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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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也是要低头的,不是么?

沈甄抬头看他,也不知是想通了甚,她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轻声道:“大人是在教我识相些,对吗?”

诚然陆宴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看不得她都饿成那样,都不肯吃饭。

可被她这样一解读,他倒是觉得也是他心中所想,便点了一下头,道:“你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

第11章 清醒

“你若是这样想,便是最好。”说罢,陆宴推开了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

这时,杨宗在外头敲了敲门,“世子爷。”

“进来。”陆宴道。

杨宗看见沈甄,欲言又止,但陆宴却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直接道:“在这说便是。”

杨宗颔首,“自打刘瑜把钱送到钱引铺后,起初的确是未见风浪,但这两日,不论是平康坊那头、还是钱庄,酒肆、茶庄皆在议论此事,属下觉得,是有人故意用暗桩在打探消息。”

“刘瑜人呢?”

“按照世子爷吩咐,已经去了与扬州反方向的齐州。”沈泓被送去了扬州,而去还钱的刘瑜则去了齐州,为的就是模糊别人的视线。

“除此之外……昨日,李家的夫人还去了一趟西市的百香阁,天黑前还去了鹿院。”

沈姌去百香阁找谁,这屋里的人自是心照不宣。

沈甄颗心都不由得揪了起来。

她莹白的玉手搭在桌脚,暗暗用力,天知道,她有多想问问泓儿的近况,多想给长姐报个平安。

可她不能开口。

原因无他,那日和泓儿分别之后,杨宗要她牢记一句话——除了保住沈家小公子的性命安全外,日后不得再开口求陆宴任何事,包括打听沈家的事,若是坏了规矩,那沈姑娘大可从澄苑走出去。

但今日叫她听到这些,她又怎能做到不闻不问?

鼻尖一酸,她的眼前瞬间模糊。

就在这时,陆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捂住了胸口,皱眉看了她一眼。

他抬手捏了捏沈甄白生娇嫩下巴,缓缓道:“我同你说什么来着?”

沈甄长呼了一口气,将泪水咽了下去。

——

净室里有四扇大屏的金丝楠木屏风,氤氲的热气由下至上。陆宴走后,沈甄坐在木桶里,泡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至水温冷却。

从万分委屈到彻底平静下来,也只用了这一个下午。

她缓缓起身,跨出浴桶,搭了件衣裳。

墨月恰好这时想问问沈甄是否还需要添热水,可一入门,不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呼吸一窒。

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何连侍妾都没有的世子爷,会突然避着众人养起了外室。

她的一双长腿白皙纤细,笔直而立,深邃的腰线,刚好衬出了旁处的高耸,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就似精心雕刻一般,叫人一见方知,何为婀娜多姿。

沈甄回到床榻,抱膝而坐。

淡淡的月光透过支摘窗,覆在她的脚面上,银光濯濯,沈甄已彻底明白,他今早为何要让杨宗在自己面前说那番话。

不得不说,有时人的成长,好像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更不会有男子会毫无缘由地来她房子过夜。

只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矜贵,他若是想要什么,既不会勉强着谁来,亦不会屈尊降贵去哄着谁。

更何况,她非妻非妾,只是个外室罢了。

思及此,沈甄双手紧握,如醍醐灌顶一般地,回想起了昨日种种。

他其实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第一次他问,“你在侯府的时候,也是穿着外衣睡吗?”

第二次他又问,“你要这么坐一个晚上吗?”

整整两次。

可惜昨夜的她什么都不懂,只想着得过且过,他听后只嗤笑一声,便径自睡去。

他明明不许她过问沈家的事,却又故意让杨宗在她面前汇报京城的近况,他这样做,一则是要她自己看清楚如今的处境,二则是要让她知道,他并不欠沈家什么,她也无甚资格去要求他做任何事。

但至于他今后会怎么做,则取决于她。

——

傍晚时分,陆宴散值,弯腰入了马车,杨宗低头问道:“世子爷今日是回府,还是去澄苑?”

陆宴眼眸低垂,食指抵唇,“回府。”

有些人,自然是得晾着才能清醒,这不甘不愿的事,有什么意思呢?他又没那强迫人的癖好。

只是他一回府,便毫不意外地瞧见了孟家女。

陆老夫人、同温氏在府中云兰池旁的亭子里下棋,孟素兮则站在陆老夫人后头给支招,远远一看,其乐融融。

须臾,倒是孟素兮先抬眼瞧见了他,她倾身拽了拽温氏的衣角,低声道:“姨母,是世子爷回来了。”

近来陆宴对孟素兮变了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陆太太以为他们好事将近,便连忙招了手,“宴哥儿,过来。”

陆宴走过去,挨个打了招呼。

而孟素兮瞧着他的目光,带了一股道不明的娇怯,老太太笑道:“宴哥儿,你昨日去哪了?”

官员外宿再是正常不过,自打他成年过后,这些事家人鲜少过问,听了这话,陆宴不答反问道:“怎么了,可是祖母有事找孙儿?”

陆老太太看了一眼孟素兮,然后道:“昨日素兮新画了张画,等着拿给你看,结果你没回来,我看这一天,她都六神无主地盯着镇国公府的大门瞧。”

话音一落,孟素兮立马红了脸,忙道:“老夫人您可别拿素兮说笑了,世子爷公务繁忙,能抽空指导我一番,素兮已是极为感激,又岂敢日日烦着他呢”

“好好,那看来,倒是我多嘴了。”陆老夫人笑道。

孟素兮在一旁苦笑,像是一幅掉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无奈样子。

随后无助地看了一眼陆宴。

落日的余晖打在陆宴的侧脸上,不得不说,他的皮相是她此生见过最好看的,眸光深邃,鼻若悬梁,无一处不俊美,即便她母亲告诉他,嘴唇略薄男人不会疼人,有些薄凉,可落在她眼里,也是一股勾人的薄凉。

前两日她与他下棋的时候,看着他身着白衣,双指捏着白子缓缓落下的模样,她便在想,若是能同这样的人结为夫妻,她倒是愿意倾注些感情进去。

就在孟素兮以为陆宴会替她解围的时候,陆宴却道:“孙儿今日有些累了,就不打扰祖母和三婶婶的雅兴了。”

温氏道:“这衙门里的活没一个清闲的,宴哥儿你去便是。”

等再看,就剩下他的背影了。

孟素兮的目光骤暗。

不得不说,这女人一旦看上一个男人,身段便会不由自主地一低再低,纵然是饱读诗书,自命不凡的孟家女,此时也慌了神。

生怕自己哪惹了他不悦。

她回头看了一眼陆老太太,小声道:“陆老夫人,我能去看看他吗?”

本就是自己家的孩子给了人家姑娘冷脸色,陆老夫人自然只能点头,又佯装怒道:“去吧,若是他说了什么难听的,你回来告诉祖母,祖母替你训他。”

孟素兮笑着说怎会,紧接着便追了出去。

她快步走到了他的书房,然后轻轻扣了扣门,“世子爷在吗?”

等了半晌,她又敲了敲。

陆宴心下无奈,起身开了门,但却堵在门口并未让她入内,“孟姑娘有事吗?”

孟素兮低声道:“素兮方才可是说了甚让世子不开心的话?”

陆宴睥睨着她,缓声道:“并无,孟姑娘莫要多想。”随后他似又想起了什么,道:“另,我这书房内有不少衙门的呈文散放着,向来不进外人,日后还请孟姑娘勿要踏入此处,还请见谅。”

外人。

孟素兮咬紧了下唇。

陆宴挑眉问她,“孟姑娘还有其他事吗?”

孟素兮道:“没有了,世子爷早些休息。”

书房的门缓缓阖上。

可就在他转身之时,隐隐有一股香气入鼻子,孟素兮整个人瞬间怔住。

方才人多,又多是女眷,她根本没注意。可眼下就他们两个人,这香气不是自己的,便是他的。

他彻夜未归,又怎么会有女人香。

第12章 跟踪

夜风带着一股子寒意,而孟素兮的心却比这份寒凉更凉。

扶雪阁。

孟素兮此番来镇国公府上暂住,身边只带了一个女使,三奶奶怕她人手不够,便又特意拨了两个去扶雪阁伺候。

她回屋的时候,这两个小丫头,正站在金丝柚木的罗汉床边上朝她福礼,一个要伺候她盥洗,一个要伺候她晚妆。

镇国公的下人个个都是人精,这几日,她们都在传,三奶奶接回来的这位表姑娘,日后也许就是大房的人了,所以伺候起来格外尽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和怠慢。

孟素兮有话想对自己的婢女说,便眉眼盈盈地冲她们道:“天色不早了,我这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你们也早些歇息吧,西宁在这伺候我盥洗就行。”

两个丫头面面相窥,既想留下,又不敢多言,思忖了片刻,只好躬身退下。

人走后。

西宁绕至她的身后,替她卸去发髻上挂着的双白玉钗、金线钗,将绾好的青丝垂下,捏了捏肩膀,“主子可是有心事?”

孟素兮抬手阖上了窗牖,脸色微变,“世子爷的房里的丫头,你搭上话了吗?”

西宁点点头,大房那边的姐姐对奴婢尤其客气,有些话奴婢还没问,她们便告知奴婢了。

“世子爷可有过通房,侍妾之类的吗?”孟素兮抬眼问道。

西宁摇头,“并无。”继而低声又道:“奴婢认为姑娘不必为此担心,靖安长公主那个性子您也看到了,岂会容下人造次呢?且奴婢特意瞧过在世子爷书房伺候的婢女,规矩的很,断不是那些想着魅惑主子的丫头。”

孟素兮道:“她们身上……可用香了?”

西宁一笑,“姑娘想什么呢?下人都是禁香的,谁敢用呢?”

闻言,孟素兮双拳紧握,她自幼便对香粉之类的东西格外敏感,绝对不会弄错。

她食指抵额头,一边揉,一边哑声道:“若是屋里头没有,外头有呢?”

话音甫落,西宁伸手便捂住了孟素兮的嘴,“我的小姑奶奶,您说什么呢?这样的话能是乱讲的吗?”

孟素兮攥住了她的手腕,将西宁拉近,小声嘀咕了一番。

西宁的表情微变,“姑娘,奴婢瞧着世子爷的脾气可是不大好,您若是找人跟了世子爷,到头来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者说了,现在长安的官员都愿意去平康坊吃酒,染上点香,也是正常的。”

孟素兮道:“你说的这些我岂会不知,若真是误会了那也是好事,我只是怕他像我爹那样,养了两个外室,瞒了母亲整整五年。你找两个机灵的便是,他又未必知道是我。”

——

休沐过后,陆宴照常去京兆府上值。

外面的鼓声震天,几对夫妇在外面哭嚎,还有一个壮年,长跪不起,嘴里不停喊着,“还我妹妹,还我妹妹。”

陆宴举着狼毫撰写呈文,孙少尹在屋里打转,从东走到西,来来回回数次,终于忍不住道:“我说陆大人,您怎么不急呢?长安城最近以来,少说已经有六户人家的姑娘失踪了,除了在王照的宅子里找到两具无人报案的女尸,其余一无所获!再这么下去,迟早要闹到圣人那里去。”

“孙大人便是再踱上百圈,这案子也依然是破不了。”陆宴平静道。

孙旭一噎,不禁在心里腹诽:是,你管圣人那是要叫一声皇舅舅的,出了再大的事,你的乌纱帽也丢不了。

孙旭这边正摇着头,有个衙隶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大人,有个好消息!”

“速讲。”孙少尹道。

“有人在兴平县发现了宋家走失的女儿,她被一个大夫救了,人没死。”

陆宴和孙旭眼神一对,立马起了身子。

他们本以为今日能询上审的,可到了医馆才发现,这位宋家的女儿身上全是伤,昏迷不醒,宋家二老抱着女儿泪流满面。

一直等到申时,她人都无转醒。

孙少尹对着陆宴无奈道:“看来只能明日再来了。”

——

傍晚过后,衙门散值。

陆宴披上大氅,走出京兆府。

他低头捏了捏眉心,吩咐准备马车,登上后便朝镇国公府驶去。

刚走一半,杨宗掀起幔帘,缓缓道:“世子爷,两天了,那人还是照常跟着。”

陆宴面色一沉,心下忍不住多了一股厌烦。

起初,他还以为这鬼祟之人和案子有关,但后来听闻孟家女身边的女婢常常出现在他的院子里,还打探他是否有通房,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合着他还没点头,人就已经想管着他了。

但这手,伸的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他慢悠悠地瞥向外头,然后缓缓道:“今日去澄苑。但需从平康坊那儿绕一圈,再换辆马车。”

杨宗颔首应是。

心里不禁暗叹:这孟家的姑娘何必自作聪明呢?世子爷好容易想通了成家之事,被她这么一折腾,倒是彻底没戏了。

天色由深蓝色渐渐转向漆黑,陆宴到澄苑的时,有些意外地挑了眉。

今日院子里各处都已掌灯,粉墙黛瓦上的层层积雪,也在朱红色的光晕下渐渐融化。

他缓步上前,推开了门。

那本该在屋内惴惴不安的姑娘,突然换上了新装,桃色的上襦,素白色缎面的襦裙。门“吱呀”一声响起时,她正对着一面铜镜,佩戴耳珰。

盈盈烛光,映在她白生生的小脸上,粉嫩的唇角略略勾起,她看向他的模样,像极了一幅美人图,云山雾绕间,她烟波流转,亦是端庄,亦是妩媚。

像她,又不像她。

这世上的男人,哪有人不知女为悦己容的道理的?

陆宴脚步顿住,斜斜地依靠在门梁上打量着她,衣冠楚楚,面色如常,甚至还带了一丝平日里他总是敛着的倨傲。

四目交汇,沈甄缓缓起了身子,走到他身边,柔声唤了一声,“大人。”沈甄的嗓子天生带了一股子娇,为了贤淑端庄,平日里总是故意压低了嗓子说话。

如今放开了,只怕一声平淡无奇的大人,也是要酥了骨头的。

左右她是想通了,既是有求于他,她再端着,再躲着,若是把他躲走了,泓儿怎么办呢?

还不如顺着他。沈甄想。

陆宴见她迟迟没有接下来,便略过她,径直朝里面走,直接坐到了床榻上。

沈甄微微咬唇,紧跟着坐到了他身边。

陆宴深邃的眼眸肆意地打量着她,无关情欲,皆是探究。

按说沈甄从小在侯府长大,见到的王孙贵族、达官显贵、不计其数,是万不该被这端起的气势给唬住的。

可偏生陆宴这人的神色,她什么都看不透。

看不透的东西,就像是突然降临的暴雨,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就像她猝不及防地成了他的外室。

自然会多了一丝恐惧。

沈甄的指尖刚一颤,就被她死死攥住。

他注视她许久,忽然开口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香囊?”胸前一个,襦裙上一个,这床榻上还放着一个。

他终于还是问到了。

沈甄深吸了一口气,用极低的声音道:“我自小身上带着一股淡香,母亲不愿让别人知道,便教我制香,我佩戴香囊,也是为了遮住身上的味道。”

听了这话,陆宴倒是回想了一下,近来见她,确实,无一时不佩戴香囊。

但终是没有今日多。

“是么。”他缓缓问了一声。

楹窗之外,微风拂过,帐纱轻摆。

沈甄主动凑近了他,一寸,再一寸。继而缓缓抬起如柔夷一般玉手,手指弯曲,拨弄开了一下领口。

纤长白皙的脖颈紧紧绷直,如此线条,倒是比高耸的青山更美一些。

陆宴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她,像是一匹从未饿过的狼王,在等着猎物主动投降。

四目对视,何尝不是一种僵持?

沈甄见陆宴没有任何要给她台阶的意思。只好一咬牙,凑了上去。

她整个人都贴到了那暗紫色的官服上面。

陆宴低头,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

旋即,将高挺笔直的鼻梁嵌入了她的脖颈,洒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气。

第13章 故意

淡淡的清香飘了满怀,他偏头凝视着她,目光灼灼,仿佛如冬日的烈阳,乍暖还寒,这股压迫感,使得沈甄情不自禁地咬住了下唇。

他抬手捏了一下她红透的耳垂,低声道:“这是故意的?”

陆宴贯是这样坏心眼的人,他非逼得你把心里的那点羞涩都说出来,一丝余地不留,他才满意。

沈甄看着他眼中的戏谑之意,贝齿轻颤,硬着头皮点头,“是。”

话音一落,陆宴便用食指抵着她的下颔,轻声道:“会伺候人吗?”

一听伺候二字,那张娇娇柔柔的芙蓉面,似梅花绽放,红了个透。

晋朝向来注重礼数,作为沈家女,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子秀工、知书识字,沈甄不说样样精通,但至少行行涉猎。

独独他嘴里说出来的伺候人,她大抵,是不会的。

遥想当初大姐姐嫁人的时候,母亲还特意请了嬷嬷来教,二姐姐一同旁听,唯独她,被隔在了那檀香木的山水屏风后面。嬷嬷说她还小,还不到时候,有些话听不得。

思及此,沈甄冲他摇了摇头。

陆宴看着她清澈懵懂的神情,不禁勾唇,不会吗?

可他梦里的她,什么都会,且娇且媚。

比起沈甄条待宰的鱼儿,陆宴那似猎人一样的目光,便显得游刃有余了。至少他拨开她衣裳的时候,比平时多了一丝耐心。

沈甄抖的厉害,粉嫩的指尖渐渐发白,揪着他的衣裳,娇声颤颤,“大人,灯灭了行吗?”

在兴头上的男人自然是不肯灭灯的,可到底是怜她初次,便用右掌捂住了她的眼睛。顷刻之间,她的眼中漆黑如深夜,而他的眼中仍是灯璨如白昼。

有些事始源于本能,便是沈甄极力地咬着下唇,到底是在梅含半蕊,似开还闭时唤出了声。

初逢雨露,怎堪多折,就是他有意再起,看着眼前这些血迹,也只得尽快了事……

沈甄自打感觉那人身体的重量猝然离去,便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捂住了脸。陆宴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她仍是岿然不动。

见她如此,他虽能理解,但心里仍是不满,他将被褥拎起,放在她身上,平静道:“沈甄,你先勾我的,不是么。”

说罢便掀开帘子,趿鞋下地,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净室。

净室内,烟雾缭绕,热气腾腾。

陆宴此人极为挑剔,毛病甚多,洁癖算是其中一个。

他用舀了一瓢水淋在身上,随即低头闻了一下自个儿的手臂,确实有一股淡雅的香味。是她身上的。

过了那个劲头,他不禁捏了捏眉心。

就这样碰了沈家女,着实有些意外,他既是意外她这般快就变了样子,又是意外今日之滋味,竟是比那段旖旎的梦境,更胜一筹。

可沈家现在都什么样子了,他难道也是色令智昏吗?

他闭目半响,本想醒醒脑子,可还没等个喘息的功夫,胸口突然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这熟悉的疼法,他自然知晓发生了甚。

他眉头紧蹙,骤然起身,水花溅了满地。

陆宴的脚步声沉沉,一步一步,当真是从沈甄的心脏上踩过去一般。

他推开门的一瞬,沈甄连忙用被褥擦了擦眼。

她向天发誓,她一点没怪陆宴。方才他对自己,哪怕算不得是极尽怜惜,也到底是因为她低声求饶而停了好半响,缓解了些许痛楚,回头想想,他若是可着自己肆意继续,她亦是无法反抗的。

八千贯,泓儿,长姐,和她自己。

都欠了他的,不是吗?

昔日贵女的身份已然不再,家道中落,步履维艰,便是她这样不甘屈服的人,也不禁扪心自问,除了这个,她还能拿什么求他?

她只是有些难过。

难过那些她曾以为她定会拥有的,大抵都成了泡影,一无洞房,二无花烛,三无君郎。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云阳侯府的三姑娘,唯有沈甄。

不过为了沈家,要她做什么,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见他走近,沈甄连忙藏好了情绪,弯了弯眼睛,唤了一声,大人。

陆宴垂眸看着她白皙的手臂上斑驳的红痕,又看了看含着讨好的眉眼,心里的那股火,直接熄了一半。

算了吧,陆宴,难不成偷着哭还有错么?

他跟自己说。

他拎起摊在地上的中衣,给她披上,正预备开口唤人进来伺候,沈甄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大人,这被褥,我自己换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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