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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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现在,能解谷家捆神锁的,也只有谷家家传的脱困术。

  此时此刻,一听谷家要拿捆神锁,于保国脸都白了。捆神锁一出,就算他爷爷于黑在世,也照样解不开啊。

  于小婷几人没听说过捆神锁的厉害,但是看到于保国的神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罗四两和卢光耀互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凝重的目光。

  “五爷,”于保国恳求道,“我们真没有看不起谷家的意思,请您高抬贵手啊,保国求您了。”

  谷五爷沉着脸,扭过头去。于保国咬了咬牙,转身过去,直接给了于小飞一个嘴巴子,喝道:“畜生,跪下!”

  于小飞一脸震惊,捂着脸问道:“为什么啊?”

  于保国颤抖着手,指着儿子喝道:“你知道你惹了多大事吗?还不跪下向五爷道歉!”

  于小飞不解地看着父亲。从小到大,每次他做错了事情,父亲都不会留情,可是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啊!

  于保国也心疼儿子,可为了于家,为了于家几代人的努力,也为了于家的世代子孙,他不得不如此。

  谷五爷喝道:“够了,不必惺惺作态!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这一关,你们非过不可。”

  于保国倒退两步,面色一阵阵发白:“五爷,一定要如此吗?”

  “我也不想如此,可现在不得不如此。”谷五爷也没有让步。

  于保国脸色渐渐肃然,他可不是个老好人。该屈的时候他能低头求人,该狠的时候,他也不乏胆气。他冷冷道:“谷家隐瞒身份躲在这小小的县城,恐怕也是为了躲避新跳上板的老荣吧?”

  谷五爷豁然转头,盯着于保国:“你敢威胁我?你别忘了,你们于家躲起来是为了什么?”

  于保国冷喝道:“是你逼我鱼死网破。”

  谷五爷脸上闪过忌惮之色。此次跟于家比试,他把家里孩子赶得远远的,就是怕跟老荣行牵扯上。跟于家一样,他们也躲藏了多年,并不想惹是生非。

  罗四两看到这里,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卢光耀看着两人,终于出声了:“都别耍狠了,谁都不想惹事,那就谁都别惹事。既然选择了挑战,自然是一方出题,一方答题。能完成最好,做不到也怪不了别人。”

  于保国皱眉看过来,他知道卢光耀曾经去老荣行各家学过手艺,但他不是亲历者,也不知道卢光耀有没有学过谷家的脱困术,更不知道他的小徒弟会不会这一手。

  脱困术首要的一点就是缩骨功。这门功夫太难了,也太苦了,还会让自己染上一身的关节病。现在大家条件都好了,谁愿意学这个啊?

  于保国看着卢光耀,面露询问之色,卢光耀却并不答他。

  此时,谷正拖着一个大箱子出来了,他吃力地把箱子拖到院子中间,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堆乌黑的锁铐。他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摆在了院子里。

  随着他越拿越多,于家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没想到所谓的捆神锁居然有这么多东西,这要是放在人身上,别说解锁了,连动都动不了吧?

  于小飞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犯下的大错。于小婷的脸色也很难看,她咬唇看着罗四两,神色凝重又含着一丝希冀。

  于保国呼吸非常沉重,在场的于家人里面,只有他对捆神锁最为了解。正因为了解,才知道它可怕。

  “五爷。”于小飞一声悲呼,双腿一软就要跪下,于保国却一把将他拽住。

  “爸……我错了。”于小飞眼泪哗哗而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毁了于家好几代人的心血。

  于保国颤抖着唇,沉声道:“别哭了,于家人的眼泪没那么不值钱。以后……要懂事。”

  捆神锁号称能捆住神仙,于家人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开的。现在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请来的外援。谷五爷面容紧绷,他也不想如此,可他没的选。

  于保国看着罗四两,拱手道:“小兄弟,这次可就全仰仗你了。”

  罗四两没有立即答应,反而看向了卢光耀。卢光耀的目光却没什么波澜,只是问罗四两:“有把握吗?”

  罗四两眉头稍皱,扫了一眼期待又忐忑的于家众人,忽然低头一叹,道:“捆神锁的大名我也听过,这不是一般人解得开的啊。”

  闻言,于保国神色黯淡了许多。他心里明白,他们不可能解开捆神锁,只是他还心存侥幸,现在听了罗四两的回答,他才认了命。功败垂成啊,九龙堂会又岂是凡人能完成的?于保国顿时心灰意冷。

  罗四两又开口了,这次是对着于小婷:“哎,我要是解锁了,咱俩的事情一笔勾销怎么样?”

  一听这话,原本还一脸沮丧的于小婷,瞬间脸红到耳朵根,板着脸说道:“哼,你解得开再说吧。”

  罗四两大笑起来,然后上前两步,对谷正说道:“来吧,上家伙。”

  谷五爷示意谷正拿锁铐过来,罗四两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关节,热身完毕之后,才让谷正给他锁上。指锁、手铐、脚铐、膝铐、颈铐、肩铐,一一锁了上去,最后还用锁链把可以活动的关节都绑上了。

  看着谷正的一系列动作,于家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都把人捆得一动不能动了,还怎么解啊?于小飞更是脸色发白,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刮子,心中悔恨不已。

  尽管于小婷对罗四两有滔天的怨气,此刻,她也不得不默默祈祷罗四两能够成功。

  捆神锁不只解开麻烦,连上锁也不简单。光给罗四两上锁,谷正都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全部弄完了之后,谷正又检查了一番,这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退到一旁。

  此时的罗四两已经被绑成一团扔在地上,各个关节都被绑住,连动一下都很困难。

  于保国实在忍不住了,凑到卢光耀身边,问道:“卢叔,他可以吗?”

  卢光耀脸色微沉:“不知道,看运气吧。”

  这话一出,于保国心中就有底了,看来卢光耀当年确实偷学到了谷家的脱困术,而且也传给了这孩子,就是不知道这孩子学得怎么样。但不管怎么说,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被锁住的罗四两此时若想打开锁铐,一种是撬锁,另一种是挣脱。

  撬锁可以用暴力,也可以用技巧。现在看来,暴力肯定不行,只能用技巧开锁。只是,手铐和指铐限制了罗四两的手法;颈铐和肩铐又限制了他脖颈的动作,用嘴开锁也很难实现;脚铐和膝铐则限制了罗四两的下半身,他也不能用脚指头夹着铁丝开锁。

  撬锁看来行不通,只能靠挣脱。这是精心打造的铁锁,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把它挣开,唯一的办法就是缩小自己,让锁铐自然掉落。所以,解捆神锁的第一点,就是要有一身极好的缩骨功。

  罗四两长吐一口气,眸中透出坚毅之色。接下来,他肩部微微颤动,一点点往里缩,原本锁得很紧的肩铐终于露出了空隙。罗四两闪过一丝痛苦,继续施力将两个肩膀的关节处收缩、交错,再用力往下一沉,沉重的肩铐在他的控制下开始缓慢地往下掉。

  谷五爷眸中闪过异彩,赞道:“好俊的缩骨功啊。”

  缩骨功练得比较多的,一般是三种人:老荣行的小绺、盗墓的土夫子,以及彩门的艺人。彩门中人,吴桥鬼手王的一身缩骨功,那是真正的出神入化。

  罗家家传的缩骨功虽说比不上鬼手王,但也够瞧了!毕竟缩骨功的原理都是一样的,各家各户起点相同,就看个人能下多少功夫了。

  罗四两把肩铐卸下之后,又用肩膀顶住颈铐。此时,他脖子上的颈铐就像矫正颈椎病的颈托一样,把整个脖子都箍住了,低头都低不了。只见他肩膀顶着颈铐,一上一下,一晃一动,颈铐撞到下巴上发出哐哧哐哧的声音。

  于小飞看愣了,不明所以地问于保国:“这是在干吗?”颈铐这样肯定是撞不开的,于保国也不清楚罗四两到底想干什么,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谷五爷心中却震惊不已。谷家捆神锁的厉害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当年,锁王江一捅花了半个小时摸索才敢动手,他原以为这小子至少要摸索半天才能找到正确的步骤。但是,这小子的动作毫不犹豫,而且所有的程序都是对的,怎么可能?

  在场众人,只有卢光耀的表情比较平静,但他心中也感慨不已。他又想起了当年,想起他孤身一人来谷家偷艺,使尽了坑蒙拐骗的法子才让谷家老二把脱困术教给了他。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却早已物是人非。

  过了一会儿,大家总算看明白了,罗四两不是想撞开颈铐,而是借身体的震动,用肩铐把捆住他手肘的铁链撞掉。

  这一番动作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从肩上脱落的肩铐,又捆住了罗四两的身体和手臂,罗四两想尽办法才把肘上的铁链砸开了一点,手肘终于能够弯曲了。他大松一口气,头上布满了汗水。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中,罗四两开始把双手往上弯。此时,肩铐已经滑落到他的肘部,手肘弯曲程度有限,手根本够不到嘴边。

  罗四两咬了咬牙,把肘部关节卸了下来,双手顿时变得绵软无力,但手臂终于可以往前一些,离嘴巴的距离也不远了。他扭头对谷正道:“给我吧。”

  谷正将一根两寸左右的铁丝放到了罗四两嘴里,解锁自然需要工具,否则的话,真是神仙也弄不开。

  看到这里,徐小刀眸子一亮,激动道:“可以用嘴解开手铐了。”这话招来谷五爷轻蔑一笑。

  于保国目光一凝,沉声道:“你看清楚了!”

  徐小刀定睛一看,才发现手铐和指铐的钥匙插口都是朝外的,罗四两就算叼着铁丝,被铐住的手和手指也翻转不过来。徐小刀脸色一变,怎么这么难啊?

  更让他惊讶的是,罗四两根本没想解开手铐。他叼着铁丝,把铁丝送到右手指缝间,然后开始控制着铁丝,寻找颈铐的钥匙插口。

  “什么?他竟然要解颈铐?”

  于家人皆是一惊,颈铐绑在脖子上,罗四两根本就看不见,这纯粹是盲解。而且罗四两的手肘关节已经被卸下来了,手臂的控制力降了大半,连做一些简单动作都很困难,怎么可能完成解锁这种精细活儿?

  “唉……”谷五爷也是轻轻一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确给他太多惊喜了,可这样是不可能解开捆神锁的。

  与其说捆神锁只有谷家的脱困术能解开,不如说只有了解捆神锁的谷家人能够解开。因为这个锁是谷家设计的,只有他们才知道里面的门道,知道怎么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打开它。

  颈铐这道锁不是随便一捅就能打开的,江一捅当年正是因为在颈铐上摸索太久,耗费了过多体力,才导致后面功败垂成。在肘部关节被卸开的情况下开锁,又能坚持多久呢?这个年轻人注定会失败。

  谷五爷有些遗憾地看着罗四两,可这一看,他却愣住了!罗四两没有开锁,他把铁丝伸到嘴里用牙一咬,铁丝弯曲了起来。

  于保国也是一愣:“勾头针,这个锁芯是叔侄锁?”

  罗四两却没有停下,他在铁丝头部又咬出了一个弧度,这样一来,这根铁丝就有两个弯曲的弧度了。

  “双环叔侄锁?”于保国震惊地看着谷五爷,这考验的难度也太大了吧?

  双环叔侄锁不难解,但是难以发现。正常情况下,用手和眼去感触,倒是能分辨出来,但罗四两现在眼睛看不见,手指又被铐住,手肘关节还被卸下来了,上哪儿知道这是双环叔侄锁啊?难怪当年锁王江一捅都失败了。

  谷五爷心中的震惊可不比于保国少。这孩子是谁?怎么可能这么清楚捆神锁的门道?

  双环叔侄锁确实不难解,但那是在双手自由的情况下。罗四两现在关节卸下,手指被锁,只能指缝夹着铁丝盲解,再简单的锁也变难了。

  十来分钟过去,罗四两全身都快湿透了,脸色也变得惨白。终于,“咔”的一声,颈铐解开了。他大松一口气,晃了晃肩膀把颈铐甩下去,神色间顿时轻松不少。接着,罗四两又用指缝夹着铁丝凑到嘴里,用牙齿把铁丝捋直了,然后在铁丝头部绕了一个小圈。

  于保国此时已经不再震惊了,无奈道:“仙人指路锁。”这个锁的难度绝不输双环叔侄锁,难怪鼎鼎大名的锁王江一捅都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败下阵来。

  谷五爷此时却心如明镜,这小子不可能运气这么好,他一定知道捆神锁的构造。他到底是谁?

  罗四两用嘴咬着铁丝,在中间折出一个弯曲弧度出来,然后叼着铁丝尾巴,用舌头顶着铁丝末梢,去感受锁内部的构造。他练过嘴功,也练过传统戏法九龙下海,嘴巴比谁都灵活,解锁自然不在话下。

  “爸,他能解开吧?”于小飞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于保国心中大定,但也不敢太肯定,只道:“应该可以吧?”

  “呵……”谷五爷不屑地笑了笑,“你以为捆神锁是这么容易打开的吗?”

  仿佛是为了迎合他的话似的,只听得“咔”的一声,锁开了。

  于家人都看了过来,谷五爷却神色不变:“锁是开了,但是铐没开呢!锁跟铐是分开的。实话告诉你们,当年锁王江一捅就是栽在这上面的,他开了锁,但却无法开铐……”

  “哐!”一阵铁铐撞击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看去,只见罗四两正在举起手部撞向膝铐,锁眼撞在膝铐上,仅仅两下,手铐就开了。

  “怎么可能?”谷五爷惊骇地站起身来,眸光微动。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豁然转头,盯着卢光耀,失声惊问:“你到底是谁?”

  无双圣手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谷五爷怎么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谷五爷喃声自语,仿佛失了魂魄:“不可能,不可能……只有谷家人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不可能。除非……”

  谷五爷再度抬头,看着卢光耀。此时,卢光耀那干瘦的脸庞跟他脑海中虚无缥缈的形象终于重合到了一起,他全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你是无双圣手卢光耀?”

  谷正一脸纳闷,卢光耀是谁啊?于家兄妹却疑惑不已,这老头儿不是沧州的王荣耀吗,怎么变成卢光耀了?

  谷五爷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干瘦的老人。他没见过卢光耀,只是听家里长辈提起过,所以脑子里有一个粗浅印象。

  捆神锁的窍门只有谷家人知道,捆神锁也只有谷家的脱困术能解,但这套脱困术已经失传了。除了谷家人,能解开捆神锁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卑鄙无耻的无双圣手卢光耀。

  谷五爷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现在的谷家早就不是当年的谷家了,就算知道对方是卢光耀,又能如何?谷五爷暗自责怪自己的不冷静,如果对方心存不善,麻烦的反而是他们。

  此时,在众人的目光中,卢光耀却一脸纳闷:“卢光耀,谁是卢光耀?老夫沧州王荣耀。”说着,还一本正经地问谷五爷,“为什么你会以为老夫是卢光耀?”

  谷五爷一愣,答道:“因为捆神锁,除了谷家人以外,就只有卢光耀能打开,是他偷学了我们家的技艺。”

  卢光耀恍然大悟,继而大怒:“原来那人叫卢光耀啊,好贼子!明明跟我说这脱困术是他家秘传,用家传换家传。畜生!竟是用别人家的东西来换我王家八极,好一个畜生!别让我再见到他,不然非把他毙在我掌下不可。”

  看到眼前这个老人面红脖子粗的样子,谷五爷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失误。一旁的于保国和徐小刀,面上的表情随着卢光耀的胡说八道变幻了无数次,此时嘴角仍然抽搐不止。就连深知卢光耀秉性的罗四两,也觉得这番话的无耻超出了他的想象。老家伙是真狠啊,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众人依旧沉浸在惊讶的情绪中,罗四两却已经顺利解开了最关键的手部锁铐。双手终于得到了解放,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其他的锁铐全卸下来了。罗四两揉了揉有些吃痛的关节,神色虽然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能解开捆神锁,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成就。

  谷五爷看了看罗四两,转身对于保国道:“恭喜你们。”

  于保国这才注意到已经完成任务的罗四两,顿时心中大喜。

  成了,真的成了,终于成了!他们于家几代人的心愿啊,终于在他的手上实现了,于保国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轻飘飘的,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看这天也蓝,他看这水也绿,整个人仿佛重生了。他微微合上了眼,脸上噙着笑意。

  一切都结束了,于家的几个孩子却很难体会于保国的心境。

  于保国闭上眼睛去感受这股子美妙的感觉,他因为长得胖,向来被称作“笑佛爷”,现在笑起来更像一尊佛了。许久之后,于保国缓缓睁眼,嘴里吐出一口浊气,对谷五爷抱拳拱手道:“多谢。”

  谷五爷微微颔首,眸子中多了许多羡慕之情,说:“拿来吧。”

  于保国赶紧从包中拿出一份文书,送到谷五爷面前。文书上写的字很简单,只有三句话:“自今日起,于家完成九龙堂会,金盆洗手,彻底退出老荣行,贼王世家共同见证。从即日起,于家与老荣行再无瓜葛,任何知情人不得透露于家,任何事不得牵连于家,只当老荣行从未出现过此家族。如有违反,世家共诛之。”这些话下面,还有数个签字和手印,签字旁边印上了各家族的家徽。

  谷五爷让谷正去里屋取出一个盒子来,他签字、按手印,然后把谷家家徽印了上去。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于保国彻底松了口气,再次向谷五爷道谢:“多谢。”说罢,收起这张纸珍之又珍、重之又重地收藏好。于保国又对着卢光耀和罗四两深鞠一躬,诚恳道:“多谢二位,二位日后若有所差遣,我于家定然全力以赴。”

  卢光耀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罗四两却对于小婷挑了挑眉,惹得于小婷面颊通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到这一幕,心神放松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天色渐晚,谷五爷看了看时间,让谷正赶紧把地上的捆神锁收拾一下,又对于保国等人道:“挑战已经完成了,你们就赶紧走吧,以后也别来了。”

  于保国点了点头,收敛了脸上的兴奋之情,对谷五爷道:“五爷,犬子无礼,还请不要见怪。”

  谷五爷摇了摇手:“算了,我自当你们从未来过,这世上也从未有过津门于家。”

  于保国抱拳拱手,郑重道:“告辞。”

  谷五爷站在原地,看着于家人离去的背影,神色中满是落寞和愁苦:“于家是真的脱离苦海了,可我们呢……”

  离开谷家之后,于保国找了县城里最大的酒店,要了一个最大的包厢,摆上了满满一桌子酒菜。

  于家几代人的心愿终于完成了,以后于家可以光明正大走在阳光底下,于保国感觉心中的担子终于卸了下来。一入江湖,事不由人。江湖越老,地位越高,越身不由己,甚至祸及子孙。他们于家能这样顺利退出,真是福报深厚了。

  于保国很开心,卢光耀的情绪却有些低落。若是平日里的于保国,定然能发现卢光耀的不对,可今日于保国太过兴奋了,又喝多了酒,倒是没发现卢光耀的异常。罗四两这几个晚辈也都是各吃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卢光耀的心不在焉。

  菜吃过半,卢光耀突然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于保国赶紧起身问道:“您去哪儿?”卢光耀没有回头,抬起手臂摇了摇,就出门了。

  饭桌上顿时一静,众人被卢光耀突然的举动搞得不明所以,皆是面面相觑。罗四两放下啃到一半的鸡爪子,看着卢光耀的背影有些出神。

  于保国问罗四两:“小兄弟,老爷子这是……”

  罗四两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可能是有些感怀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这种时候他肯定不想被人打扰。”众人再动筷子,却突然觉得这满桌酒席都有些没滋没味。

  罗四两没吃几口,就找了个借口出了包间。

  这家酒店建在小河边上,站在走廊上正好能看见小河。湘西地处山区,地势落差也大,河流也比较急,从远处看看这奔腾的河流,还真有几分看头。

  卢光耀却不在走廊。他在店门口,看着远处的河水思绪万千,也感慨万千。这两日见了于家人,又见了谷家人,他的思绪不可避免地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个被仇恨填满了胸腔的倔强男孩,在漫天飞雪中,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一步一步走着,稚嫩的脸庞被寒风刮出数道裂痕,他却恍若未觉。那孩子在雪地里孤零零地走着,就像暴虐的幼狼,虽然稚嫩,虽然体弱,意志却比任何一只头狼都要强大。天地孤零,只有他一人迎风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都模糊了,只剩身体的本能还在驱动着他。最后他敲响了一道门,门开了,他颤抖着报上来历,然后就晕了过去。

  这个孩子就是卢光耀,这道门就是于家的门。

  于家收留了他。那些年里,卢光耀带着滔天的仇恨和无尽的愤怒在老荣行苦心学艺,妄图学了本事之后再去复仇。那真是一段疯狂的岁月,哪怕是几十年后的卢光耀,都不免为自己当初的疯狂暗暗心惊。

  今日之事,也激起了他曾经的回忆。于家完成了九龙堂会,可以退出老荣行了,他们世代的心愿终于要完成了。他为于家高兴,可是也不由得想到自己。自己坚持了大半生的心愿,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他有生之年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头发花白的卢光耀静静看着河水,皱着眉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许久,如同雕塑一般的卢光耀才动了一下,原本死气沉沉的面容也恢复了一些生气。

  卢光耀搓了搓脸庞,看着鬼马张家族的方向,又扭头看了看酒店。一切都还有希望,不是吗?卢光耀重新振奋了精神,就在这时,传呼机忽然“嗡嗡”抖了两下。他拿出来一看,神色一变,赶紧借用酒店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他回来了,就在吴州市里。”

  听到电话那头的这句话,卢光耀眸中的锐利之色渐渐盛了起来。

第3章 单义堂往事

  气功大师

  吴州是北方一个以轻工业为主的小城市,经济不怎么发达,人口也不太多。这两年,市里大力招商引资、开办工厂,倒也吸引了不少外来务工人员,帮本地人解决了一部分就业问题。

  吴州市里有一个湖泊,叫南湖。因为景色不错,市政府在这里修建了公园,供市民游玩,不过每个人要收五块钱的门票。

  南湖公园有一栋酒店,名曰“雅苑”,是吴州最高档的酒店。这酒店是传统的园林式格局,还把南湖东头一起规划了进去,造成湖中有楼、楼中有湖的奇妙格局,简直是一步一景,风光无限。雅苑最好的包厢叫浮云居,名字取自《楚辞》中的“块独守此无泽兮,仰浮云而永叹”,坐落在三楼,可以纵览南湖美景。

  今日,浮云居内坐了不少人,细细一看,竟都是吴州当地的富豪和企业家,甚至不乏省城来的大老板。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财神爷现在却个个面带恭敬,一直用客气的话语恭维着坐在上首位置上的那个人。

  那人约莫四十来岁,面容干净,丹凤眼的眼尾向上翘起,散发着一股威严,一对深邃的眸子也给这人添上了几分神秘之色。这人下巴上留着短短的一撮山羊胡子,身上穿着白色绸缎短褂,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一副高人风范。这就是他留给别人的第一印象——神秘而又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吴州市里最大的家具厂,老板叫作刘建明。刘总的家具厂给市里提供了数千个就业岗位,每年缴税破千万。所以,他在当地很有声望,平日里眼睛都长在头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位成功人士现在却满脸堆笑,拍着那高人的马屁:“今日我老刘真是三生有幸,能认识李大师这等高人哪,这要是被我那些老哥们儿知道,可得嫉妒死我了!来,李大师,我敬您一杯,愿您道法越来越精深,早日到达天人之境。”说着,刘总仰头一口就把杯中酒给干了。

  那位李大师却只是带着矜持的笑意,拿着酒杯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就这样,刘总也兴奋不已,仿佛自己得到了天大的面子。

  林董事长也站起来,向李大师举杯:“李大师,小店的饭菜可还能入得了您的眼?”

  李大师微微颔首,慢吞吞道:“还不错。”

  林董事长脸上满是笑容:“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我们凡间这种粗鄙饭食入不了您这等神仙人物的嘴呢!”

  李大师话依旧很少,噙着微笑淡淡道:“林居士,不必太过客气。山野中人,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林董事长笑道:“是,李大师,我在小店给您备下了最好的总统套房,您可以无限期住下,而且这套房永远只为您一个人而开。”

  李大师笑容更甚:“林居士太客气了。”饭桌上的老板们心中一凛,老林的手笔不小啊。

  “来,我敬您。”林董事长举杯,李大师也举杯,铿然一碰。

  林董事长一饮而尽,李大师也像模像样喝了一口。在场的众位老板看得眼睛一亮,老林这是讨了李大师的欢心啊。于是他们也不甘落后,一个个都站起来敬酒,而且不是送这个就是给那个,手笔之大,令人咋舌。李大师依旧矜持地笑着,杯中的红酒却越来越少了。

  最先站起来的刘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难怪人家李大师在他敬酒时只是沾沾嘴唇,人家都送礼,就他干巴巴地上来就敬酒,谁会理他啊?刘总暗自悔恨,赶紧站起来补救:“李大师,哈哈哈,我有个朋友前不久送了我一块沉香,说是最正宗的沉水生香,还说这是玩香道的顶级香。您知道,我一个大老粗也不懂这些,不如借花献佛,李大师,您帮我品鉴品鉴?”

  李大师微微有些讶异:“哦?沉香啊,这可少见啊。”

  刘总客气道:“您帮我品品,我一个大老粗用这玩意儿可就浪费了,就跟焚琴煮鹤似的,这种宝物也就只有您这样的高人才配享用。”

  李大师笑道:“我也多年未用沉香了,有心了,刘总。”

  刘总笑呵呵道:“您客气了。”

  “来,我敬您。”李大师亲自举杯。刘总顿时受宠若惊,忙躬身压低了杯子跟李大师轻轻一碰,然后喜气洋洋地喝下。

  在场众位老板都觉得这个李大师真有几分神仙中人的味道,他们送金银玉器、送钱、送汽车,都不如老刘送沉香好使。看来以后要讨好这位李大师,还得找准人家的喜好才行。

  李大师把杯中最后一口红酒喝下,酒杯已空。刘总赶紧抓起酒瓶子,忙不迭道:“来来来,李大师,我给您满上。”李大师却是呵呵一笑:“不必劳烦了,我自己来就是了。”说着,李大师抓着红酒杯的杯脚,轻轻晃了几下,空空如也的杯中顿时就多了几分红色,很快,杯中酒水越来越多。几个眨眼的工夫,酒水就已经满杯。众老板见状,纷纷屏住了呼吸。

  “来,我敬诸位。”李大师再度举杯,众老板不敢怠慢,纷纷站起身来,碰杯,饮酒。

  林董事长看着李大师手中的酒杯,赞叹道:“李大师的法力是越来越高深了,外面那些气功大师所谓的的特异功能都是骗人的,您才是有真本事啊!”

  李大师微微笑着,摇了摇手:“那些在广场街头大肆收徒敛财的人,我也见过,唉……蒙骗群众,祸国殃民啊。”

  有个对李大师不太了解的老板问道:“李大师,那您擅长什么特异功能啊?”众人闻言也都感兴趣地看了过来。

  李大师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气质愈发浓厚:“所谓特异功能,指的是常人不具备的力量。外界那些骗子打着练气功、学特异功能的幌子骗人,事实上特异功能是天生的,后天的作用只能让其变得强大,但不能无中生有。至于我掌握的力量……”说着,李大师拿起桌上的餐布盖住面前的小碗,然后拿过餐车上的餐刀,直接砸了上去。

  “咔”的一声,碗碎了。

  餐布盖在碗上,大家看不见碗的模样,只知道碗碎了。众人都觉得纳闷,不知道李大师究竟要干吗。李大师却没有理会大家的疑问,接连砸了好几次,把小碗砸得稀碎,这才把餐刀放好。接着,他双手一拉餐布,餐布离桌,桌面却是空空如也!

  “咦?”众人都是一愣,小碗的碎片呢?

  李大师含笑,淡淡道:“四方上下为宇,古往今来为宙,一为空间,一为时间。这两者是宇宙的根本,而我掌握的便是这般力量。”

  李大师再度把桌布盖上去,双手在餐布上轻轻一提,一个浑圆状的物品便将餐布撑了起来。李大师松开手,餐布下隐隐出现了一个小碗的形状。众人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都不敢确定。却见李大师再一笑,餐布一掀,下面静静放着一只精致的小碗,正是刚刚砸碎的那只。

  心事重重

  “哦——”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大师慢悠悠地放下餐布,微笑道:“这就是宙的力量,也就是时间的力量。我是把小碗砸碎了,可我把它的时间调到了未碎之前,它便是完好无损的了。”

  刘总问道:“那……那堆碎片呢?”

  李大师笑着道:“碎片只是这个小碗在某个时间点的一种状态罢了,我都已经回拨时间了,碎片又怎会存在呢?”

  “是是是。”刘总明白了,同时心中也叹服不已。

  林董事长对李大师稍微熟悉一点,傲然对众人道:“怎么样,我就说李大师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吧?这是真正的高人,可不是外面那些骗子!”

  众人皆颔首,离李大师不远的一人又问道:“李大师,那所谓的宇的力量又是什么?”

  李大师转头看向他,淡淡道:“宇的力量,就是空间的力量。”说着,他伸出右手,翻了几下,往下一顿再一翻,手上顿时多了一只崭新的手机,对那人浅笑道:“张总,手机不错。”

  刚刚发问的张总愣了一下,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他慌忙站起来,接过李大师手上的手机放回口袋里,这次却是真服气了,赞道:“佩服佩服,您真是神仙啊。”

  李大师微笑不语。刘总想了想,又问:“李大师,您能控制时间和空间,那您岂不是能返老还童、长生不老了?”

  这话一出,所有老板都来精神了,对他们这些有钱人来说,没什么比长命更重要的了。只有对李大师了解更深的林董事长摇了摇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大师一叹,而后有些无奈地笑道:“若真能做到如此,那我就真是神仙了。我的时间回源只能用在死物上,而且时间不能超过5分钟,其他的我就没有办法了。”

  众人明白过来,兴趣不由得减了不少。可李大师却话锋一转:“不过若是我父亲来了,应该是有办法的。”

  “您父亲?”众人一愕。

  “没错,特异功能是天生的,但是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使其得到强化。我父亲的境界可比我高多了,他可以控制活物的时间法则,只是他也无法掌控时间对生命的摧残,能控制的只有身体某个部位的时间法则。”

  “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总没懂。

  林董事长给他解释:“就是说你身体哪个部位受伤了,或者生病了,老爷子过来控制一下时间法则,把你这个受伤或者病变的部位拨回到健康的时候。”

  “是这样吗?”刘总眼中精光大闪,紧紧盯着李大师。

  “没错。”李大师颔首。

  众老板再度激动了起来,健康也是他们最为关心的问题。现在的医学水平有太多病无法治愈,而李大师的父亲却可以轻松让人恢复健康,这是何等的伟力啊?

  李大师看了众人一眼,道:“家父学究天人,我自是不敢比较,但相信假以时日,我也能攀到那等境界。而且我虽无法控制活人的时间法则,却也可以模糊地观测,看到他的过去和未来。”

  众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神情振奋地凑到了李大师身边。

  卢光耀师徒仍在湘西。

  自从上次在酒店打了那个电话之后,卢光耀脸色就一直不好,时常一个人失神地站着,眼中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于家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罗四两猜测师父可能是想起单义堂了,看到于家得偿夙愿了,他有些感伤自己。

  罗四两的观察力还是不错的,但他只猜对了一半。卢光耀眺望河边的时候,的确是这个心情;可打完电话之后,就已经不是这个心境了。

  于家人没有在湘西多待,第二天就跟罗四两师徒辞行了。临走前,于小婷还神色复杂地看了罗四两一眼,罗四两只是咧嘴笑了笑。

  托于家人的福,罗四两他们也住进了县城里最好的酒店,卢光耀却显然没有心情去享受这一切。于家人走后,他就靠在床上,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罗四两也觉得奇怪,师父以前想起往事也会这样,但每次都很快就恢复了。这一次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一脸愁容呢?

  “卢先生,”罗四两叫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他又上前推了一把,“卢先生!”

  卢光耀这才惊醒过来,扭头看向罗四两:“怎么了?”

  “我还想问您怎么了!从昨天到现在,您就跟丢了魂似的。”

  卢光耀把目光移开,摇了摇头:“我没事。”他看了一眼时间,坐了起来,道:“收拾一下,我们去鬼马张家吧。”

  罗四两只能把心中的疑惑压下,开始整理行李。卢光耀起身洗了一把脸,这才稍微精神一点。

  两人收拾好东西,退了房,就往县里的汽车站赶去。一路上,师徒俩都沉默着,各有心事。快到汽车站的时候,卢光耀说道:“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到了人家家里,该注意的,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好好学吧!”

  “你不去了吗?”罗四两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卢光耀愣了,笑道:“我不领着你,你自己认得路?傻孩子!”

  “那之后呢?”罗四两盯着卢光耀,目光执着,“你是不是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张家,就自己走了?”

  卢光耀愣了一下,摇头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跟你一起在张家学艺?我可拉不下这个脸。”

  罗四两却一点想笑的心思都没有,认真地问道:“您到底遇见什么事了?不能跟我说吗?”

  卢光耀顿了顿,道:“就是一点小事,但需要我亲自去处理。正好,你去学艺,我也趁着这个时间去一下,省得下次不方便。”

  罗四两摇头:“根本不是什么小事,而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卢光耀嗤笑道:“你这孩子,跟你说你还不信,真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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