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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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控地伸出手,揉了下她的发丝。

她替他擦拭干净后,抬头小声嘱咐他道:“大人,别再用力了。”

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不过是一遭风月,露水的姻缘,短短几何的外室情罢了。他想。

见他神色缓和,沈甄不由松了口气,默默地跟了上去,躺在了他身边。

这两日他不在,她便又习惯性地睡到了里侧,眼下突然换了位置,自然又有些不适应。

她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

须臾过后,沈甄一会儿抬手拽下耳朵,一会儿掖下头发,再一会儿,她又自以为很轻地翻了个身。

来来回回数次之后,身边那个蹙着眉的男人,彻底被她折腾醒了。

“你睡是不睡?”他的声音凛冽又平静,辨不出喜怒。

这会儿,沈甄刚好是面冲他躺着的,陆宴侧头,两人的目光又再一次对在了一处。

“我睡不着。”沈甄小声道。诚然她是真的很努力在睡了。

陆宴难得地,用聊天的口吻问她,“为何?”

沈甄看着他,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口。

见她这幅期期艾艾的模样,陆宴忍不住眉头轻挑。

他一边回想着方才进门时她的睡姿,一边又看了眼身下她死活都要从长安带过来的黛色绸缎。

忽然道:“沈甄,你是不是认床?”有的人确实如此,别说是换个床了,就是换个位置,也一样睡不踏实。

不然她总往里面拱什么?

被他一语道破,沈甄面露尴尬。

再三犹豫下,只好点了点头。

陆宴没想到她都十六了还有认床的习惯,不禁问道:“那你之前都怎么睡的?”

沈甄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个方形,然后道:“我原给自己调了个安神的香囊,可这回出来的急,忘带过来……”

不得不说,这看似平淡的一句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块巨石。

骄傲如陆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女人,在他身边,竟需要用安神的香才能入眠。

沈甄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便用极小的声音道:“大人,您睡吧,我不发出声音了。”

这话一出,陆宴如噎在喉,闭眼也不是,睁眼也不是,只觉得眉心连着太阳穴一同突突地跳。

得。

他坐起了身子,回身直接将她平移到了里边去,沉声道:“以后你睡里面便是。”

沈甄错愕地看着他。

其实,她认床的毛病从小就有,母亲在世的时候就警告她,最好早点把这习惯改回来,不然以后出嫁了,少不得要熬几次天亮。

可她身边的嬷嬷惯着他,清溪也惯着她,见她死性不改,一个一个都替她遮掩,好似谁都不想让她长大一般……

思及此,她的眼神不禁又暗了暗,低声道:“可这不和规矩。”

陆宴蜷起食指,敲了下她的额头,“规矩都是人定的。”

烛火熄灭,室内又是黑黢黢的一片。

换了位置,很快,她的呼吸便均匀了。

陆宴侧头看了她一眼,终是阖眸睡去。

——

天色未亮,陆宴便穿好了衣裳,盥洗完毕。

棠月正在门口打瞌睡,一见陆宴出现在门口,立马站直道:“老爷可要用膳?”

“不必了。”说罢,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鹭园。

眼下年关降至,全扬州各行各业都跟着忙了起来,随着酒坊开业,陆宴同赵冲的接触也越来越密集,和他身边的心腹也渐渐熟络起来。

陆宴跑外,沈甄这边就负责替他迎来送往,隔三差五和各家的女眷打个照面。

按说这些事轮不到一个妾室来做,但因着“卫公子”的大夫人不在身边,这位“秦姨娘”又素来得宠,所以几家的夫人也十分给她脸面。

当然了,能有这份脸面,也得益于沈甄那颇有一套的为人处世。

毕竟沈家的女儿,从小到大见得都是长安城里顶尖的贵妇人,处理眼下这些事,对她来说,可谓是手到擒来。

西侧间。

棠月拿起一个稀罕玩意,对着礼单念道:“姑娘,这鎏金飞鸿球路纹银笼,是作甚用的?”她摆弄的好半天,都没看懂。

沈甄顿笔,对棠月道:“这是制茶时‘焙茶’所需的器物,茶叶经过蒸、捣成型的团茶,很难做到全干,十分容易发霉,说白了,这银笼就是用来烘干茶叶的。”

棠月又道:“那这个鎏金摩羯纹三足架,又是作甚用的?”

沈甄道:“这叫‘鹾簋’本是用来装盐的,但由于眼下兴起用盐来去茶叶中的苦,来增甜味儿,边将这物件,当成了茶具。”

棠月点了点头,着实是佩服起沈甄来。

沈甄看了看手里的账册,感叹道:“这周家不愧是扬州第一茶商,这样一套鎏金茶具,在京城都是罕见的很。”

棠月:“那回什么礼呢?”

沈甄想了想,道:“我听周家夫人提起过,周老爷子极其喜爱花卉和字画,你一会儿随我去库房,把咱们带来的那幅李鬃的绝笔之作花篮图找出来,明日派人送去。”

记录各家的礼单虽然不难,但选什么回礼,可就不是易事了。

一来要考虑到对方的喜好,二来,还要考虑到物件本身的价格,既不能比旁人高太多,也不能低太多。

这里面的门道,真是多了去了,

沈甄点完了别家送来的礼,便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去了一趟库房。

库房在鹭园的最左边。

穿过曲径幽深的长廊,沈甄打开了库房的大门,她招呼着棠月搬瓷器,自个儿则拿了两幅字画。

这花篮图高足有六尺,以沈甄的身量,抱着确实有些费力。

正准备原路返回之时。

也许是刚下过雪,地还很滑,沈甄抬脚就是一个趔趄,直愣愣地向下栽去……紧急之下,她下意识用双臂把画举高,于是摔得就更为惨烈了。

见此,棠月连忙把手中的瓷器放下,喊了一声,“姨娘,没事吧!”

摔得很重,沈甄的腿完全不能动,疼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眼下这情况,令棠月也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这边动静不小,很快就引起了扶曼的注意。

要说这曼姨娘也是安分,一脸几天过去,她的沈甄连照面都没打过。谁也没想到,初次相遇,竟然会是如此尴尬。

扶曼一看就知道,摔在地上的那位,就是秦姨娘了。

她扔下手中的手炉,连忙跑了过来。

她蹲下对沈甄道:“秦姨娘,疼的可是左脚?”

沈甄也管不了那么多,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

扶曼挽起袖子,轻轻捏了捏她的骨头,细眉蹙到一处。

片刻之后,她指了指空中,喊了一句“快看。”

人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会条件反射地抬头。

沈甄的小脸刚仰起来,就听到了“咯吱”一声,这一下疼的她灵魂都跟着出窍了。豆大的泪珠了,扑簌簌地往下掉。

棠月在一旁厉声道:“你对我们姨娘做了甚?”

扶曼未接话,只同沈甄道:“秦姨娘,您左腿用点劲,看看能动吗?”

闻言,沈甄轻轻动了一下,哽咽道:“好像是好些了。”

扶曼叹了一口,道:“秦姨娘这一跤,刚好硌在石阶上,骨头错了位,不过现在应是没事了。”她说完,顿了顿,又道:“方才骗了姨娘,还请见谅。”

这下,就算是痴儿都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棠月脸色尴尬,磕磕绊绊道:“奴婢方才顶撞了姨娘,还望姨娘见谅。”

扶曼摇头,“不碍事的。”说罢,便伸手便将沈甄扶了起来,“那我送姨娘回去吧。”

沈甄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麻木的腿脚,也没逞强,连忙道:“那就劳烦姨娘了。”

也许沈甄也觉得方才实在丢脸,所以接下来的一路上,再怎么疼,也没吭声。

扶曼将沈甄送到春熙堂之后,也没多逗留,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冬丽苑。

自沈甄摔倒始,都用不上半个时辰,陆宴就沉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鹭园门口。

屋内的沈甄正坐在榻上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发愁,男人大步流星地跨进了门。

陆宴睨着沈甄通红的眼眶,和脏兮兮的衣裳,低声道:“怎么弄的?”

沈甄道:“方才我去库房取给各家的回礼,不小心摔了一跤。”

陆宴躬身掀开了他的衣裳,只见平日里光洁如玉的两条小腿,尽是骇人的青紫,左膝盖处横着两条长长的血印,侧边已经有了肿平的架势。

检查完伤势,他又看了一眼沈甄脸上的泪痕。

顿时明白,他为何会在赵冲府上胸口钝痛,差点没疼昏过去。

他吁一口气,然后将手掌放到了膝盖上,道:“动动,我看看你伤没伤到骨头。”

听到这话,沈甄连忙在陆宴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你说,是那瘦马给你接的骨?”

第29章 过夜(捉虫)

那个瘦马竟然懂医术。

这的确是陆宴没有想到的。

他在确认沈甄无碍,并给她上完药之后,便起身去了一趟北边的冬丽苑。

自打陆宴接任京兆府少尹以来,郑京兆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除了证据,谁也不要相信。

倘若扶曼真是无意间救了人也就罢了,最怕的是她有意而为。

陆宴暗暗观察着这条小路,在脑海中勾勒这沈甄来库房的过程。

路窄而幽深,地上有融雪,且她手里还拿着画卷,无意滑倒并非没有可能。

思及此,陆宴蹲下身子,伸手摸了一下青灰色的石阶,又搓了搓。

并无异常。

他继续向前走去。

眼前松竹亭的后面,便是冬丽苑。

陆宴一进门,刘嬷嬷当即放下的手中炭火,笑着喊了一声,“老爷。”

陆宴站在不远处,冷声道:“姨娘呢?”

刘嬷嬷原是赵府的人,她见过的显贵,不说成百上千,但只要是扬州城的贵人,上至总督府那位,下至所有的富商,她都见过。

可这些人里头,无一个有卫家公子这般俊美的。想来,扶曼也是个有福气的。

她忙笑着道:“曼姨娘在里头呢。”说完这句,她还觉不够,便又加了一句,“姨娘天天盼着您能来,您来了,她指不定要多欢喜。”

说着,刘嬷嬷便向前走了两步,替陆宴推开了内室的门。

行至屋内,陆宴毫无意外的,看着了正坐于榻上的扶曼。她的目光十分从容,就像是一早知道自己会来一般。

陆宴抬手,挥退了刘嬷嬷。

刘嬷嬷看着他的动作一怔。

即便她在想旁听,可主仆的身份在这摆着,也容不得她反驳,也只能躬身退了下去。

门“吱呀”一声阖上。

陆宴看着扶曼,沉着嗓子道:“说吧,你为什么会医术?”要知道,她今日若是开了个药方,那尚且还能说是在书中看的,可徒手接骨,没点身手,是绝无可能办到的。

四目相对之际,扶曼柔着嗓子道:“只要郎君今晚能来妾房里过夜,妾便什么都告诉您,绝无隐瞒。”

陆宴眉宇微蹙,正要开口,扶曼却伸出食指,指了指外面,又向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恍然明白了这瘦马的意思。

合着她和外面那个婆子,还不是一条心。

因着陆宴久久未语,扶曼有些急,道:“妾不敢拿此威胁您,只希望您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给妾身一个机会吧。”

陆宴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半刻。

随后道:“你这不是威胁是什么?”

扶曼冲他摇了摇头,“妾不敢。”

陆宴推了推手上的扳指,反复思考着她方才的话,半晌后才道:“今夜你最好是从实招来,我卫家容不下身份不明的人。”

这句话,既是配合,也是敲打。

陆宴摔门而去。

——

陆宴走后,刘嬷嬷连忙进了屋,附在扶曼耳边,咬牙道:“老奴都叫小娘子不要管那秦姨娘,这下好了,郎君知道你懂医术,你当如何解释!还有赵大人交代的药,你要怎么下?”

扶曼一笑,连忙安抚刘嬷嬷,“嬷嬷还没看出来吗?郎君疼秦姨娘疼的跟心肝一般,今日我若是没管那秦姨娘,嬷嬷觉得他会来吗?”

刘嬷嬷一听,目光略有迟缓,然后道:“小娘子可有成算了?”

扶曼点点头,“我只要告诉他,曾被一个大夫收养过便成了,赵大人早已把我的身份抹去,他又能去哪里查?再者说,谁敢把手伸到刺史府上?”

刘嬷嬷觉得她说的在理,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那秦姨娘的容貌老奴今儿也算是看着了,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同郎君圆房时,记得用些香,勾着他些,不然今夜一过,只怕要前功尽弃。”

“我知道了嬷嬷。”扶曼道。

待刘嬷嬷出去后,扶曼紧皱眉头,深吸了一口气。

——

陆宴离开冬丽苑之后,便随急匆匆地出了府,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沈甄正在用晚膳。

昏黄的光透过支摘窗洒在她身上,沈甄今日没有绾发,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就那样乖顺地垂着。

和她的人一样。

沈甄抬头看到他,唇角微翘,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大人今日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陆宴低声道:“今日事少。”,随即往桌上放了一瓶药。

沈甄拿过,摇了摇,“这是给我的吗?”

陆宴点了点头,“早上的药是化瘀的,这是除疤的。”沈甄爱美,他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就说那日她在扬州二十四桥留下的疤痕。其实那疤痕并不严重,只有不到一寸长,但她却经常盯着那儿瞧,瞧完了,还要再叹一口气。

一听是祛疤的,沈甄果然眼睛一亮,她连忙接过,并向他道了谢。

棠月见世子爷提早回来了,忙添了副碗筷。

沈甄本来就不饿,眼下有了惦记的,更是食欲全无。

此刻她只想立刻回屋内上药。

陆宴瞥了一眼她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伸手便拍了她的后脑勺,冷声道:“不吃饭,你哪也不许去。”

这话一出,沈甄整个人都像是被泼了冷水一般。

可她又不敢顶撞他。

沈甄用膳向来十分讲究,总是不声不响,不紧不慢。说来,陆宴还是头一次见她头都不抬一下。

一转眼,膳具便干干净净,连碗里的骨头汤都喝的差不多了。

她抬头看她,黑眸灿亮,双唇轻抿,即便一言未发,陆宴也知道她要说甚。

“行了,去吧。”

沈甄连忙冲棠月招了招手,“快来扶我一下。”

陆宴瞧着她一瘸一拐走路样子,不禁在后面摇了摇头。

都瘸了,还想着美呢?

——

晚膳后,陆宴去了书房,一遍一遍筛查着暗桩递上来的西域名单。

翻至最后一页,他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桌案。

白家,汉人的姓氏。有意思。

抬头时,天色已暗。

他回春熙堂的时候,沈甄正坐在榻上,一手拿着烛火,一手给自己上药,时不时还要“嘶”一声。

陆宴走过去,甚是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罐子。

他看着眼下的这两条“胖腿”,不由讥讽道:“去趟库房都能摔成这样,你也是有本事。”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冷飕飕、硬邦邦的,好似一开口,就非要把人说的无地自容才肯罢休。

若是放在一个月前。

听了这样的话,沈甄定要面红耳赤,然而同他相处多了,竟是有些习惯了。

他是何等的挑剔,她早已领教过。

他的话,充耳不闻,便是最好。

陆宴这边正给她上着药,沈甄却抬手戳了戳他的眼底,小声道:“大人,你该歇息了。”这几天他几乎是早出晚归,眼底都有些青了。

陆宴神色一顿,对着她道:“今夜我去冬丽苑那边,你不用等我,早些睡。”

去冬丽苑。

这是什么意思,沈甄自然是听出来了。

不过若问她眼下是什么滋味,大概是有些惊讶吧。惊讶于这位不可一世的镇国公世子,还是屈服了。

陆宴抬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瞧,接下来的话还没开口,就听沈甄软糯糯地道了一声好。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男人的眸色渐渐加深,手上不禁用了点劲儿。

刚好捏在沈甄淤青的位置上。

她疼地“啊”了一声。

陆宴面容凝固,直接将药罐一盖,随手扔到一边。

心底冷嗤一声。

他要去哪过夜,有必要同她一个外室解释吗?

想到这,他转身便走了。

——

夜风微凉。亥时二刻。

知道“卫公子”要来过夜,刘嬷嬷一早便在门口掌灯候着了。

他缓缓走进内室,行至桌案旁,坐下,目光定格在扶曼身上,“说吧。”

扶曼看了一眼刘嬷嬷,攥紧拳头,故作为难道:“郎君为何不等等再听?”

刘嬷嬷在一旁附和道:“是呀,老爷何必急于一时。”说完了,他转身走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陆宴立即皱紧了眉头。

依着镇国公府的规矩,主子说话,哪有下人讲话的地方?

他瞥眉道:“嬷嬷退下吧。”

刘嬷嬷自是不愿意退下,毕竟有些事,她不亲眼盯着点,始终是放心不下,便躬身道:“今儿算是小娘子头次出阁,初次难免会照顾不周,老奴斗胆留下来帮衬一把。”

依乡俗,女子初次承恩,确实有帮衬这一说。但大多都只会用男方房里的侍妾,没听过谁家会用婆子的。

能说出这样的狂言,想来就是这奴才拿赵府的身份压人呢。

陆宴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抬手就掷了地上,“啪”地一声,碎了一地。

“谁教你的规矩?”

刘嬷嬷被杯盏碎裂的声音唬住,颤巍巍道:“可是赵大人……”

陆宴打断了她话,“这是卫家!你若是想回赵府,明日便可从鹭园走出去。”

这下刘嬷嬷彻底有些慌了,她再怎么着,也只是老妇,而眼前的这位则是朝廷的四品大员,这久为官者的气势,断然不是她一个老妇能受得住的。

刘嬷嬷想解释,“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

“要我再说一次?”

刘嬷嬷见他态度坚决,到底是不敢了,老脸一红,躬身退了下去。

待刘嬷嬷走后,屋内重回寂静。

扶曼走上前,给陆宴倒了一杯水,柔声道:“还请郎君消消气。”

陆宴接过,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水,随即高抬袖口,抿了一口。

扶曼看着他喉结滑动,定了定神。

少顷,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攥紧拳头,低声开了口:“扶曼想同卫公子做笔交易。”

一听称呼变了,陆宴眼睛一眯,放下茶盏,低声道:“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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