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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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复摸了摸胡子,他想到一个人:“前些日沧海城的祭祀大典你看了吗?我听说那叶迦族的大祭司就天生白发,似魔近妖,总之是邪门的很。”

阿善默了一瞬,其实那日自她看到大祭司出场,就差不多猜到了那人是谁。

子佛天生银白发色,又对叶迦族的情况了如指掌,何况他手中还曾有叶迦族的圣物独情蛊。他若不是叶迦族大祭司,阿善是真的不信。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祭司祭祀时,易安虽然没在场,但很多人都看到他在城主府,当晚她就有看到过易安出现,所以若是易安是子佛,他是如何能在银白和黑的发色间快速的来回转变。

最重要的是,天生银白很难上色。

阿善最终没有从南宫复这里得到答案,回房的路上还遇到了易安。

他倚靠在城墙上正在同李大人、王大人说话,在看到阿善时对她微微一笑,阿善快速回到房间,在自己贴身的小药袋中装满了药,还拿了两柄防身用的匕首。

不管易安到底是不是子佛,阿善都感到了浓浓的不安。她回房后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阿善撑着伞出城主府时容羡还没有回来,阿善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危险并不敢乱走,只在城主府四周转了转。

老道士只说让阿善多在雨天出来走走,可没说要让阿善往哪儿走。

想事情想得太入迷,阿善藏在袖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她弯身去捡时只感觉头顶凉飕飕的,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不远处,她定睛一看,是一枚细长的银针。

是谁?!

阿善脊背一凉,直起身朝身后看去。

她因为害怕被子佛追杀,所以是走在人流很多的长街上,她回头时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掉头想回城主府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阿善被吓了一跳,挣扎间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是我!”修白头上戴着笠帽,说话的声音略微低沉。

阿善见到是他才放松警惕,他拉着她往另一边跑去,“这里危险,跟我走。”

因为下雨的关系,街上人人撑着伞遮盖视线。阿善并不知道在她跟‘修白’跑时,不远处偷偷跟着阿善的真修白‘咦’了一声,他赶紧吐掉口中的草,边追边喊着顾善善的名字,却很快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拦住。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阿善跟着‘修白’越跑越远,渐渐离开热闹的街道。

眼看着他们一路往北跑到了郊外,阿善心中疑惑越来越重,她喊着修白的名字,“外面这么危险,咱们不应该回城主府吗?”

修白始终没有理会她,阿善渐渐察觉到问题,她脚步一停去甩‘修白’抓着她的手。

“你不是修白!”

修白对她的态度一向不好,但他对她向来是有问必答,还特别的聒噪。

如果这人真的是修白,他在发现她出现危险时绝不可能这般安静,肯定会一路奚落着她嫌她麻烦,绝不会像此刻这般安静。

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假修白也没再伪装,他见二人已经跑到无人的地方,丢掉笠帽就要去抓阿善。

阿善反应很快的逃开,但她毕竟不是练家子,那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就要往她心脏捅,好在阿善发现问题后提前在手中抓了一把药粉,在假修白高举匕首时,她将药粉往他脸上狠狠一拍,那人很快大叫着放开了她。

“咳咳。”阿善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着,手臂被划伤了一大道,她没空理会爬起来就跑。

“我要杀了你!”

这毕竟是雨天,阿善的药粉并不能阻拦假修白太久,她逃跑时听到背后男人传来怒吼,她不敢停歇的跑在雨中,已经完全失了方向。

跑着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善眼花了,她竟然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容羡的身影。

一晚不见,容羡身上的衣袍染血有些破烂,他手中持着一柄长剑正缓慢走在雨中,看到阿善忽然出现,他眯了眯眸停住脚步,将左手往后藏了藏,声音冷冷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阿善正要说话,雨声中好似有嗡鸣传来,容羡神情一变,拉着阿善的胳膊快速转身。

雨幕下白色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银白的发在斗篷中露出几缕,子佛的剑在与容羡的剑碰到一起后稍微退离,他看着二人缓缓笑。

“真是巧。”

雨中子佛的衣袍轻轻飘着,他的目光在落到阿善身上后有稍许柔化,温柔道:“本来是想直接要了你的命,如今你们凑到了一起,倒是可以二选一了。”

子佛是看出容羡身上受了重伤,低笑间他的声音越发温柔。

“善善,或许你有机会活下来了。”

如果能顺利解决掉容羡,他自然是想让阿善活着。

第111章 疼爱娇妻一

“……”

容羡受了伤, 根本就敌不住子佛的攻击。

没过一会儿, 他就落了下风, 阿善见他胳膊上被连砍两剑,清楚他撑不了多少时间,就在自己的药袋中翻了翻, 冲着子佛撒出一大片药粉。

“容羡快让开!”阿善说完这句话,就调整好呼吸喊了‘子佛’一声。

雨珠砸在剑身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迷雾袭来时, 子佛听到阿善软软的声音。

不带愤怒,不带恨意, 她轻轻缓缓的两个字就如同她在佛岐山上数次喊他的模样, 子佛下意识朝阿善看去——

白雾在雨中散的很快, 呼啸的厉风越来越近, 当他看清扑面而来的匕首时, 堪堪避过但还是划伤了脸颊。

“快走!”容羡抓住机会拉起阿善的手就跑, 闪身又进入身后的北山林。

雨下的越来越急, 子佛拎剑站在原地未动。

在雨水的冲刷下, 从他伤口流出来的鲜血顺着脸颊落在下巴上。子佛抬指轻轻一擦, 指腹上的血被很快冲掉, 他望着阿善消失的身影轻轻喃:“自从出了佛岐山,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你第几次出手伤我……”

偏头看向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子佛更是颤着肩膀笑了。

瞧, 就连她投掷过来的匕首, 都是他曾经送给她的。

“主上!”

雨幕下快速行来几人, 其中一人眼眶发红与修白模样一致,他撕去人.皮.面具后迅速跪倒在地上,惶恐道:“属下办事不利,求主子责罚!”

“无妨。”子佛转了转手中的剑。

这要是以前,这人早就没命了,不过今日要多亏他的失手,不然他可能就要失去一个让善善活下去的机会。

“进去搜。”

随着子佛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人四散入山林。

北山林深不见底,越往深处走里面的荆棘毒物就越多。容羡重伤在身她带着阿善跑不了多远的,子佛想到这些拎着剑缓步往山林中走。

“那么……”低低含笑的嗓音在雨中漫开。

“猎.杀开始。”

善善你可要好好活下来啊。

“……”

容羡带着阿善在山林中一路前行,潮湿的土地松软铺满落叶,踩在上面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阿善的手臂被容羡拉扯的很疼,他似乎没注意到她受伤了,抓着的地方刚好是她受伤的位置。

“咱们这样一直跑也不是办法,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容羡不答。

他一手抓着阿善,一手用剑去拨开四周的植物荆棘,两人越往里走杂草越多,道路就越难走。

阿善忍着疼痛跄踉着又跟了几步,后来她实在跟不上容羡的步伐了,慌乱中踩着一截粗树枝前滑。容羡闷哼一声也停下脚步,微弯着身吐出了一口血。

是浓浓的黑血。

“你中毒了?”阿善见容羡似要站不住了。

容羡松开阿善去擦自己唇角上的血迹时,才察觉自己手掌中的黏腻。

扭头去看,他才看到阿善胳膊上蔓延的血污,刚才他抓着她的伤口跑了这么久她都一声不吭,容羡冰凉的视线变得暗沉,他哑声问:“你不知道说吗?”

似乎自昨晚一别,容羡就又恢复成曾经高贵冷傲的世子爷,他现在对阿善的态度极度的冷漠厌恶。

阿善的袖子已经被血水尽数染红,她现在没心情和容羡去计较太多的问题。这个时候若是他们避不开子佛,很可能都死在这里.

想到这些,阿善去扶容羡:“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

“不用你碰我。”容羡撑着剑起身。

阿善闻言落在他衣袖上的手很快又缩了回去,容羡见她这样表情就难看了。

“跟我来。”

直起身体,目光在山林中搜寻了一圈,容羡拨开左侧的杂草换了个方向走,阿善见地上的黑血已经被雨水冲刷掉,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往前走。

容羡消失了一晚上,正如南宫复所说,他是来了北山林。

阿善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石洞,石洞的周围覆盖着大片大片茂密的植物,阿善随着容羡拨开杂草躲进去,洞内刚好能藏下二人。

容羡似乎是受了不少伤,他的身上不仅仅是有子佛留下的剑伤,还有擦伤划伤以及动物撕咬留下的痕迹。

两人坐下来后,容羡就在沉默处理自己身上的伤痕,阿善这才发现他脚腕上也受了伤,像是被荆棘纠缠卷扯过的痕迹,皮肤上还留有许多倒刺。

容羡像是感觉不到疼般,面无表情去拔脚腕上的倒刺,阿善看不下去了,她蹲到他面前按住他的手,“我来帮你处理吧。”

子佛这次出来是为了杀阿善,他杀她不需要使毒,所以这次能遇见容羡完全是意外收获。

也幸好容羡中的是毒荆棘的毒而不是子佛的毒,不然他这条命阿善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阿善刚要去解自己的药袋,容羡就再次拂开她的手,声音比外面的雨都要凉,他说:“不需要。”

“顾善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只不过是一夜,这人对她的态度竟变化如此之大,阿善愣住了,她蹲在他面前有些无措的看着他,要不是二人此时在逃命中,她绝对会离这人远远的。

真当她昨晚的气过去了不同他计较吗?

容羡似乎极厌恶她这副样子,抿着唇角不愿在多看她一眼,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直接扔到了她的身上。

“给我吃了它。”轻飘飘的一株花从阿善身上掉落在地。

阿善低眸去看,发现那花通体暗红花开的妖娆,笔直的墨绿根.茎上没有一片叶子,还有淡淡的花香传出,阿善越来越觉得这朵花像极了佛岐山上的那一朵。

这是——

阿善缓慢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花,她听到容羡冷淡道:“南宫复说千年血炼莲有可能解开独情蛊,不管它到底能不能解,你都给我吃下去试试。”

阿善数了数血炼莲上的花瓣,“这不是千年血炼莲,只有百年。”

“百年?”容羡眸色一戾。

为了能找到千年血炼莲,他独闯北山林受了不少伤,在摘它时还险些掉下山崖。

“不管它是百年还是千年,你都给我吃下去。”容羡说着剧烈咳了几声,又咳出一口黑血。

毒荆棘生长在森林暗地,虽然容易被解毒但毒性强烈。阿善见容羡受伤的脚腕开始发黑,她想要帮他看看,但容羡根本就不让她碰。

“容羡,我曾经吃过千年血炼莲,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瓣,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血炼莲并不能解蛊。”

连千年血炼莲都解不了的蛊,区区一朵百年血炼莲又如何能解。更何况,阿善服用的那朵千年血炼莲,还是用子佛百毒不侵的血来喂养的。

“解不了么?”大概是失去力气了,容羡闭了闭眸背抵在身后的石墙上,他低低笑起来时带着无尽的讽刺。

阿善藏在袖中的右手动了动,她站起身往后退了退,确定容羡已经没力气拿剑了才开口问他:“你就这么想解掉独情蛊吗?”

容羡薄唇轻轻勾着,他看着阿善的眸子很黑很沉,里面似有风暴席卷。

“我已经受够了它的控制。”

独情蛊让他变得不再像他。

昨晚的事情,容羡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想要得到阿善了。

阿善狠狠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时让他彻底清醒,他很愤怒,甚至很想就那么掐死阿善,可当他看到阿善揪扯着被子愤恨盯着他时,他手臂沉重到什么怒火都消散了。

她哭了啊。

她不想让他碰,她果然还是很讨厌他。

堂堂纵横朝局的南安王世子竟然会落荒而逃。多么可笑,他娶回家的世子妃竟然还排斥着他讨厌着他,可是明明,最先招惹他的人就是她。

容羡觉得自己最可笑的是,他挨了阿善一个巴掌被赶出了门,竟然还想着抱抱她让她不要再哭了。

闭了闭眼睛,容羡已经不想再回忆起这些。他不能再被独情蛊控制了,也不想在被阿善左右情绪。

就像此刻,明明他嘴上排斥厌恶着阿善,可是当看到阿善真的远离他不敢触碰他时,他心里暴躁不减,只会越加的难受心闷。

一阵风吹来,树林中的植被跟着沙沙作响。

阿善淋过雨后浑身冷的厉害,她想她是明白为什么老道士要让她在雨天出来走走了,原来他早就算到了她今日一劫。

的确,也是时候对一切做个了结了。

“容羡。”

阿善重新走到容羡面前,她见他一身白衣已经破烂污脏,垂在剑旁的手好似完全失去了力气,于是问他:“你现在动不了了对不对?”

容羡抿唇看着她,他目光冷冷下意识将手覆在了剑上,语气阴戾。

“你要做什么?”

容羡如今不过就是个纸老虎,阿善轻易就抽走他手中的剑,将剑往自己身后一藏才蹲到他的面前,阿善对他笑了笑道:“不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说件事情。”

“你不是一直想要解独情蛊吗?”

阿善声音顿了顿,她呼了口气才将那句话说出:“我和你实话实说吧,其实独情蛊早就解了。”

是的,独情蛊早就解了。

自阿善发现蛊被解了后,每日担心受怕做着噩梦,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喘不上气。如今随着秘密的出口,她一下子就轻松了。

“你说……什么。”容羡有些发怔,他似乎是想抬手抓阿善的右腕,但奈何身体已经开始发麻。

“你再说一遍。”容羡紧紧盯着阿善一字字吐出。

阿善坦然和他对视:“我说,独情蛊其实早就解了。”

“我、不、信。”明明浑身已经麻木发软,但容羡借着一股劲儿还是抓住了阿善的手腕。

他手指抖得厉害,在掀开阿善的衣袖看到她手腕三寸处的红痣时,他宛如是松了口气,“你说独情蛊解了,可这是什么?”

“这只是我用来伪装红痣的朱砂。”阿善在病中还坚持出来画画,就是为了得到朱砂。

“我不信。”

“……我不信。”容羡颤着手去擦阿善手腕上的红痣,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相信阿善说的话。

阿善沉默了片刻,接着她在自己的药袋中取出一瓶药水,在自己有红痣的位置轻轻一擦,红痣散成粉末很快落到地上。

“看到了吗?”

阿善举着光滑的手腕给容羡看,“我没有骗你,独情蛊的确早就解了。”

“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刚刚没遇到我前应该没感到心口痛吧?其实在这之前我险些被黑衣人刺穿心脏,是好不容易逃出来才遇到的你。”

既然实话说了一句,那么阿善就都不准备藏着掖着了。

“你知道子佛为什么要杀我吗?”

“其实是因为我不小心将独情蛊的事情告诉了他。”

说到这里阿善不好意思笑了笑,对容羡道着歉:“对不起啊,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要不是我太过信任子佛,你现在也不会同我困在这里出不去。”

“我之前不敢告诉你,因为我害怕你知道后会恨死我,若是哪天蛊解了,你肯定不会饶了我。”

“现在蛊不是解了吗?”

容羡随着阿善的话脸色越来越白,他死死盯着她问:“你现在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不会的。”

阿善摇头,她指了指他已经变黑的脚腕,“你中毒都这么厉害了,这不是拿不起剑了么。”

容羡眸色黑的吓人,心中翻涌着巨浪久久无法停息。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信阿善的话,可又实在找不出她话中的破绽。

“现在我拿不动剑,不代表我以后也拿不动剑。”

容羡努力保持着语调平稳,“你最好和我说实话,独情蛊到底解没解,不然别怪我之后杀了你。”

“独情蛊真的解了,容羡,我已经没有骗你的必要了。”

洞外隐约有什么声响传来,微弱的动静被雨幕遮盖,寒风还无尽往洞内吹。

阿善说完就开始帮容羡处理伤口,大概是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了,所以阿善这会儿的话格外多。

“容羡,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但还是要谢谢你一次次的救我,虽然那都是因为独情蛊,可要不是你一次次救我,我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其实我仔细想想,我觉得我大概还是亏欠你一些吧。”

怕被外面的人察觉,阿善声音压得很低:“虽然最开始是我救了你,可在你想杀我时我也用独情蛊牵住了你。”

“再同你说声对不起,以前我不知道强行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可是现在我懂了。之后我一次次逃跑出事,你找我救我,欸,其实就这样算起来,咱俩还是揪扯不清的。”

阿善是真的够傻够小白,到了这会儿她也不提容羡平时对她有多坏。

已经帮容羡处理好身上的伤口了,她见容羡看着她不语,就笑了笑对他又道:“谢谢你又愿意听我啰嗦啊。”

“我记得你上一次肯听我啰嗦的时候,大概还是在锦州城吧,那个时候你真的好好看好有耐心,虽然不太爱说话,但看着还挺温柔的。”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我救你时也没想过咱俩这么有‘缘分’,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容羡大概是听烦了,他终于插口打断阿善的话:“独情蛊真的解了?”

他还是执着于之前那个问题。

阿善只能再次回:“解了解了,真的解了。”

“你们不是最信誓言那一套吗?”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我今日对你所说的话有半分虚假,就让我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然后……”

“够了!”容羡冷冷打断阿善的话,因为语气太激烈,他咳嗽着厉害。

大概是终于信了阿善的话,他闭上眼睛脸色一片惨白,嗓音沙哑极缓:“什么时候。”

阿善愣了一秒才知道容羡指的是什么,她呼了口气回:“就是在你从角斗场把我救回去的时候。”

“你还记得那几日我一直吐血吗?就是因为独情蛊反噬承受不住我的重创,它挣扎中最后还是被我吐了出来。”

时间是真的巧,在阿善吐血把阳蛊吐出来时,容羡重伤中把阴蛊也吐了出来,不过那几日他日日吐血也没有察觉到问题,于是就这样让阿善骗了这么久。

她骗了他。

竟然还骗了他那么久。

容羡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哭还是该笑,甚至说他有种后知后觉的恐慌感。当所有的秘密一旦揭开,他这些日对阿善的好、对阿善受伤时的感同身受就全部变得讽刺起来。

“原来……独情蛊解得那么早。”

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容羡唇边染着血俊美的面容比刚才还要白,就如同阴郁颓废的鬼魅。

发着狠用仅剩的力气撑起身体,他抓住阿善的手腕一字一句咬牙低语:“你骗了我这么多,你觉得你怎能还清。”

“还的清的。”阿善似乎并不怕容羡突然发狠。

她扭头看了眼外面的雨,“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觉得你很快就要见不到我了。”

“你什么意思?”容羡抓着阿善的手更紧,紧到连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的意思是,咱们要两清了。”

阿善和容羡的账已经算不清了,今日他们被困在这里全都因为阿善,如若是容羡因她而死,那么无论他们之间的账有多少,她都是又欠下容羡一笔。

容羡是男主,阿善不知道他死后自己能不能逃出这个世界,她只知道如果她出不去,那么被子佛抓到她一样会落入地狱。

“我觉得我在这里活得够久了。”阿善已经受够了这个世界。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可容羡听后呼吸变得极为剧烈,他说话开始变得困难,冰冷的眸子似有什么破裂,他提高声音问阿善:“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善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激动,她只能解释:“虽然咱们现在躲在这里,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咱们。”

若是让子佛发现,如今毫无还手之力的容羡绝对要死。

阿善终于下了决定:“所以我要做的就是——”

“子佛现在还不知道独情蛊已经解了,如果今日咱们二人必须要死一个,那么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阿善说着就划开了手腕,她将自己的血喂给容羡可以助他快些解毒。容羡偏了偏头不想喝,他不知是疼了还是怎样,总之抓着阿善的手抖得厉害,口中似有话要说却没了力气。

“咱们说好了啊。”总算是强硬喂了几口血给容羡,阿善撕下自己的衣衫包扎伤口。

“我去帮你引开子佛,咱们就两清了。如若我侥幸能活下来,我希望你能够放过我,无论我去了哪里你都不要去找我,能做到吗?”

容羡张开嘴喘息的厉害,闭了闭眸他似乎很想说话,但眩晕感袭来,让他渐渐抓不住阿善的衣服。

阿善早就知道他说不出话了,这是荆棘毒性发作的原因。

轻拉起他的手与他小指相勾,阿善将两人的大拇指按在一起轻轻道:“既然你说不了话了,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容羡你说话要算数的,既然咱们拉了勾你就不能反悔。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来找我吧,毕竟你那么讨厌我。”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越是到了紧张关头阿善的话就越多,她挠了挠头,开始喃喃:“我想的似乎有点多了,子佛那么狠,他怎么可能让我活着呢。”

“那——”

“容羡,我走了啊。”

阿善感觉山洞外越来越不对劲儿了,直觉告诉她她再不走就来不及。才刚刚往前迈了一步,她的衣袖就被人拉住,容羡漆黑的眸中只有她的身影。

“不准。”

他即将陷入昏迷了,艰难吐字时喉咙里宛如刀割,身体似在被无数把刀拉扯着。

阿善应该是没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她对着他笑着露出酒窝,轻轻抬手将自己的裙摆从他掌心扯落。

容羡第一次慌得那么厉害,他吃力的想要去拉阿善的手,自己却一动也动不了。

“顾善善,我不准你去。”

阿善,你给我回来。

石洞外的草丛被拨开时,细密的雨珠很快砸进来。容羡眼看着阿善的身影从洞口消失,她到最后也没对他说出一句讨喜话,反而还不忘提醒他:

“你一定要记得。”

“不管我能不能活下来,咱们算两清,你都要放过我。”

容羡要恨死她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如若他现在还能开口说话,他一定要把这个傻的单纯的小姑娘骂哭。

他不会放过她的。

他永远不会放过她,若是阿善没死,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捆到自己身边,若是她死了……

“什么人!”有隐约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容羡听到雨幕下草丛剧烈摇晃的声音,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渐渐什么都听不到了。当周围彻底安静时,山洞中只剩下容羡剧烈的喘息和心跳声,他的心每跳一下就疼一下,这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疼。

独情蛊真的解了吗?

容羡感觉自己心疼的似要裂开了,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恐慌排山倒海似的扑在他身上,他低低在心里喊着阿善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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