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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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幽暗深邃。

他强势地,毫无怜惜地看着沈甄,薄唇轻启,“三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第7章 外室

陆宴强势地,毫无怜惜地看着沈甄,薄唇轻启,“三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他的眼神太过尖锐,让她无处可逃。

沈甄低下头,双手堵住了沈泓的耳朵,道:“泓儿,把眼睛也闭上。”

父亲从小便教导他们不得撒谎,所以即便是眼下这种状况,她仍是不希望沈泓听到接下来的话。

沈甄强装镇定,语气平缓,“方才家中起火,我见火势太大,四处蔓延,便带着弟弟跑出来报官。”

她知道自己话定是漏洞百出,可仍是抱有一丝希望。

希望他能再帮自己一次。

然而她话音刚落,杨宗便压着一个士兵走了过来,“主子,找到人了。”

沈甄闻声望去,在看清楚了这士兵眼角的疤痕后,小脸瞬间煞白,指尖都在轻轻颤抖,沈泓有些害怕,不由小声道:“三姐姐,你怎么了?泓儿能睁开眼睛了吗?”

陆宴喜怒难辨地看了她一眼。

按照晋朝律法,衙门捉人,是可以用麻绳或是镣铐桎梏住犯人,以此来防止他们半路逃跑的,可他念着她的脸皮,便亲自走上前去,不轻不重地钳制住了她的双手,沉着嗓子道:“沈甄,认罪吗?”

——

沈甄本以为,这位陆大人会直接将她压回衙门,却不想,他竟然带着她,穿过了两条正街,走入了深巷里一处占地虽狭,却雅人深致的院落。

仰头一看,那块由红衫木精雕而成的匾额上,刻着两个字——澄苑。

院内小路逶迤曲弯,梧桐和芭蕉林立,池塘小桥,门窗水榭,无一不精致。若是到了春日,定会有“虚阁荫桐,清池涵月”的绝景。

可沈甄眼下不是来观景的,她越是观望四周,心里就越是不安。

然而她的手被他死死地攥着,一丝力气都用不上了,只能随着他脚步继续往前。

直至澜月阁,他停下脚步,瞥了一眼沈泓,对杨宗道:“先带他去西厢。”

沈泓一直很乖,五岁的孩子,一路上没哭也没闹,但眼看着要被人带走了,突然奋力地蹬起了小腿,“三姐姐,三姐姐,他们要带我去哪?”

沈甄连忙安抚他,“没事的泓儿,你先跟这位大人走,三姐姐一会儿就去找你。”

沈泓蹬腿的动作没停。

杨宗知道自家主子最是讨厌孩子折腾,连忙将他打横抱起来,小声道:“小公子,你过会儿就能跟你三姐姐见面了,且等等就是了。”

杨宗将沈泓抱走后,陆宴带她进了澜月阁。

一进门,他便松开了她的手,燃了灯,然后沉沉地开口道:“本官给你一次机会,说吧。”

也许是为官甚久,说话的气势早已浑然天成。

所以即便此刻他的身后,摆的是一张颇为暧_昧的黄花梨木所制的架子床,也丝毫不影响他不近人情的官威。

沈甄攥了攥拳头,根本不知该从何开口。

认罪吗?

这样大的罪名,她要怎么认?

可狡辩吗?

被他当场捉住,如何能狡辩?

她皱眉思索,半晌过后,实在受不住他那拷打的目光,只好低声道:“今夜所有的事,皆是我一人所为,我认。”

听了这话,陆宴若有若无地提了下嘴角,又道:“所有的事,都哪些,说来听听?”

沈甄兀自咬起嘴唇,双目泛红,但却不肯垂泪,按照他的指示,轻声道:“负债违契不偿……畏罪潜逃。”

说到这,她又似彻底豁出去一般,道:“陆大人既然捉住了我,那我也不再狡辩,到了明日,您把我送到金氏钱引铺便是。”

陆宴嗤笑一声。送到钱引铺去?

他缓步来到她身边,将手伸进她的襦裙,准确无误地从她的身后搜出了一张户籍单子。

沈甄瞳孔微缩,立马伸手去抢,但这人却猛然举高,根本不叫她得逞。

因着身量的优势,沈甄就是踮起脚,也依然是够不到。

陆宴将纸张一抖,摊在她眼前,一字一句道:“假冒文书,篡改户籍,私自纵火,贿赂官员,你觉得,该当何罪?”

听到这的时候,沈甄已经彻底慌了。

那双如麋鹿一般清澈透亮的双眸之中,尽是慌乱,额角也跟着浮起了点点冷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若是他这样查下去……

安嬷嬷,长姐,谁都保不住。

少顷,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头上缓缓漫开,“光是伪写官文书印这一项,其刑罚,就可判流放二千里,若是再算上其他的,绞死不为过。”在波诡云谲的朝堂混迹多年,他太清楚,怎样的言辞,会击垮一个人。

何况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

沈甄被他说的身子发软,内心崩溃,险些站不住,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陆宴伸出手,扳回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目光灼灼道:“沈甄,你觉得,我为什么把你带这儿来?”

沈甄对上他那压迫人的目光,心里乱的已是跟打鼓一样。

是啊,他为何没有带她去京兆府?

而是来了私人的府邸。

思及此,她才猛然发现,他今日穿的并非是那件暗紫色的官服,而是一件玄色的大氅。

她忽然猜到,他此刻的眼神是在暗示着什么。

沈甄脸色煞白,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却不敢再往深处想,一丝一毫都不敢。

二人离得很近,陆宴一个别有所图的男人自然不会在乎什么,可沈甄不一样,自打猜出了他的意图,她便再也闻不得他身上的那股檀香味儿。

她身后就是墙壁,已是无路可退,情急之下,她抬起两只小手,抵在他的胸口,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大人。”

她的声音哀哀欲绝,满是祈求。

旋即,她的金豆子,终是不由自主地坠了下来。

她一落泪,陆宴便皱起了眉头。

一滴下来,他的胸口就跟被人砸了一样,再一滴下来,更甚。

自打遇见她,他便得了这让人烦躁的怪病,不过今日倒是让他发现了点规律,好像只要她哭得狠了,那他疼的也会厉害些。

合着她还不能哭是么?

他抬头看了看房梁,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

得,陆宴向后退了一步。

他耐着性子等她了半天,见她没有要停的意思,眉宇微蹙,冷声道:“你若是再哭,明日一早我便去李家抓人。”李家,说的便是李棣之家,他是沈甄的大姐夫。

果然,这话一出,抽泣声骤停。

沈甄强迫自己要镇定,万不能惹了他的厌,硬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

嗓子都是苦的。

须臾过后,陆宴见她肩膀也不抖了,便打开了两个箱子,箱中放着满满的铜钱。

“这些是八千贯。”陆宴道。

八千贯,刚好是沈家欠下的债。

沈甄抬头,“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宴随手将烛火放到了桌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外面已经宵禁,你我今夜都出不去了,时间很多,我什么意思,你可以慢慢想。”他并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给了她这么大一笔钱,总不是为了让她装傻的。

沈甄反反复复地咬着唇。

她忽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在公堂之上,并无太大区别。

若是她说错了,他不见得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他不同于滕王,也不同金氏钱引铺的掌柜。他不止钱权在握,他还有她的把柄,正如他方才所说,那出城的文书是谁写的,他一清二楚,查或不查,皆在他一念之间。

她根本没得选。

想到这,她忽然有些认命了。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谈条件,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家弟不过五岁,他离不得我……”

沈甄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声打断,“沈泓不能留在长安。”

沈家的事,在长安,毫无疑问就是个麻烦。

据他所知,在牢中服刑的云阳侯之所以不许外人探视,其实是因为圣人给大理寺的周大人下了皇命。

皇命,这便有意思了。

一个被判徒刑二年、革职躲爵的罪臣,有什么值得圣人如此大动干戈的?

由此再想想京中这些恨不得立即将沈甄据为己有的人。他们究竟是为财为色,还是为其他,那便引人三思了。

他虽然因为那些混乱不堪的梦境不得不保下沈甄,但却不会为了她,再去承受更多的麻烦。

他睨了她一眼,缓缓道:“京中盯着你们的人甚多,这里藏不住两个人,沈泓身体有恙,需要时常就医,你觉得若是一个大夫整日穿梭在巷子口,等别人猜到你们在这,需要多久?”

“我会将他送到楚旬先生门下当弟子,也会给他请大夫。”楚旬先生,是扬州有名的大家,即便沈家还是昔日的沈家,也未必请的动。

听到这,沈甄便是连最后的顾虑都没了。但她知道,这天下就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所有的好,都是有原因的。

“大人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沈甄颤声道。

陆宴对她的这份知趣颇为满意,于是直接道:“我向来不喜哭哭啼啼的姑娘。”

沈甄怔住,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说。

方才她能落泪,根本都是他吓的……

陆宴冷冷扫了她一眼,“记住了吗?”

沈甄倒吸一口气,把所有的腹诽之词都咽了下去,“我记得了。”

陆宴“嗯”了一声,随后看着她道:“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沈甄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更是清楚的知道,他的母亲,靖安长公主,是绝不会让他没娶妻之前纳妾的。

如此,更好。

沈甄垂眸,张开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是大人的外室。”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做个人的陆宴,今天是个莫得感情的ATM。

第8章 寿宴

屋外月色如银,月影如钩,如缟素一般的光华,洋洋洒洒地镀在澄苑的每一块砖瓦上。

四周阒然无声,静的就连烛火摇曳的“呲呲”声都听得见。

距离敲晨钟还有一段时间。

陆宴在嘱咐完沈甄以后无事不准哭,有事更不准哭之后,也没委屈自己,直接躺下小憩了一会儿。

沈甄想去找沈泓,可又不敢打扰他休息,在一旁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困的摇摇欲坠也不敢闭眼。

一连好几天都没休息好,这会儿到底撑不住了,身子往旁边一栽,直接跌坐在地,圆凳也横翻过去。

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响,陆宴自然睁开了眼。

他朝她看去——

只见她摔倒在地,都没睁眼。

模样娇憨,可怜可爱皆有,便是如陆宴这样从不管别人死活的主,都动了恻隐之心。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肩膀,轻声道:“起来。”

听到男人的声音,沈甄瞬间回魂,转了转通红的眼珠,“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大人,有事吗?”

陆宴见她神情里满是防备,不由冷嗤一声。

真是多余管她。

心里不快,自然也就没好脸色。他想着自己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陆宴出了澜月阁,径直去了西厢房,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了一阵咳嗽声。

至屋内,他低下头,沈泓仰头,小不点里眼中的防备跟她姐姐如出一辙,眼睛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陆宴不喜欢孩子,甭管是谁,也甭管哭还是笑,但凡能张嘴的他都不喜欢。

所以还没轮到沈泓开口,杨宗便叫人把沈泓送到澜月阁去了。

陆宴侧身看着窗外,眉宇肃然,面色微冷。

“昭行坊那边处理好了吗?”陆宴道。

杨宗躬着回:“主子放心,只烧了一个前院,咱们的人就将火扑灭了。对外声称是油灯走水,暂时没人怀疑。”

陆宴道:“今晚闹出这么大声响,明日滕王和肃宁伯那边不可能没有动作,你派人继续盯着,六个时辰一报。”

杨宗应是,接着又道:“主子,那沈家小公子呢?”

陆宴思忖片刻,沉声道“不能等,天一亮就将他送出京城。”他顿了顿又道:“顺便将家的那个婆子和婢女,也一起送出城。”

杨宗离开后,陆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心乱如麻。

几天之前,他便梦见十月初九的这一起大火,起初他不信,无论如何都不信。

可直到这场大火如约而至。

他便知道,沈甄这个人,他无论如何也得保下。

——

翌日一早。京兆府。

陆宴一边写着呈文,一边听手底下的参军道:“大人前日料的果然没错,礼泉县王家那个老爷确实有问题,昨日我派人去搜,发现井底有两具女尸。”

“都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根据仵作说的,一名是平康坊的歌姬,姓罗,已经从大妈妈那里交了赎金了。一名是王照前年纳的妾,没有他杀痕迹。”参军道。

闻言,陆宴顿住,用食指点了点桌子,半晌才道:“不对,他院子的尸腐味道,绝不止两具尸体。”

他的言外之意是:两具尸体,一个是妾,一个是歌妓,即便王照有什么特殊癖好,玩死了她们,既然伪造成了自杀的样子,便完全没必要藏在家里那么久。

这样的结果,与其说是他们搜出来的,还不如说是人家故意放在那里的。

参军瞠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道:“属下这就再去查一次。”

陆宴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昨夜没休息好,紧接着又办了一早上的案,当真是不让人……

陆宴心里还没骂完,杨宗又提着一个鸟笼子走了进来。

“主子,您要的八哥买来了,老太太肯定喜欢。”今日是陆家老太太的寿宴,这只八哥,是陆宴准备的寿礼。

前些日子老太太养的鹦鹉死了,伤心了好久。陆宴记在心上,不敢买同品的鹦鹉勾的人伤心,只能买同样能温软鸣唱的八哥,讨她老人家欢心。

因着今儿是陆老太太生辰,刚一散值,陆宴就回了镇国公府。

行至门口,就见三房的大夫人站在门外接人,随后,牵着一位梳着少女髻的姑娘的手,一同进了府。

陆宴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我记得祖母说过,今日只办家宴,不邀外人,这来的什么人?”

杨宗回道:“那是三奶奶的外甥女,因为父亲外调到荆州做刺史,所以要来府上住一阵子,今日是特意来给老太太祝寿的。”

陆宴斜眼看他:“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杨宗被当场揭穿,不由摸了摸鼻尖,小声道:“长公主嘱咐过,不让属下跟您说。”

陆宴长叹一口气。

行,又来。

——

镇国公陆家共有三房。

陆家大老爷陆钧尚的是天子胞妹——靖安长公主,陆家二老爷陆贺娶的是尚书右丞的女儿,肖氏。

而那个最让陆老夫人的头疼的小儿子陆璨,则忤着家里人的意思,娶了个商户女,也就是如今的三奶奶温氏。

不过温家也不是普通的商户,而是晋国最大的布匹商,也是个体面的人家。所以老太太当初见陆璨实在动了情,也就由他去了,既然铁了心要娶,那也没必要闹出什么不愉快,免得日后多生龃龉。

不过这温家的姐妹也是有出息,姐姐前脚嫁到了镇国公府,妹妹后脚就嫁给了朝廷三品大员。

刚刚那位,便是三奶奶亲妹妹的女儿——孟素兮。

陆宴进门的时候,陆家的三房的人都已聚在了正厅。

众人见他进屋,屋里的气氛又热闹了些,他走上前去,笑道:“时砚给祖母请安,祝祖母身体康健,笑口常开。”说着,他手里的八哥便唱了两声,格外动听。

看着他手里八哥,老太太立马接过来逗弄了几下。

这厢正说着,只听帘栊摆动,一位身着芙蓉色上襦,金色曳地长裙的贵妇人走了出来。

这位明艳如烈阳的美人,便是静安长公主了。

岁月偏心于她,明明都已做了二十几年的妇人,容颜却好似停驻在了十几年前,唯有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姑娘家没有的韵味。

她走到老夫人身边,故意摇了摇自己的手腕,笑道:“这衣裳是儿媳亲自绣的,母亲可莫要嫌弃。”

陆老夫人瞧着她明媚的样子,也不由笑开,道:“你的手艺,向来是最好的。”

陆老夫人喜欢靖安,并非因为她是尊贵的长公主,而是因为她这十年如一日的性子。

靖安长公主初嫁到陆家时,每日的姿态摆的都是高高的,婆媳之间还好,算得上恭敬孝顺,但与妯娌之间,两句话不对付,立马就翻脸,性子是半点不肯收敛。

可她是圣人的最宠爱的妹妹,谁又敢跟她对着呛声呢。

每每这个时候,陆老夫人就不由得心疼自己那个大儿子,生怕他哪一日就受了皇家的气。

直到日子一天天过,陆老夫人才明白长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起初温氏出门应酬,总有些人喜欢用她商户女身份的说两句玩笑话,温氏怕场面尴尬,从不敢吱声,尽数忍下。恰好有一次被长公主听见,她当场翻脸,摔了茶盏,拉着温氏转身就走。

四周的温度就跟冻住了一般。

回去的路上,靖安长公主还不忘训斥她,“小叔同你夫妻多年,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你怎么到了外头,还要受别人的气?这种事,忍了一回就有二回,你难不成要次次忍着吗?”

温氏不敢回嘴,犹犹豫豫好半天,才嗫嚅道:“我也是怕尴尬……”

听了这话,长公主不由细眉微调,嗤笑一声道:“三弟妹,我告诉你,只要你不怕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后来这句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惹得老夫人笑了许久,当晚饭都多吃了半碗,自那以后,她才算认可了儿子的那句话——靖安的脾气虽称不上温柔体贴,但对家里的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这比什么都重要。

众人落座,笙箫古乐奏起。

少时,菜已四献,众人纷纷停了箸,看起了戏班子的表演。

一曲终了,美丽的少女退下,换了一个穿着怪异的人进了屋子,他身上的对襟长袄,袖子一边长一边短,妆容也是,一边画了麻子脸,一边干干净净。

众人正觉得新奇议论纷纷,老太太就看见,靖安长公主和陆宴,两人目光复杂,眉宇紧蹙,连嘴角都不由自主抿起。

看得老太太不由噗地一笑。

二房的大夫人肖氏见了,连忙问道:“母亲笑什么呢?”

陆老夫人趁着二人表情没变,连忙同肖氏耳语了一番。

肖氏闻言望去,自然是看着了靖安长公主和她儿子,那一般无二的表情,瞬间也笑出了声。

这对儿母子向来挑剔又难伺候,镇国公府无人不知。

这时肖氏的眼睛落在了孟家素兮身上,悄声道:“儿媳觉得,那孟家的小丫头长得着实不错,哪都没得挑。”

老太太看了一眼远处。

不得不说,那孟家女儿的脸长得十分讨喜,一双大眼睛似水洗过的葡萄一般,又黑又亮,鼻尖圆润,笑起来就时候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会人情不自禁就生出好感。

温家女这时候住进国公府打的是什么主意,众人皆知。

可只要陆宴能相中,也是一桩美事。

老太太点点头,“你去把她叫过来,我跟她说两句话。”

肖氏“欸”了一声,走到席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老太太岁数大了,自然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她握着孟素兮的手,好好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把陆宴叫过去了。

一旁的鼓乐声没停,老太太冲他说的话他一句没听见,无奈之下,只好躬下身子,把耳朵凑了过去。

孟素兮离老太太最近,见他身子前倾,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这幅女儿家手足无措的模样自然落到了陆老夫人眼里,长公主眼里。

——

晚上散席之后,三奶奶便去了孟素兮房里,“兮兮,你方才可是见过世子爷了?”

孟素兮小脸瞬间转红,有些结巴道:“姨、姨母。”

温氏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靖安长公主是什么身份,想必你娘也嘱咐过了。姨母与她相处二十年有余,多少还是了解她的,你若是真想嫁到陆家来,相信姨母,不用太过约束自己,这两天长公主要是同你说话,她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直言不讳就是最好的。”

“姨母放心好了,若是长公主来问话,素兮一定有什么说什么,绝不拐弯抹角。”

温氏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和你娘一样,都是机灵鬼儿。”

孟素兮摇了摇姨母的手,暗暗撒了个娇。

“行了,说完我也放心了,早些休息吧,你若是缺什么就和姨母说,把这儿当自个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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