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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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大事,而且是很麻烦的大事!”罗四两打断卢光耀的话,神色严肃且认真,“我跟着您学了这么久,如果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还真是白学了!这些年,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您。那些如山一般重的困难在您面前,您也只是微微一笑,拂一拂衣袖就能解决。可现在您却跟丢了魂一样。哪怕当初我小姨夫拿枪顶着您脑袋,您都没有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呢?”

  卢光耀沉默,纠结的神色又浮现在脸上。他紧紧皱着眉头,嗫嚅着嘴唇,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最终,他只是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罗四两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卢光耀,卢光耀也停在了原地。过了半晌,卢光耀才道:“不是一件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不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情,只是……我不想去面对那个人,他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真没事,你好好学艺,我把事情解决了就回来找你。”

  罗四两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卢光耀皱了皱眉,语重心长地劝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好本事,你知道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希望。你答应过我,要帮我修复那个戏法的。”

  罗四两忽然打断道:“可你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那个戏法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去修复它。”

  卢光耀怔住了,罗四两的话却没有停:“我不傻,也不瞎,你一定是遇上天大的麻烦了。我知道你想让我一个人躲在一边,但你觉得这样的话,我还能好好学艺吗?您救过我的命,我当然可以帮您修复戏法,可难道我连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这么多年,您始终不肯正式收我为徒,又是为什么?”

  卢光耀痛苦地闭上了眼:“我只是舍不得让你背负那些……”

  罗四两大声道:“那你有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帮我做选择?愿不愿意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能决定的。”

  卢光耀闭着的眸子颤了颤,最终,他长吐一出气:“好,我让你自己选,我带你回去。”

  鬼马张家族近在眼前,卢光耀师徒却还是打道回了府,命运总是让人徒呼奈何啊!

  吴州火车站外,来接两人的是方铁口。

  “方先生好。”罗四两已经好久没看见方铁口了,他好像一直很忙,回吴州的时间也不太多。

  方铁口微笑着点了点头。许久不见,罗四两发现他身上那股仙气更足了,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高人风范。

  “走吧。”卢光耀走到方铁口身边,面色稍稍有些沉重。

  “嗯。”方铁口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就跟着走了,罗四两默默跟在二人后面。

  罗文昌一听说罗四两和卢光耀回到了吴州,立刻出发去吴州兴师问罪了。罗四两的外公也知道了罗四两两头行骗远走湘西的事情,怒从心起,也毫不犹豫地追杀过来。

  师徒相见

  卢光耀回到住处,用冰凉的井水洗了一把脸,才回到房间里。

  趁罗四两出门洗漱的间隙,方铁口才悄声问卢光耀:“他……你打算怎么处理?”

  闻言,卢光耀面色迅速阴沉下来,沉声问道:“他还在做着那些事情吗?”方铁口皱着眉,点了点头。

  卢光耀面色更难看,骂道:“死性不改。”他背着手在房间里面转了两圈,脸上的阴沉越来越深,甚至还透出一丝锐利,低喝道:“先给他去封信,叫他给我过来。”

  方铁口微微颔首,去准备笔墨写信了。

  雅苑的总统套房内,李大师端坐在房中,对面坐着雅苑的老板——林董事长。

  林董事长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李大师:“怎么样?”

  桌上燃着的沉香淡烟袅袅,透过烟雾,林董事长看到李大师微微合眼,也不说话,双手交叉放在面前。每次李大师手开眼睁时,林董事长都会有一阵恍惚感,不由得对李大师更加敬畏。

  半晌,李大师眉头一皱,缓缓睁开眼睛,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林董事长见状,顿时就紧张起来了,急忙问道:“怎么样?”

  李大师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沉声道:“我看得不大清楚,只瞧见乌云惨淡,你一个人穿着破烂的衣服孤零零地走着。”

  “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林董事长惊慌不已。若不是这几日李大师展示了许多特异功能,他都要认为这是个骗子了。

  李大师道:“不太清楚,我看到的不多,只能看到模糊的未来。但我看到了你家里有一个老者被人戴上手铐往监狱走去,那个老者与你有几分相像。”

  “什么?难道是我家老爷子出事了?”林董事长心中一惊,又道,“您稍等下,我拿我家老爷子的照片给你看看。”说罢,林董事长匆忙出了门。

  李大师望着林董事长离去的背影,露出了微微笑意。

  林董事长回来得很快,他一路冲到了李大师面前,把手上的合照递了过去,紧张问道:“是这位吗?”李大师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林董事长脸色骤变,失神地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

  “林居士。”李大师唤了一声。

  林董事长猛然抬头,抓着李大师的手急道:“大师!求求你了,我们家到底怎么了?我们家老爷子怎么可能会突然出事?谁害的他?”

  李大师拍了拍林董事长的手:“林居士,您冷静一点。您以诚心待我,我李某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林董事长恳求道:“大师,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我的法力有限,看不清楚那模糊的未来,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父亲倒是可以,但我父亲云游四海、游戏人生,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怎么办啊?”林董事长急了。

  李大师迟疑了一下,而后咬牙道:“林居士视我如知己,我自然也不能坐视林居士家中出事而不管。林居士可向令尊引荐我,我虽然看不清那模糊的未来,但见的人多了,未来的画面也就会变多,也有更大的概率找到导致令尊出事的元凶。”

  “好,多谢大师。”林董事长感激不已。他也不敢多待了,赶紧回家找老爷子说这件事。

  林董事长前脚刚出门,酒店的经理后脚就进来了,恭敬地呈上一封信:“李大师,有您一封信。”

  “我的?”李大师有些讶异。

  “是的,刚刚有人把信送到前台,指定要交给您的。”

  李大师有些疑惑地把信打开,刚扫一眼,双目就骤然一顿。

  罗文昌到吴州以后,直接去了罗四两外公家里。两个老人多年没见,这次因为罗四两的事情凑到了一起,也不免有些唏嘘。

  罗四两的外公陈国华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一头干练的短发,文质彬彬的,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整整齐齐。他的胸前总是夹着一支钢笔,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师,现在退休了依然保持着严肃和严谨的态度。

  罗四两这次的行为,让这位老校长彻底大怒。他特意找市一中的老师问过,得知罗四两在高中读了两年书,竟然有一大半时间不在学校。真是无法无天!陈国华气得不行,决定跟罗文昌一起,对罗四两进行严厉的管教。两人碰面之后,就立刻往卢光耀的住处赶过去了。

  卢光耀和方铁口此刻都在房间里,他们约李大师见面的地方正是这里。卢光耀神色复杂,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罗四两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方铁口则靠着门框,看着远方。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停在了这块居民区的前面。李大师付了钱,下了车,又用手挡了挡这炎炎烈日。他脸上浮现出惆怅,而后自嘲地笑了笑,这才朝着里面走过去。

  方铁口目光稍稍一凝:“来了。”听见方铁口的话,坐在房间里的卢光耀浑身一凛,身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罗四两赶紧看过去,只见一个人不慌不忙地走来,但是阳光太强,看不太真切。罗四两一直紧盯着那人,直到那人走到近前,他才真正看清楚对方的面貌。

  好一副潇洒的高人模样啊,看起来竟然跟方铁口有些相似。

  李大师走了过来,露出微笑:“方师父,好久不见了。”

  方铁口神色也有些复杂,顿了顿才说道:“是啊,好久了。阿义,他在里面等你。”李大师点了点头。

  罗四两有些发愣,不是说遇见大麻烦了吗?卢光耀连鬼马张家都不去,非要回来解决这个麻烦,可是现在正主上门了,双方的交谈怎么这么友好?

  李大师看了罗四两一眼,没有问什么,微微一笑,就跨进了门。刚进门,李大师的身形就定格了。他立在原地看着卢光耀,眼中有无法言喻的感慨。

  卢光耀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坐在屋子里,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两人仿佛处在另一个空间,构成了一幅意味悠长的画卷。方铁口和罗四两都不敢打扰,生怕破坏这美好却脆弱的画面。

  少顷,李大师收回了那种耐人寻味的目光,露出温和的笑意对卢光耀道:“师父,你还好吗?”

  罗四两闻言一愣。卢光耀的身形却再度一僵,他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道:“如果你没有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会更好。”

  李大师的神色不为所动:“但这是我必须做的。”

  罗四两脑子有点蒙,这个人竟然是卢先生的徒弟?既然是徒弟,怎么又变成麻烦事了,还害得他们急急忙忙从湘西赶回来?

  卢光耀的脸色也变了,冷声道:“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李大师看着卢光耀,淡淡道:“您又何尝不是呢?这么多年,还在苦苦追寻着那个不可能的戏法吧?”

  卢光耀豁然转头,怒视着李大师,喝道:“李义,谁告诉你那个戏法是不可能的?”

  李大师与卢光耀对视,与卢光耀的愤怒相比,他的声音显得平静很多:“因为那是一个不可能复制的奇迹,我不行,您……也不行。”

  “啪!”卢光耀猛地一拍桌子,愤而起身。

  罗四两被卢光耀的动作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卢光耀一直是一个阴坏阴坏的老头,很少生气,更不要说当众拍桌子了。

  李义神色依旧不变,自嘲地笑了笑:“戳到您的痛处了吗?”

  “你……”卢光耀怒指着李义。

  方铁口也看不下去了,不满地喝道:“李义,你少说两句。”

  李义皱着眉,微微颔首。卢光耀怒极反笑:“好哇好哇,翅膀硬了,敢过来嘲讽我了!李义,你很好。”

  李义低头:“师父,我不敢。”

  卢光耀挥手怒道:“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个徒弟,我们单义堂也没有你这样的传人。”他犹不解气,指着李义骂道:“一天到晚不学好,我教你的本事是让你出去祸国殃民的吗?我是怎么教你的?”

  李义淡然道:“我并不觉得我做的这些有什么问题。”

  卢光耀更是怒不可遏:“还没什么问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把单义堂往万劫不复的火坑里面推!你是要让单义堂数百老少爷们儿的血白流吗?你要让他们身上背着的汉奸污名永远去除不掉吗?”

  李义面容猛地一沉,一直淡然的他第一次激动起来,喝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忘记我要做什么,也从来没有忘记要给单义堂讨一个说法。但我跟你不一样,你走的是一条注定走不通的死路!无法给单义堂讨回说法的是你,不是我。”

  卢光耀浑身都颤了起来。这一幕多年以前也发生过,时隔多年,却依然在上演着。他们师徒之间的分歧从来没有变过,依然如此之大。

  罗四两张大了嘴巴,他仿佛隐隐接触到了什么,但还隔着一层窗户纸,让他如隔靴搔痒,不达真意。

  李义稳了稳心神,闭上眼睛,把手腕上的珠串挪到手上,用力握了握。而后,他睁开眼,用平稳的声音说道:“您已经奋斗大辈子了。从一个孩童开始,到现在垂垂老矣,您奋斗出什么结果来了?”

  “没有!”李义自己宣布了答案,而后大声问卢光耀,“那么,是你的天资不够,还是你不够努力?”

  “都不是!”李义再次给出答案,喝道,“您确实是天才,融合了立子行和老荣行的全部手法,超越了所有人。您是彩门有史以来手法最好的艺人,您也去找过别的技艺高超的人,求着他们帮你一起修复那套戏法。可是,结果呢……”

  李义眼中充盈着滚烫的泪水,狂吼道:“您曾经疯狂到极点,也卑微到尘埃里面,可是呢?一无所获!您无数次用尊严、用生命、用您的一切去修复那套戏法,结果什么都没有!不是您不够努力,也不是您不够天才,而是这套戏法本来就不可复制。

  “我们已经不在单义堂了,天底下仍旧有高手,却不会围在你身边;更不会有一群傻子为一个狗屁情报,拿出自己所有的本事拼命完成这套戏法。哪怕你现在找到了一个盖世无双的天才,哪怕这个天才比师爷还要强上百倍,他依然不可能修复那个戏法。为什么这么多年,您还是看不透这一点?是您真的看不透,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去看透?”

  听完这一席话,罗四两一脸震惊,方铁口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卢光耀坐在凳子上,胸腔起伏得厉害,浑身都在颤抖。他死死盯着李义,颤着声音,从干哑的喉咙发出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可这嘶吼却显得如此无力:“单义堂,从不曾有负国家。”

  李义大声回道:“但国家负了我们!凭什么那些置身事外的艺人可以成为人人艳羡的艺术家,我们这些豁了命的人却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到现在都背负着汉奸的污名?我跟您的信念一样,单义堂的说法,我会去讨回来,那些人不会白死,那些血不会白流。但是,您的做法只会让他们继续当孤魂野鬼,只有我才能给他们讨回公道,讨回属于单义堂英魂的公道!”说罢,两行热泪从李义眼角滑落,流在了他那张狰狞的面孔之上。

  卢光耀揪着胸口的衣服,双眼通红:“你会把单义堂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单义堂要的是真相和公道,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说法,你用下三滥的手段拿来的公道不是我们要的。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的事情一旦被揭穿,单义堂就永远翻不了身!没人会相信一个骗子的师门会出英雄,我们单义堂从不曾有负于国家,以前没有,现在也不可以有。”

  李义摇了摇头,抿着唇说:“我会向你证明,我没错。”说罢,扭头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卢光耀大吼。

  李义身形微微一滞,还是毅然地迈出了脚步。

  单义堂往事

  李义还是走了,走得非常决绝,没留任何余地。许久以后,卢光耀才缓缓站了起来。他神情有些呆滞恍惚,往前迈了一步,却忽然感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卢先生!”罗四两惊呼一声,赶紧奔了过去。

  “老卢。”方铁口也脸色一变。

  两人扶起卢光耀,却见卢光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冷汗也是涔涔而下。他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阿义,阿义……回来……”

  上门兴师问罪的罗文昌和陈国华也到了,可是看到卢光耀的这番模样,他们心中纵有万千的责怪,也只能堵在胸口。

  “他这是怎么了?”罗文昌皱眉问道,却没有人回答。罗文昌顿了顿,又扭头看向罗四两,喝道:“四两,你知道你在干些什么吗?”

  陈国华也严肃地看着罗四两,自己这个外孙确实有些无法无天了,他当老师这么多年,像这样的学生还真没见到几个。

  罗四两却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两人,只是看着方铁口。

  “还是不能跟我说吗?”罗四两看着方铁口,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们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们打算让我一直像这样当个傻子吗?”

  方铁口看向罗四两,嘴唇剧烈地抖了一下,却不知如何开口。不明就里的罗文昌和陈国华,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脸诧异。

  罗四两依旧神色狰狞,大声吼道:“单义堂到底是怎么没的?卢先生这些年到底在追寻着什么?我到底为了什么在学艺、在努力?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你们都不肯跟我说?”

  这话一出,就连罗文昌也惊住了。尽管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单义堂覆灭之谜也一直是他的疑惑。当年单义堂跟鬼子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毫无征兆地被灭了满门呢?

  方铁口看了看眼前几人,又把目光停留在罗四两身上。看到罗四两悲愤又焦躁的神情,他叹了一声:“不是我们不告诉你,而是这份责任和痛苦不应该由你来承担。我们屈辱了半生,不想你也如此。”

  罗四两狰狞道:“可是你们从来没有让我选过。”

  方铁口看着罗四两,轻轻叹气:“既然老卢决定带你回来,让你见了李义,那就说明他心中已经有决断了。唉,算了,你也该知道了。”

  不只是罗四两,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一起等待着那个尘封几十年的秘密。

  方铁口目露萧瑟,重重吐了一口气,才说道:“单义堂,义字当先,当年的单义堂,所有帮众都是忠义之人。单义堂是江湖老合的圣地,也聚齐了江湖上最有本事、最为忠义的一群人,可偏偏是这忠义才害得单义堂满门覆灭。”

  罗文昌眉头皱起。单义堂当年明明跟鬼子混在一起,给鬼子演出堂会,贪慕荣华,让人不齿。这种汉奸行径跟忠义哪里相关?

  方铁口看了罗文昌一眼,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给单义堂戴高帽?”

  没有人回答,方铁口也没有辩解,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那汉奸的污名,他们已经背了半个世纪,也不在乎这一两个人的看法了。

  方铁口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向来讲究高人风范的他,第一次做出如此粗俗的动作。或许只有这冰冷的墙壁和坚实的土地,才能让他吐露当年那个沉重的现实吧。

  方铁口尽量用平静的话语讲述,可略微发颤的声音却昭示了他内心的起伏。

  “单义堂跟别的帮会不一样,我们不为钱,也不为势,只想给那些被欺压的江湖艺人撑起一片天地。事实上,我们也做到了。最初,老帮主只是想拉扯一把京城里的艺人,可是谁能想到后来会发展得那么快。老帮主常说,他只是往前迈了第一步,没想到后面竟会有那么多人推着他前进,推着单义堂发展壮大。

  “那时候全天下最有本事的江湖老合全都聚在了单义堂,我们选了又选,分了又分,留下的全是最有本事,也是最为忠义之人。按照江湖八个行当,单义堂分成了八个堂口,金皮彩挂评团调柳,各司其职。你们或许很难想象,但那时候的单义堂,人才之多是其他任何团体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有了这些技艺高深的老合加入,单义堂很快就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而后,影响力更是辐射整个华北乃至全国,真正为老合们撑起了一片天。哪怕是后来鬼子侵华,我们也支撑下来了。单义堂满门忠义,所以抗战爆发之后,就有不少帮众加入了军队,一起参与抗战。所有的事情,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方铁口长出一口气,语气依然平静:“王三保,当年彩堂的帮众,他是签子行的,会耍杂技。抗战爆发之后,他就走了,但是1940年,他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我们都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王三保只让我们称呼他红叶先生。

  “红叶先生跟老帮主何义天密谈,密谈过后,单义堂内部便风波诡谲了起来,当家几位大爷和各堂口的堂主纷纷会面,常常一谈便是好几天。再之后,我们就开始跟鬼子的宪兵司令部接触,常常过去给他们演出堂会,我们的汉奸名声也是从这里起来的。老帮主何义天,人送外号义薄云天,在这之后却成了人人唾弃的汉奸。”

  罗文昌心中一跳,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你是说……”

  方铁口微微颔首:“没错,红叶先生和王三保都是地下情报人员。王三保是最清楚我们单义堂能力的人,他们以国家和民族相托,求我们窃取一份情报。我们答应了下来,所以才会跟鬼子接触。单义堂义字当先,从不曾有负于国家。”

  罗文昌震惊地站了起来。半个多世纪了,单义堂一直是公认的汉奸堂口,可……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罗文昌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方铁口看着他,脸上自嘲的意味更重了:“为窃取那份情报,单义堂上下群策群力。都说宁给十斗米,不传半点艺,彩门艺人的许多本事连儿子徒弟都舍不得传,可那次为了国家,他们却毫无保留地把本事都贡献了出来,创造出了一个震古烁今的厅堂幻术——偷天换日。

  “随着我们和鬼子的接触越来越多,鬼子也常常在报纸上夸赞我们,我们的名声臭到底了,却也终于有机会接触他们的高层。1940年深秋,鬼子要给军队举办演出,便请我们去了。老帮主何义天和彩堂堂主冯千变亲自表演偷天换日,隔着鬼子司令松山太郎三米远,在没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窃取到了他藏到内衣里的钥匙。之后,我们打开了他房间的保险柜,取了情报,又悄无声息地把钥匙放回到他身上。这期间,我们的人一直在台上演出,从不曾离开,松山太郎亦不曾发现。这便是那套传奇的戏法。”

  “这不可能,”罗文昌失声否认,“世界上不可能有如此高深的厅堂幻术。”

  方铁口紧盯着罗文昌的眼睛:“所以,你应该可以猜到老卢为什么会在彩门斗艺上发疯了。因为他们也说不可能,因为他们口口声声骂单义堂是汉奸。”

  方铁口双眼渐渐红了:“我们单义堂几百条好汉,到死都不知道他们偷的到底是什么,到死都不知道这份文件到底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到死都没有供出半点信息。鲜血铺满了菜市口,尸体堆满了乱葬岗,我们用几百条人命换来的却是‘汉奸’和‘不可能’……”

  在场几人全都震撼不已,罗文昌更是连退数步。

  方铁口脖子上的青筋渐渐浮现出来,语气平稳却充满了不甘:“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谁又知道我们曾经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付出了什么。你们这些站在岸上看风景的家伙成了人人艳羡的艺术家,我们这些屈死的英魂却被人骂了半个世纪。你们为国家做了什么,又凭什么来指责我们?”

  罗文昌被方铁口的气势压得连连退步,脸色一片煞白,浑身都战栗了起来。他从不曾想到单义堂竟然有如此经历,也从未想过单义堂覆灭的原因是这样。

  难怪一贯清高的单义堂会突然和日军来往甚密,难怪一直对鬼子敬而远之的何义天会突然跟他们混在一起。他们不是贪慕虚荣,而是为了民族大义。

  罗文昌感到一阵心痛和懊悔,他为了那数百英烈的惨死而心痛,更为自己不明真相就误会人家而懊悔。

  “为什么……”罗四两死死盯着方铁口,眼睛全是通红的血色,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一群不要命的人……”

  方铁口闭上眼睛,叹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做;有些责任,总要有人承担。”罗四两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方铁口。

  方铁口嘴角露出笑容,平静地说:“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我们纵死无悔,但死也要死得有个说法。我们不能让他们死了还背负着污名,不能让他们的后人忍受各种不公和屈辱,我们要给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讨一个说法!这……就是比我们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罗四两的心颤抖了,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震撼。他曾经所困惑的一切,现在被方铁口赤裸裸地扒开在他眼前。

  陈国华叹了一声,扶了扶眼镜,问道:“你们想办法证明过吗?”

  方铁口自嘲地笑了:“证明?怎么证明?我们用了无数种办法了,依然不行。当年这件事情本来就很隐秘,单义堂内部也只有当家的几位大爷清楚,好多帮众到死都不知道原因。他们只是隐隐猜到了跟王三保和那位红叶先生有关,猜到我们给鬼子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就算这样,他们还是慷慨赴死了。至于他们的后人,就更不知情了。

  “我们找到当年的知情人王三保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很多年。至于红叶先生,我们更是怎么都找不到……也是,连人家真实姓名都不知道,怎么找?我们用了所有的办法,根本找不到相关的记录。也许红叶先生还没有把文件上交就发生了意外,也许他并没有把单义堂的功劳说出去,也许记录这个事情的档案遗失了……有太多也许了,我们无从考证,单义堂也无从证明。”

  方铁口看着罗文昌,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老卢生性猖狂、肆无忌惮,是个无法无天的人?”

  罗文昌没有回答,但他心里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方铁口感伤道:“你只见到了他疯狂的一面,却没看到他卑微的一面。为了给单义堂讨个说法,这几十年,他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只见到他在彩门斗艺上与人结仇的模样,却看不到他苦苦哀求别人帮他修复戏法的样子;你只见到他坑蒙拐骗无所顾忌的模样,却看不到他执念半生的赤诚。还有你……”他摇了摇头,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罗四两双眸含泪,痛苦地问道:“为什么他要瞒着我?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方铁口缓缓道:“因为你是戏法罗,是万众瞩目的戏法罗,是整个戏法界最光鲜夺目的戏法罗。你们满身的荣光,而我们呢?我们不过是人人唾弃的走狗和汉奸。老卢不肯收你为徒,是因为他不舍得让你背负这些,我们苦够了,不能让你也这样。”

  方铁口继续道:“还有阿义,阿义是孤儿,他是老卢唯一的徒弟。他跟你一样,很聪明,也很努力。他跟我们一样,一片赤诚为单义堂翻案。他也跟我们一样,是别人眼中的走狗和汉奸,因为他是老卢的徒弟,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使命。最开始,他也是拼了命去修复那套戏法,拼了命去完成他的责任和使命。可是没多久之后,他就被这份责任和使命给压垮了,所以他开始剑走偏锋,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四两,这条路太苦了,也太难了,我们苦了一辈子,也难了一辈子。阿义苦了半辈子,他苦得疯了,走上了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四两,不是我们要瞒着你,也不是老卢不想收你为徒,而是他舍不得你吃这样的苦。阿义已经毁了,他不希望你也这样。四两,其实老卢……他真的很疼你。”

  罗四两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他想起了曾经的一幕一幕,想起卢光耀站在岸边上遥望远方,黯然神伤的模样。

  方铁口也陷入了回忆。当年单义堂覆灭之后,只逃出来三个人,一个是他体弱多病的大哥,一个是还是幼童的他,最后一个就是半大孩子卢光耀。

  自己的大哥一手策划了卢光耀去老荣行学艺复仇的计划,可学艺没几年,鬼子就打输了,全都逃走了。他们没能真正地报仇,当年的宪兵司令松山太郎也被皮堂堂主用暗药弄坏了身子,没多久就死了。等自己长大一点,大哥把家里的《玄关》和金点十三簧传给自己之后,就匆匆去世了。自那之后,卢光耀就为单义堂的清白奔波了半生。

  何为责任?

  罗四两抬头看着太阳,刺目的阳光让他眼睛都睁不开,他只能眯缝着眼,让泪水肆意流淌。

  “好了,别看了,小心眼睛坏掉。”陈国华在罗四两身后说道。

  罗四两收回了目光,但眼睛很疼,他合上了眼却依旧看见了一团明亮的光源。

  陈国华叹了一声,上前拍了拍罗四两的肩膀,拉着他到旁边阴凉处坐下:“来吧,坐一下吧。”

  罗四两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自己蜷成一团,低头不言。过了许久,他的眼睛才稍稍恢复正常。

  罗四两很沮丧,问陈国华:“外公,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陈国华回道:“看是什么事情了。”

  罗四两痛苦道:“我不能理解我爸的付出,不能理解我爷爷的执着,也不能理解我师父的坚持,甚至无法理解单义堂不顾一切的牺牲。我是不是活得很自私?”

  陈国华轻轻一叹,脸上的皱纹渐渐散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也会有自己的选择,和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罗四两哽咽道:“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当我有一天真正明白什么是责任和使命的时候,我就会接过家族传承的那块红色卧单,成为第四代戏法罗。”

  陈国华看着罗四两,反问道:“那你明白了吗?”

  罗四两摇头,神色痛苦:“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责任?什么是真正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样的责任和使命才能让他们抛弃一切,抛弃家人,抛弃朋友,甚至抛弃生命也要去完成?”

  陈国华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说道:“我教了一辈子书,从青年到迟暮,教过的学生自己都数不出来,上过的课自己都点不清楚。但我可以说,我对教过的每一个学生,对上过的每一堂课,都是认真负责的。哪怕是当初学校纷纷停课,学生肆意欺辱老师的时候,我也没有放松过自己的教学质量。

  “当初很多老师说我傻,学生根本不想学,你还非要认真教,弄不好又要被他们羞辱一顿,何苦来哉?但我还是认真地给他们上课,教他们知识,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因为在我看来,他们是学生,我是老师,这一切是我应该做的。师者,本来就是传道、授业和解惑。

  “我教了几十年书,有学生不喜欢我,但从来没有哪个学生说过我不负责任。四两,这就是我当老师的责任。所谓的责任,从来都不是要你做,而是你要做。等你明白你要做什么的时候,你也就明白了责任是什么。”

  罗四两听得入了神。

  陈国华再叹一声,又把眼镜戴了上去,怅然道:“你父亲就是真正懂得自己要做什么的人。他是一个很有活力,也很优秀的年轻人,他的目标就是把你们戏法罗家族带上更高的辉煌,打造永远不灭的神话。他还想把中国戏法发扬光大,让世界瞩目。他做得很好,把戏法罗推上了神坛,可在实现第二个目标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虽然这是我们谁都不想看见的,但我知道你父亲肯定不曾后悔过,是的,他肯定没有。

  “其实你爷爷这些年也很不容易,老年丧子,哪能不悲啊!他一个人拉扯你长大,你却不肯理解他,不肯理解戏法罗家族的荣耀。你爷爷是真的很疼你,你不肯学戏法,他都打算放弃戏法罗的名号了。在你看来,这也许只是一个名号,但是在你爷爷和父亲看来,这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是你们罗家存在过的证明,是你们罗家三代人拼搏百年的证明,他能放弃这个,只能说他真的很疼你。

  “你太公闯荡江湖,吃尽了无数苦头,经历了无数磨难,历经千辛万苦才学来各种本事,在江湖上闯出了戏法罗的名号。你爷爷接过戏法罗的名号,后来成为国家艺人,成为了戏法界的领袖,为国效力,出国演出,为国家做出了重大贡献,给国家挣来无数脸面。你父亲也接过戏法罗名号,锐意改革传统戏法,年纪轻轻就冠绝群伦,矢志把传统戏法带向更高的辉煌,让中国戏法走向世界,让世界为之惊叹。你们罗家三代人的军功章,都刻在这‘戏法罗’三个字上面。这就是你们罗家传承的荣耀。”

  陈国华看着罗四两,语重心长道:“四两,也许你会懂,也许你不会懂。责任和使命,是重担,却是让人心甘情愿的重担。”

  罗四两问陈国华:“您希望我懂吗?”

  陈国华摇头:“不是我希望,而是要你自己选择。总有些东西,值得你付出所有。”

  雅苑,李义坐在床边看着清冷的月。

  他又想起了年少时努力学艺的场景,想起了汗水挂满全身的样子。他是那样有活力,也是那样有朝气,一直叫嚣着要学会天下所有的戏法,要复原出那套传奇。他要洗刷单义堂的污名,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单义堂不是汉奸,而是英雄。

  每每他如此说的时候,卢光耀和方铁口都很欣慰地看着他,他自己也备感振奋。他很努力,每天睡觉都不到四个小时,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练功上面。可越学,他越觉得自己不会,觉得前路浩如烟海,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他自己,不仅洗刷不了单义堂的污名,反而变成了汉奸走狗。这么多年,他不敢告诉别人他的来历,不敢告诉别人他的身份,不敢处对象,更不敢结婚生子。就是因为他是单义堂的人,就因为他身上背着汉奸传人的名声。他看不到希望,所以才变成了今天的李义。

  李义看着明月,面露嘲讽:“呵……”

  他早就知道那套戏法是不可能修复的,无论花多少精力和时间都是徒劳。所以,他选择走另外一条路,他要走上层路线,通过结识各种上层人士,借助他们的力量帮单义堂翻案。现在,他变成了连商界众位老板都推崇不已的气功大师,正逐步向政界进发。林家是吴州市的政治巨鳄,他想借助林家这个跳板,正式踏上政途。

  他知道这条路一样艰难,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是,无论多么艰难,总比看不到希望要好。

  “我别无他法。”李义喃喃。

  “笃笃笃……”外面有人敲门,“李大师,林董事长来了。”

  大师对决

  卢光耀终于醒了过来。他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太过激动,再加上年纪大了,一下子就背过气去了,现在休息了一下,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他现在情绪还是不好,一个人靠在床上怔怔出神,谁都不敢打扰他。

  罗四两也坐在房间里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罗文昌和陈国华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却对卢光耀和单义堂充满了同情和敬佩。

  尤其是罗文昌,他本就是立子行的翘楚,为国效力多年,戏法罗更是立子行响当当的家族。可是今日跟卢光耀和单义堂一比,罗文昌竟有些自惭形秽,单义堂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国之英雄啊。

  陈国华是一个典型的老知识分子,正直、严肃、博学、严谨,识英雄重英雄,在他看来,卢光耀就是英雄。他敬佩卢光耀,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对英雄的敬佩,是一个读书人对侠客的敬佩。

  已经傍晚了,方铁口去旁边的小饭店打包了一些饭菜回来,见卢光耀还是跟丢了魂一样躺在床上,便摇了摇头。他把饭菜放好,对罗文昌和陈国华说道:“二位,留下用个便饭吧。”两人皆是微微一滞,也不知道是留下好,还是离开好。

  方铁口没等他们答复,就走到卢光耀床边上,说道:“老卢,起来吃饭吧,别要死要活了。每次跟阿义吵完你就这样,可你们每次都要吵,唉!”

  卢光耀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本就黯淡的神采更淡了,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灰败之色。他疲惫着声音说道:“你说……是谁错了?”

  方铁口没有回答。罗四两见到他如此模样,心中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卢光耀嘴唇已经干得发裂,数度张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过了好久,卢光耀才说出话来。尽管声音变得更加虚弱和疲惫了,他的语气还是充满了严肃:“他这是在玩火,再这样下去,不仅会把单义堂烧没了,还会把他自己给烧死的。”

  方铁口也叹了一声,说道:“他的倔还不是从你身上学来的。”

  卢光耀看着他,问道:“那你说,他能被劝回来吗?”

  方铁口反问:“那你能吗?”卢光耀闭上了眼睛。方铁口劝道:“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先吃饭吧。吃完饭之后,我们商量商量,总有办法应对的。”

  卢光耀还是闭眼不答。方铁口无奈地摇摇头,对罗文昌和陈国华道:“我们先吃吧。”

  罗文昌正欲回绝,卢光耀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罗爷,能托您一件事吗?”

  罗文昌一愣,问道:“什么事?”

  卢光耀看着罗文昌,说道:“您在体制内很多年了,想必认识很多官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这个……还真不多。”罗文昌的性格过于耿直,也不擅交际,不太喜欢跟官面上的人物来往,他交流最多的还是同行的一些艺人。

  卢光耀皱着的眉头又深了几分。

  陈国华忽然开了口,问道:“卢先生,您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吴州市里,我倒是能帮上一些忙。”

  卢光耀看向陈国华,稍稍一想,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陈国华在市一中教了大半辈子书,从普通老师开始一路做到了校长,再到退休,教过的学生数也数不清。这么多年下来,吴州官场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一半是陈国华的学生。

  卢光耀从床上滑下来,站直了身子,对陈国华郑重说道:“陈老师,我要跟李义来一场气功大师的对决,想请您帮忙牵线,请李义接触过的那些达官显贵来观战。”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方铁口也皱起了眉头:“老卢,你到底想干吗?”

  卢光耀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门外,缓慢且坚定地道:“我要救他回来。”

  林家父子出了雅苑的门,坐在车上往家里开去。路上,林董事长问自家老爷子:“爸,您看这李大师怎么样?”

  林老爷子双目虽闭,仍有一股子气势迎面而来。这就是久居上位的人所养成的气势,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都能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就连作为亲生儿子的林董事长,在自己父亲面前说话,都不由得放轻声音。

  林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闭眼思索,林董事长也不敢多说什么。路程过半之后,林老爷子才沉声道:“老二,你要知道现在国家已经开始打击这些所谓的气功大师了。”

  林董事长微微一滞,强笑道:“可李大师是真有本事的人。”

  林老爷子缓缓说道:“个人再强,也无法与国家对抗,我们既然在这个圈子里面,就一定要守这个圈子的规矩。以后,不许再明目张胆地跟那人来往。”

  林董事长默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又不敢跟自己父亲犟嘴,闷了一会儿,才说道:“是,我记住了。”

  顿了一顿,林董事长又说:“但李大师是有真本事的,他跟那些江湖骗子不一样。而且他所说的,也不能不提防,我们还是得找出那个要害您的人啊。”

  林老爷子嗤笑一声,睁开了眼睛,如睡虎睁眸。他眼睛直视前方,强大的气势陡然升起:“害我?哼,想害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还怕再多一个两个?”

  林董事长急道:“爸,我不是说这个,李大师都说了,那人会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我们不得不小心啊。要是不把这个人赶紧揪出来,那后果就太严重了。”

  林老爷子冷哼一声,扭头看了林董事长一眼。就是这一眼,却让林董事长浑身一震,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林老爷子冷冷地斥责道:“做事情毛毛躁躁的,你就不能跟你大哥学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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