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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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阿贵继续寻找何平,他都快把整个吴州翻过来了,还是没找到人。阿贵有些烦躁,任务进展不顺利和浓重的死亡威胁,让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他今天已经发了好几次火了。

  晚上,林老爷子派人来电,让他回林家大宅。

  阿贵回去时,发现林家大门紧闭,佣人和保姆都下班了。整个林府空空荡荡的,阿贵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发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

  大厅里面只有两个人,林老爷子和何平。林老爷子坐着,双手交叉搭在拐杖上,双目微合。何平站在林老爷子身边,双手垂在小腹前面,眼睛看着进来的阿贵,神色谦恭。谦恭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今天他的眼神中却有怨毒之色。

  阿贵见到何平,神色很明显地诧异了一下。见到阿贵如此神色,何平一声冷哼,眼中怨毒之色更甚。

  “老板。”阿贵进门叫人,然后对何平道,“何哥,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好久了。”

  何平淡淡道:“我在哪儿,你还会不知道?”

  阿贵一愣,眉头紧皱,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平垂手不答。垂眸闭眼的林老爷子沉声道:“阿贵,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阿贵更是疑惑:“解释?什么解释?”他虽然嗜赌成瘾,但做事情向来有分寸,很得林老爷子的信任。今天这种场面,对他来说也算是头一回了。

  何平看着阿贵,声音有些发寒:“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

  阿贵抿着嘴,沉声道:“你不如直接说清楚,我在抵赖什么?”

  从阿贵进门开始,林老爷子的姿态就不曾变过。此时,他依旧是双手搭在拐杖上,垂眸闭眼,声音沉静:“你为什么要绑何平?”

  闻言,阿贵眯了眯眼:“谁说何哥是我绑的?”

  何平微微笑道:“真是好演技,做司机屈才了。”

  阿贵不明所以,正欲开口,就被林老爷子打断:“阿贵,你的赌债是怎么回事?”阿贵脸色骤然一变。

  林老爷子又道:“你秘密账户里面突然多出来的十五万,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十五万?”阿贵又蒙了。

  林老爷子陡然睁开眼,如睡狮睁眸,霸气横生。他握紧手上的拐杖,用力往地板上一砸,冷冷喝道:“阿贵,你让我很失望!”

  听到这话,向来神态谦恭的何平也露出了几分讥诮之色。

  林老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透出丝丝杀意:“你赌博欠下高利贷,却不告诉我,是认为我不会管你了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管?阿贵,你让我很失望。十五万,哼!区区十五万就把你收买了。阿贵,是你的野心变小了,还是你恨我曾经惩罚过你好几次,恨我对你不公?”

  连连的指控让阿贵知道事情绝不简单,他急道:“我没有。”

  林老爷子却根本不理他:“你为什么要绑何平?是你背后的人叫你做的吗?你是想要何平的命,还是想要我这个老头子的?”

  阿贵眸子瞪大,一时间竟百口莫辩。

  何平在一旁轻声道:“老爷,处理掉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吧!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林老爷子眯起了眼睛,喝道:“告诉我,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阿贵急忙解释:“老爷,您是最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背叛林家?当初那个偷偷调查你的记者,就是我帮您杀的,我怎么可能背叛您?您一定要相信我。”

  林老爷子反而笑了出来:“帮我杀的……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眼见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阿贵也不由得警觉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

  何平一直紧紧盯着他,见状顿时警惕地喝道:“你腰上藏的是什么东西?”林老爷子闻言,也豁然看来。

  阿贵手上一僵,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神仙跟他说的话,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他又把目光挪到何平脸上,他知道是何平在害他,绑架的事情应该是何平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彻底置他于死地。

  阿贵眯着眼看向何平,面色狠戾:“我明白了,原来叛变的那个人是你。你故意失踪,还偷偷调查我、给我的账户汇钱,就是想弄死我,好独揽林家大权……”

  何平叫道:“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这两人互相攀咬,林老爷子一时间也有些惊疑不定。

  阿贵已经无路可退,索性撩起衣服,把森寒的弯钩小刀拿出来。他冷冷地看着何平,用舌头舔舐一下刀刃的锋芒,说道:“神仙说了,二子活一。你想弄死我是吧?那我就先弄死你。”

  何平吃了一惊:“你竟然敢带凶器过来?你到底想干吗?你想杀谁?老爷,他这个白眼狼,他要杀人!”

  林老爷子没有说话。他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原本他一直以为是阿贵陷害何平,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阿贵却神色凌厉,冷冷道:“何平,人家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做的脏事可不比我少!林家所有行贿、受贿的事情都是你出面的吧?三年前,强奸二中的女学生,还把人家逼得跳河,也是你干的吧?要不是老爷保你,你早就坐牢了。怎么,现在来了一个更强的靠山了?”

  何平冷笑道:“没错,是我干的,可那又怎样?现在背叛老爷的是你!你最好给我住嘴,再胡说八道我就弄死你!”

  阿贵大喝一声:“来啊,二子活一!我看今天谁先弄死谁?”

  “砰”的一声巨响,林家大门忽然被撞开,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闯了进来,争执中的三人都蒙了。人群中间,两个身着便衣却气度不凡的人缓缓走来,林老爷子搭眼一瞧,一颗心顿时就凉了大半。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虽然没有穿制服,但林老爷子早就认识这张脸,这人是吴州市纪委这两年最当红的铁腕处长许光铭。至于许光鸣身边那人,常看新闻的人都有些印象,正是号称“打拐先锋”的包国柱。

  林老爷子压下心中的不安,正欲开口,却被许光鸣直接打断:“林老,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您涉嫌违反党纪党规,请跟我们走一趟。”说着,亮出了一张盖着红章的文件。

  大厅之中,一片死寂。

  沧州铁拳

  卢光耀出事后不久,方铁口和罗四两就找了包国柱,得知林家早已被上面列入了观察名单后,他们便寄去了一封举报信。为了防止中间出差错,他们还特地请来了包国柱。

  罗四两和方铁口从来没有想过去挖掘林老爷子的犯罪证据,他们不是警察或侦探,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些事情。他们直接做了一个局,让他们起内讧。这个过程中,总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吐露出来,成为扳倒林家的关键砝码。

  这个局的核心就在阿贵和何平两个人身上。这两个人虽然共事已久,但一直有嫌隙。阿贵嗜赌,好赌之人必定迷信,再加上方铁口这个最懂人心的金点行门主,只需稍稍一激化,一切就成了。只是他们没想到,这群人的内部矛盾居然这么大,这么快就把林家见不得光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躲在外面的许光鸣、包国柱等人听到这些话之后,就有了介入调查的正当理由。

  这个局不算高明,但很实用,尤其适合用在那些作恶多端、心中有鬼的人身上。有时候,越是表面风光的人,内心越没有安全感。

  “带走!”

  许光鸣一声令下,林老爷子和何平两人神色狂变。阿贵的身手最好,一见情势不妙,便起身撞破窗户,人也顺势逃了出去。

  “快去追!”率先反应过来的包国柱连忙喊道,几个带枪的警察应声追了出去。

  夜色很暗,几个警察很快就被阿贵远远甩在了身后。加上阿贵对林家非常熟悉,他在林家院子里转了几圈,就顺利把警察甩掉了,一个人跑了出去。

  林家住在半山上,前面是湖,后面靠山,景色好,风水也好。正因为这种地形的便利,这里成了阿贵最佳的逃跑路线。

  阿贵跌跌撞撞地往深山里面跑。他知道林家这次要完蛋了。看到警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何平和他都中计了,是其他人要对林家下手,而且早就有所准备。他们刚才那番争吵,正好成为了林家的催命符。

  阿贵只想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林家完了,他那些事情也藏不住,国内恐怕不能待了,他一路上都在想出国的路子。

  “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呢?”忽然,一道浑厚的声音,在这深山老林里突兀地响起。

  阿贵吓了一大跳,赶紧就见到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见对方不是警察,阿贵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怒火也压制不住,脱口骂道:“老鬼,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找死啊?”

  老者淡笑两声,看着阿贵道:“想走这条路,你问过我了吗?”

  阿贵完全不清楚对方的来路,但他此时心中焦急,后面还有警察在追捕,他哪里还有时间可以耽误啊?他磨了磨牙齿,双眼愤恨地盯着老者,语气中是凌厉的杀意:“老家伙,不管你是谁,最好别拦老子的路,不然老子弄死你。”

  老者呵呵一笑:“但求一死。”

  阿贵闻言,拿出藏在衣服里的弯钩小刀,熊熊杀意在胸腔暴虐:“老家伙,既然你找死,就怪不了我了。”

  话音未落,阿贵就持刀冲向了老者,森寒刀尖直奔老者的喉咙而去。他这次下了狠心,一言不合就下死手。

  老者见阿贵冲来,丝毫不慌,依旧冷淡地瞧着对方。

  阿贵冲到老者近前,高高扬起弯钩小刀,打算竖劈下来,一刀杀了这个老家伙。可他扬起尖刀的一瞬间,却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他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剧痛从胸前和背后不断传来,连手上的弯钩小刀都因为剧痛而抓不住,掉在了地上。

  仅仅一个照面,仅仅一个瞬间,仅仅一个动作。

  凶悍的阿贵被老者砸翻在地上,老者的铁拳砸在了阿贵的胸口。阿贵惊恐地看着老者,剧痛使他的脑袋一阵阵眩晕,惊恐的情绪却把这眩晕感快速赶跑。他害怕了。

  老者的眸子依旧冷淡。他收起拳头,一把扼住了阿贵的喉咙,往上猛地一提,就像拎起一个小鸡崽子似的。窒息感让阿贵感到癫狂,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老者的手臂比钢铁还坚硬。

  天空银辉洒下,照出阿贵那目光凶狠却无能为力的模样。老者慢慢收回手,扼住阿贵的喉咙,把他整个人提到自己面前。他贴着对方的耳朵,说:“记清楚了,打你的是沧州王荣耀。”

  说罢,王荣耀手臂猛然上抬,直接把阿贵扔到空中,而后一抬脚,把阿贵踹飞出去,砸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王荣耀擦了擦自己的手,神情平淡,目光冷冽。他走出没多远,身后便传来一阵骚动,陷入昏迷的阿贵正式落入了法网。

  预言成真

  夏秋之际,东南沿海那边常有台风,台风一起,可谓是惊天之变,哪怕是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手段,都得小心应付才能减少灾难。

  今年夏天,台风再度光临。许是今年的台风太强了,竟顺着东南沿海一路刮到了吴州这座北方的城市,吴州下起了瓢泼大雨,给这座燥热的城市好好地降了一次温。

  在老百姓尽情享受这难得的舒爽天气时,吴州上层社会内部亦刮起了超强台风。

  林家被扳倒了。林家行事一贯嚣张,早就被上面盯上了,这次一出手,就查出来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藏在林老爷子身后那座恐怖的阴暗巨山也被揭开一角。仅仅半月有余,阴暗巨山便彻底显现。台风过后便是地震,矗立在吴州市里的林家这棵擎天大树被连根拔起,一座权势和利益的金字塔轰然倒塌。

  林家覆灭,林家老大也接受了调查,牵扯出许多问题,最后竟也锒铛入狱。至于林董事长,他原本就没什么本事,就是依仗着家里做点生意赚赚钱,家里一些比较核心和关键的事情根本不会让他插手,甚至都不让他知道。所以他反倒没受到什么牵连,只是他的那些生意作为林家违纪违法的铁证,全都被查封了。

  林董事长走在大街上,原本风光无限的林家二公子顿时变成连狗都嫌弃的对象,往日里对他阿谀奉承的那些人,竟跟躲瘟神一样躲他。他本身就是倚仗家里权势才有的今天,现在家毁了,他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林董事长四顾茫然,而后竟一头栽倒在地上。

  另外一个非常惶恐的人是刘建明。林家毁了,他本该高兴才对,可每次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就一阵阵心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敢一个人关灯睡觉。现在林家毁了,他害怕得更加厉害了,惶惶不可终日之下,索性搬离了吴州。

  雨渐渐歇了,天气也转凉了,炎热的夏季过去了,现在已是夏末,马上就要到秋天了。

  生了一场大病的林董事长终于痊愈出院了,正在街上踉踉跄跄地走着。说得好听一点是痊愈出院,其实是因为没钱被赶出来的。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窘迫。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明明还不到四十岁,却已经满头花白、神色颓然。

  以前总有父亲和大哥顶在前面,什么事情都不用他管。现在什么都没了,他终于发现自己这些年活得有多失败,没有任何技能傍身,也许连活下去都很困难。

  林董事长停下脚步,四周看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偏了方向。这里不是市区,而是城郊的一处烂尾楼,荒无人烟。

  “怎么来这里了?”林董事长摇摇头,觉得头疼得厉害。

  林董事长看了看烂尾楼,又回头看看来路,突然想起了那天李义给他下的断言。李义曾说,看见自家老爷子被抓,林家轰然倒塌,自己一个人落魄地在路上走着。孤零零地走着……林董事长不由得悚然一惊:一切都应验了!

  “神仙,神仙……”林董事长慌乱地看向四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早知如此,他真不该听父亲的话,搞什么气功对决,把大师给逼走了。若是大师还在,一定能提前预测到今日的大难,他们林家也能早有准备,断然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李大师,李大师……”林董事长茫然地喊了两声。此刻的他满心都在想,只要有这种神仙人物相助,他就不会如此落魄,他还会是显赫的林家二公子,甚至会比他家老爷子还要成功。

  就在这时,远处真的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消失多日的李义。林董事长看清楚来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神仙啊!他连滚带爬,哭喊着冲了过去。

  李义、罗四两和方铁口三人明明很随意地站着,周边的空气却骤然冷了几度。见到林董事长,罗四两眼中冒出凶光,右手一抖,变出半枚刀片,杀气腾腾地冲着林董事长走去。但他刚迈出第一步,就被方铁口拦了下来。罗四两扭头看方铁口,却见方铁口对着自己微微摇头。

  一旁的李义轻声道:“你身家清白,以后还要担负为单义堂正名的重任,不要做这种冲动的事情。我李义烂命一条,无所畏惧,从今日起,我李义不再是卢光耀的徒弟,亦不是单义堂的后人。以后,单义堂和快手卢就交托给你了。”说罢,李义从路边抄起一根棍棒,冲着林董事长走了过去。

  罗四两看着李义的背影,什么都没说。片刻之后,他转身离开,身后响起了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

  方铁口站在原地,深深地看着罗四两的背影,面色凝重。他看得出来,卢光耀的死对这个孩子打击太大了。如今他性情大变,连方铁口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百年传承

  江县,罗家。罗四两挺直腰杆跪在地上,方铁口默不作声地站在罗四两身后。

  罗文昌站在罗四两对面,神色有些无奈:“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罗四两摇了摇头。

  罗文昌无奈地问道:“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跪着也不说话,你到底要干吗啊?有什么事情就说啊!”

  罗四两还是摇头,神色平静、目光低沉。

  罗文昌有些头疼。这孩子今天一回来就跪在了自己面前,怎么叫都不肯起来。他求助地看着方铁口:“方先生,四两这是怎么了?是闯什么祸了吗?”

  方铁口微微一笑,答道:“没事,您就随孩子吧。”

  罗文昌眉头皱得更深了,又看向罗四两。罗四两却突然磕了一个响头,哑着声音道:“对不起,爷爷。”

  罗文昌愣住了。罗四两又磕了一个头:“对不起,爷爷。”

  罗文昌还没反应过来,罗四两再度磕头:“对不起,爷爷。”

  到得此刻,罗文昌就算不明白罗四两想说什么,也感觉鼻头酸涨,心里很不是滋味。

  “唉……”方铁口长长一叹。

  罗四两还在磕头:“对不起,爷爷。对不起,爷爷……”磕着磕着,罗四两的声音慢慢哽咽了起来,眼中也充满了泪水。

  罗文昌心中酸楚得厉害。他一个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家,却在忍受丧子伤痛之余,还要独自养育罗四两,其中酸楚真不是外人能理解的。如今看见孙子这番模样,罗文昌这些年所有的酸楚都涌上心头,一时间眼中也泛出泪光。

  罗四两趴在地上,无声泪流。

  方铁口站在一旁默然不语,只是微微叹息。

  过了好久,罗文昌才渐渐平复了心情。他擦擦眼角的泪水,对罗四两道:“起来吧,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罗四两跪着地上,眼角带着泪水,虽然极力平静,声音仍有些发抖:“以前我不懂,总爱钻牛角尖,现在我才知道当初我有多过分……对不起,爷爷。”

  罗文昌摇头叹息。罗四两继续说道:“我一直不懂,你们为什么会拼了命去做那些事情。我师父曾经说过,总有一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那才是戏法罗的责任和使命。我一直不能理解……师父说我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我父亲,也不曾真正了解过你们,我一直顾着自己的感受,给自己找罪受。我以前不懂,但是我现在懂了。”

  罗四两深呼吸几口,慢慢平复心情:“我师父说得对,每个人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使命。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所谓责任,从来都不是别人逼迫自己做什么,而是自己内心想去做什么。我现在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当年,我父亲因为表演戏法而死,但我不应该怨恨戏法,因为父亲自己从来都不曾后悔过。就像师父从来不曾后悔为单义堂拼搏一生,甚至献出生命一样……我没有参与过他们的人生,也根本没有资格、没有理由去怨恨。

  “小时候别人总在我面前提我父亲,说我父亲多么多么厉害,言语中全是羡慕和敬佩。哪怕是父亲死了之后,他们也全都是惋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越来越少听见别人提起他了,我们罗家也不是之前的罗家了,别人都快忘记我们罗家,忘记我死去的父亲了……

  “可是,我的父亲并没有死。这些年他一直活着,他的精神一直活着,他的名声一直活着……只是现在,他几乎真正死了,因为越来越没有人记得他了,越来越没有人记得当初那个矢志带领传统戏法走向世界的戏法罗了。

  “我不忍如此,我不想我父亲被世界彻底遗忘,我不想他所有的努力都彻底白费,我不想人们再也不记得曾经那个发誓要带领中国戏法走向世界的人。我不想让父亲彻底死去,我也不想戏法罗彻底消亡。”

  “所以,这就是我的责任,这就是我的使命。”罗四两看着罗文昌,泪盈满眶,“师父曾说,当我明白什么是责任和使命的时候,我就会接过家里那块红色卧单,成为第四代戏法罗。今天……我来了!”

  罗文昌心头一时间浮现出万千的感慨。曾经,他多么希望自己孙子能接过家族戏法罗的名号,延续戏法罗的百年荣耀。现在孙子终于明白他们的坚持,终于肯接受家族戏法的传承了。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幕,可这一幕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相反,他的心头满是沉重。

  罗文昌顿了好久,才慢慢放下心中的感慨,看着罗四两问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戏法家族里,只有我们罗家是以‘戏法’为名号?”

  罗四两一愣,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罗文昌道:“立子行传承千年,其间出现过无数高手、高人,有人手快,以‘快手’为号;有人擅长药法变化,以‘药师’为号;也有人以‘怪手’‘鬼手’为名……但是,极少有人能以‘戏法’为号,像我们罗家这样以‘戏法’为号传承百年的家族,世间绝无仅有。”

  罗四两怔住了。方铁口也目光沉静,认真地听着。

  罗文昌沉声道:“戏法罗从来就不是一个名号,它是一份荣耀,更是一份尊严和一份责任。从你太爷爷、第一代戏法罗开始,便是如此。

  “旧社会时期,国家蒙难,艺人屈辱,国外大批魔术师占领国内市场。天下人都在看西洋戏法,把中国戏法弃之如敝屣。国内许多戏法师不得不换上洋人衣服,明明演的是中国戏法,偏偏说自己演的是西洋魔术,就为了混口饭吃。

  “当时,全行业都是如此,唯独你太爷爷不肯。他不肯屈辱地换上服装,更不肯屈辱了中国传承千年的戏法。你太爷爷曾经跟西洋魔术师多次斗艺,也跟国内那些崇洋媚外的戏法师斗过多次,历经艰辛,蒙受无数困苦。他为的不是别的,就是尊严,是国家的尊严,是戏法的尊严。这种尊严不容许任何人践踏!所以,别人称我们为戏法罗,因为我们……代表的就是戏法的尊严。

  “我,罗文昌,第二代戏法罗,我真正的成长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那时候国内百废待兴,国际环境恶劣至极。中华杂技团第一次出访苏联时,我努力把传统戏法的精粹都展示出来,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小瞧我们国家,不让别人小瞧了我们中国的传统戏法。朝鲜战争爆发,我第一个上前线进行慰问演出;国家拓展外交关系,我不辞辛苦地跟着外交团出访,与各国魔术师斗过数十场,不曾堕过国家威名,亦不曾堕过中国戏法威名。因为,我是戏法罗。

  “你父亲,罗家第三代戏法罗,他的舞台在改革开放之后。他比我更优秀,也比我更有能力。那个时候,传统戏法渐渐跟不上时代,是你父亲积极领导传统戏法改革,创造出更符合现代人审美习惯的中国戏法。不仅如此,他还要把传统戏法带到全世界,为此参加过多次国际魔术大赛。他不曾弱于任何人,哪怕是死,他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因为,他是戏法罗。”

  罗文昌看着罗四两,眼眶隐隐发红:“这才是,百年戏法罗。”

  罗四两震撼了,他第一次听爷爷说起戏法罗真正的含义。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罗家百年传承的东西,他父亲甘愿为之牺牲一切甚至生命的东西,不是“戏法罗”三个字,而是尊严,是国家尊严,是民族尊严,也是戏法艺术的尊严。这才是罗家的传承,这才是罗家的使命,这才是戏法罗家族真正的荣耀。

  罗文昌吐出一口气,心里舒畅了许多,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终于说出来,他也轻松了许多。

  “四两,你想学戏法是好事,但并不是学了戏法,就能成为戏法罗。戏法罗有戏法罗的使命,等你愿意接过,也有实力接过这份使命的时候,我就会把家族世代相传的那块卧单传给你,让你成为第四代戏法罗。到那时,振兴和发扬传统戏法的重担,就会落在你的肩上了。”

  罗四两压下心中的起伏,跪在地上深深磕头:“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资格,但是我一定会成为第四代戏法罗,让罗家荣光永不凋零。”

  罗文昌点了点头,老怀大慰。他顿了顿,又问:“那单义堂呢?”

  方铁口也看向了罗四两。罗四两面色不变,直起身子,沉声道:“我是罗家的后人,也是单义堂的传人。”

  罗文昌点点头,又指着罗四两背后的那根小辫子,问道:“你知道你发绳上绑的那个铁片是什么吗?”

  罗四两摇头,表示不知。

  罗文昌道:“你父亲一九八五年去国外参加世界魔术大赛,因为裁判不公,没能拿下第一。后来,你父亲闯到获得第一名的魔术师家门口,直接向他挑战,结果当然是你父亲赢了,那人自愿把奖杯让与你父亲。你父亲却把奖杯摔了,他说这样的奖,不要也罢。

  “奖杯摔碎后,上面镶嵌的铁片掉进了你父亲裤脚的缝里,被带回家了。你妈妈发现后不舍得扔掉,就让你爸爸找了一根皮筋,用这个铁片做了一个发绳。你爸爸说,这种奖杯能给你妈扎辫子,已经是最大的荣幸了。呵,一个世界第一的奖杯居然成了束发绳上的装饰。

  “第二年,魔术协会又邀请你父亲出国交流,还说要对上次比赛的公平性进行检验。所谓检验,其实也是斗艺。就是这次,你父亲在表演青空凌云的时候,脚下不小心滑了一下,从空中摔了下来,唉……”

  罗四两抚摸着自己长命辫尾端的小铁片,尽管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他的内心依旧震撼不已。这么多年里,他只知道这枚铁片是父母的遗物,却不知道铁片背后饱含的深意。原来,这是罗家戏法征服世界的证明,是戏法罗尊严的证明,更是母亲对父亲的信任与爱意的证明。

  罗四两久久无言。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罗文昌,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罗家落活儿

  许久之后,方铁口和罗四两并肩站在罗家门口,遥望着远方。

  方铁口神色有些感怀:“单义堂遭逢大变,我们方家也全都折在里面,逃出来的就只有我和我大哥两个人,我大哥身体一直不好,将我养大,把家里传承的本事教我之后,就匆匆去世了。

  “我这些年并未婚娶,所以无后。方家曾有家训,《玄关》只传方家人,我本来以为要把《玄关》带到地底下去了,没想到遇见了你,又有老卢临终所托,我便破例将《玄关》外传给你,望你秉持正心,不要辱没了‘玄关’二字。”

  罗四两有些迟疑,问道:“方家没有其他人了吗?”

  方铁口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方家出自安徽桐城方氏一族,方氏一族是书香世家,从前清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出了不少文学大师、秀才举子,哪怕是现在,依然在文坛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我先祖方观承因屡试不中,便流落江湖,以看相算卦为生,用其所观所想,创出了《玄关》一书。

  “此后,我们这一支流落江湖,和本家渐行渐远,一直没有回桐城认祖归宗。《玄关》不传外人,只传方氏族人,就是因为我祖上希望有天能认祖归宗,把《玄关》献给族人。只是后来,单义堂出事,蒙冤数十载,大哥和我也慢慢断了这个念想……”

  罗四两惊讶,原来方铁口竟然有这样的来历。

  方铁口接着道:“《玄关》从来不是教你看相算卦的,它是教你看人的,有此利器,天下哪里你都去得,但你要谨记一点,切不可以此为恶。习《玄关》者,不做恶事。”

  罗四两郑重地点了点头。

  方铁口道:“还有一点,《玄关》从来不是静止的一门学问,从前清到现在,社会在变,人亦在变,《玄关》自然也在变。你传承《玄关》之后,更要观察这个世界,更要观察现在以及将来的人心,把《玄关》完善下去,传承下去。”

  “是。”罗四两应声。

  方铁口在怀中掏出一物:“自从《玄关》出世之后,我们这一脉就执金点行的牛耳了,虽说庚子年之后,江湖乱道。至于现在,就更加不会有人再认这所谓的门长了。此物,就是金点行门长的信物,虽说没什么用,但一并传给你,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罗四两颔首接过,这信物通体黑色,看纹路像个龟壳,却又不是龟壳的材质。罗四两将其握在手中,只觉得入手温润,如抓凝脂。

  方铁口又拿出一物给罗四两:“这是单义堂的身份铁牌,你现在也是单义堂的人了,只是单义堂没了,也没人给你做牌了。这块是老卢的,老卢没了,他的也就传给你了。以后,你就是单义堂第三代传人,也是单义堂第三任坐馆大爷。”

  方铁口说着,又摇头笑了笑:“呵……你恐怕是单义堂有史以来最惨的坐馆大爷了!”

  罗四两什么都没说,沉默着接过方铁口手上的身份令牌,只见令牌正面刻了单义堂三个大字,背后是一个“卢”字。他看着那个“卢”字,怔怔出神,思绪纷飞。

  时间来到1997年,又是一个夏日,罗家大院里,罗文昌正坐在院子里饮茶。桌上摆着一个茶壶、四个茶杯,他端起一杯茶水,吹了吹上面的茶叶,轻轻饮了一口。

  罗四两就在不远处站着。

  罗文昌只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并未少去多少。罗文昌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罗四两,用手一抖,茶杯带水飞出。

  罗四两眸子顿时一凝,一抖手上卧单,布浪翻滚,卧单包裹住了茶杯,罗四两顺势一带,整个人在原地旋转了一圈,卧单亦是如此。

  一圈过后,卧单软软垂下,空空如也,杯子不见了,茶水也不曾落下半点在地上。

  罗文昌露出一丝微笑,并未停歇,他又抓起一个茶杯朝着罗四两投掷过去,罗四两使着卧单将其变没,动作潇洒自然,杯不见水亦不落。

  罗文昌笑意更甚,双手同时拿着剩下的两个杯子朝着罗四两投掷而来,这一次,是双杯,难度比之前又大了许多。

  可罗四两却是半点不慌,再抖卧单,同时裹住两个茶杯,然后又是一转一带,两个茶杯再度消失,罗四两神色依旧轻松至极。

  罗文昌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他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朝着罗四两投掷过去。这茶壶里面可有水,单这一壶就有两三斤了,还是凌空抛来,要单靠一个卧单把它变没,这难度可是不小啊。

  罗四两神色稍稍凝重了一点,他往前跨了一步,双手抓住卧单往前一抖,卧单把飞来的茶壶掩盖其下,同时也遮挡住了罗文昌的视线。

  罗四两连抖卧单,脚下不停歇,又往前冲了好几步,而后他才缓缓停了下来,轻抖卧单,前后翻看,示意无物。

  “好……好……”罗文昌连声称赞,他也不得不称赞,罗四两学罗家戏法到现在不过才一年时间,他就已经不比自己差多少了。

  这种速度,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怎么可能有人能学得这么快又这么好啊?

  罗文昌相信这个世界有天才,他自己就是天才,他儿子也是天才,卢光耀也是天才,可跟罗四两一比,所谓的天才也都是庸才了。或者说天才还是天才,可罗四两却是个怪才。

  罗文昌从艺一生,从来没见过自己孙子这般怪才,这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而他在困惑之余,也甚是欣喜。

  若是按照卢光耀的分类等级,现在罗四两的落活儿就已经离大成不远了,要知道他才学了一年啊。

  真是了不起。罗文昌老怀大慰,罗家戏法终于后继有人了,罗四两的天分比他父亲更好,也比自己更好,或许四两真的能重现他父亲那几套传奇的戏法吧。

  罗文昌对罗四两颔首道:“不错,不撒汤不漏水,卧单回托你已经练到家了,这样就可以了,接下来你还是需要好好巩固,基本功是不能放下的,以后你的成就能多高,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罗四两微微颔首。

  罗文昌伸了伸手,道:“来,出一回托吧。”罗四两点点头,把卧单挂在右手之上,右手摊开。

  一年过去了,罗四两的长相也成熟了不少,但变化最大是他的精神面貌。他今年才十八岁,刚刚成年,身上那股子沉稳劲儿却不比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差。卢光耀的突然去世,让他在短短的时日里迅速成长,日益成熟起来。此时此刻,任何一个陌生人瞧见罗四两,都绝不会相信他只是个刚成年的小毛孩子。

  罗四两的外貌也变了不少,从前面看起来,发型是常见的板寸,只是脑后依旧扎着长命辫,如今都快超过腰部了。发尾用来绑住长命辫的依旧是他父亲拿世界第一的奖杯做成的束发绳,虽然陈旧,但是看得出来,他很珍惜这根束发绳。

  罗四两把手上卧单拿下来,前后翻了两下,然后搭在了肩膀上,朗声道:“卧单一块,这是面,反过来是里,没有夹带藏掖。戏法要变什么就变什么,将卧单搭在肩膀上,名曰白鹤亮翅。老和尚披袈裟,拍巴掌亮掌,拍手肘亮胳肢窝,所谓叫你瞧个干净利落。手别见手,一见手,戏法来。就只许往前走三步,不许往后退两步。”

  罗四两眸子一亮,把肩膀上的卧单取下来,往地上一盖,喝道:“把脚一跺,一二三,生、长、开。”话音落下,一掀卧单,地上躺着一把青瓷茶壶。

  罗四两走过去,掀开茶壶盖子,茶壶里面有一尾红色小金鱼正在欢快地游着,罗四两撩了一把水,淡淡道:“吉庆有余。”

  “好。”罗文昌说一声。

  罗四两站起身,抖动卧单,嘴里说道:“一请天地动,二请鬼神惊,三请茅老道,四请孙白令,五请老济公。早请早到,晚请晚到,如若不到,铜锣相告。一二三,三二一,走……”

  罗四两一个潇洒转身,原先脚下处多了一个小小的茶杯,杯中有水,也有一条被困杯中的小金鱼,罗四两道:“年年有余。”

  罗文昌微微颔首,面上一片赞赏之意。

  罗四两再抖卧单,嘴里道:“戏法本是吕祖传,他将凡人来教会,凡人谁敢泄机关?留神看,眼分明,戏法小有神通,有道之人皆能变化,无道之人变之不成。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要将戏法变,还得抓把土。走!”说着,一甩卧单,一个茶杯飞出,直冲罗文昌而去。

  罗文昌却没有躲,只是淡定看着飞来的那个茶杯。茶杯去势力竭,稳稳落在桌子之上,杯身晃动,水虽甩出不少,但杯身不倒,金鱼亦不曾掉出。

  罗四两道:“金鱼飞遁,送金鳞于贵客。”

  “好。”罗文昌再赞一声。

  罗四两再抖卧单,将卧单盖在左手之上:“铜锣声,响叮当,好比刘秀走南阳。南阳大路千万里,一个石人站路旁,问他十声九不语,气坏小君王。君王拔出三尺剑,砍倒石人落一旁。走……”

  罗四两掀开手上卧单,左手握着一个茶杯,杯中同样有水和金鱼。罗四两左右倒转几次,水不落下,鱼也不落,朗声道:“富贵有余,不堕青云。”

  “好。”罗文昌再赞。

  罗四两将手上茶杯放下,再抖卧单:“高高山上一支篙,篙里有只大野猫,我问野猫何处去,他说背着架子卖切糕。张瞎子、李瞎子,一块儿下河摸鸭子,一摸摸着王八爪子,他说是卖布的脚丫子。走!”

  卧单掀开,最后一个茶杯出现,这次杯中无水亦无鱼,而是燃起了烈火,淡蓝色的火焰舔舐着杯口。

  罗四两朗声道:“薪火相传,代代不绝。”

  罗文昌连连颔首,老怀大慰。

  北上求学

  刚刚罗四两表演的就是传统落活儿。

  戏法人人会变,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变法。水无定势,人无常形,这才是正道。至于罗四两嘴里说的词儿,那是传统落活儿里面的毯赞儿,以前戏法师跑江湖卖艺的时候常用这一套词,现在却很少见了。

  罗四两把卧单收好,然后把身上的大褂脱下来,折叠放好;又把地面上变出来的那些个茶壶茶杯收起来,把里面的金鱼倒出来养着,再把茶杯茶壶一一洗好,放好。

  罗文昌见罗四两忙活完了,才问:“录取通知书下来没?”

  “应该快了吧。”

  罗文昌微微颔首,又问:“想好了?”

  罗四两点了点头。

  高考结束了,罗四两考得很好,还把志愿报在了北京,报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按理说这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可罗四两一下子要跑这么远,罗文昌还真有些不适应。他们之前也在北京生活过,在北京还有一套房子,自从罗四两的父母相继出事之后,他们就回到了吴州老家。现在罗四两又要回北京了,罗文昌心里头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罗文昌其实一直挺担心罗四两的,他知道罗四两一直想帮单义堂正名,可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罗四两还是卢光耀的徒弟,之前在吴州这样的小城市里面,同行不多,罗文昌尚且护得住他。一旦罗四两去了北京,在帮单义堂翻案的过程中,必然免不了跟同行打交道。到那时,他的师承肯定会暴露,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乱子。

  罗文昌有些忧心,可也有许多无奈,因为他知道这是罗四两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是拦不住的,他也没有理由去拦。最终,他只能道:“行吧,去了那边,万事小心,不要随随便便跟人家争斗。你小姨夫也在北京,有事多跟他商量,有他护着你,你也不至于有什么大危险。行内的事情,你就找你苗师叔,他能帮你。”罗四两沉默地点了点头。

  罗文昌看着罗四两这不似少年人的沉稳模样,又叹了一声。孩子命苦啊,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导致他性格大变,也跟自己有了隔阂,还怨恨起了家里和戏法。后来好不容易遇上卢光耀,有了卢光耀的开导,这孩子才慢慢走了出来,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可是卢光耀突然一死,这孩子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心灵却又给关死了,唉……

  “吱呀……”门开,方铁口回来了。

  这一年,罗四两除了跟罗文昌学习罗家戏法之外,还要跟方铁口学金点行的本事。罗四两的天分很好,一年时间就把方铁口肚子里的东西掏干净了,《玄关》八百秘和金点十三簧全学会了。接下来他需要去见识更多人,见识更多事,把自己所学的东西在实践中一点点磨炼出来。

  方铁口进来之后,把一个大信封扔在罗四两面前,说道:“录取通知书寄到了,高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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