双的婚事时,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消息来得太过意外,让她不得不去找容羡打探,在走到书房门外时,她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不过才听清‘嘉王’二字就被里面的人发现,闭阖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把长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谁?”

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阿善将手中的托盘往上举了举,“我……是来送点心的。”

男人皱了皱眉,“主子不需要。”

他三言两语就把阿善打发离开,阿善见不到容羡也不能硬闯。其实在听到顾惜双的婚事后,她整个人就懵了,如今在听到‘嘉王’二字,思绪更是转不过来。

说起来,修白去青山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哗——

阿善才走到树下,头顶忽然略过一抹黑影。

就如同中箭跌落的飞鹰,他笔直的朝着阿善落来,阿善躲闪不及被他砸倒在地上,手中的托盘当即摔落在地,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空旷的院内忽然出现大批持剑影卫,玉清也飞快掠来护在阿善身边。

第28章 暴戾夫君八

……这是什么情况?

阿善被砸懵了, 她只听到四周微弱的风声,明明前一秒这小院中还空荡荡的没一个人,没想到随着黑影的落下, 瞬间出现十几名身穿黑衣的人,应该是隐藏在南安王府的影卫。

“发生了何事?”书房中的门再次被推开, 刚才持剑的黑衣男人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前。

阿善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全被摔落在地的黑影吸引了,那人一身黑衣染血背趴在地上, 阿善虽然看不到那人的相貌, 但光看背影就觉得熟悉。于此同时, 门边的黑衣男人也在眯眸望着地上的人,接着他匆匆走了过来,放下剑翻转黑衣人的身体,“主子, 是修白!”

阿善并不知道, 自接了佛岐山的任务后, 修白已经失踪了两天。

两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南安王府派人去寻时,也只是在青山寺山头捡到了一块染血碎布。阿善见修白双唇发黑脸色煞白,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番, 最终确认道:“他中毒了。”

黑衣男人瞥了阿善一眼, 大概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指挥着人就把修白抬走了。

小院中的人来的快消失的更快, 只是眨眼间, 院中就只剩下阿善和玉清二人,如果不是地上还留着破碎瓷碗,她险些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你说……”阿善活了两辈子人缘一直很好,还从未被人这样排挤过。

说不难受是假的,她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叹了口气道:“是不是你家主子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啊?”

从修白开始,容羡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对她都是冷嘲热讽一点也不友好,除了……玉清。

与修白不同,玉清并不是容羡的贴身影卫,虽说在职位上他不如修白和黑衣男人修墨高,但他们却是一起长大的。见阿善神情沮丧,他蹲下来主动帮她将碎片收拾好,有些僵硬的安慰道:“他们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主子身边有了女人。”

在他们的心中,容羡一直是强大而又无情的存在,在阿善没有出现之前,玉清也同修白他们一样,以为自家主子绝不会对女子动心。可以说,阿善的出现相当于是毁了容羡在他们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就好像圣光上落了一块阴影,没有人能接受。

“那你怎么就能接受呢?”

玉清将残片收拾好放入托盘中,想了想,他小声回道:“因为我坚信,没有人可以抵得住感情攻克。”

无论是再无情的人,都会有温柔痴心的一面。玉清与修白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没有把容羡当成信仰的神。

“……”

可以说,玉清今日的一番话点明了阿善。

一直以来,就是因为她了解容羡有多无情冷漠,所以才会处处排斥他同他作对,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的关系只冰不暖,一强一弱吃苦头的永远都是阿善。

今日她也看到了,这南安王府中遍布影子,她想逃出去宛如登天。如果说,她从现在开始讨好容羡多顺着他一些,或许等到她逃跑时也能多一部分筹码,正如玉清所说那般,再无情的人也会被感情攻克,容羡的心不是石头,虽然他无情,但阿善也没奢望他会爱上她,只要——

眨了眨眼睛,她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如果说她能和容羡改善关系,那么他的那些下属也不会过多为难她,她逃跑时也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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