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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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接招儿,他要是接不住或者让杯中茶水溢出来了,那他就输了。

卢光耀接住茶杯,一个转身卸去冲劲,还不等他站稳脚跟,那个茶壶已经飞上前来,就要砸到他脸上了。

罗四两惊呼一声,卢光耀却是半点不慌。他将两手的茶杯相向一砸,预想中的杯碎之声并未到来,而那两个茶杯竟然不见了。

罗文昌虎眉一抖,冷哼道:“手彩榜第四,小遁术。”

茶壶已经及脸,卢光耀一个后仰躲过了茶壶,整个人倒弯成铁板桥,他右手往上一探,轻松接住茶壶,壶中茶水亦不曾溢出半分。

罗文昌喝道:“好,好一个小遁术,果然名不虚传。”

卢光耀执壶在手,道:“罗爷谬赞了!罗爷,也接我一招。”说罢,卢光耀用茶壶口对着罗文昌,然后顺势一砸,茶壶飞去。

这可是侧着飞的,用茶壶口对着人啊!只要接住,稍微一用力,茶水立马就会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出来了。

罗文昌讥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落活儿艺人可变水火吗?”话音刚落,他卧单一扔,须臾间就裹带住了茶壶;而后他卧单一转,仅仅一个转身便把茶壶变没了,茶水也没有溢出半点。

“好!”卢光耀也赞一声。

罗文昌大喝道:“今日让你见识一下,我罗家的卧单水火双龙。”

卢光耀豪气干云道:“好,正要见识见识。”

罗文昌一抖卧单,又是一甩,一道水线从卧单之中射出,如同狰狞的水龙一般,冲着卢光耀而去。

罗四两看得真切,这水龙还冒着热气。他是怎么变出来的?罗四两大惑不解。

卢光耀一摸身子,手上顿时多了一把折扇和一块薄刀片。他扇子一扇,薄刀片凌空飞起:“看我御剑破你水龙。”

罗文昌惊道:“失传的扇戏?”

这是罗四两第二次见扇戏,但他仍然惊到了。

卢光耀扇子频摇,刀片飞遁,只冲水龙而去。刀片威力很弱,水龙也一样,毕竟他们也不是神仙,只是两个戏法艺人罢了,较量的是艺术技巧。

飞刀对水龙,惨烈之极。飞刀被撞飞,水龙亦被破散。

“哼!”罗文昌冷哼一声,还要出手。他卧单一抖,又是一道带着热气的水线冲向了卢光耀。

卢光耀左手一抖,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茶杯,顺势朝着罗文昌砸去,正是之前他变没的那两个茶杯中的一个。

“好了,不要再打了。”

罗四两冲到中间,右手一伸就抓住了那只飞来的茶杯,而后他身形一转,带着茶杯去接那道飞射而来的水线。

水入茶杯,罗四两身体旋转着,手上亦是动作连连,不断用柔劲化解水的冲劲。几个轮回过后,杯中茶水旋转,却未溢出半点,可见功夫精深。

罗文昌看呆了。

罗四两却未停手,他扯下桌布盖在掌中的杯子上,眸子微微一凝,桌布一扯,露出空空如也的手掌。再看桌布,亦是垂垂挂下,无品无物,不润不湿。

罗文昌惊愕地张着嘴,身体都在颤抖。

外人恐怕很难想象他因戏法罗的传承即将断绝而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他几乎是日日自责,夜夜神伤。可今日,他竟然看见自己孙子用罗家的落活儿把茶杯变没了。

这一刻,罗文昌的眼角都被激动的泪花润湿了。这一幕他盼望了多久,渴望了多久,又遗憾了多久啊?原本以为终生无望,可他竟然真的看见了。

房间重归平静。方铁口瞧了罗文昌一眼,眉头一挑,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罗四两吐了一口气,看向罗文昌,看见自己爷爷的反应,他也是微微一滞。卢光耀也看向罗文昌,轻轻一叹。

罗文昌却仰起了头,不让人看清他的表情。

看到罗文昌的模样,罗四两心里也很不好受。他顿了顿,说:“爷爷,卢先生不会教我做坏事,我也不会做坏事。我之所以要跟着他学艺,只是想……想看一看你们所坚持的、热爱的、视作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怎么样的。

“卢先生说得对,我从来不曾真正了解我父亲,但是现在我想去了解。您曾经逼过我学戏法,我虽然一直不肯,但其实我自己已经学会了。虽然我很厌恶,却主动去学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我想知道。”

罗文昌仰着的头慢慢放下,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他问:“那你为什么不跟着我学?”

罗四两道:“卢先生曾说过,当我有一天明白什么是责任和使命的时候,我就会接过家里那块卧单,成为第四代戏法罗。可我不了解你们,也不了解我自己。”

闻言,罗文昌有些惊讶地看了卢光耀一眼。

罗四两道:“我没有做好当戏法罗的准备,不跟着您学是怕给了您希望又让您失望。我还没有放下心里的负担,尽管我学了戏法,可我现在还是无法面对戏法罗。”

罗文昌心中一颤,鼻头也一阵阵发酸。

“卢先生救过我的命,他想让我懂得什么是责任和使命。我相信单义堂不是汉奸,正如我相信你们一定有你们坚持的道理。如果有一天我能读懂,也许我就会变成戏法罗。”罗四两抬起头,“爷爷,他对我真的没有歹意,他只想让我帮他修复一套戏法,这就是他唯一的目的。您让我自己选吧,好吗?”

罗文昌怔怔地看着那块落在地上的桌布。他看了半晌,房间内也安静了半晌。

终于,罗文昌又仰起了头,身子也微微颤动着。

许久之后,他慢慢地收拾好了卧单,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第9章 火车斗老荣

艺人不易

经过罗文昌的同意,罗四两正式跟着卢光耀学艺了。

俩人虽有师徒之实,但一直没有师徒名分。罗四两偶尔也会提起,卢光耀却只是说算了,罗四两也只能作罢。

转眼一年过去,罗四两的天资加上超忆症的辅助,让他的手法在这一年中精进不少。

卢光耀这一脉的手法分成四个部分,手指、手掌、手背、手腕。手指的功法,罗四两先前就练到登堂入室了,现在也还在这个阶段,只不过已经是这个阶段的佼佼者了。手心也达到登堂入室了,最难练的手背和手腕也堪堪超越上台这个境界,要不了多久也可以达到登堂入室。

由登堂入室突破大成境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登堂入室就可以坐镇杂技团,大成境界都可以开宗立派,所以哪怕罗四两天资无双,也没这么快到达这个高度,还是需要时间来磨炼。

罗文昌有时候也会去看卢光耀的教学。他看到卢光耀要罗四两练刀片、缝衣针,漫天的缝衣针落下来,罗四两要伸手夹其中那五根染红的针,稍稍不慎,手就会被扎破流血。

谁家练功是这么练的?罗文昌心疼死了,连连叫停。可卢光耀却美其名曰是让罗四两练胆,练功不练胆,终究一场空。

两个老头儿为这事儿没少吵架,互相都看不顺眼,这也让卢光耀产生了拐走罗四两的想法。

今天练功,罗文昌又来了。

“难道这就是单义堂的传承?”罗文昌目光深沉。

当年他父亲没能正式加入单义堂,还一直引以为憾,那时候罗文昌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现在一看,真是让人心惊啊。

罗文昌不禁又回想起了当初。那时候的单义堂真可谓是人才济济啊,全天下最好的艺人都聚集在了单义堂,单义堂就是江湖人的圣地。

可是,单义堂又是怎么覆灭的呢?他们又为什么非要去做汉奸呢?罗文昌往卢光耀身上瞥了几眼,他问过卢光耀这个问题,卢光耀却一直不肯回答,这也让罗文昌更加好奇了。

卢光耀看看罗文昌,则是越看越不顺眼。

中考结束,中考榜单也出来了,每个中学大门前都贴着大大的榜单。罗四两夺得全县状元,大胖也超常发挥,夺得全县第七十名。

榜单成绩出来之后,大胖在吴州市里打工的父亲不相信,立刻请假赶回来了。在城关中学的榜单上看到儿子名字的时候,这个粗壮黝黑的、没有多少文化的中年男子竟蹲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大胖也在一旁放声大哭。

旁人很难理解这对父子的心情,没有他们这样家庭境遇的,不会理解他们对未来那一丝曙光的期许。大胖幸运地抓住了这一丝曙光。

大胖的父亲领着大胖回家,他粗糙的大手一直抚摸着大胖的脑袋,久久不愿松开。他还拿出了身上仅有的一百块钱,买了好多酒菜回去,请家里亲戚朋友好好吃了一顿饭,逢人就说:“这是我儿子,对,我儿子!”

暑假期间,大家都在玩,唯独罗四两在卢家院子里拼命地练戏法。这会儿不是什么惊险的手彩,而是在用一根长长的鹅毛探喉咙。

罗四两这是在练立子行四大基本功剑丹豆环中的剑,口吞宝剑,也叫抿青子。这不是戏法,而是硬功夫。

练这套功夫,最先要用鹅毛从嘴里伸进去扫喉咙眼。

正常人的口腔内部是很敏感的,手指稍微伸进去一点就会恶心干呕,用鹅毛是为了降低喉咙的敏感度。等干呕到不能再呕的时候,口腔和喉咙也就习惯了,不那么敏感了。

这个过程当然是很痛苦的,等这一关熬过去之后,就要用到大葱了。拿炒菜的大葱从嘴里伸进去,通过喉咙一直插到胃里。大葱练熟了之后,才可以试着练口吞宝剑。

口吞宝剑的危险性极高,对艺人的身体伤害也很大,所以新中国成立之后就不让演了。

艺人不易啊!罗四两才被鹅毛探了一会儿,已经干呕得不行,整张脸都变青了。这种身体反应,他的超忆症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罗四两摆着手,身子都要虚脱了:“不行了不行了!吃不消了,吃不消了!”

卢光耀脸上露笑:“呵呵,这就不行了?”

罗四两脸上泛着青色:“不行了不行了,再吐下去我可能会死。你就算让我去抓绣花针,我也不练这个,受不了!”

卢光耀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不敢让你再练绣花针,再让你练下去,你爷爷非跟我拼命不可。”

罗四两缓了两口气,想喝口水,可是又恶心得太厉害了,什么东西也不敢往嘴里灌。

罗四两不解地问道:“干吗让我练接针啊,还让我练刀片功?我怎么看着像是老荣行的手段?”

“去!”卢光耀没好气地骂道,“什么老荣不老荣的,你要是拿我教你的本事去偷东西,我非抽死你不可。”

罗四两缩了缩肩膀:“我怎么可能去做坏事。”

卢光耀没好气道:“还没做坏事,你看看你的中考志愿报的。”

罗四两面色一僵。罗四两的外公是吴州市一中的老校长,他要求罗四两考到全县第一,只要考到了,他就找关系把罗四两弄到市一中去。罗四两在卢光耀的怂恿下,没跟罗文昌说,就偷偷摸摸申请了市一中,这会儿正胆战心惊着呢!

罗四两干笑道:“这可是你让我干的,你不会不认账吧?”

卢光耀笑了:“嘿,臭小子,真聪明啊。”

罗四两脸都绿了,刚想说话,门就被推开了。罗文昌一脸怒气地闯了进来,眉毛都快倒立起来了。罗四两和卢光耀俩人顿时就有点心虚,扭头就想跑。

“卢老鬼,你给我站住!”罗文昌吼道。

卢光耀肩膀微微一缩,然后立刻装作气定神闲地道:“干吗?”

“你说干什么?”罗文昌冲到卢光耀面前,两只眼睛露出欲择人而噬的目光,恶狠狠道,“你让我孙子考到吴州市里去,你想干什么?”

卢光耀露出吃惊的神情,惊讶道:“什么,吴州市?不是县一中吗,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看到卢光耀错愕的神情,罗文昌反倒愣住了。

罗四两心里都想骂人了。这老货装得也太像了吧!有这演技,干吗不演电影去?

罗文昌疑惑地扭过头,盯上了罗四两。罗四两也慌了,妈呀,这次要完蛋。

“罗!四!两!”罗文昌是从牙齿缝里面蹦出来的这几个字。

曾经有位哲人说过,当你的爷爷爹妈叫你全名的时候,那估计就是你要挨收拾的时候了。

罗四两当时脸就绿了,刚想说出真相来,就瞧见了卢光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心中顿时一紧。

卢光耀跟他爷爷可不一样。他爷爷是出了名的正直,一事归一事,一人归一人,不会把这件事牵扯到别的上面去。而卢光耀不一样啊,这就是个老流氓,如果今天把他出卖了,以后他不定要怎么收拾自己呢。

罗四两话都到嘴边了,愣是收了回来。他硬着头皮,迅速思索了一下,也做出了一副诧异的神情:“您不知道吗?”

卢光耀一见罗四两的神情,也是哭笑不得。得,论到装死的功夫,罗四两是真得到他的真传了,卢光耀顿觉头疼。

见到自己孙子如此神情,罗文昌心中也不禁犯了嘀咕,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你说说,怎么回事?”罗文昌皱着眉头,紧紧盯着罗四两的眼睛,他可不信自己孙子能骗得了自己。

罗四两脸上保持着错愕的神情,脑子却在急速转动着。

“说啊。”罗文昌又是一声大喝。

卢光耀很担心罗四两扛不住,可罗四两显然比他想象得要优秀。

只见罗四两茫然地转了两下头,做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对罗文昌道:“您不知道吗?我外公说只要我考到全县第一,就把我弄到市一中去读书,他说您知道的,您也同意了,难道您不知道?”

罗文昌愣住了。

罗四两又道:“外公怎么这样啊,也不跟您说,要不您打电话去跟他说说?”

卢光耀猛地扭头看向罗四两,神色愕然。这小子怎么出昏招,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谁知罗文昌听了这话之后,脸上闪过一阵晦暗之色,最后竟摆了摆手,一脸铁青地走了。

罗四两的外公和罗文昌,一个是市一中的老校长,是教育界的;一个是原中华杂技团的团长,是文艺界的。都是体面人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家孩子的结合,大家也都挺满意的。

只是可惜,后来罗四两的父亲意外去世,罗四两的母亲也因为过度忧思而发生了意外。虽说这事怪不了罗家吧,可对罗四两的外公来说,心里始终有个坎。好好的姑娘嫁到你们家,结果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叫什么事啊?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罗四两的外公再也没有登过罗家一次门,就连逢年过节也不来,平时也就是罗四两的小姨会过来看看。

罗文昌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也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家。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情,罗文昌也不敢去质问自己亲家。孩子外公给孩子安排了更好的学校,他还能说什么?外公管外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罗文昌也只当是罗四两的外公不想跟他多来往,就自己帮罗四两找了更好的学校,可关键是罗四两的外公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啊。

罗文昌对卢光耀不放心,怕卢光耀把罗四两给带坏了,为此,特地把罗家科班开到了江县里面,就是为了盯着卢光耀和罗四两。可是等他科班都弄得差不多了,罗四两居然要去市里读书了,这一记回马枪都把他给打蒙了。

没错,罗家科班还是开起来了,他还是想传承罗家戏法,另外也是给罗四两的未来添上几分助力。

罗文昌是不折不扣的君子,卢光耀则是真小人,罗四两在卢光耀的影响下也变成小人了,骗起他爷爷是越来越拿手了。

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学校也都确定了,就连学生档案也都移过去了,罗文昌算是认命了。罢了罢了,只能让罗四两去市里读书了,希望他外公能多看着他一点吧。

送罗四两去市里上学的时候,罗文昌有些怅然。罗四两从小到大都在他身边长大,现在突然就这么离开了,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着罗四两挥了挥手,随意喊了一句:“走吧,走了。”

他便走了。

开往市里的车也走了。

罗四两心中也有些失落,看着爷爷那花白的头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前方那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罗四两心中泛起了苦涩。

卢光耀看着罗四两那张稚嫩的脸庞,也露出了感慨之意。

车走了,人走了。

带着一路山水,半点眷念,还有道不完的牵挂走了。

走了,都走了。

那便都走吧。

远赴湘西

时间仍在流逝。

城关中学的高慧娟还在继续着她的教师生涯,将一届届的学生引进初中生活,又送进高中校园。高慧娟的情绪也由最初的伤感不舍慢慢变成怅然若失。

城南的刀疤还是蹲在街头设赌局,后来渐渐弄大了,虽然没有罗四两这样的妖孽来砸场子,却被警察给端了,刀疤也因为赌博罪坐了牢。

张司机还在跑长途。他又找了一个老婆,是纺织厂的下岗女工,跟他差不多年纪,也是二婚,但是没孩子,俩人结合在一起了。张司机的老婆勤劳能干,不仅把家里操持得很好,还经常和张司机一起跑长途。

不过没跑多久她就怀孕了,后来给张司机生了一个儿子,安心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张司机在外面打拼赚钱。俩人都是懂得惜福的人,日子过得也挺好。就像当初方铁口给张司机的箴言说的那样:只待前行路,莫求无良缘。

罗文昌的罗家科班也正式开班教学了,以罗文昌的号召力,立子行的学员们可谓是一呼百应,甚至一些成了名的演员都想过来进修。罗文昌选了一些好苗子,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大胖去了中专,虽然他的成绩可以上重点高中,但是他家里太穷了,考了高中还要考大学,家里负担不起。中专三年毕业出来就可以分配工作,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开学那天,是大胖父亲送他去的。大胖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工,到了中专,这儿不敢碰,那儿不敢摸,跟到圣地似的,最后也只是留下一句“好好学习”,就红着脸走了。大胖的命运终究跟他不一样了,这也是他作为父亲最开心和欣慰的地方。

大胖也确实很争气,在中专里面学习很努力,毕业了之后分配到了江县县城里的小学当了一名体育老师。大胖当老师很认真负责,虽然只是小学体育老师,可每年都有好多毕业的学生特意去看他,大胖也经常被评为最受学生喜爱的老师和十佳教师。后来,大胖娶了同校的一位女老师为妻,过上了平凡而和谐的日子。

而罗四两也终于到了市里,揭开了他不平凡的一生的序幕。

“什么?你要在外公家里待一个月?学校复习高三的功课?那好吧,你在外公家里要听话,好好学习,明年就要高考了,要收收心,要考个好学校。”罗文昌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罗四两在电话那头也满口答应:“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我的成绩您还不知道吗,考个清华北大肯定是没问题的。”

罗文昌听得笑出声来:“行了,别瞎吹了,学习要稳扎稳打,可不能浮躁,等你把基础打好了,考试才能有把握。别老好高骛远的,你能考个重点大学就可以了,还清华北大。”

罗四两大大咧咧道:“没事,您就瞧好吧。行了,不说了,外公叫我呢,我挂电话了啊,爷爷再见。”罗四两放下电话,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一脸悻悻然。

骗人的工作是真不好干哪,尤其是骗自己最亲近的人。这刚骗一个,还得再来一个。罗四两摇摇头,又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出去:“喂,外公啊,对对,我爷爷让我回家去,我知道,但你也知道我爷爷那个人,他就那么固执啊。

“您放心,不耽误学习!我的成绩您还不知道吗,哪次考试掉出前十了?这次全市统考,我还拿第一呢!没事,我准能上北大,不吹牛。踏实踏实,踏实着呢,我会好好学的,不贪玩,您放心。好好,再见啊。”罗四两把电话撂下,搓了搓脸庞,苦笑了两声。

现在的罗四两正处在发育期,嘴巴上也冒出了短短的黑色绒毛,身子也蹿高了不少,都快有一米八了,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暑假了,罗四两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了校门。

他下半年就高三,明年就高考了,学校里面组织了高考复习,也有学生在课外找辅导老师。所有人都很忙,都在为高考努力着,像罗四两这么玩的还真没有。

罗四两出了校门,就去市里南边的老居民区找卢光耀了。

自从罗四两来市里上高中,卢光耀也就跟着过来了。这两年罗四两的手彩功夫可半点没放下,而且还精进不少,他现在的手彩已经进入大成的境界了,跟那些大门大派的当家人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

经过卢光耀的调教,罗四两也越来越鬼了,不仅把自己外公和爷爷骗得团团转,还把学校里面的老师领导都骗蒙了。不过他的成绩也确实足够好,不然两边的老人、学校的老师肯定是不会放松的。

而且他脑袋后边那长命辫到现在也没剪掉,学校里面的老师竟然也没有一个难为他,更没像初中那样刀枪棍棒齐上马。

罗四两上了两年高中,待在校园里的时间连一半都不到,每天都跟着卢光耀在外面乱跑。他外公和他爷爷一点都不知道,学校里面的老师还尽力维护他,期末了还给他评了个市里的三好学生。对此,卢光耀感到非常骄傲。

“卢先生。”罗四两推开门,一边张望一边喊着,“人呢?”

“这儿……”虚弱的声音响起。

罗四两大吃一惊,过去一看,卢光耀竟然倒在床上,脸色蜡黄,额头烫得厉害。罗四两赶紧找药给卢光耀吃了,又找了个湿毛巾给他盖到额头上。怕卢光耀醒了肚子饿,他又去煤饼炉上炖了一点粥,还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卢光耀换一块湿毛巾,累了就趴在床边休息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卢光耀渐渐醒过来,虚晃的眼神渐渐聚焦,很快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的罗四两,和炉子上保着温的白粥。

“唉……”卢光耀轻轻一叹。他这两年老得很快,脸上多了许多皱纹,身体大不如前,手法也达不到之前那般神鬼莫测的水准了。

这一叹却把罗四两惊醒了。他抬起头,迷迷糊糊地擦了擦眼睛,见着卢光耀醒了,惊喜道:“卢先生,您醒了啊?”

“嗯。”卢光耀轻轻应了一声。

“你饿不饿啊,我给你拿碗粥过来?”

“好。”卢光耀答应一声。

罗四两赶紧小跑过去,盛了一碗粥过来,把卢光耀扶起来,然后把粥碗给他。卢光耀慢慢喝着热粥,身体也舒服了不少。

罗四两笑道:“卢先生,现在年纪大了,身体是不行了。”

卢光耀却道:“呵呵,我这是故意病的,不然你怎么会照顾我?”

罗四两撇了撇嘴:“说得好像我不管你似的。”

卢光耀喝着粥,笑呵呵道:“这种亲爹般的待遇可是难得一见啊。”

罗四两不满道:“你又不肯收我为徒,不然不就师徒如父子了?话说你干吗不肯啊?看不上我啊?”

卢光耀手上的勺子顿了顿,笑道:“那倒不是,我不是怕矮了你爷爷一辈嘛,怕在你爷爷面前抬不起头啊。”

“切。”罗四两翻个白眼。

卢光耀道:“暑假我们去湘西找鬼马张,学他们的彩法门。”

“什么时候去啊?”

“就这一两天吧。”

罗四两点了点头。

卢光耀低头看着手上的热粥,心中微叹。他当初跟方铁口说,不择手段也要让罗四两学习戏法,可他终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啊。

四两啊四两,不是我不愿意收你为徒,而是以我的身份,你拜我为师会有无穷麻烦的。我宁愿快手卢后继无人,宁愿单义堂没有传承,也不想让你承受半点压力啊。

上火车,去湖南。

这年头的火车大都是绿皮火车,哐哧哐哧,开得很慢,估摸着要小两天才能到长沙。

卢光耀和罗四两两个人都要了硬座。这种老式火车,硬座车厢里的人是最多的,因为除了坐票之外还有站票。

舒服肯定是不舒服的,连脚都伸不直,怎么会舒服?

但是这里有一点好——硬座车厢聚集了天南海北的人,世间百味都能在这里找到。

罗四两这两年也没怎么在学校待着,都是跟着卢光耀天南海北地跑,确实增长了许多见识和阅历。跟那些整日待在教室读书的学生比起来,罗四两虽说年纪不大,但已经成长为老油条了。

现在这趟列车就很热闹。

列车坐得很满,罗四两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已经没有空座了,不仅如此,座位旁边还站满了人,再加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可谓是拥挤异常。就是这样,也不改乘务员赚钱的热情。乘务员拿着各种物品在车厢里面推销,尽显其能,异常热闹。

卢光耀曾经说过,这种绿皮车的硬座车厢其实就是一个小江湖。

就他们这节车厢,前排就有几个人在打牌。罗四两看得真切,那其实就是老月设的赌局,四个人一场牌局,两个人是老月,旁边还有几个围观的,其中也有老月的敲托。

十赌九骗,在外面赌钱就别想着能赢了。赌博是卢光耀严禁罗四两干的事情之一,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但说来好笑,厨拱行的后棚买卖其实靠的就是设局当老月骗钱。厨拱行是卖戏法的,他们最赚钱的就是卖符法门的戏法,而符法门都是骗人的。

他们会做一张符箓,然后往窑里跨点儿,施展后棚买卖的手段,告诉你这符箓是经过高人开光的,逢赌必赢,几天就能把本捞回来,而且以后吃喝不愁。你要是不信,他现在就能带你去赌钱。但其实那赌局就是他们设置的,等把你糊弄够了,这符箓也就高价卖出去了。

符箓卖出去之后,人家发现没用,醒了攒儿了,过来找麻烦怎么办?厨拱行人还有招儿。

他们会告诉点儿,将符箓放在家中叩拜七日之后,靠近烛火观看。若是上天准予你财运,上面会显示一个准字;若是不准,符箓就会自动烧毁。而那张符箓是他们加了磷的,温度稍微一高就能自燃。

你玩得过这帮骗子?

所以说江湖事千千万,不想吃亏上当,就要谨记一点:别贪小便宜,凡事走正轨。记住这一点了,那就没什么事了。

罗四两只是稍微瞥了瞥那伙老月,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卢光耀见到罗四两如此表现,心中也是微微欣喜。他确实很怕罗四两去赌博,赌博是一条不归路。别看罗四两的手法已经到大成境界了,但是就连当年处在巅峰的卢光耀都不敢涉入其中,就更不要说别的了。

赌就是无形毒药,沉迷其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种事卢光耀见得太多了,不说别人,就说他爷爷老快手卢,当年也是立子行的一号人物,后来就是因为抽大烟、酗酒、嗜赌才毁了快手卢家族,让快手卢成了整个立子行的笑柄。

所以卢光耀虽然在江湖闯荡,但从来不做出格的事情,而且对自己要求很严。同样,他也不希望罗四两行差踏错。

罗四两看完了那帮老月,又把目光投到车厢的其他地方,在两个手提粗布口袋的中年人身上停留了下来,眉头微微一皱。卢光耀瞧他一眼,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罗四两只看出这俩人行为有点怪异,卢光耀却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俩人是老荣。他闯荡江湖数十年,对江湖上这些行当太了解了。

罗四两很快也看出端倪来了。他没有卢光耀那么老辣的目光,但是他有一眼记事的能力,看得出来这俩人手指里面夹着东西。

是刀片,飞鹰刀片。

飞鹰刀片是放在老式刮胡刀里面刮胡子用的,但这玩意儿也是老荣的常用之物。

老荣们通常会把刀片一分为二,把棱角磨好,藏在袖子或者口袋里,等要做活儿了,才把刀片夹在手指缝中。确定好点儿之后,一个人引开点儿的注意,另一个人就开始割包或者割口袋,把人家东西偷走。

罗四两还发现,其中一人的食指和中指指尖有过损伤。

老荣偷东西用得最多的就是这两根手指,但食指和中指是不一样长的,所以以前的老贼会把两指并拢在桌子上不断戳,把两根手指戳成等长的,方便夹东西。

罗四两看着卢光耀,嘴上比出一个形状:“荣?”

卢光耀微微颔首,低声道:“吃飞轮的。”

遇见老荣

老荣行也叫小绺门,是五花八门的江湖行当中的五花之一,指的是小偷这一行,也有人把他们称为镊子把。

老荣行分五个买卖:轮子钱、朋友钱、黑钱、白钱和高买。

轮子钱是指在交通工具上行窃。罗四两遇见的这伙人老荣就是在火车上行窃,是吃飞轮的。此外,还有在轮船上、汽车上行窃的。

朋友钱是指偷半熟脸的朋友,这里指的不是真的朋友,而是曾经见过的、聊过的,甚至是根本没见过的。这种小偷都是厚脸皮、自来熟,你目光在人家脸上稍微多停留一会儿,人家就满脸堆笑过来攀关系了,说在哪儿跟你见过、聊过,一步步打消你的戒心,然后下手偷东西。

黑钱是指晚上出活儿偷东西,白天不做活儿;白钱指的是白天出活儿,晚上不做活儿。

高买指的是专门去偷银行、珠宝店、金铺、绸缎行等商家的小偷,这属于高级小偷,赚的都是大钱,技术一般也是比较过硬的。

在旧社会时期,老荣这行从不散兵作战,而是有组织的。每个码头或者区域都有瓢把子,每省每市都还有总瓢把子,也就是所谓的贼王。

那时候的老荣把东西偷来,不能立马就卖了换钱,要先把东西交给瓢把子保管三天。三天里,如果有人托关系找上门来了,说明偷到了有钱有势的人家头上,得赶紧把东西还回去,省得惹麻烦。若是三天都没消息,就说明被偷的人没什么背景和势力,或者人家对被偷的东西根本不上心。这时候就可以把东西卖了,大家按照比例分钱,用行话说这叫“挑了啃杵(卖了换钱),均杵头儿(按人头比例分钱)”。

旧社会时期,各行各业都有规矩,每个地方都有当地的江湖人在做买卖,一般是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的。外地的老荣想过来做活儿,得先跟当地同行打招呼,这叫作拜相。在沿海或者河边地域,他们把这种形式叫作拜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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