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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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慈双眸一眯,背过手缓缓握住寒冰剑,心中暗叹一声,对这些寒雨花深感抱歉,她道,“你也想要这朵花,我也想要这朵花,我们走远些打,否则不论谁赢都得不到这花。”

那少年回首看了花苞一眼,摇头道,“我不用走远。”

他双目放出寸光,深深向阮慈看来,“我不会触动灵力。”

阮慈被他眼光刺入眸中,乍然间竟有一丝迟缓迷糊,心中警讯大起,按说她有东华剑镇压,这般神通根本动摇不了心智,这少年竟能影响到她的行动,可见其神通之诡谲!

也是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语言生涩——只怕此子落入此地之后,根本没有遇到别人,而是纯凭这诡异神通,拿下图伯。

法图珠乃是器灵,又是分神到此,神念并不太完整,虽然修为深厚,超过这筑基少年,但竟也被拿下,阮慈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只是恍惚片刻,便即挣脱,正要拔剑交手,顺势惊动徐少微,那少年却是‘咦’了一声,奇道,“你好沉重呀。”

阮慈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拽了起来,仿佛离开了躯体,和他一起钻进空中一处裂隙之中,这一变化自然而然,发生在瞬息之中,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味道,她骇然道,“幻阵?!”

那少年道,“不,依旧是术法。”

在这空白一片的裂隙之中,他的身形变得无比高大,双眼毫光射出,仿佛有形长剑,向阮慈缓缓俯身过来,轻声道,“我对你有种奇异感觉,你呢?”

阮慈想要挣脱,却被定住,只能眼睁睁见那毫光越来越近,那少年轻声道,“你是哪个门派的——你很没礼貌,不用告诉我了,我自己来找。”

说着,毫光已是没入阮慈眼中。

第161章 斩杀骄子

到底是大玉周天来客,筑基期就能使出精神类术法,这在琅嬛周天实属罕见。阮慈百忙中还不由感慨了这么一句,那毫光已是刺进双目,她神识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那毫光便是利剑,能将她识海划伤刺破,甚至若是稍弱些的修士,神念当即便要完全流泄出体外,完全落入人手不说,之后想要痊愈,势必大费周章。

但在阮慈而言,她道基十二,玉池宽广如湖,神念倒映而出,静水流深,也是远超同侪,否则何能容纳那许多剑魂的生平记忆?这毫光剑虽然也令她灵台剧痛,眼前仿佛出现无穷幻象,进一步乱她心智,但这在阮慈所忍受的痛苦中,压根就排不上号,不说别的,最近一次在宝云海中,那莫名之物滴落时,她要忍受的疼痛和此时相比,何止千百倍。心中压根是丝毫不乱,神念如云如棉,将那毫光剑一裹,犹如两人相争,一人握住了另一人的刀剑一般,反而将那白衣少年给扯进了自己识海之中。

力道一用,阮慈便感到那白衣少年也并不抵触,反而有些半推半就的味道,被她拉入识海之中,当即化身为一尊顶天立地的神佛巨像,三头六臂,各执法器,立在八层道基之上,真仿佛是天降魔神。倒是阮慈在自己内景天地中拟化的人形,显得单薄可怜,在道基第七层仰首望着那巨像,面带惊叹之色,仿佛被震慑心神,迟迟不见反应。

那神佛巨像俯首凝视阮慈,唇边现出一丝讥笑之色,倒让他少了几分威风,他隆隆地问道,“汝为何人,汝自何处来?”

阮慈樱唇微张,仿似正要答话,却又有丝犹豫,那巨像静候片刻,三头分别遥望这内景天地之中的风光,只见玉池宽阔,池畔草木丰盛,而道基独独只有八层,似乎与这玉池并不配称,他目中渐渐露出讶色,又观道基上方风云涌动,仿若是神念正在修复此前损伤,自然而然搅动风云,那丝丝缕缕的云气逐渐压下,宛若有形有质一般,向他七窍之中钻去。

这云气看似只是精纯灵气浓缩到极致之后,蒸腾而出的云雾,若是吸入体内,对修为也只有好处,但巨像却是面色微变,将身子略微缩小,躲过云气侵扰,伸手向阮慈头颅盖去。显然此地变化,也令他起了一丝戒备。

就在此时,阮慈唇角一翘,一丝和神像刚才极是相似的微笑,绽放而出,淡嘲道,“你已做客许久了,怎么还没找到吗?”

那巨像正要说话,忽觉脚下道基晃动起来,竟隐隐发出十足吸力,将他往下拖去,他面色一变,身形当即缩小,在空中重又变化为白衣少年模样,淡然瞅了阮慈一眼,道,“好强的幻术,你为什么要用随身法宝遮掩道基?”

即使他已遇挫,但此人口吻仍是镇定,仿佛还有许多后手没有使出,阮慈并不废话,冷哼一声,掐诀道,“留下来,你便什么都清楚了。”

此处是她内景天地,又有天命云子镇压,纵使这少年也不是简单之辈,在阮慈的内景天地之中,岂能如此轻易地逃出去?只要她灵台清明,在内景天地之中近乎无所不能,灵力永远用之不竭,法器也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毕竟内景天地,可说是修士自身在虚实之间的映照,便是自身的乐土。旁的修士竟敢胡乱进入,被放倒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少年虽然明知其中道理,也知道自己贸然入内,一击未能奏效,便就是难以生离此地,但面容依旧冷淡,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对阮慈摆开架势,“领教高明。”

阮慈却没有立刻迎战,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根蜡烛,用力一吹,那烟气向少年飘去,少年只是淡然立在那里,仿似毫无反应,阮慈也并不吃惊,点头道,“洞犀烛不能奏效,因为我吹亮它时,灵台不起一念,仿佛入灭,你便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了,这还是在你的幻境之中。”

随着她这一句话,眼前一花,她重又回到空间裂隙之中,少年也依旧保持着俯身而下的姿势,眼中毫光,刚要触到阮慈眼球,两人的动作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刻。直到阮慈打破内景天地的幻觉,这一层的人物才行动起来。那少年面上带有一丝讶色,轻声问道,“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阮慈微笑道,“不告诉你。”

心念一动,养盼环骤然在少年脖颈之处浮现,狠狠箍下,那少年应变却也极快,本是极其高大的幻身极速缩小,和内景天地中一样,又从超巨尺度中被逼了出来。阮慈轻啸一声,寒霜剑在手,人随剑走,丝毫也不顾忌什么寒雨花王,已是斩出那一往无前的一剑,将所有锐气,全都送入剑尖。

一剑落下,两人本就存在的奇异联系更加强烈,双目交汇,讶然之中各有明悟浮现,那少年抽出软剑,间不容发地将阮慈剑招架住,精妙缜密之处,竟是不亚于阮慈多少,封住阮慈攻势,一抖剑身,剑气纵横中,重整旗鼓,竟是化守为攻,抢了个先手,往阮慈攻来。

两人修为尽展,在剑道造诣上竟是旗鼓相当,翻翻滚滚,在虚实之中斗得酣畅淋漓。气势场中你争我抢、互相博弈,谁也不可能让出优势,而实数之中,更是剑招精妙,剑意凌厉、兵行险着,只要有一方稍微被气势场中的博弈吸引心神,那么实数之中就要落了下风。而若是分神实数,或许气势场中,便会被对方占据了胜势。

两人都是法力绵长,如此激烈相斗,寻常筑基修士只怕不过一刻便要露出颓势,但两人竟是几个时辰都没有分出胜负。若不是此子剑势和阮慈极为不同,也并非是她记忆中曾见过的剑法,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又陷入了幻觉之中,这对手乃是依照她自己拟化出来,修为相当,永不可能被击败的敌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是阮慈那宽广玉池之中,法力灵液都有明显下落,那少年终于法力不继,腾挪之中露出破绽,被阮慈抓住机会,筑起胜势,一步步将他在气势场中逼得左支右绌,终于无从闪躲,只能以肉身迎接阮慈那一往无前的一剑。

这一剑,一往无前、无坚不摧,又怎是筑基修士的肉身可以抵挡,只听得一声轻响,道基轰然破碎,那少年软倒地上,白发染上鲜血,透明睫毛微微眨动,白眸望着阮慈,轻声道,“这是……剑种遇上剑使的感应,你是东华剑使……”

他的睫毛微微眨动,好似蝴蝶最后一次振翅,竟有一丝脆弱美艳,阮慈慢慢走到他面前,摇头道,“我不是剑使,我是剑使羽翼,你感应到的是我姐姐留给我的东华剑气。”

少年眼中骤然流露渴盼,挣动着想要起身,央求道,“可能给我一观……我们生在极远处,从生到死,从未见过真身一面,永远都活在对真身的渴望之中……”

他口中溢出鲜血,染红衣襟,更添凄艳,阮慈垂眸望他,目光却依旧冰冷镇定,轻声道,“好,等我们从这层幻境出来,我便给你看。”

少年央求之色,僵在面上,不知何处,那五色彩光又照耀了过来,阮慈抬首望去,少年依旧盘膝坐在寒雨花王之前,双目缓缓流出血泪,一阵软风拂过,寒雨花轻颤起来,灵光处处飘落,他的身躯,便在这灵光之中,化为寸寸飞灰,在空中逐渐消散不见。

阮慈负手而立,并未动弹,心中默运法诀,东华剑在她手上轻轻一颤,似乎在那虚空之中,吸入了一丝什么别的灵韵,辐射来一股心满意足之感。

阮慈轻抚镯面,暗道,“又多了一片真灵……”

又忖道,“大玉周天的人竟带了剑种来,若刚才我死在幻境之中,天下间将只有这一个东华剑种,他立刻便炼化此剑,和其余人一道潜出周天的话,那琅嬛周天势必要遭受沉重打击。”

她对大玉周天本来并无喜恶,此时才是深刻认识到二天相争,究竟有多么凶险。在这茫茫宇宙之中,想要突入一处封闭周天,本就艰难之至,便是好不容易投入几个修士,在彼方如此严密的防范之下,也很难有所作为,但想来对方周天的大能亦是可怕至极,竟在如此迢远的距离之外,便能寻到这最完美的时机,令大玉周天的修士,得到了一个最有利的机会。若是阮慈弱上半分,此时东华剑便已是失落而去,其余人甚至来不及反应,细思起来,凶险之处,实在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尽,亦不是杀死这精通心灵幻术的少年剑种,便已了结的。

“恩师令我一定要取到花王,是否也在那大玉修士算中?如此说来,恩师的修为,似乎是略逊一筹了……”

阮慈心中也有一丝后怕,这少年实在是她同辈之中所遇唯一一个可堪匹配的敌手,若非她情况特异,只能靠东华剑输送灵气,人剑之间的联系实在极为紧密,而少年的幻术无法拟化这一点,在幻境之中,阮慈的灵力乃是如天命云子伪装的一般,自然汲取身周灵气而来。令阮慈一开始就清楚知道自己落入幻境,以他在第二层幻境遭受重创之后,还能和她斗得旗鼓相当的剑术,二人胜负,恐怕还在两可之间。便是最终由她取胜,也不会如同此刻这般毫无损伤。

她压制不了这少年,王真人似乎也被对方长上算计,这大玉周天对琅嬛周天来说,实是难缠对手。阮慈颇感凝重,却也有一丝血战强敌后的兴奋,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全都压下,缓步走向寒雨花王那巨大花苞,俯身从凌乱衣衫中拾起法图珠,面上也是闪过疑色,轻声道,“咦,这气机……”

少了那少年的遮挡,可见到花茎之上,有几丝纠缠气机,正是白衣少年所留,仿佛这大玉少年试着折取过这花苞,但未能成功,阮慈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以寒雨花王的敏锐,若被人择取,一定远远逃开,怎生还老实呆在原地?难道这少年的术法,对寒雨花王也能奏效?

她屏住呼吸,细查花王成色,见那花王花苞紧闭,好似对外界一概无知无觉,和典籍中记载得全然不同,也是疑团满腹,只怕是大玉周天的人对这花苞动了手脚,正是思忖之中,突然身侧群花,全都瑟瑟颤动起来,花瓣纷落,灵光飞舞,将此处幻做绮丽仙境,阮慈左右四顾,却也没有发觉丝毫变化,她唯恐寒雨花王也随之凋落,正要拔剑斩去花茎,心中又是一动,感应之中,望见一枚奥妙符文,从水中激射而来,全由水泡组成,却分明带了无量奥妙,正是那宙游鲲甩尾游远之时,落下的那枚符文。

从静中有悟至今,那奥妙的感应牵连,至此终于圆满,阮慈将身子让到一旁,只见那寒雨花王花苞颤动,边缘逐渐转为虚幻,却又有无数符文在花苞四周亮起,化为锁链,细看之下,俱都是那宙鲲符文所化小字,下一刻,波涛浪涌之中,那符文闪着灵光,带着哗啦水声印向花王。

花王被灵光透体而过,又是一阵剧烈颤动,灵光从那花苞之中绽放而出,阮慈也不由举手遮目,暂时避其锋芒,但心中仍是警惕万分,唯恐花王突然逃走,自己追之不及。

强光之中,只闻极轻声响,无从形容,便是那花瓣缓缓绽放之声,这花王始终未曾逃走,阮慈也逐渐放下心来,只等到灵光逐渐淡去,那花芯之中,隐有人形显现,这才连忙踏着花瓣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花囊——原本上清门携来那个在齐月婴身上,这还是她在鲛人小集偶然意动买下的,不意今日竟真派上用场。

正要将花王收入囊中,定睛一看,阮慈又是指尖一颤,不可思议地叫道,“容姐!这——可这怎么可能——”

可细查气机,这在花中沉睡的少女,不是阮容,却又是谁?

第162章 气机交融

阮容竟在此处现身,着实大出阮慈意料,她心中刹那间已想过许多之后行止,但此时最要紧的还是阮容安危,忙将阮容扶在膝上,神念扫过,只见她神完气足,并无丝毫伤势,只是正在沉睡,也是略安下心来,接连呼唤几声,阮容身边气势涌动,嘤咛一声,缓缓转醒,“……慈姑?”

姐妹相逢,都是又惊又喜,阮容安然无恙,只是有些无力,倚在阮慈肩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呀……这些花儿,如何就凋谢了?”

她不禁流露浓浓惋惜之情,似乎被这场面触动,情绪十分低落。阮慈却哪还有心思顾及寒雨花,匆忙道,“这些寒雨花本就是极其容易凋谢的,但容姐你怎么从绝境之绝莫名其妙跑到这里了——是那些大玉周天的人把你放在此地的么?你们可曾遇到他们,不对,你们可知道有天外来客混了进来?”

阮容蹙眉道,“你先缓一缓,我一个一个答你。”

当下两姐妹便细叙别情,阮容将她和种十六在绝境之绝蹈波踏浪的历程择要和阮慈说了,又道,“我们被因缘吸引,几乎是必然遇到正从空间裂隙侵入此地的大玉来客。当时种十六希望将风波起的威能灌注进他的一件法宝,他可跳入缝隙,释放威力,将空间通道毁去。但没有想到,这群大玉来客极是狡猾谨慎,更精通许多诡谲手段,其实已有一人先爬了出来,藏身气势场中,竟是毫无痕迹,连种十六都没有察觉,被他从身后刺伤。”

那人既然精通藏身手段,想来便是有意第一个出来,为其余人护法。也可见大玉周天这群来客的确是周天精英,便连种十六都着了道。阮慈不禁问道,“难道连天地六合灯都没有照出来?”

阮容叹道,“天地六合灯当时未被吹亮,不过这也是对方技高一筹,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种十六亦是实力强横,我光是被交手余波扫到,都受了不轻的伤势,但他的金丹却没有受损,那入体伤势也很快便自愈合了,只是寡不敌众,又……”

她面上掠过一丝苍白,咬唇道,“又投鼠忌器,唯恐伤了我,也不敢自爆道基,终究是失手成擒,被丢到空间通道中去,也不知此时到底是生是死。”

种十六也算是一代天骄,竟落得如此下场,还是因为顾忌阮容而不敢玉石俱焚,阮慈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对这少年不算太反感,虽说两人立场敌对,也有恩怨在前,但各为其主、各尽其能,一旦时移世易,便会和此次一样,又毫无保留地联手对敌,种十六竟为了保护阮容,想要以身相殉,最终也落得重伤放逐、生死不知的下场,令阮慈也有些感慨。

“大玉周天功法十分诡谲,他们共来了十人,其中有两名筑基修士,都会诡异神通。其中一名少年,眉发眼唇皆白,给我最特殊的感觉,他似乎精通攻心幻术,将我拉入幻境之中,想要在幻境中将我完全吞噬,获取生平所有回忆。”阮容回思起那段经历,眉头也是微蹙,显然十分凶险痛苦,“但我已知道他是天外来客,而且来者不善,有些我们心中的常识,对他们来说便是极其宝贵的信息,又如何能让他得逞?”

阮慈插嘴道,“姐姐,你觉得他有特殊感觉也不奇怪,此人刚和我交手,被我杀了,他是大玉周天的东华剑种,和东华剑气自然深有感应。”

两姐妹对视片刻,阮容微微点头,叹道,“难怪,我便觉得一见此人,心中便有熟悉亲近之意,他也凭借此点,在我内景天地之中肆虐。但好在我也有法宝护身,在南株洲更是不知经历过多少幻境,应付此事也有些心得,便一样以幻境应对,虽说是勉力拖延时间,但也未能让他窥见我心中真正隐秘,只是看去了些许儿时回忆。”

“当时我道基摇晃,已是受了重伤,又和那人在幻境中博弈,隐约已有些法力枯竭,油尽灯枯之感。对外界一切,只觉得恍恍惚惚,隐约听到几人谈话,用的是我初时听不懂的语言。或许是因为如此,他们在交谈中并无顾忌,我边听边学,也只能听懂少许,那人似乎误会了我们周天的境况,认定宋国那无边荒漠,便是此时琅嬛周天绝大多数洲陆的现状。”

阮容说到此处,也不免露出笑意,阮慈更是大为愕然,“这、这……”

阮容也是笑道,“我也没想到竟有这般变化,大概这就是气运罢,那群人对此十分兴奋,商议之后,便当即要回到虚空,联络大玉周天。”

她顿了一下,“但那人出去之后,便没有回来,我隐隐能感到天地六合灯的波动,却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盼望,生出的幻觉了。”

这样说来,种十六被放逐到虚空之后,不但并没有死,还有余力驱动天地六合灯,这恢复力也是堪称可怖,甚而可说是离奇,也难怪阮容不敢肯定。阮慈度其神色,道,“他虽然可恨,但到底也为了护着你拼尽全力,若是他平安归来,日后相见,我也不会先和他做对。”

阮容忙道,“这却不必,你何须因我改了行止,种十六那般强横对手,若你存心容让,岂不是一开始便落入下风?你对他客气,他可未必对你客气……此处也不便说这些,日后回去再说。”

种十六此时终究生死未知,这也是闲笔,阮容又道,“当时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还要养精蓄锐,凝聚最后一点力量,抵抗那人再度入侵。因此对外界感应颇为迷糊,只依稀记得天地六合灯波动之后,那条通道的气机不再稳定,已是不能通行。也就是说,余下那九人已是有去无回,注定不能通过原路返回虚空,再回到大玉周天。此时他们也失去耐性,不愿再通过幻术取得记忆,要将我处死,从内景天地之中捕捉记忆残片。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又有一个修士现身,和他们打斗起来。”

阮慈忙问道,“是谁?可是我们的人?”

阮容摇头道,“是琅嬛周天的人,其余的,我……我看不清楚。”

大概是忆起这最险要一段的缘故,她双目微微发红,显得有些委屈,“当时我实在已经命悬一线,在生死间挣扎,道基摇晃剥落,其实便是他们不杀了我,再过一段时日,说不定道基也会自行坍塌。当时我已是目不能视物,只能隐约听到呼喝之声,感应那灵机波动,又过了许久,那修士似乎是把那群人全杀了,总之我被他抱在手中,他说要为我疗伤。”

阮容所说的,都是当时自身所见,是以才有‘全都杀了’之语,目前来看,至少有六个大玉修士从绝境之绝离开,所以阮慈对那人到底杀了几个还是有些疑虑,不过此时最关心的并非此点,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是怎么为你疗伤的?此人医术简直通神!你此刻哪还有一点受伤的样子?真该好好谢谢他才对。”

阮容咬唇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神智已是极为模糊破碎,很快便沉睡过去,醒时便已到了这里。”

她不由落下泪来,埋在阮慈肩头,哭了好一阵子才勉强道,“慈姑,我……我……我当时真觉得自己就要死在那里了。”

阮容一向是外柔内刚,便是家破人亡的血夜,也没有哭得这样厉害,阮慈十分吃惊,忙抱着阮容,轻声细语哄了许久,阮容方才平复过来,对于那人是谁,却也再说不出所以然了。

既然阮容可以肯定是琅嬛周天修士,又和大玉周天的人打斗起来,那么此人应当是友非敌,阮慈道,“不论是谁,将来若是有缘相逢,再报恩也是不迟。不过此人手段实是玄妙厉害,只怕不是普通金丹修士,竟能在无声无息之间,把你放进寒雨花王的苞房之中——你若在此,那原本花王又去哪里了?”

她颇是不解,“难道宙游鲲指点我来寻的,并非是寒雨花王,而是容姐你?”

阮容垂下头去,举起手轻掠鬓边,阮慈目光,亦是不自觉随她动作移了过去,她咦了一声,“等等——容姐你这——”

只见阮容鬓边,不知何时佩了一朵重瓣小花,灵光闪闪,隐约给人以奇异感应,正是宙游鲲指引她寻来的奇特气机,阮慈取下小花仔细端详,只见花瓣重叠,便是寒雨花被法力缩小后的样子,不由叫道,“嗳,这便是寒雨花王罢——那人竟也知道我们此来,是要寻找此物么?——倒是我错怪恩师了,他原来实不比大玉周天的修士差,推算还要强上许多。”

再想到花王根茎上的痕迹,想来便是那大玉少年择花不成所留,若是阮慈不来,阮容和他便要再次交手,胜负也着实难说。到底是王真人一句吩咐,觅得姐妹俩此时团聚,这因果勾连,果然也是玄之又玄。

阮慈心中,一扫此前对王真人许多埋怨,又不禁燃起感激孺慕之情,一时眉花眼笑,将花囊递给姐姐,让她妥善收好。又道,“我们便在这里不要走动,我给徐师姐传信,令他们立刻赶来,我们也先将此处残花摘取,加持大阵之力。”

便将自己和阮容分开后的诸般际遇,和阮容说了,也将当前局势分说清楚,阮容点头道,“之前不令众人移动,是因为不知泽中尚有几人,也不知我们的下落,因此要将此地寸寸查过,如今既然众人团聚,那么你我当务之急,便是先行离开此地,我也要接受长辈审阅,免得那些大玉修士在我体内埋藏了什么手段,反而造成后患。”

阮容自己都这样说了,阮慈隐约那点担心也随之释然,二女当即分头忙碌起来,将此地寒雨花采下,阮慈念及姐姐重伤初愈,又取出飞车,令阮容入车休息。

阮容也并不推诿,不过她自己也有飞车,不欲和妹妹共车,道,“出泽以前,我还是稍微离你们远些为好。”

这也怕是大玉修士在她身上埋伏手段之意,阮慈自无不可,阮容走进车中,设下防护小阵,盘膝调息了一会,心头始终却有几道声音盘旋不去,正是那目不能视、手不能抬,在生死边缘盘桓时,那人在耳边的轻语。

“我这是第几次救你性命了,阮容?”

那人语中还带了那恼人笑意,那时她连神智都已是一时清醒一时迷糊,却还记得耳垂上湿濡吐息,“你且放心,我自不会让你死在这里,剑使身边,离不开你的助力。”

那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阮容在心中喊了一声,“别——别再!”

但她此时又何能阻止?周身气机之中,猛然多了一股磅礴势力,将她气机卷走,却又迅速反哺己身生机,二人气机交融,仿佛彼此之间再无奥秘,便连伤势也可共享,而对她来说极严重的伤势,在他处却是不值一提。她已忘却这相融气机之外的所有,身不由己,投身生机共鸣的极乐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可以说话,原本是连那说话的力气都不再有,仿佛连喉咙都被伤势吞噬,轻咳声中,只有愧悔痛苦,“我不要你救,就让我死了……柳寄子!”

但柳寄子只是笑着扶她躺下,又采下一朵甚么花儿,轻拂秀发,为她佩在鬓边,“真是孩子气。”

他在她额前轻轻点了一点,“还未杀我,你怎么就要寻死了呢?”

阮容猛然睁开双眼,将心头残念全都压下,以手拭面,揽镜自照时,只见镜中人双目微肿,腮上泪痕未干,有几分失魂落魄,不知如何,倒比之前更要长大了些许。

她凝望镜面许久,方才轻触额头,适才未曾留心,此时才发现额前有一处红点,触之微痛,灵机涌上,却又并无不妥,仿佛只是此处肌理被灵力损伤。

细思起来,此处正是种十六弹她额头之处,或许是他暗中用力所致。阮容微松一口气,心中仍是记了一笔,待到出泽之后,要请恩师查看,待要将镜盒关起,却又想起朦胧之间,柳寄子在她额前那一点,不由以手覆额,怔然神游了起来。

第163章 气运倾轧

不论入泽之时,各方势力怀有如何念想,如今大玉来客入侵,在绝境之绝失踪的东华剑使能够重新和同门会和,对于琅嬛修士来说无疑是大好消息,徐少微当即护送莫神爱前来与阮容、阮慈两姐妹会和,瞿昙越则留在大泽中央主持大局。

众人相见,先让莫神爱辨认一番阮容身上气机,莫神爱看了半日,道,“好似没有什么大玉周天的气韵在身上。”

她有神目,大玉周天的人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她去,得此一言,众人无不是松了口气,这才从容道过别情,徐少微对那救了阮容的金丹修士十分好奇,皱眉道,“恐怕其人也潜伏在绝境之绝有一段时日了,不知暗中在图谋什么,不过尚且还识得大体,便是触犯了什么规矩,能将你救下,也可将功补过了。”

她对此人身份、修为并不太在意,盖因阮容见到的十人之中,至少有六人逃了出来,足见其修为也并非惊世骇俗,只道,“疗伤倒是有一手,应当是哪个盛宗的弟子,如今寒雨泽已是天罗地网,只要他还在周天之内,我们迟早会知道此人身份。”

阮慈也对此人充满好奇,更笑言阮容运气极佳。徐少微也尤其称羡阮容气运,道,“这也还好,我只是惊奇种十六的结局,此子以强运闻名,而容师妹竟能压制其气运,平安归来,可见那物气运有多么强盛,每一出世,必定牵连一代人的命运,便连种十六也做了鼎下薪柴。”

阮慈听她这话仿佛内有文章,也知道徐少微是谢燕还十分喜爱的小师妹,对剑种内情只怕是较旁人知道得更为清楚,闻言忙是请教,徐少微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凡是气运之物,每每出世易手,都会掀起腥风血雨,也会吸引得这一代出类拔萃的修士汇聚其侧,各得因缘,亦是各有所失,这其中强者为胜,若是棋差一招,也要付出惨重代价。譬如我们这一代,谢师姐本就是万年内琅嬛周天最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得到东华剑之后,气运更胜,强横霸道无匹,压制得和她同一时代的修士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种压制,并非是她自己有意,但便仿若是天命如此,越是天资过人的修士,所感应到的气运压迫也就越强,便是同门师兄弟中,也有不少受其牵连,道途受阻的,譬如说我的几个师兄,论人才也都是一时之选,但数千年内,也相继因谢师姐卷入争端,死于非命。落到此刻,那便是种十六,原本也是洞天有望,但遇到容师妹之后,昔日一代强人,如今却是落入域外虚空,生死不知。要知道我等修士一旦离开本土大天,修为想要长进也是难上加难,他便是侥幸不死,也很难在道途上再进一步了。”

阮容听得若有所思,阮慈咬唇道,“难道……难道剑使身边的亲友,都会相继遭遇不幸吗?这么说来,剑使岂不是注定孤家寡人,所有同行者,都会逐一零落?”

徐少微笑道,“慈师妹,你平日大胆,我这几句话倒是把你吓着了?”

话虽如此,但她似乎并未因此生疑,阮容能从绝境之绝那惊天险境之中回归,又被阮慈这样巧之又巧地寻到,如此惊人气运,仿佛已是完全说服徐少微,令她再不怀疑阮容的剑使身份。此时宽慰阮慈道,“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罢了,也要看各人的气运机缘、心性志向,譬如说你……”

她顿了一顿,面上掠过一丝忌惮之色,改口道,“譬如说我,昔日和谢师姐也过从甚密,但便并未被气运卷入。盖此事还看修士本人所图,譬如那种十六,刚露面便要带走剑使,决心如此坚定,而且完全只看重灵物,对容师妹又了解多少?这样的因果,便最容易搅进气运角力之中,和你这般一心只是匡扶姐姐的羽翼相比,又有所不同了。”

她便是一意匡扶谢燕还,便是谢燕还已是叛门而去,立场依旧鲜明,完全是仗着身后是纯阳徐老祖,这才未被门内处置。说来也的确如此,谢燕还不知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她而死,便是跟从她叛门而去的上清弟子,似乎也没一个有好结果,倒是徐少微竟安然修到了九鼎神丹圆满的地步,眼看距离结婴也就是一步之遥,就不知道她打算如何换取太史宜的那口阳气了。阮慈对此,倒是有个猜测,那便是徐少微想要探得剑使真身,便是要和太史宜交换阳气,借此结婴。

她已是明白徐少微的意思,只是依旧有些好奇,因问道,“师姐是这般,那我恩师呢?我恩师又是如何避过这气运倾轧,成就洞天的?”

徐少微摇着手笑而不语,倒是莫神爱说道,“阮道友,我若告诉你答案,你能不能把乾坤囊还我?”

阮慈之前往寒雨花田来时,倒是忘了把乾坤囊还给莫神爱,不料她心中竟如此耿耿于怀,阮慈被她提醒,不由一笑,道,“好啊,若你说得再仔细些,那我便正式把你给放了。”

她原本俘虏莫神爱,只是为了从种十六手中换回阮容,此时阮容已平安归来,也就无需再困住此女,不过是顺水的人情,莫神爱对阮慈做了个鬼脸,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也是听爹爹偶然说起的,原本你们上清门大长老楚真人一脉,将要供养的洞天位份无疑属于谢燕还,若不是谢燕还叛门,也没有紫虚真人崛起之机,是以刚才徐前辈不敢说出口的话,阮道友应该也是清楚了。若是足够决断,那么即使躲不过气运倾轧,也可在其中寻到自己的道路。若是谢燕还终究没有回来,那么她那一代最终的胜者,便是紫虚真人。”

徐少微笑盈盈的,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似乎并不在意莫神爱揣测她的意思,阮慈看了徐少微一眼,微微一笑,心道,“看来徐师姐很是惧怕恩师,并不敢胡乱议论恩师的事。”

她自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臧否王真人,只说了一声,“原来外人是这般看待真人的。”便岔开话题,问道,“徐师姐是先护送我们出去么,还是如何安排?”

此前众人四处搜索,唯恐有未尽之处,不过是因为不知大玉周天究竟潜伏进多少人,有了阮容带回的消息,那便从容多了。至少有个数目在这里,不至于茫然不知何时是个头。徐少微道,“现下还不是时候,既然已知数目,那么此前盯牢的五人便不必再宽纵了,稍后会有人前去拿下这几人,等到交手余波传来,我们的行踪被遮掩之后,我们再行动身,你那官人也会遣出虫群相护,若有异动,他当即便可赶来。”

少了惊扰寒雨花的顾忌,这些金丹修士放手施为起来,寒雨泽也不过是蕞尔之地,只可惜法图珠已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否则有他那迷乱神通在,大玉来客根本就无法靠近剑使。众金丹如此安排,十分妥当,容、慈、爱三人也自然俯首听命,徐少微便当即传讯出去,笑道,“月娘也正往此处来,此次运气还是不错,毕竟全身而退,还取到了寒雨花王,看来天命的确在我上清。”

莫神爱眼珠乱转,笑嘻嘻地只不说话,瞧着十分精灵可爱,阮慈道,“我恨不能钻到你心里,听听你现在都在想些什么。”

两人对了一眼,阮慈突地也拉下眼皮,眼珠子往外一突,把莫神爱吓得倒退一步,她这才放声大笑起来。莫神爱嗔道,“你这是要和我斗么?”

她跃跃欲试,似乎有无数鬼脸正在酝酿之中,饶是徐少微也不由面露无奈,正要说话时,面色突地一变,只见她与三女面前,突地多了一条淡白色的空间裂隙,那裂隙犹如一条大蛇,在空中不断蠕动生长,不知多少空间生发,徐少微与三女之间虽然只有咫尺,但却仿佛已隔了重山。而三女四面八方,都有银白大蛇蹿出,刹那间便把这寒雨泽和道韵屏障交界的水面之地,分割成了几块泽地,三女被困在这片残花田中,仿佛孤立无援,下一刻便要被犹自潜伏在暗处的大玉修士劫走。

‘叮’————

一声悠扬磬响,从静中传出,在此界限交融之地,仿佛透彻三界,将此地化为那天人撒花、宁定清静的安乐净土,那乍然诞生的空间裂隙当即被镇压得动弹不得,只是那重山阻隔仍在,徐少微若是敢于飞渡其中,依旧是有被空间裂隙一口吞掉的危险。徐少微也并不惊慌,只是微微一笑,道了声,“果然来了。”

伸指再一点磬面,却未发出任何声响,阮容同时托出小钟,高举相迎,只见那小钟无声轻摇,一道道五色光圈泊泊投下,徐少微身形渐淡,下一刻竟是在小钟投下的光圈中悠然现身,重又和三女站在了一处,说了声‘小心’。

筑基三女都是会意,各自祭出护身法器,避免被气势场中的博弈变化波及,徐少微见此更不犹豫,腰间宝剑呛然出鞘,往空中连点四下,似是锁住气势场中某处变化,阮慈在遮护之下,也无法仔细感应,徐少微此时表现,要比泽外和种十六相斗时不知快捷多少,阮慈这才知道她当时其实根本未尽全力。

那御使空间法宝的修士,在她锁闭气势之后,终于缓缓浮现身姿,倒并非如白发少年那般长相特异,望之与琅嬛周天之人没有任何差别,只是说起话来有些缓慢拗口,他慢吞吞地道,“闻我钟声风波起,此磬须炼风波平,你们是……上清门的人?”

徐少微扬眉笑道,“正是上清弟子,三万年前一会至今,我山门无恙,繁盛更胜从前,这二宝依旧镇守边疆,可上回侵入我琅嬛周天的几家门派,可还安在否?”

那修士缓缓摇了摇头,目中射出哀色,脚下射出银光,眼见一条空间裂隙又在蕴养,徐少微屈指一弹,磬声再起,口中笑道,“若你没有什么杀手锏,便不妨束手就擒,也省却我几番功夫。”

他们在水面相斗,波涛传出极远,想来此时其余寒雨花也都纷纷凋谢,阮慈身在此地,都感觉到远处那大阵之力猛地冲刷而来,好似潮汐一般卷过众人,不过对琅嬛修士来说,灵力冲刷而过,当即返回,没有任何妨害,但那大玉修士却不得不放出灵力,抵抗大阵之力。在徐少微攻势之下,更是落于下风。

能够横穿虚空到此,岂是简单人物,但奈何徐少微乃是九鼎神丹圆满,修为隐隐已超越金丹修士的上限,又有大阵相助,风波平更完美克制此人手中的空间法宝,修士相斗便是这般,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此人很快便落入下风,但也不曾立刻落败,依旧在凭借空间法宝不断和徐少微周旋,他不再制造空间裂隙,但可在刚才那空间震荡之处来回穿行,徐少微一时也很难寻到他的根脚。

两大周天对垒,都是不死不休,言语能起到的作用极小,两人也都不多废话,只在静中相斗,气势场中波涛万丈,若非阮慈有养盼环护身,几乎要存身不住。不过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东南方向深水域中又传来惊天波动,一股熟悉气机隐隐传来,阮慈暗道,“这是……崇公子?看来他们也是拦住了一位要来援护的大玉来客。”

至此,三女也明白徐少微之前的安排也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种方向,将她们往大阵护送的一路,也是将大玉周天众人所图谋的全部目标集中在一起,诱使众人出手的路程。不论是东华剑还是神目女,只要能拿下一个,对大玉周天来说便是不虚此行。否则便是留在此地,又有何用?无非是被其后将要入泽的修士慢慢寻到杀死而已。因此这怀有空间法宝的修士便先来打个头阵,却不料琅嬛修士正是要围点打援,把陆续来援的众人分头截杀。

在崇公子之后,紧跟着便是十几股法力同时爆发,更有一股沛然法力,仿佛夹着嗡嗡虫鸣往此处冲来,那原本透明无物的水面之中,骤然现出翻翻滚滚,无可计量的水熊虫,扑向大玉修士,仿佛在啃噬其护身法力,徐少微也仿似得了什么信号似的,长笑一声,手中金铃摇响,身形一阵模糊,竟是乍然间化为九人,连手中小磬都现出九座,玉指轻弹,九座风波平同时敲响,竟是跌宕起伏,连缀成句,犹如长谱中一段小调。

这曲调极为古朴,仿佛隐隐蕴藏着大道至理,有法则呼应,将此地所有动势一律抚平,不论是容、慈三女,还是那大玉修士,都被凝固当场,连念头都无法转动。徐少微伸手一指,腰间长剑飞出,将那人身躯拦腰斩断,便是气势场中那枚金丹,也在剑下应声分成两半。

金丹一毁,道基顿时动摇剥落,那修士头顶内景天地流泄而出,眼看便要散碎飘零,徐少微又是一弹小磬,一股音波涌出,将那修士包裹其中,所有一切变化便被宁定下来,仿若连时间也被风波平给暂且安抚了下来。

她在寒雨泽外甫一露面,便是力压种十六,可直到此刻捕杀大玉修士,才是真正手段齐出,不说旁的,便说这身化九人的神通,便是令人瞠目结舌,阮容所谓可借灵玉驾驭法宝,所激发的威能和此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再想到齐月婴连激发风波平都有所不能,便知道徐少微究竟有多神通广大。若是被她突入元婴境中,厚积薄发之下,真不知将来成就能到哪一步了。

此女终于将大敌困杀,面上也是闪过一丝疲倦,不知为何,竟没有马上撤去秘法,九张面孔全都扭转过来,望着阮容沉吟不语,面上神色各有不同,令人颇觉诡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是轻声一叹,九人归一,一指点过,将三女从宁定中解放出来,淡淡道,“此子一除,空间法宝落入我手,他们再逃不脱。大玉周天这一次,又输给我们琅嬛一招。”

话虽如此,但徐少微却不见欢容,反而秀眉微蹙,仿似有无限忧心,在那眉间心头。

第164章 临别赠言

大玉周天此次派来的弟子,似乎都颇为精于藏匿之道,若非莫神爱适逢其会,绝不会这般轻易便被识破。便是已被众人暗中锁定,又有瞿昙越这个驱使虫豸的大行家两具化身在此,那五名金丹修士分头逃窜时,依然给众人制造了不小的麻烦,这一战耗时颇久,对阮慈等人来说,有徐少微带着风波平镇守身侧,倒是安危无忧,更可从容观赏金丹修士斗法时的气势场变化,不得不说亦是一番难得的机缘。

东华剑使和神目女同时驻跸在此,对大玉修士来说,便知道是诱惑他们前来交手的阳谋,亦是要飞蛾扑火地前来争取这最后一丝机会,瞿昙越等人自然也是法宝尽出,在半路上就将几人截杀。如此打斗了十数日,终于将大玉周天众修士剿灭七名,算上阮慈杀的那个筑基期修士,已有八名了账。

余下两名,是否死在绝境之绝那神秘金丹修士手下,可就不好说了,其中应该还有一名筑基修士,连来挑战徐少微的资格都没有,若是一心躲藏起来,众人还真拿他无法。

至于最后一名不知所踪的大玉金丹,便也不知是什么境况了,众人又找寻了一月之久,上到寒雨花田,下到黑水域表层,都已一寸寸搜过,便是连黑水域深层,那等闲金丹无法下潜之处,瞿昙越都令虫儿下去传讯,命那些情志稍微成熟些的元婴妖兽帮着找寻生人。但不论是那两名大玉修士,还是击退大玉来客,救出阮容的琅嬛金丹,都是毫无音信,仿佛融化在了这寒雨泽中。

域外入侵,非是小事,泽中数千名修士在几大盛宗牵头下,也是东奔西走,自掏腰包奔忙了许久,未敢有不尽心的。如今事态平息,众人又多是一无所获,离泽之心日益急切,偏生遥山宗大阵之力如今极是浓郁,休说金丹修士,便是筑基后期修士,都很难穿过大阵,倒是泽外进来了不少炼气使者,送来不少令牌,由徐少微、瞿昙越、薛无量等人共同掌管,众修士离去之前,必须由莫神爱仔细查阅,勘验周天出身无误,方能领令离去。

这般防卫手段,可谓是谨慎到了极处,但众盛宗修士丝毫未有不快,亦以为如此安排才是老成之举,若是真被大玉修士混入中央洲陆,实是后患无穷。尤其以徐少微、齐月婴乃至被众人顺便寻回的太微门弟子最为坚定。

福满子被救走,青灵门余下两个弟子都是筑基修为,自然说不上话,不过是听其余三柱指示罢了,这两人离容、慈、爱三女极远,简直是见了就要跑,毫无上前寒暄之意,据称二人在泽中全凭心意行事,到最后阴差阳错,走到距离绝境之绝最远的水域,倒是安然无恙,丝毫未被波及,还采了不少成色上乘的寒雨花。

莫神爱修行以来,第一次将天赋神通派上正经用场,也是十分勤勉新奇,徐少微也令阮容和她一起,试着辨别修士气机,找到救她的金丹修士。倒是阮慈成了个闲人,每日里拉着瞿昙越东游西逛,倒也不敢离众人太远,且瞿昙越到底是元婴化身,许多事需要他亲自安排。阮慈便唤醒灵兽袋中的王盼盼,令它也出来活动筋骨,说来众人入泽也有近一年光景,王盼盼一直在灵兽袋中沉睡,此时寒雨花落尽,方才能跳出来吃几尾寒水灵鱼。

泽中如此惊变,王盼盼自然也听得七情上面,又怨怪阮慈不早些叫醒她,阮慈道,“不是我不愿,寒雨花凋谢以后,我身边一直有七星小筑的人,要么就是和徐师姐在一起,你若是跳出来,恐怕徐师姐又要大动疑心了,她在寒雨花田擒下那精通空间之术的修士之后,差一些些就把容姐带走了,我猜她当时是想把容姐交给燕山,横竖泽中她修为最高,旁人也无奈她何,后来不知怎么还是忍住了,不然,如今且还有得折腾。”

王盼盼冷笑道,“大敌当前,她若还在为自己道途盘算,便是徐真人都不容她。徐少微自然也只能想想便罢了,不过她结婴最好的时机只怕也就是这数百年了,错过这次,下次不知何时还有机会换取阳气,心里自然也是焦急得很。”

阻人道途犹如杀人父母,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修士为了突破瓶颈关头,做的很多事根本是毫无道理可言的,譬如徐少微,从一开始就想着抓剑使去换阳气,这行为在上清门角度来看确实不对,但她不这样就只能身死道消,金丹九鼎也没有结婴之望,要让她束手待毙似乎也太过强人所难。阮慈并不因此就讨厌她,只是多了几分小心,皱眉道,“此时是同舟共济,便是她敢给,仲道友也未必敢接,等出了大阵可就不一样了。不知道门内会不会派出好手前来接应。”

王盼盼倒不担心这个,笃定道,“怕什么,此间事已经到尾声了,再不会生出什么波折来。此时寒雨泽外,肯定是元婴云集,只等着我们琅嬛周天的修士全都迁出,便要派人进来将此地因果彻底查清,重排寒雨花田,那么多大能在此,她就是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为了区区十名大玉修士,何至于此?阮慈心中也有些不解,王盼盼道,“这些人本就是大玉周天出类拔萃之辈,便好像徐少微,金丹时的谢燕还、陈均,还有你师父一起,去到其余周天,便是漏了一个叫他们进去,假以时日都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更何况此地没有第三个大玉来客了,大玉周天在琅嬛周天映照的所有气运都归给他们,一旦离开绝境,他们的气运会是你难以想到的旺盛,说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心想事成,也丝毫都不过分。你想想,若是你,你能让他们逃入周天内么?”

原来气运一道还有这么多讲究,阮慈也是开了眼界,又觉得自己见识短浅,也怪王盼盼不肯告诉自己,王真人没有赐下典籍让她学习,不免好生埋怨了一番,王盼盼笑道,“这些东西,便是连许多茂宗长老都未必清楚,自来是口耳相传,除了青灵门,谁有本事把这些东西记载到典籍里?不然青灵门一帮不知所谓的家伙,正常一些的世家一脉,又多是蝇营狗苟之辈,凭什么稳坐擎天三柱的位置,和太微、上清一起守望相助,共御外敌?”

她对种十六抹黑鄙薄上清门之语极是不屑,哼道,“种十六知道什么,还说上清门不配持有东华剑?我看他们太微门才是不配。两大宇宙级灵宝集于一门,那敌人只需要摧毁太微门气运,岂不是两大灵宝的威能都要受到影响?越是大敌当前,便越要把气运之物分开,这是傻子都明白的道理。”

阮慈道,“那清善真人为什么又要带走容姐?”

王盼盼滞了一滞,叹道,“那自然是因为修士在自己的道途面前,都是讲不通道理的傻子,他最强,谁也打不过他,只好随他闹了。”

终究她对太微门之事知道得也不详细,有很多想来也是自己的猜测,阮慈只胡乱听着,并不当真。心知只怕等自己修为再上一层楼,回头看时,又能拼出不同道理。

难得王盼盼来到时鲜云集之地,阮慈便也不提别的,纵着它大肆捕食灵鱼,对外只说自己想搜集灵鱼回山品尝,众人也并不阻止,瞿昙越命虫群捕了许多灵鱼送来,徐少微道,“此地不知要封闭多少千年了,这些鱼吃了也是白吃。”

便分出一身来,在入阵通道左近寻了一处,设下法阵,在寒水中生火做菜,笑道,“这是火行之地采到的离火之精,因此才能在寒水中点燃,这道鱼羹冰火相济,味道最是特别不过。”

阮慈一尝之下,果然色香味俱全,灵力满蕴,而且别有一股勾人韵味,仿佛一个钩子伸入胃里,把胃口牢牢抓住,令人吃了还想再吃。阮慈不由得大声叫好,便是想拿回去给阮容、莫神爱分尝,也是没有忍住,将一整盆羹汤一扫而空,连自己都诧异道,“我这是怎么回事,何曾如此贪嘴了。”

因她出身宋国,自幼不曾尝过五味,因此平日对这些灵食灵酒最是上心,天录知道她有这偏嗜,时常送来美味佳肴,阮慈也算是吃过见过,这鱼羹味道固然鲜美,但也不至于让阮慈失态至此,因此她颇是纳闷羞赧。徐少微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也不可能解释,阮慈正猴着她纠缠,瞿昙越走来道,“别中了她的欲修种子。”

阮慈握嘴道,“欲修种子?”

徐少微也笑够了,便和她解释道,“这也是念修法门的一种,情、欲大道都可凝聚念种。”

因她不知阮慈已有见识,还是解释了一下情种,和王盼盼说得大同小异,道,“欲种也是一般,和情种一样分了许多种,情种有爱情、亲情、友情等等,欲种也有色欲、食欲、贪欲、嗔欲等等。这食欲种子服下之后,若我时常催动,又给你送来美食,那么久而久之,你轻则非我鱼羹不吃,旁人的灵食都觉得没有滋味,重则为了吃我一口鱼羹,不惜杀人放火,完全沦为我美食的奴隶。”

又抿唇笑道,“不过这也要这法门修炼得炉火纯青,借此成道者才能拥有如此威能了,像是我这样只有少许涉猎的,最多便是让你此刻多吃了一些鱼羹,数日内还总想着再来罢了。终究食欲只是我们修士人身众欲中十分淡薄的一种,很少有人嗜吃如命,不过偶然品尝少许而已。数日过后也就自然散去,不会留下什么隐患。那些坊市食肆的主厨,多数都是修有此道,还有一些干脆便主修食欲,不过此道很难提升修为,多数都是筑基期的绝道修士这么转道修行。”

阮慈这才恍然大悟,也觉得开了眼界,心中不由纳罕道,“按说东华镇压,万法不侵,这食欲种子是怎么侵入进来的?”

王盼盼知道她纳闷,待走远了方才传音道,“虽说是万法不侵,但也要你心灵没有相应破绽才好,你心灵破绽若是奇大无比,甚至显露于外,超过本体镇压范围,拔剑以前又无法御使此剑扩增防护,那也自然会被入侵少许,不过这侵入不到你的内心深处,便会被东华剑镇压散去,因此无甚大碍。”

她语气肯定,显然是从谢燕还那里听来,阮慈这才释疑,先嗔徐少微作弄她,忽而又明白过来,怒道,“什么叫做心灵破绽奇大无比,你意思我是个为了吃不要命的人?”

王盼盼懒得搭理她,此时徐少微又做了一盆鱼羹,笑道,“走,我们去作弄容师妹他们。”

瞿昙越就站在一边,徐少微搂着阮慈走了几步,回头笑道,“同行是冤家,就不给你吃!”

阮慈心道,“师姐这是在提醒我官人也修有念种,她对我倒是关照。”

徐少微说得隐晦,不过阮慈也要有些反应才合理,回头略带疑惑地看了看瞿昙越。瞿昙越对她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让她不要相信徐少微的攻讦。徐少微冲他做了个鬼脸,揽着阮慈扬长而去——她倒是很快就从莫神爱那里学会了不少独到的鬼脸儿。

二女来到通道前,徐少微自去慰劳阮容和莫神爱,阮慈却上前在那轮流通过大阵的鲛人中寻找滑郎,莫神爱吸溜溜地喝着鱼羹,道,“滑郎刚才已经出去了,他们鲛人幼崽此后也要全部迁出,这里不留任何元婴以下有灵智的修者。”

阮慈本待向他道谢,听闻如此,也只得罢了。坐回原地,望着那长队慢慢通过眼前。

阮容和莫神爱对徐少微的鱼羹倒都没什么反应,不过是各用了一碗而已,莫神爱便不肯再吃了,道,“我不爱吃这些,我只爱吃灵果,还有人欠了我许多芭蕉没给呢。”

阮慈和她实在极为投契,闻言忙笑道,“有本事你日后来我紫虚天内亲自采下来。”

两人便唇枪舌剑起来,徐少微问阮容道,“容师妹可要再来一些?”

阮容摆手笑道,“我已是足够,还有些分给月娘他们吃吧,徐师姐手艺好,这鱼羹十分鲜美。”

徐少微也不由暗暗点头,便端着鱼羹又去捉弄旁人,她虽然修为深厚,但平日言笑无忌,也是调皮好弄,最要生事,众人都只得无奈地应付着。

鲛人走完之后,队伍已到尾声。紧接着便是元鹤显这些盛宗弟子前来告辞,这些人不过是一百多名,和莫神爱朝夕相处,早被看个通透,走个过场而已,很快也都走完了,此时场中只有寥寥十数人,仲无量等人都是笑道,“这次来到底是亏了还是没亏,已是算不清楚了。”

说着,逐一从莫神爱手中领过令牌,没入大阵,临行之前,也都是用神看向阮容。阮容神色淡然,由得他们打量。

崇公子拉着越儿,和几人遥遥致意,越儿藏在他身后,并不和另一化身照面,莫神爱掷了令牌过去,又附耳对阮慈道,“你小心些,那个男的心里对你的恶念增长了几分。”

她竟连这都看得出来,还都肯告诉阮慈,阮慈叹服之余,也是受宠若惊,忙道,“你还有什么看出来的,快都告诉我了罢,求求你了,莫姐姐。”

此时只余擎天三柱众人以及瞿昙越,两人从大阵中出去之后,便要分道扬镳,各随长辈归山,这已是最后谈话机会,莫神爱眼珠转了转,忽道,“我要你把养盼环也挂在自己脖子上。”

这有何难?阮慈伸手一指,养盼环在她脖子上箍了起来,还伸得老长,把脖子拉得和竹竿一般,足有三尺来长,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令一个妙龄少女,看来形容极其可怖。

上清、太微众人皆尽莞尔,阮容瞪来一眼,怒道,“慈姑!”

瞿昙越也不由微然一笑,莫神爱更是已笑得打跌,擦着眼泪道,“也罢,也罢,我就多告诉你两件事好了。”

第165章 鬼迷心窍

神目女这双眼,经此一事也算是远近闻名,众人见她连周天气韵都能看破,也自然会好奇她看着自己,能看出什么来。便是莫神爱从未说起自己眼中所见,众人也是各自反应不同,有些修士对莫神爱极其戒惧,似是不愿被看出破绽,有些则是有意讨好,想要莫神爱指点自己功法中的破绽。

至于阮慈,倒也曾对莫神爱所说阮容的心思十分好奇,但那是莫神爱自己先说出口招她的,至于说她己身隐私,莫神爱有能耐看去,她也无所谓,修行之中的缺漏,她也不觉得莫神爱能看出什么,大多数时候和她玩闹取笑,便如同和天录在一处一样,总想不到她的神目去。

或是因此,莫神爱反而主动提点。因此事关乎阮慈阴私,也不曾轻忽,从乾坤囊中取出一个小小阵盘,往上一抛,设下隔音结界,这才和阮慈传音说道,“第一,便是你那好夫君,他修有情种,刚才那个男的内景天地之中,好大一枚情种闪闪发亮,你随身也戴了一枚小小的情种,在你乾坤囊里,是你挂在左腰后侧的那个。”

看来瞿昙越这情种的确未能瞒过太多,短短一日之间,徐少微和莫神爱先后都对她有所提点,只是徐少微知道得毕竟也不如莫神爱这般清楚,只能含糊暗示一句而已。但两人隐约回护之意,倒是都令人心中一暖。

长久以来的猜测终于被大能证实,阮慈心中倒不曾失落,反而欣慰之余,隐隐也得意自己明见,夸奖莫神爱道,“旁的不说了,便连藏在哪个乾坤囊里都看得清楚,你这神眼简直无物不破,我是心服口服了。”

莫神爱也是不禁拍手笑道,“终于从你口中得了一句软话!”

她细查阮慈神色,又道,“只是怎么不见你着急呢?你先别解释,我自己猜——嘻嘻,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那双大眼睛转来转去,显是阮慈并未解释,她也看穿了东华剑镇压气运因果的功效,不禁掩嘴葫芦而笑,和阮慈只是交换眼神,道,“下回见面,再好好说道吧。”

瞿昙越就在身侧,虽有结界隔音,但此子手段一向诡谲难测,莫神爱在结界后还要传音说话,可见提防。二女都知对方心意,便都没有深谈,连眼神都没有投向瞿昙越,只仿若在说些不相干的事。阮慈又问道,“你说的第二件事,是不是和我姐姐有关?”

莫神爱道,“不错,我知你心思,你对你自己,倒是无可无不可,因你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旁人如何看你,你丝毫没有所谓,因此你也不在乎我的眼光,倒是身边亲友真情令你牵挂。那我便破例对你说些旁人的事罢。”

因道,“便是连爹爹都不知道,我筑基后期之后,双眼更增威能,有时能偶然看到修士心中之色,便像是一张图画一般,我在渡口见到你们姐妹时,便发觉你姐姐虽然看着和顺从容,但心里有个极重的心结,浓墨重彩,五色斑斓,又笼着一股淡淡黑色郁气,也不知是因何而起。”

阮慈第一个便想到姐妹身世,还有阮容此时的替身身份,莫神爱摇头道,“我先也以为是和你有关,你也晓得,但其后你和她谈话时,她心中便泛起一道淡淡彩光,据我所见,那彩光里多数都是令人愉快的颜色。”

阮慈心中这才稍安,莫神爱道,“只是她心中终究是郁气更重些,在绝境之绝她敲响风波起时,周身上下都被其笼罩,所以我想她敲钟倒并不全是为了护持你的缘故,大抵也是因为心中有些痛苦,令她隐隐觉得这绝境之绝,也是个解脱之地罢。我其实也颇喜欢她,你要好好问清楚,她心里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没姐姐了。”

阮慈闻言,只是沉思不语,莫神爱想起什么,又忙笑叹道。“我爹爹一向叫我管住嘴,看破不说破,今日我实不该说的,说出口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实是多嘴,你姐姐那里,也别急着说破,有些心事她自己或许都没有想明白,贸然被外人说穿了,或许反而不是好事。还有另一件事,若是你和那人对峙,拿我来当证据,他一定报复我,到时候你我之间可就不是好朋友,而是仇人了。”

阮慈心中对莫神爱实是十分感激,情种倒也罢了,莫神爱把阮容的事告诉她,这个人情在阮慈看来并不小。虽然两人不曾怎么交心,但隐然已把莫神爱当成真正朋友,因此闻言微恼道,“莫神爱,你把我看得小了,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否则——”

她本要赌咒发誓,莫神爱却急急叫道,“不要!不要否则,便是告诉了就告诉好了,你别咒自己!”

阮慈只得停了下来,有些纳闷,莫神爱望了她许久,也不解释,只是叹道,“爹爹说的话再对也没有了,我刚才怎么就一时意动,鬼迷心窍,竟和你说了这许多。也不知又要因我生出多少变化来,将来会否全报应到我身上。”

阮慈虽是不解,但仍豪气道,“你是应我而请,才说了这许多,便有什么后患,也由我来助你,再不会叫你独自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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