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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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扬一边吞着排骨饭一边喝鸡汤一边诉苦:“阿檬真的我快抑郁了!”

宁檬看着她吞饭的速度和饭量,觉得杨小扬对抑郁这个词可能有什么误会。

杨小扬吞着饭说:“你造吗,你走之后,整个公司可算是遭了殃了!”

宁檬翻白眼心说我造啊,你每次开场白都是这句话,悲情点说你是祥林嫂,喜庆点说你就是“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的冯巩大爷。

杨小扬:“……没人能应付得了陆老虎了!公司之前还招聘一下新的总裁秘书,但因为用不顺手陆老虎现在已经干脆不让招聘了,说生不起那份儿气,三天两头换个女的来让他应付,搞得他简直像个接客的!”

宁檬“噗”地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接客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她惊诧地问杨小扬。

杨小扬点头:“对啊,他自己吼的,我在办公室外面听到的。”

宁檬:“……”

这位自诩高贵纯洁的青年才俊用词越发堕落了。

杨小扬喝汤喝得满脸满鼻子的汗,顾不上擦,继续说:“现在啊,总裁秘书的职位干脆空缺了,陆老虎说啥都不招新人了,位置空着,就空着,不管别人说啥都空着!”

宁檬:“……那别人都说啥了?”

杨小扬:“别人主要是行政总监刘一天刘总,陆老虎不招秘书,现在秘书那摊活就都由刘总顶着呢。刘总现在常挂嘴边的话是,老子要去死!”杨小扬摇摇头,很感慨的样子,“他以为只有他自己这样想,哼哼,太天真了,因为我也很想去死!”

……宁檬很想给杨小扬这个中二少女跪了。

下午上班没多久,杨小扬又打来电话。

宁檬问她又怎么了。

杨小扬拍大腿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传来:“我刚都忘跟你八卦了,贼精彩的一个卦!就是陆总那绯闻女友之一,那白富美许思恬,前几天屈尊降贵屁颠屁颠跑来给大老虎当秘书,她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趾高气昂,结果你知道吗,她没待半天就让陆总给轰出去了哈哈哈哈哈!”

宁檬被这魔性的笑声感染,也忍不住跟着笑。

杨小扬:“……陆总把她轰出去的时候还嘴损地吼人家是绣花枕头大花瓶,光知道骄傲不会干活,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哈!”

杨小扬以为自己还能带动宁檬发出又一波欢乐笑声。结果她却听到宁檬幽幽叹气。

杨小扬问:“你怎么了,怎么不笑还叹气?我讲得不好玩吗?”

宁檬幽幽说:“唉,真希望有一天也有人能这么骂骂我:啊,你看你,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杨小扬立刻喷了。她喷笑声有点大,当即招来了喷顶之灾。

宁檬在话筒里听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正在对杨小扬咆哮。

“那个谁,上班时间你聊什么呢你?!”

紧接着,宁檬听他在吼:“刘一天,给我滚进来!那个宁檬,让财务把上个月财报给我送过来,马上!”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宁檬条件反射的浑身一哆嗦。她对着手机小声问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要挂电话的杨小扬:“他又招个叫宁檬的秘书?!”

杨小扬声音发抖快速地回复:“什、什么呀!他老喊错,整的跟旧情难忘似的!可能他觉得天下所有的秘书都叫宁檬吧?好了我不能再跟你说了再说我要没命了拜拜!”

宁檬握着手机回想着杨小扬刚刚那句话,越想越不愤。

凭什么她就成了秘书代名词了?她就非得做秘书才符合人设吗?

宁檬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

她非得做个霸道女总裁给那混蛋大喷子瞧瞧不可!

第14章 快回来上班

宁檬租的房子到期了,女房东趁机发了失心疯,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儿子处对象,愿意的话以后不收房租。宁檬委婉地表示不愿意,毕竟她儿子都三十好几了还不知道自己养活自己。房东立刻坐地起价直接每月要涨九百块房租。宁檬被逼得只好当机立断决定不再续租。

房东于是限期让宁檬搬家,不然把她东西都丢大街上。

宁檬对房东的翻脸无情感到很伤怀。以前交房租的时候她笑得多么的慈祥仁爱,现在一说不想跟她儿子搞对象立马翻脸无情,恨不得把她和她的铺盖都扔大街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不讲旧情的大姨都有。

宁檬很想挺直腰板问一句:有房子了不起啊?

后来她缩着腰不得不服,有房子就是了不起,没房子在北京睡个大马路都得被城管叔叔轰。

为了不露宿街头,宁檬硬着头皮跟石英请假打算找房子。

请假的时候宁檬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和极度不好意思。刚上班没多久就请假,这真不是个好员工该有的行为。

可令她意外的是,石英不仅给了她假,同时还给她提供了一个去处。

原来石英刚搬家住进了西四环的别墅,她以前在鸟巢附近的一套复式大房子就空了下来。她想把这房子租出去,但苦于太大,整套租给一个人太贵,不好租,分开租楼上楼下屋子又太多,住的人多了杂了,又怕影响对面邻居的起居生活。正好宁檬要找房子,石英就想让宁檬住到她那套房子里去,房租象征性地收一点,主要是她住在那日常也算是给石英看看房子,盯着别有人起什么幺蛾子,影响到对面。

“我那房子对面,住的可是个不太一般的人物,房子要是没人看着,我真不敢放心出租,万一出点什么岔子惹到人家不痛快呢!但你要是能住进去,那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石英问宁檬接不接受这个提议。

面对处在磨合期急需得到其各方面肯定的新任领导,宁檬当然选择接受了。

虽然住在鸟巢到金融街上班是远了点,但起码石英不会逼她跟她儿子搞对象。

宁檬很快搬了家。搬家的时候她特别想雇个国际杀手去把尤琪做了。

她搬家的一半东西都是尤琪从国外邮回来的破烂。明明那死女人说她很快就回来的,可现在倒好,一句时机还未到就反复把她晃点了一遍又一遍。

宁檬搬家的时候一时气血攻心,不计长途电话费给尤琪打了通电话:你丫再不滚回来再晃点我,我就一把火把你那堆破烂都烧了!

宁檬搬进新家后很注意维持一起合租的几户人家的和平相处,生怕影响到对面。可上班下班出门进门的,她一直都没撞见过对门有什么人出来进去过。

她很怀疑对面到底有没有人住。后来有次物业来修灯,宁檬就顺嘴问了句,对面有人住吗。物业告诉她:“当然有啊,还是个大人物呢,只是最近天气不好,老爷子和他夫人去三亚疗养去了。倒是他儿子,一个大帅哥,没事赶着周末什么的能过来住一下。”

宁檬于是在周一到周五期间,放松了一直紧绷着怕出幺蛾子的那根弦,只有周六周天的时候,再张开警惕的大网。

在石英的公司,一切都是从头开始,所以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也都是责任重大的。

以前做秘书,宁檬不能从第一现场接触项目标的,现在石英肯让人带着她到处看标的,她恨不得把心眼都炸开了才够用。她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能从石英和其他人身上学到的一切项目实战方面的东西。

石英对宁檬很不错,告诉她和项目相关的吃饭啊坐车啊之类的发票和打车票都留着,每个月都可以报销。

这个和“项目相关”其实范围很宽泛,不太好界定。比如宁檬所在部门有个项目副总拿了一张两千多的餐票让宁檬帮忙贴一下再拿给石英签完字送到财务去报了。事由是部门一起加班的餐费。

对此宁檬是有些抗拒的。不是抗拒帮人贴发票,而是他们部门并没有和副总一起享受到这顿加班餐。这明显是副总自己在外面吃吃喝喝的发票。

她都能看透的事情本质,石英当然看得更透。可是石英哪一次都像没有看透似的在报销单上签了字。好像她真的相信这些费用是和项目有关的。

石英本人既然做着一副看不透的样子,宁檬一个小打也不好欠欠的说破。但她其实心里很想知道,石英真的不在乎这些根本与公司与项目无关的私人费用支出么。

直到后来有一次,宁檬实在忍不住说破了。

是副总做了件和邱俊霖差不多的事情——副总和项目被投资方谈了一个官方的投资价格,鹰石投资按数额把钱打过去后,被投资公司从这些钱里拿出八个点打给副总在外面找的一家投资顾问公司,以投资顾问费的名义。而那家投资顾问公司的法人虽然是陌生的,但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其实就是副总。说白了,那家投资顾问公司其实就是个通道,一个把钱从被投资公司转给副总的合法吃回扣的通道。

而石英明明知道这件事,却表现得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宁檬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在石英来鸟巢这边取点东西顺便查房收租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提出了疑惑。

石英听后笑起来:“想不到你在资本圈待了好几年还这么单纯,看来陆总对你爱护有加啊,没让商场上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污染你。但你现在做项目了,不得不接触甚至熟练掌握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因为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资本市场。”

石英语重心长地告诉宁檬:“做这一行,你不给下面人点得好处的机会,人家凭什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给你干活呢?你丁是丁卯是卯地做事,可外边别人不啊,他们默许这样的操作啊,那你说,现在的人都无利不起早,是在没油水捞的地方待着,还是选择去那些能赚得更多的地方?”

宁檬陷入了沉思。

带着钱味儿的现实总是这么不禁揭露。

石英还告诉宁檬:“小宁啊,我让你负责贴发票,就是告诉你你也可以趁机报些你的餐饮费车马费超市购物费什么的,不然现在你也没具体跟什么项目,你那点工资能够在北京生活吗?”

宁檬听得心里一阵发热。

石英最后说:“还有,你认真是对的,但不能死板,不然是干不了投资这行的。做这行,无论在思维上还是行为标准上,都得灵活。”

宁檬忽然想起陆既明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陆既明说她干不了这一行,就在她甩下辞职信不干那天。她当时把他说的话视为他对自己的轻视和羞辱。

宁檬现在客观回想,觉得陆既明当时应该不是在羞辱她,他想表达的应该就是石英现在对她所说的:别较真,较真干不了这一行。

但那个死老板病,就不能好好表达这个意思吗?!就不能把话说得明白点有人味儿点,她又不是高僧,光听他口是心非地喷她还悟不透这铜臭的人生。

宁檬觉得人的意念真是一个有点玄乎可怕的东西。她前一天刚电光火石地回忆到陆既明,第二天就接到了陆既明打来的电话。

陆既明在电话里的声音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愤怒着和没什么人味儿。

他对宁檬恶狠狠地说:“你那封辞职信丢了,你的离职手续办不了,所以你现在还是既明资本的员工,赶紧回来接着上班!”

宁檬:“……”

宁檬觉得十万分的无语,她真怀疑陆既明总生气怕不是把他自己都气成了傻子吧。

她翻个白眼对着话筒,用最平板的公事公办语调说:“那我快递个新的辞职报告给您,成吗,陆总?”她把“您”和“陆总”咬得特别重,仿佛很谦恭的样子其实满满都是无语和无奈的反讽。

宁檬放下电话后就立刻快递了一份新的辞职报告到既明资本。

可是过了两天陆既明又打来电话,说:“快递没收到,你赶紧给我回来上班!”

宁檬字正腔圆地回给他一声:“不!”

陆既明声音里的愤怒元素一下活跃起来:“我告诉你宁檬,办不了离职手续你可得陪公司违约金!”

宁檬呵呵一声笑:“我认赔,行吗?”

陆既明这回彻底怒了,那些愤怒元素沸腾地撞击他让他言不择词:“不是宁檬你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吗?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给你搬梯子让你下台阶吗?你这不是给……”

说到这,那道声音和声音里面的愤怒都一下顿住了。

宁檬脑子快,已经顺着语境反应过来。

“你想说给我脸我别不要脸是吗?”她语气清淡地问着,那声音的轻与缓就像以往她提醒着陆既明等下还有什么会要开时一样的例行公事一样的乖巧温柔。

她的例行公事和乖巧温柔勾起了陆既明对三年以来有宁檬辅佐的得心应手的回忆,也勾起了一丝今非昔比的内心苍凉,以及口不择言后的些微悔意。

以前他对别人多狠的话都骂过,但对宁檬还真的没有过。此时这一句被临时憋回去的话,算是最狠的了。他意识到了,及时卡主缩在了嘴里。可话能截住,它深远的语意却无可阻拦。那有点伤人的语意已经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宁檬的耳朵和心头。

宁檬也来了气,例行公事和乖巧温柔的武装出现了裂痕,这裂痕让她声音变得低沉和沙哑:“你给过我脸吗?就让我要脸?!”

她把电话挂了,顺手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第15章 曾经与曾经

被陡然中断的电磁声波另一端,是从气呆到气炸转换的陆既明。

意识到自己被人挂了电话,他简直气到懵逼。这是他陆大老板整条人生链中第一次被一个小秘书如此凶残不给脸地挂断电话。

他咽不下这口气,决定无论如何要再打过去一次。这一次不为别的,哪怕不说话,也要由他先挂电话扳回这一局。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多较劲多幼稚,且这并不符合他堂堂多金帅气牛逼大老板的人设。

此时此刻,一切“漠视是对敌人最大的鄙视”这类的鸡汤信条通通被他抛之脑后,他心中唯一所想血脉中唯一所流的信念只有一个:老子挂死你丫的!

陆既明似乎用尽必生的仇恨值和羞辱力去拨宁檬的电话号码。结果返回的却是一次次的忙音。终于当他意识到,宁檬这是把他拉黑了,他气到差点脑溢血。那些仇恨值和羞辱力被一道拉黑设置反弹回来,全力反扑在他自己身上,让他受了一种不流血却无比扎心的内伤。

陆既明这会气到想跳楼。

他扒着窗户向长安街上瞭望,心里不受控制地倒腾着一些犯罪念头。

把她卖到穷山沟里去给一村人做老婆,妈的!

——算了她长得又不好看,干巴巴瘦,生不出孩子得被打死。要打死她还是我自己动手来的爽。

那就把她送到传销组织里去,让她身陷魔窟,妈的!

——算了传销组织里多的是被洗脑的王八蛋,她个傻白酸,掉进去非得被人扒皮拆骨。要扒她的皮还是我亲自动手解气。

对了把她绑到酒楼他吃着让她看着,不信馋不死她个蠢吃货!

陆既明摩拳擦掌,觉得找到了有效虐待宁檬的解气良方,整个人一点都不想跳楼了。

门口传来谨慎到战战兢兢的敲门声,那凌乱毫无节奏的敲门声彰显着敲门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地担惊受怕……

陆既明被怒气刷过的声音又冲又粗砺:“进来!”

刘一天小心翼翼推开门:“陆总,有位苏先生找您,说提前和您约了,现在正在小会议室等您……”

陆既明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哪天和哪个苏先生约了这么一发会谈。

他扯起西装外套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那股气莫名地又上来了。

妈的要是宁檬在还用得着他什么事都自己来想这么半天?不行,说什么他也要把她弄回来!

下午下班前,石英把宁檬叫到了办公室。她递给宁檬一沓资料,说:“这是我投行一个老朋友推荐过来的项目,公司是做金制品的,打算在上市前融一轮pre-ipo。公司给的估值很高,你拿回去研究一下这轮我们值不值得投。”

宁檬接过资料的一瞬间,心里涌起多股复杂情绪。有点吃惊,有点感激,也有点忐忑——石英这么快就把她自己的项目拿出来让她接触。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涌出宁檬嘴巴的时候化作了一句有点傻气的口号式回答:“石总您放心,我一定认真研究不辜负您的期望!”

石英被她逗笑了:“宁檬,你资质很好,虽然之前没具体接触过什么项目,但只要带带你,我相信你很快能上手的,不要这么紧张!”

宁檬捧着一颗感恩的心和这沓资料脚步轻快仿佛踩在通往未来的一片鹏程万里的光明大道上,很身心愉悦地回了家。白天上班时被前任老板电话骚扰的坏心情被一扫而空。

回到家,草草吃过晚饭,宁檬捧着资料看了一遍,又上网搜了下这家公司的公开信息。这是家生产销售金制品及珠宝制品的公司,官方介绍里主营业务写的是“黄金及珠宝饰品的加工与销售”,号称是珠宝首饰及有关物品的制造行业排头兵企业。

宁檬翻着资料,觉得这公司的资质看起来的确不错,难怪他们给出的估值会高。

估值高就意味着入股的成本价高,那么公司ipo上市以后过了锁定期,投资人抛售股票所获利润相对就少。

宁檬按照公司的财务情况估算着按照不同估值所能得到的投资回报率,算得晕头转向连一加一得几都快不知道的时候,手机偏偏又添乱地鬼叫起来。

宁檬脑子里捆绑着算数的那根弦“锃”地一声,断了。

好了,她彻底懵逼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了。

叹口气,她向鸣叫不止的陌生号码屈服。如果这是个推销广告的,也够不容易的,大晚上还这么兢兢业业骚人不断,也是要凭着莫大的勇气的。她决定说点狠话做这个人今晚骚扰人的终结者。

宁檬把电话接通。话筒里立刻传来各种乌七八糟的噪音,那是种专属于夜场的喝酒狎笑摇骰子划拳的乌烟瘴气的噪音。在这哄哄杂杂的噪音里,一个男声一枝独秀的尖锐的响了起来。

宁檬这个时候很想拜托上帝伯伯把世上一些纨绔人民弄成哑巴算了,他们只知道用那副嗓子喝酒吹牛,简直是对人生的浪费。

“歪?宁檬嘛?我是你们陆总的好哥们呀,咱以前见过,你还送我回过家呐!”

话筒那一头,那道一枝独秀的高调噪音呜哩哇啦地说着话。宁檬心头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内什么呀,你们陆总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借酒消愁喝多了呀!他打你电话说你老占线,都打没电了,只能我帮他接着打了。嘿还真巧了,我一打还就通了你说咱俩这是不是有缘分哈哈哈!哎话说你刚才跟谁一直聊天呐?嘿,真能聊!内什么,你赶紧过来一趟吧,把你老板整家切!”

宁檬:“……”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宁檬一边觉得这通电话接得很丧,一边觉得陆既明的纨绔哥们话可真特么够密的。

她握着手机,尽量不让自己因为厌恶失了礼貌教养:“抱歉,我已经不是他的员工了,你找别人吧。”

对面那一枝独秀的声音在诸多噪音里把声调拔高得更出众了:“别啊小宁檬!你就当帮熟人个忙你也得来啊!不能因为你现在不在他那干了就抹杀了你们曾经相濡以沫好几年的情分呀,那你要这么做人的话,得是个多无情冷酷无理取闹的人啊!”

宁檬:“……”

他妈的。这段话槽太多了,简直让她长一百张嘴都吐不过来!

宁檬极度怀疑这哥们的成语修辞是跟外国人学的。还什么相濡以沫……呸!

她不为所动:“你可以打电话找他女朋友。”许思恬难道吃干饭的?不会找她去接吗!

一枝独秀不松懈不退却:“问题是找他哪个女朋友啊?他有哪些女朋友我们不知道啊,我们就知道你!再说我们不知道他那大洁癖愿意让哪个女朋友去他家啊?就他那副狗脾气,找错人了回头再喷死我们!哎哟卧槽陆既明你踢我干什么我说错啥了,你看你坐都坐不住还踢人,滚地上了吧……”

宁檬翻着大白眼翻得自己差点吐出白沫子。这都是一群什么人?还能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了!

手机里一枝独秀继续发起聒噪:“妹妹,说实话吧,你们陆总今天喝多了全是因为你!你手机拨一次占线,他就喝一大杯酒你知道吗!好妹妹,你就当帮哥哥们一把,把他整回他家去吧,成不?”

宁檬很想回他:

谁是你妹妹?

活该他喝多!

凭什么帮你整?!

不过她在这位话密的纨绔哥们那完全插不进去话。

“妹妹呦,你是不知道啊,你们陆总这洁癖大奇葩他不让人去他家,所以我们想送他也没法送不是!讲真你要是不来接他,那我们只能报警了!宁檬妹妹,你就当帮哥哥们一把,成不?”

宁檬算是见识到京城二代油嘴滑舌会糊弄小姑娘这一套了。这样的一张嘴要去夸哪个小姑娘,真是能把意志薄弱的小妞夸到心甘情愿脱衣服。

宁檬想想共事的三年时光,想想今天下午把陆既明拉黑的壮举,想想那次自己生病时陆既明用他那双天生自带挑逗的眼睛看着她的样子,心一软,叹口气。

那是她给他做秘书快一年的时候。有天半夜,陆既明给她打电话问事情。那会她正因为吃错了东西胃肠绞痛,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直打滚。

陆既明听出了她声音的异样,从她哼唧的隐忍和说话的颤音中分析出她的症状有点严重。

于是他说:“我正好在你住的这片跟人吃饭,马上能到你家楼下,你赶紧收拾一下滚下来,疼成这样了不去医院搁家磨叽什么呢!”

他这话一出口,宁檬简直受宠若惊。那么难伺候的一个大老板,居然张口要过来送她去医院。且他只来她这取过一次急需要用的资料,急到来不及装逼让她送,他自己亲自开车过来拿了。可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真不敢奢想他还记得她住在哪里。

受宠若惊的宁檬不敢有劳动老板大驾的心,赶紧说:“您不用过来真不用过来,我自己打车去,真的,我去!”

陆既明于是说:“那成,你自己打车去吧。”

挂断电话后,她继续在床上打滚,与呕吐感和肠胃绞痛做斗争,并没有起身去医院的动向。

她害怕一个人去医院,那种一个人在病痛中面对医院冰凉四壁和消毒水残酷味道的孤独感,在心理上比病痛更能要她的命。只要还没病死,她宁可在家吃药。

半个小时左右,电话又响起来。

还是陆既明打的。

宁檬接通电话,咬紧牙根,不让痛苦的哼唧声从牙齿间的缝隙钻出去。

陆既明的声音有点嘲讽:“你不说自己打车去医院吗?骗鬼呢还是骗我呢?有半小时了吧,怎么还没下楼?”

宁檬握着手机心头一动。

原来他居然早就到了她出租房的楼下,并且一直等到现在。

那一瞬里她眼眸发热,说不清心头是种什么感受。

耳边手机话筒里传来他没什么好气的声音:“我说你是不是起不来了?用我找人上去扛你下来吗?”

宁檬连忙松了牙口说不用不用。她连滚带爬地强撑着自己,下了地穿好衣服走进电梯。这么一溜行动下来,她感觉自己被消耗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于是当电梯一路下降的失重感袭来,她再也受不了了,她想吐,她站不住。

她差点就躺倒在地上,好在电梯那会到达了一楼,而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陆既明居然就等在那。

他一边叽叽歪歪发牢骚:“这什么破楼,脏兮兮的!”一边一把接住快躺倒在地上的她。

她靠在他身上,看到他正用他那双眼角微扬天生自带挑逗的眼睛看着她。

那一秒她忘记了想吐这件事。

下一秒他对她没好气地说:“瞅你这脸白的,快跟死人一样了,还跟家怄着不去医院,等死呢?”

宁檬那时肉体上虽然承受着病痛折磨很难受,但心里却有点想笑。怎么办,她这个老板,哪怕关心别人的时候嘴还是这么损。

她天旋地转地不敢说话,强忍着不让自己张嘴。

她一张嘴就该吐了。

他看出来了,瞬间脸色一变有点慌:“我说你不是想吐吧?靠!你给我等等!你等等啊你等等!你等我带你出去吐!你憋住啊我跟你说你要是吐我身上你丫就完了,我一定杀了你!”

但她真的实在忍不住了,就在陆既明话音一落,她哇的一声吐到了他身上。

陆既明当时的表情很惨很痛苦,他问宁檬是不是仗病挑衅。

然后他并没有杀了她,而是一路带着那很惨很痛苦的表情,忍着一身食物残渣的臭,把她送但了医院。

后来她打着吊针时陆既明很凶狠地对她说:记住,我今天不杀你,你这条命就是欠我的,以后半夜我找你接我什么的你也得随叫随到知道吗。

她连忙说好,一定的,谢谢老板不杀之恩和救命之恩。

她心里是真的记挂着这两道恩的。她想陆既明那么一个高高在上挑剔多多的人,被她吐了一身,没打死她也没开了她,还亲自送她去了医院,她可真是撞了大运。

她是从那时确定的,原来他虽然长了张刀子贱嘴,人也作了点,但心其实还是软和的。

有时候一个不好讲话的人突然施的恩,总好像比好讲话的人来的更容易叫人感恩戴德。

宁檬回想着过去,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终究还是起身换了外出的衣服出了门。

按照纨绔哥们给的地址,宁檬打车直奔三里屯。

还是那个乌烟瘴气的配方——还是那家店,还是那伙人,还是个个都喝得一副迷迷瞪瞪的熊样。

陆既明喝得像个智障一样自我唤醒了他的第二重人格,他正拉着身边人不停说“咱们这是一回就熟不用二回以后凡事都好说”。他那副笑嘻嘻傻不拉几的德行像谁跟他说句“走爸爸给你买糖去”都能把他成功拐回家去炖蘑菇。

宁檬做了三年秘书的惯性被闹哄哄的噪音和空气里乱蓬蓬的酒气一蒸腾,瞬间觉醒,她看到陆既明喝了酒就乱许愿的样子简直替整个公司的员工们痛心疾首。她忍不了,走过去撕开陆既明和他握着的那个人。

“行了陆大老板,别趁着喝酒就乱许诺!”撕完陆既明让他成为一个不再和别人粘连的个体后,宁檬转头对另外一个人说:“不好意思,陆总这个人喝完酒就有点不识人间疾苦什么都敢……答应……嗯?”

宁檬在眼睛适应了角落的黑暗后,在看清了挨着陆既明坐着的那个人的长相后,一下吃惊地呆怔在那里。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眼前这一位。

而他们再见时,竟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陆既明身边坐着的,居然是她以前掏心掏肺差点掏干生命值去暗恋的人。

那是她的学长,苏维远啊。

第16章 恍如隔世般

宁檬飞快而仔细地打量着苏维然,空间的喧嚣一瞬间安静下去,时间在这一刻唯独对她抻长了维度,让她一秒抵十秒那样看得尽兴。

他还是那么清俊那么儒雅,哪怕正坐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依然那么绅士那么不染纤尘。

电光火石的一瞥中,记忆碎片向涨起的洪水涌进宁檬脑海中。

当年她刚上大学,一入校就听说同系有个很风云的学长。而他的风云不仅由才华、性格或容貌的某一项所造就,而是这些优秀元素的同时并存。

宁檬是在刚入学的那个学期的期中考试开始展开她对这位风云学长的暗恋的。那时候据说苏维然已经确定下来会保研,他的准导师于是也开始把他当作嫡亲门徒来使用。比如让他替自己监考。

苏维然监考的那堂考试是高数。

数学一向是宁檬的强项,所以她前后左右的人都在期盼着她的答案。

考试期间她身负重任,答题飞快,连学长美好容颜和绝世风采都来不及多吸一吸。

答完卷子,她把试卷拉到桌角,方便后面视力非常高精尖的同学直接抄答案。

就是这个时候,学长下了地开始巡视了。他向着宁檬这条过道走开。他来得很快,宁檬心虚地低着脑袋慢慢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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