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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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道祖之敌

“此处便是法则波涛中心,速速运转功法,炼化道韵,助我平此波涛!”

上使语调急切,便连阮慈身躯,隐隐都随之震动,那篇功法在神识之中烙印出的符文逐一亮起,眼看就要自行运转,吸去大道本源,阮慈却是大怒道,“谁许你自作主张!”

她手中掐诀,将功法逆转,“你让我助你,我可没有答应!”

“道友,你这——”上使的声音越发扭曲刺耳,阮慈已知自己和虚数相距越来越远,只怕下一刻便要突破屏障,落入此间实数,正是忐忑之时,却只觉得身上一轻,眼前景色以极快的速度去远,自己又一次回到虚数之中,黄掌柜已恢复原型,面现急切,着急地道,“道友!机不可失,想要平复此间大道波涛,便只能在此刻汲取本源,如此方可断去因果,否则大道失衡,将会引起虚数风暴,若是破坏屏障,你瞧那天魔大军——”

他伸手一挥,阮慈眼前又换了一番天地,此时她仿佛又和上使一起,以他的尺度在虚空之中俯瞰琅嬛周天,只是上一次王真人在宝云海带她到天外遨游之时,看的是实数之中的景象,从虚数之中看出,无尽星海之中,琅嬛周天便像是个小小的圆球,圆球之外,却是云集了无数魔头,犹如蚊虫攀附在圆球之上,正咬牙切齿地啃噬着道韵屏障,令人毛骨悚然。上使道,“琅嬛周天有宇宙灵宝,对天魔来说,追逐灵宝就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乃是本能。”

“但道韵屏障本是道祖所设,随吃随化,永远不会露出破绽,但谢燕还四百年前破空而去之时,斩开那道裂隙,令燕山魔主汲取宇宙天魔之力,这天魔之力虽然让他威能大增,距离合道又近了一步,但也让他受到天魔大道污染,更向天魔本能靠近。他已经在观星台打通了窥视虚数的一条通道,总有一日,他将顺着观星台前来虚数,甚至将虚实合一,令虚数风波更盛,倘若虚实合一的威能摧毁此处道韵屏障,让天魔投入这些虚数之中,你道会发生什么?”

随着上使话语,那些天魔纷纷钻入琅嬛周天,琅嬛周天猛地大亮起来,圆球之中现出无量气运,隐约能见到细如米粒的修士和天魔在争夺气运,但这争斗不论胜负,对大天气运都是极大伤害,因那天魔吞下的气运是不会再随其败亡复现而出的,气运只能是越争越少,这也就意味着修士能登临上境的人数越来越少,大天将会逐渐衰败,而天魔却是无穷无尽,越来越多,只要有通道开放,琅嬛周天终将败落于天魔之手。

阮慈紧盯着那天魔啃噬气运的模样,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上使也是轻声一叹,将手一挥,两人又回到了虚数之中,“然而,无风不起浪,便是魔主真身来此,倘若虚数中风平浪静,老夫也可勉力和他一斗。道友勿要犹豫,我这就将你送回那处,你可相机行事,千万不要错过那千载难逢的唯一机会!”

但何时才是那个机会,上使却不曾说明,阮慈身不由己,又要往后跌入那微尘之中,神念中符文亮起,已是蓄势待发,竟大有不容拒绝之意,这上使终究是道奴之身,灵智为反照而来,虽说在虚数中没什么差别,但人情上还是差了一招,竟没有给她留出考虑的余地,或许也是机会实在难得,确实不能错过。

眼前景色已在模糊变换,阮慈心中诸般念头闪过,此举到底利弊如何,又会对过去将来造成怎生影响,是否能遏制魔主灭世之举,仓促间又怎能下个定论?更何况她连魔主都无法正面抵抗,别说实力应该还在魔主之上的道奴了,魔主若是真身来到虚数,或许还能凭借天魔特性,和道奴相斗,阮慈一个金丹修士,倘若没有借得未来之身的实力,便如同此刻一般,心中便是不愿,除了嘴上……

对!嘴上!虚数之中,意识对现实的干涉极强,言语的力量,非同一般!

“我不愿去……上使,我不愿去!”

她立时轻呼出声,这声音刚一出口,眼前景色便是一顿,又倒转回了虚数之中,那青衣秀士骇然又无奈地望着阮慈,皱眉道,“兹事体大,耽误不得,小友,不论你如何想,老夫身为周天土著,又惧我主责罚,今日怕是要得罪了!”

乍然之间,她身躯化于无形,那小山一般的白玉蜘蛛,又从半空中轰然落下,阮慈便是想逃也动弹不得,连博弈的资格都没有,便被黄掌柜定住,一根螯足犹如长针,往阮慈天灵盖中直插而下,她那坚牢法体在长针之下,便仿佛豆腐一般,阮慈甚而连疼痛都没有,只觉得头颅中突然多了一根长针,往下直穿入内景天地之中,往道基直刺而下,长针四周一股彩雾弥漫,令她神识麻痹,不由自主趺坐在地,双唇蠕动,却是在极力抗拒之下,仍是念出了功法口诀的第一字,“夫、万、物、奉——我不要!”

内景天地之中,玉池道基之上,长针如电,刺向金丹,却被金丹中散发道韵敌住,阮慈所有心思全都在抵敌道奴刺入的长针,心中暗道,“道奴以身合道,所有一切全是洞阳道韵,这彩雾也是道韵所化,毒雾只是表象幻觉,这是道韵之争!”

此念一出,毒雾顿时化为一团道韵,长针也不再尖锐,只展现为不断弥漫的道韵光华,但即便如此,上使依旧胜券在握,因他和洞阳大道相连,道韵之力几乎是无穷无尽,阮慈炼化的道韵之力和他相比,便如同萤火比日月,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便是此时她已炼化了许多道韵在身,又从未来之身中借取了一些,但只是一根长针,她法体内洞阳道韵和太初道韵便已是势均力敌,头顶还在不断涌入,阮慈忍着剧痛,喊道,“我无灵根,你如何能够进来!”

一语之下,天命云子微微一震,刹那间收敛所有威能,不再为阮慈遮掩,盖因此时阮慈未来道祖身份已为众人所知,但她不能感应洞阳道韵这一点,始终还是秘密,天命云子便是为了遮掩这一出,才一直处于激发之中,而此时虚数之中只有道奴上使,阮慈既然已经自己揭破,这云子也深有灵性,立刻便自行收敛,不再汲取灵气,让她能全力应对这攻入体内的洞阳道韵。

虚数之中,言出法随,只要所言为真,自然具有力量,阮慈一语既出,体内所有道韵都化作无色灵花,透过她飘落在地,黄掌柜所化白玉蜘蛛长长嘶鸣一声,似乎恚怒之至,那声音亦是不复平静,高叫道,“楚鹤年!林晦!谢燕还!王胜遇!宇文靖!尔等竟敢,尔等竟敢!”

阮慈心中猛地一沉,暗道,“果然!我身无洞阳道韵,这一点极是关键!我在洞阳道祖庇佑的大天之中生活,但却果然是洞阳道祖的死敌!”

这一点,她早在开脉时便有所猜测,但因当时修为低微,又从王真人等处得知,高辈修士对低辈修士的思绪了如指掌,身在琅嬛周天,又怎敢细想,直到成就未来道祖之后,方才偶然沉思:试想琅嬛周天之中,只有浸润洞阳道韵的凡人才能开脉修行,从恒泽天来看,只要沾染了洞阳道韵,不论修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洞阳道祖,就如同涅槃道祖和她的那些藩属一般,但凡沾染了涅槃道韵,又曾伤害过阴阳道兵,便被阴阳道韵排斥。这琅嬛周天的所有修士,都可视作是洞阳道兵。

但阮慈却不是!

阮慈非但不是洞阳道兵,还身承数名道祖落子,更有甚者,还在谢燕还等人的安排下,成为周天之中独一无二的剑种,谢燕还临走时为她杀灭了所有洞阳道兵中的剑种,令琅嬛周天修士,只能择她成为剑使!

谢燕还只有一枚真灵飞出琅嬛周天,沾染过洞阳道韵的法体、内景天地,全都化为蓝焰灼烧殆尽,一起被烧尽的还有因果牵连,谢燕还也不再是洞阳道兵!

在道奴上使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暗渡陈仓,将东华剑交给了洞阳道兵之外的普通修士,还让她成就未来道祖!从黄掌柜的反应来看,此事绝难为洞阳道祖容忍,一旦察觉,必定有所应对——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嘶,震得阮慈双耳长鸣,法力颤动,差点喷血,但螯足落下,却从她身上直接穿越而过,再不能碰她分毫,就如同那洞阳道韵所化灵花一般,既然她不能感应洞阳道韵,固然也无法汲取灵气,但纯粹由洞阳道韵组成的攻击,对她也是无效!

“啊————!”

那反照来的灵智似乎在不断消褪,黄掌柜越来越像是一只蜘蛛,身形飞快缩小——倘若他一直维持那小山般的大小,反倒是不利于攻击阮慈,此时将身躯化成二三人大小,正好追逐阮慈,他螯足攻击对阮慈无效,但蛛丝挥舞,却扯过无数虚数碎片,轰击到阮慈身上,这碎片所聚洪流,便仿佛是陨星坠落一般,蕴含着每一碎片之中携带的因果气运,砸在阮慈身上便像是同时砸在她内景天地之中,令她神识剧痛,七窍同时渗出鲜血,连最粗浅的遁法都无法使用,只能缓缓在地面爬行,远离那蛛丝鞭打。

可蜘蛛爬行是多么迅速?那螯足在阮慈左右瑟瑟爬动,蛛丝一鞭一鞭抽打下来,咆哮声如雷鸣般隆隆响起,“快运转功法,汲取本源,还能饶你一命,否则你今日便要死在这里,失散在虚数之中!你服不服!”

阮慈被打得四处乱爬,甚至连爬动的力气都在不断失去,至此才知道自己和道奴的距离究竟有多么迢远,这道奴已是半失理智,都能将她打成这样,虽说道韵护体,但气运、因果两个维度的力量她并未完全掌握,威能也十分渺小,这般轰击根本无从防御,神念接连遭受重击,连思绪都难以泛起,只是听那咆哮刺耳,凭着本能回嘴道,“我不服,我不服!我不做,我不做!”

白玉蜘蛛越发愤怒,八足杂乱敲击地面,又是一鞭抽下,“为何不服,凭什么不做!”

阮慈背上又是一阵剧痛,她不由大怒起来,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因我不愿!我不愿做!人生诸念,皆为己有,凡经摆布,便不为初!”

“我不愿被他人摆布,也就绝不摆布他人!”

生平所有经历,似乎重又在眼前展开,远在出生以前,便是他人落子,直至今日,哪有一事是自己做主?阮慈平日里喜怒无常,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有时却又固执得紧,猛地抬头握住挥来蛛丝,喊道,“你要杀就杀,我绝不做!我不但不做,还要叫你知道被他人摆布情念,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想到就做,将内景天地中所余所有道韵,全都顺着蛛丝送入蜘蛛体内,不知如何,又想起谢燕还道侣魔主临别赠言,吐出口中鲜血,血流披面,惨哼道,“我要见合道前一刻的你!”

话音一落,五彩光华迸裂,一人一蛛周身顿时风沙大作,仿佛时光倒转,一同跌入了一片虚景之中。

第201章 万古风波

浩瀚宇宙之中,琅嬛周天便犹如被道韵屏障笼罩的一枚圆球,正在宇宙空寂之中飞速前行,若是再要细看,周天内各大洲陆之外,还有许多隐隐约约的洞天,与周天气运相连,犹如一条条细线牵连的小点,各自漂浮在周天外沿,也在道韵屏障笼罩之中。

中央洲陆偏北一片山峦之上,正有无数货郎,顺着那条气运连线上上下下,搬迁着无数宝材灵药,洞天之中,已是空无一物,唯有一个青衣秀士盘坐在一个空荡荡的货栈之中,他周身气势如渊海一般深不可测,在气势场中占据极大份额,此地除他以外,竟是容不下任何一个生灵,这也是合道以前最明显的征兆之一。因其本身道韵已极是精纯,在这由三千大道组成的人世间,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便是连凝聚此身大道的洞天,似乎都将被实数排挤而出,往虚数大道之中汇聚而去。这也是洞天修士一旦突破之后,不可逆转的一条道路,在洞天以下,修士悟道,洞天之上,却是道韵来寻修士,一旦己身无法驾驭大道之中的种种奥妙,便有合道之忧——合道以前,如无种种准备,几乎不可能成功,此时以身合道,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沦为道奴。

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如宝芝行黄掌柜一般,所修乃是洞阳道祖交通大道,因大道中已有道祖,此道注定永无出头之日,倘若道祖没有锁住修为,那么待道行攀升到某个界限,便将合道沦为道奴,因此黄掌柜虽然合道在即,但洞天之外,那些上下搬运货物的宝芝行货郎,却并不欢喜,面上还隐有不舍之色,倒是黄掌柜在这货栈之中盘膝而坐,面色却是淡然如常。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几声鼓响,犹如那坊市之中,歇市鼓一敲,门扉次第关上,还有许多在半空中攀附那条无形之线往来的货郎,纷纷从空中落入下方那宝药堆积如山的货场之中,远处层叠起伏的楼阁之中,亦是响起了连绵钟声,仿若在为黄掌柜送别。便是气势场中,隐隐也可见到许多洞天真人,遥将目光递来,仿佛隐隐相送黄掌柜离去。更有淡淡叹息之声,在山峦中流转,仿佛是此方国度,都为黄掌柜合道而悲。

“道韵已满,这一刻快来了。”

洞天之外,不知何时已出现黄掌柜虚影,头顶一枚玉钱,光华皎皎如月,不断洒下清光,将他眼眸照得有如生人,淡声言道,“此去即为陌路,生平抱负,唯有诸位传递,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他虽然是宝芝行大掌柜,但气度谦冲,此时便是将要解身而去,也一样从容不迫,气势场中,众人都是点头送别。远处东南方向,遥遥传来一声磬响,似是为黄掌柜而鸣。

黄掌柜仰面向天,唇畔逸出一丝微笑,眼中神光猛然暴涨,合着玉钱一道往天边投去,冲开云雾,击向道韵屏障,泊泊漾出一道道光晕,仿似要击穿屏障,但那洞阳道韵如同一张大嘴,将一切吞噬转化,‘交通’为己身道韵,黄掌柜到底是想要冲开屏障,还是为屏障再加固一层,旁人谁也说不清楚。只见他周身道韵之力,随之波动流转,在那极满之中,硬生生地又加了一点,便是这一点令他再也无法容于实数,正不断被实数排挤出去。

就中境况,实在是微妙难言,若非有一定修为,感受到的只有那不断提升的气势,真要以为黄掌柜是要破开道韵,飞升而去一般,但在洞天修士眼中,却可见到那熟悉的洞阳道韵在不断冲刷黄掌柜及其洞天,将他自己对交通大道的领悟汲取掠夺,倘若黄掌柜没有更深领悟,所有一切,都会被交通大道道祖掠夺一空,本人沦为道奴,从此灵智不存,仅为过去反照,若非沉浸于大道之中,便是凭借本能,全心全意为道祖奔走。

但那洞阳道祖是何等威能,若是一条大道已有道祖,后来的合道者几乎只能沦为道奴。像是宝芝行这种本就修行交通类大道的修士,更是如此,永无希望成为道祖,晋升之日,便自知结局。黄掌柜容色平稳,没有丝毫波动,眼见那洞阳道韵已将己身洞天炼化,又往十一道基延伸而去,口中微微一叹,正要闭目颔首,静待那一刻,忽然只觉心中微微一震,举目望向洞天中一处空地,问道,“是谁在哪里?气机怎生如此熟悉?”

下一刻,只见那洞阳道韵翻翻滚滚,交通中‘通融’之意被骤然激发,虚实之间的屏障也因这融通之能而变得薄如蝉翼,一人一蛛的人影乍然浮现,但那蜘蛛此时极为细小,鬼鬼祟祟在那人脚边爬动,蛛身依旧蒙在虚实屏障之后,犹如蒙了一层黑纱一般,黄掌柜也看不分明。但那少女却已完全从虚数之中滚落出来,周身血污处处,仿佛受了道基摇动的重伤,但其身依旧气势非凡,便是法力低浅,但周身一股极为陌生的道韵涌动,令黄掌柜极是诧异,喝道,“不知是何方道祖化身来此?”

那少女一手牵着蛛丝,一手撑地,勉力站起,咳嗽了数声,血沫飞溅,喘息笑道,“正是未来道祖在此,挑动大道波澜!”

她这话似是在对那蜘蛛说的,那蜘蛛不断往少女身后躲去,发出极轻嘶鸣之声,仿佛担忧被黄掌柜发觉。黄掌柜心中疑云渐浓,定睛望去,想要看穿虚实分野,口中笑道,“失敬失敬,不知姑娘是——”

话音未落,只见那少女喘息稍定,伸手便向自己抓来,口中吐露蛮荒言语,仿佛上古神文,仅知其意,“夫、万、物、奉、君、为、主——”

以黄掌柜修为,所谓法体早和洞天炼化为一,此时所在,不过是个虚影,转化之间极是如意,又有道韵护身,按说这少女便是身份再尊贵,也不能将其如何,更遑论其已身受重伤,但不知如何,她身上道韵翻卷,一手伸入黄掌柜虚影中时,却令他感觉己身仿佛突然重新长出一个头颅,而这手便正要从他头颅之中,取走什么极重要的物事,令他不由自主调动道韵相抗。可此时此刻,周身泰半道韵,已被交通大道炼化,能听他号令的己身道韵,所剩已是无几,却偏偏又还没有真正合道,无法调动那遍布天下的洞阳道韵。

此时所剩,和这法力只有金丹的少女所持道韵,可谓是势均力敌。双方又都极善调动道韵,一时间只见两种道韵犹如两道光晕,在空中纠缠相抗,一时难分高下。那少女还在不断念诵功法经文,“承、君、为、道,事、君、如、己——”

随着事君如己这四个字念出,黄掌柜周身大震,再也无法抵抗,被那少女伸手探入头颅,只觉得己身有种极为重要的东西,被那少女源源不断地汲取出去,炼化为她所用,令她道韵气势更强,而他抵抗之力更弱。几乎只是一刹那,识海中有一种东西已是永远失却,却还不知那是什么,只能又惊又怒,望向那少女问道,“道祖,这是为何?”

那少女得他那物补益,面色终于好看了些许,不再那样苍白,血污面容之上,露出惨笑,轻声细语地道,“你即将合道,却又马上要沦为道奴。此时你是人而非人,在人与道奴之间。你的一切,都是道奴诞生的资粮。”

“道奴无灵无智,只有服从侍奉道祖的本能,其由人性之中,尊奉大道、敬拜强者的本能转化而来。此为人性本能,你尊奉道祖,不过是因为你即将全身合入通之大道,通之道祖,便是你心中的最强者。”

那蜘蛛嘶声高鸣,突地猛地跃起,向那少女咬去,却被少女一抖蛛丝,震向远处,那少女面上笑容逐渐扩大,黄掌柜忽地有如梦初醒之感,神念疯狂转动,寻找心中那敬畏念头,却是惊异万分,那念头仍在,但却已无情绪滋生,便仿若一道僵冷敕令,令他知道自己应该敬拜道祖,但却再无崇慕服从之意诞生。他轻声道,“你——你——”

“我便是取走了你这道服从之念的大道本源。”那少女轻声说道,“此后你灵智反照之时,便再没有对道祖的无限崇慕,明知自己永远和大道合为一体,奉道祖之令行事,但却再无服从本能,你不再是道奴,而是大道囚徒,将要囚禁到宇宙尽头,灵智反照的每一刻,都是酷刑,直到永远。”

她突然大笑起来,“你更情愿这样吗?上使?你现在瞧瞧自己,是不是也扬起了和谢姐姐一般的情念之色?”

那蜘蛛恚怒之中,终于不再忌讳黄掌柜,身形越变越大,犹如小山一般,在虚实分界之后向那少女压下,黄掌柜伸手指去,待要止它,那少女却是不管不顾,一指点在黄掌柜眉间,喘息道,“快,未来之身,借我神通,还有你,速速燃烧法力,融通周天!”

黄掌柜心中大震,望着少女,不知多少心绪浮现,多少情念激扬,他再不多想,奋勇体内所有法力,将头顶宝芝钱一点,那宝芝钱猛然冲破周天,如同盈盈高月,直上云霄,大放光华。少女话音,从那宝芝钱中奔涌荡漾而出,“承、君、为、道,事、君、如、己——”

事君如己,己身神念,对自己何须设防?中央洲陆上下,甚而是北冥洲、北幽洲、南株洲等地,也有不少生灵猛地一怔,翘首望向空中某处,呢喃道,“如何白昼见月,这是——”

望向月光之时,却已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被汲取走了什么东西,却又无可名状。天下之间,洞天骚动,周天星图上,无数巨物待要观照,却被宝芝玉钱清光撒去,无不浸入某种玄而又玄、惘然若失的境地之中。

“这是什么!”

上清门内,一位筑基修士抬头望月,疑惑道,“它,它从我心中,似乎取走了什么?”

“楚师兄!”远远有人喊道,“快躲起来,师父说了,不能凝望月光——”

“这是……”

“我少了什么东西……”

周天上下,无数修士凡人反复查看己身,“究竟少了什么……”

宝芝行上方,那少女双目发亮,道韵越发强盛,但法力却已是油尽灯枯,终于喷出一口鲜血,往后倒去,黄掌柜急呼道,“道友请留步,道友——”

他本为洞天大能,又修有交通大道,虽然法力也是强弩之末,但想要穿渡到虚数之中,也并非难事,此时心念一动,自然跟随那少女倒入虚数,只见虚数之中,也是一片紊乱,原本五彩波涛,渐渐被一种情念之色点亮,便仿佛原本全黑的玻璃球,慢慢被灯光一点点照亮一般。

虚数之中,什么时候都是五花八门、七彩荟萃,什么时候色泽同一,那才是不妙,说明即将有虚数风暴酝酿,怕是要殃及实数,黄掌柜心中大骇,见那少女双眼紧闭,往下坠去,气息极是微弱,连忙抛出因果之线,想要将其拽回。但那线扔到半空,却被一只小山一般的白玉蜘蛛衔住,那蜘蛛将因果嚼吃而下,顺着线头爬来,但螯足乱舞,显得极是疯狂盲目,此举仿佛也只是本能,其背甲明暗闪烁,仿佛正处于极其深刻的痛苦之中。黄掌柜待要闪避,心头突生感应,定睛望去,双眼微睁,又叹又笑,最终合十趺坐,叹道,“原来是你,原来是我。”

他不再闪躲,被那蜘蛛爬到身前,螯足一举,大口吞下,不片刻便啃噬殆尽。那蜘蛛在原地转了几圈,脚步逐渐缓了下来,似乎寻回了一丝理智,绕着空地爬了一圈,只见四周虚景碎片之中,全都传出一股强烈情念,情念之色点染扩张,已不仅是原本五彩波涛之中的一股强力情念,仿似就是将来的风暴之眼,不由也吱吱叫了几声。

来处虚景之中,响起悠悠钟声,似是和它叫声应和。那蜘蛛微微一怔,又转了好几个圈子,身后纺器吐出白丝,在此地不知留了什么,这才匆匆忙忙,追着那少女下落而去。它在这虚景之中行动如意,远比那少女下坠之势更快,不片刻便将少女捕捉,吐出白丝捆在背上,吱吱爬远。

那情念之色依旧在四处点染,波涛也还暂且仍遵循原本韵律,潮涌潮落,刷洗地面,只将地面那道白丝,洗得更加分明。定睛看去,正是一行字迹——

闻我钟声风波起,万古风波,将由我起。黄秉元蒙恩绝笔。

第202章 得返燕山

阮慈猛地咳嗽了一阵,只觉得神念、法力都是枯竭至极,便如同体内有了一个大洞一般,将东华剑传递而来的灵炁毫不保留地往下吞噬,玉池枯干,甚至有些承受不住小湖中央的十二道基高塔。她睁眼稳了半日,见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起起伏伏,定睛看去,却是那异色情念,将四周波涛徐徐点染,此地的大道法则也因此逐渐有了改易,非但没有调和,反而更加不平,情、欲、念三类大道法有浓郁之势。

若是再无人强行干涉,只怕这般缓缓沾染下去,虚数之中,终有一日会掀起风暴,这风暴一旦展开,在实数之中可就不会是只影响到一个时间点,而是从亘古至今,只要是琅嬛周天存在的时点内,都会有虚景受到影响,也就会有一部分人的情念特别极端,那‘无畏不敬’的欲念,格外明显。甚而连将来无数万年之后,都有人会受到这般影响,这就是虚数风暴的可怖之处,黄掌柜说得不错,倘若这风暴成了气候,真有可能破坏道韵屏障,届时天魔从虚数入侵,定然会给琅嬛周天带来浩劫。

然而对阮慈而言,倘若当时被黄掌柜逼迫,汲取了谢燕还心中的大不敬念头,那么她此身还会存在吗?谢燕还破门而出、南株洲被困,无不是为了破天而去做的准备,阮慈现在已然深信,她出外绝不是只为了清妙真人寻找宝药,定有别的用意,否则不会连法体都毅然抛弃,只为了摆脱洞阳道兵的身份。

倘若她情念被汲取,不再破门而出,不来南株洲,阮慈先祖阮氏,自然也就不会从农夫崛起,其婚配也好,平生际遇也罢,都会是另一个模样,甚而阮氏极有可能没有婚配,那么阮慈也就有不复存在的危险,至少不会借剑,无法修仙,今日也不可能来到虚数之中。她之前穿渡虚数的时候也曾想过,倘若她真的极大地改变了过去,会否会影响到现在,此前每每穿渡,几乎都没有更改的机会,这一次度黄掌柜安排,若是她当时出手,只怕功成的同时,己身也会迷失在虚景之中,再也无法返回现世,甚至在那一刻便会从世上消失,再也不存。因果线改动,实数之中,已没有能够承接她的因果。

这些猜测,如今也无法证实,她油尽灯枯,昏迷之后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黄掌柜追她进了虚数,之后大概是设法搭救了她,将她放在此地,如今和白玉蜘蛛一起不见,也不知之后还有没有相见机缘了。

阮慈在这空地之中盘坐了好一会,心头依旧是一阵阵烦恶,那亘古以来沉淀的太初道韵却还是无穷无尽地朝她身体中涌来,只是对她的伤势并无帮助,反而更加重神念负担,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洞天之后,道韵来寻你’,她又咳嗽了几声,勉力运起《青华秘闻》,东华剑微微一跳,释放出一丝生之道韵,涌入体内,微微一转,玉池之内顿时生机盎然,原本勉强凝结的水雾化为水珠,顺着池壁往下淌,不知胜过多少灵丹妙药。只是这道韵徘徊了片刻,便自行逃了出去,阮慈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我这法体是未来道祖法体,又新祭炼了这许多太初道韵,其余道韵自然排斥。”

也是暗暗凛然,“此前还不是这样,或许是向未来之身借用了太多法力、道韵,便向那未来之身更靠近了些,看来这一招也不能常用,否则法力、神通都还是金丹,法体却已无比精纯,只怕对修炼也有妨碍。”

从金丹到元婴,元婴到洞天,还有许多修行步骤要接触三千大道,过早将道韵纯一,又如何去了解其余大道和本方大道的相生相克?阮慈心生警惕,又招引几丝生之道韵,加快恢复,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神念、法力稍加恢复,但要重回全盛时期,至少还要数年温养。

这是她入道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此前便是时常收到磋磨,多数也只是痛过便罢了,法力始终充沛,此时五痨七伤,还在虚数之中不知如何返回,要说不着急是假的,越是神念受创,便越是容易生出杂念,勉强沉下心来盘算了一番:“黄掌柜显然是奉洞阳道祖之命前来除我,看来洞阳本人确乎是陷于道争之中,无法抽手来对付我,道争耗时绵长,我从入道到如今的四百年,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转念,他确实也不急于杀我,偶然差遣一个正在琅嬛周天的道奴,也已足够。”

别说金丹初期,便是元婴后期,对道祖也一样是毫无招架之力,晋升到洞天之后如何,阮慈尚不知道。但在虚数之中,黄掌柜已去,洞阳道韵力量又已十分薄弱,她终于可以尽情将入道以来所陷谜团,毫无保留地斟酌深思,以定日后行止。不论是谢燕还、柳寄子,林掌门甚至是种十六等人,都似乎有许多事未曾明言,却又彼此心照,阮慈有些能够猜出端倪,譬如谢燕还真正的目的,这自然是无法明言的,无法说甚至也无法去想,就如同射覆一般,双方都只能意会。

想要在琅嬛周天和洞阳道祖做对,自然一切只能在暗中行事,你都不会知道谁是敌,谁是友,只有在那要紧关头,才能看清那人的真正立场。就如同黄掌柜,阮慈取走了他的服从之念,但也说不好在那之前,他令宝芝钱轰击天际,到底是加固道韵屏障,还是想要在灵智最后关头,再试一次,想要打破道韵屏障?

“那一日,谢姐姐和恩师都是初初成就元婴,两人意气风发,去金枰玉真天觐见楚真人,在金枰玉真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两人都是心情不快地返回,而谢姐姐乍闻此密,便立刻下了决定,‘此事不能再这样下去’。恩师当时却似乎有些保留,看来对这事两人看法并不一样,而恩师其余弟子,都是赞同谢姐姐,才有日后破门而出,恩师杀徒的惨变。谢姐姐男身又幻化为恩师的模样,要褫夺恩师气运,两人俨然水火不容,谢姐姐和恩师关系如此密切,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这件事,真就这么重要吗?到底是什么事呢?”

“此事一定和洞阳有关,谢姐姐才会苦心孤诣地找到了我,又特地设下大阵保护,洞阳封闭琅嬛周天,可以说是严密至极,连虚数都不曾放过,他到底要对琅嬛周天做什么?”

在她看来,这个问题一旦找到答案,则许许多多疑惑都将迎刃而解,而且此事大约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种十六、徐少微等人都已得知,太微门想要一统天下,也和此事有关。不过王真人并未直接告知,或许答案也需要自己寻找,就不知线索究竟潜藏在何处了。

心中突而又想道,“此事会否和星图有关?”

寻常修士,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真正的诸天星海,阮慈却是已至少见了三次,还望见了虚数星图,只是尚无功法可以解读,不由就把念头打到了魔主身上,心道,“一会找到出路,若是还要回观星台,或许能利用道韵,找到谢姐姐道侣,让他传我几本观星功法。”

将一切想通时,伤势也有所痊愈,她一直抽取生之道韵,终究恢复到了可以出手的地步,但虽然炼化了许多道韵,此番功行又有精进,却也不敢在虚数之中尝试炼化东华剑,她之所以能抽走黄掌柜的念头,是因为黄掌柜的道韵所剩无几,和她所掌握的道韵相当,按魔主所说,道韵相当时,拼的就是心志,黄掌柜正是即将身化道奴,心如死灰之时,毫无心志可言,才能被她一击得手。东华剑乃道祖残余,本就不是黄掌柜这种洞天所能比较的,再者道祖心志,一定百折不挠,阮慈此时法力不足,根本没有在此尝试的把握,也不敢耽搁太久,只能回到实数之中,再做思量。

若是寻常金丹,陷入虚数之后,想要自行返回几乎没有可能,便是阮慈其实也不知道如何穿越虚实屏障,但她是从观星台被吸进来,又凝聚因果道基,追因溯果,沿着己身因果牵连,在那虚空之中踏足成地,捉攝气机,很快便找到来时那片虚景碎片,果然此处和别处不同,有一条通道藏在碎片之中,隐隐传来实数气息,只是此时碎片尚小,至多也就只能容纳金丹往来,魔主那般大能想要挤过通道,也是万万不能。

虽说观星台中,还不知是如何一般境况,又是什么时点,但至此也只能随遇而安,阮慈不再多想,回头望了虚数一眼,笑道,“日后,我定然还要再来的。”

自语一句,便合身往碎片之中投去,天旋地转之间,又是一阵维度拉扯,此次她有备而来,应付倒从容不少,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闷哼,却是已然重重砸在地上,心头自然感应知晓,竟是回到了那反目现身以前。

感应之中,魔主所化黑雾还在蠕动变化,拟化新身,暂且没有能力处置阮慈,阮慈一面鲸吞虹吸实数中的巨量灵炁,炼化玉池灵液,一面略加思忖,将那团黑雾琢磨了几个瞬间,心中突地浮现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再一看周围,万万没有其余生路,知道机会实在难得,便也不再犹豫,才刚从虚数出来,又仿若自投罗网一般,往黑雾之中只是一跃,好似送礼上门一般,将自己这未来道祖法体,全送进了黑雾之中!

第203章 脱困而出

魔主所修天魔法典,也不知是哪门神通,但他是阮慈见过最不似凡人的洞天大能,生命形式似乎已有了极大转变,距离天魔也只有一步之遥。以阮慈对本方宇宙的了解,凡有所得,必有所失。天魔天赋异常,便是最弱小的魔头也可穿渡虚空,在虚实之间自由来去,吞噬生灵不断增殖,但也因此,其灵智极为混乱,往往也自相杀伐,这正是天魔本性,令其难以诞生道祖,毕竟道祖乃是要以己身意志驾驭宇宙大道,并不是说单单生出灵智便可成道,在天魔道一步步往上登临的过程中,其来自天魔本能一面的无序冲动也将逐渐汹涌,随时反噬灵智,令其沦为下境魔头。

以阮慈所见,魔主便是通过将自己分成一个个化身,借此来规避天魔反噬,说不定也能延缓其合道的步伐,该怎么合道她不知道,但阮慈却知道魔主绝无可能合道成功,他此身带有洞阳道韵,而洞阳道祖已经合有交、通两道,合第三道便可开辟新宇宙证道永恒,若是魔主这洞阳道兵合道,这大道究竟是算谁的呢?

这应当是魔主合道的最大障碍,但还有许多旁的关隘,也要一一突破,琅嬛周天却没有这个环境,魔主想要突破虚数屏障,意图其实极为明白,便不说引来天魔啃噬周天,他自己怕也有逃遁到宇宙虚空中去证道寻道的需求,否则便等于是被活生生憋死在琅嬛周天之中。此方天地对凡人来说便犹如宇宙,生生世世不断轮回也难以走完,但对洞天修士来说,便好像一个过小的房间,实在挤了太多同道,以至于一旦晋入洞天,便连出手的机会都是少见,动辄便要打到洲陆沉没,琅嬛周天又能禁得起他们打几架呢?

跃入黑雾以前,阮慈对魔主的所有猜测便只有这些,也不知这些了解,是否能令她骗过黑雾——她此时刚从虚数中出来,一身的虚数气息尚未消散,本就极似天魔,那黑雾又在酝酿化身的要紧关口,感应、灵觉都要比平时更低,倘若她对魔主的了解再多一些,不知是否能蒙骗其以为自己是虚数化身归来,令阮慈运使一些法力,激发观星台禁制,调开出口让她出去。

这想法固然有些异想天开,但却要比拔剑还更有指望一些。阮慈没入黑雾之时,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将遇到什么,只是一落入其中,便好似踏入虚空,不断下落,打量四周那无边黑雾,心中也逐渐有了明悟,自然知晓这黑雾并不是魔主本身,只是各个化身的一个出口,其真正神念此时只怕分成了无数份,各为化身在外,而本源则在某种奇妙状态之中,仿若沉睡,仅有一线清醒,参悟外界,调配化身,这般才能躲开天魔法则反噬,将合道之路大大延缓。

若是其余修士,自然是还未靠近黑雾,或是被弹开,或是就被消灭,就是她倘若并非在这要紧关头入内,只怕也会被灭杀当场,便是此时,黑雾也自然有法力、道韵、因果、气运等多维度的反弹,阮慈虽有太初道韵护体,但魔主法力,非同小可,即使只是其本能产生的一丝法力,对阮慈来说依然如同惊涛骇浪、迎面袭来,最弊是阮慈大多法器,多数都是越公子赠予,恰好被燕山神通克制,或许还能激起警觉,连风波平的仿制小磬都未能得到,被那法力一卷,当即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连忙鼓动体内所剩无几的法力,将九霄同心佩激发,增强感应,寻找谢燕还道侣,更是在心中默念道,“夫万物奉君为主……”

她还不知这功法名称,但却已初初有了心得,魔主有这许多化身,每一化身自然都有情、念、欲,这便是她道韵力量来源,虽说她不愿将这功法对旁人来用,但魔主这样的生死大敌,阮慈自然也不会客气,她也是好奇,倘若她吸走了魔主所有化身的强烈念头,令其成为无执念之人,甚至将太初本源全数吸走,那么魔主又将如何?

三千大道,缺一不可,魔主尚未合道,体内三千大道便是短缺一条,也会自然衍生,但新生大道本源极为弱小,若说是行尸走肉,应当不至于,但只怕是心平气和、清心寡欲,或许连道境攀升之念都不会再有——阮慈忽然想到,这攀登上境的心情,应当也是所有修士都有的强烈念头,倘若她能辨别取走,魔主不再想要晋升,或许其行事应当会发生极大变化。

但目前来说,她仅能辨认‘不敬不畏’之情,还是从谢燕还言谈之中揣测而出,其余情念之色并不能一一对应辨认,且魔主并非是黄掌柜,天魔道韵丰沛,虽暂无心志主持,但也一样自然对抗阮慈的太初道韵侵入。阮慈一边试图压过天魔道韵,侵入他体内本源,一面在黑雾中四处寻找因果之线,只见黑雾之中,影影绰绰无数人影流过,各有因果气运、痴念执情,情念之色也是闪闪烁烁,神念稍一侵染,便有一段画面传入脑中,有时是两人在月下喁喁细语,有时又是魔主化身少年斩敌救美,等等不一而足,看来魔主的确也曾化身千万游走人世间,这些全是化身留下的痕迹。

魔门功法,许多都和人间情念有关,这些化身倒让阮慈想起瞿昙越,不过瞿昙越受情种反噬,将因果和本体相连,魔主却又要更进一步,阮慈疑心他根本就没有所谓本体,只有那沉睡中的本源,倒是不占丝毫因果,只有洞阳道韵,始终难以摆脱。

该怎么寻到谢燕还道侣,寻到之后又该做什么,阮慈也还没有头绪,她也斩不断那法则之丝,且并不觉得魔主所说,‘倘若你被吞噬,记得要找到我,被我吞噬可将你法体做最有利安排’,这句话乃是虚言恫吓,便是谢燕还道侣,对她又有什么情分可言?只是他和谢燕还夙愿同一而已,若是阮慈能逃出去,自然最好,可倘若由他来主宰阮慈法体,也能完成谢燕还夙愿,自己更能脱困复苏,那魔主也没什么可客气的,他终究是燕山魔主!天下间第一流的枭雄人物!

正是如此思忖,感应中微微一震,一条因果线微微亮起,连向黑雾中一个人影,阮慈神念探去,心头微微一震,又是现出一副图景,却是在不知何处的一处渡口驿站,一阵冷风吹过,遁光落下,化为一名窈窕女子,容貌明艳气度倜傥,往渡口中摇摇行去。

只听得一阵风响,气势场中,极大迫力临头,远方一柄长枪,似是超越时空界限,追射而来,那女子转眸一笑,伸手挽过鬓边碎发,好似不经意往外一甩,纤手中法力如针,顿时刺破那长枪一往无前的悍勇之气,令其速度逐渐减慢失控,终于坠在水中,她嗤笑一声,转身走进渡口,众人无不争相走避,都要以异常忌惮慎重的眼光,遥遥敬拜。

渡口茶楼之中,亦有一人排众而出,却是龙章凤姿、贵秀无伦,阮慈心道,“原来谢姐姐喜欢这副长相。”

正思及此,谢燕还一眼往来,莞尔一笑,柔声道,“原来是宇文魔主当面,魔主好神通。”

看来她也知道这长相极合自己眼缘,魔主微微一笑,正要应声,谢燕还却突然拔剑斩下,她轻轻松松,拔出的那把青钢长剑,在感应之中正是东华剑!

宇文魔主这化身最多也就是元婴修为,如何能和东华剑抗衡?但谢燕还却并无杀人之意,只是将他面容削去,笑道,“魔主,我欢喜的,只是合我心意之人,你晓得我的意思么?”

阮慈每见谢燕还,都觉得她十分潇洒,此时也是一样,燕山魔主何等身份,在谢燕还面前却占不到一丝先机,沉默片刻,似是在捉摸谢燕还心意,面上血肉蠕动,缓缓生出新颜,便正是阮慈所见那张随随便便的脸,仿似就随意找了几个五官捏合上去,连身形也随之变化,拱手道,“谢道友,此番可曾欢喜?”

谢燕还还剑入鞘,嫣然笑道,“令我一见钟情。”

她与魔主并肩携手,极是亲密地走向远方,这段记忆到此也是终结,阮慈望了那人影一眼,正要上前设法接近,寻求出脱身之法,忽地又发觉这化身身旁,还有一个人影正在缓缓生成,此时已初具人型,法力也十分充沛,但似乎只来得及灌注法力,道韵、因果、气运等神通,尚未沾染,甚至连魔主那本源之力也未进入,便如同是一具空壳一般,干干净净,在诸多化身之中,也是异数。

她心头不禁猛然一动:“难道此次生机,便应在了它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从她落入虚数,再从甬道回到实数,跃入黑雾,及至此刻寻到化身,别看已经是经历无数文章,但时间上却只有那么数息而已,实则魔主化身拟化极快,那道韵、因果已经逐渐落下,阮慈不再细想,听从心中感应,眨眼间已是到了人影之前,挥手打出一片太初道韵,第十一层道基微微亮起,止住因果线不令其缠绵人影,更是急急忙忙,占据了身体中容纳意识本源那一方小小天地,与此身五感结合,刹那间只觉身躯微微一震,一股奇异感受袭上心头,好似多了一个化身似的,却又不仅仅是一个化身,眼前无数画面逐一展开,俱是魔主此时在外的化身视野。

只见那许多化身之中,有好些都是观星台第二层解读星图的视野,原来观星台那些筑基修士,果然都是魔主化身,还有些是其余洲陆景象,更有一副极大的图景,似乎是在北冥洲和中央洲陆边界,便犹如恒泽道争一般,北冥洲这一侧是无数燕山弟子,中央洲陆那一侧却是上清气机,十余名元婴修士各按座次镇守阵前,阮慈遥遥望去一眼,只见陈均便是座中第二,为首的想来便是当代大弟子邵定星。

双方气氛已是剑拔弩张,一场大战本就一触即发,此时两边却都感受到她的注视,纷纷诧然望来,北冥洲这一侧阵中是一位气势不凡、龙日天表的年轻武将,大约元婴后期修为,和阮慈这化身的金丹后期,似乎都是因为魔主不愿以大欺小,因此拟化而出。此时往空中升起,显然是要回山将她捉拿,上清门又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为首那弟子将手一扬,只见一枚小钟当空飞起,见风就长,正是风波起钟本尊!

阮慈不敢再看,知道时间有限,连忙将身一晃,从黑雾中飞了出来,那黑雾此时也逐渐消弥——阮慈此身不散,黑雾便不会再显形,魔主留下的也就是一份化身之用而已。

此时虽说芯子是阮慈所有,但法力、神通却依旧是魔门路数,甚而还有部分识忆,也和燕山地理息息相关,原本茫然无措,此时得了这些,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头绪,至少阮慈苦苦捉摸不到的殿中禁制,在这身躯之中却是洞若观火。

她伸手一指,将大殿四方打开,摇身一变,却变成和第二层那些筑基修士一般打扮,只潜在一旁,待得那帮化身全都涌来殿中,寻找自己,这才装作慌不择路,潜回第二层,将脑海中储存星图、推敲功法的那些玉简一裹,身化无形遁光飞出观星台,在空中略一停顿,将所见和识忆中的地理对照清楚,便毫不考虑地往远方那片血海投去,暗道,“只盼着凤羽他们的确被关在苦海之中,等我前来搭救!”

第204章 苦海囚徒

“是何方来使——啊!”

北冥燕山,看似是血海沉浮中的一座座孤山,实则连这血海也一样是燕山山门所在,盖因魔门弟子,彼此间互相攻伐算计也是常事,燕山门规亦不禁于此,若是也和玄门一般彼此亲密杂处,便无人能够安心修行了,更何况魔门修行,除了灵炁之外,往往需要炼化世间罕见的冤、瘴、怨、毒等奇气,这些奇气若是在凡人国度之中人为制造,耗损极大,产出又是极少,根本就不敷使用,乃是竭泽而渔,因此燕山属下的凡人国度,反而并不颠沛动荡,俱是安稳和乐,哪怕有一丝魔气,也会被本地弟子如饥似渴地捕捉炼化。

若是要侵袭修真门派,倒能获得不少奇气,但做得多了也会引来正道联合围剿,因此北冥洲魔门,一向是半死不活,魔气不足,便是想要培养更多上境修士也是难能。直到不知多少代以前,那一代燕山魔主和玄魄门掌道一起,炼造了一样洞天灵宝,能将琅嬛周天各大洲陆,修士纷争所产生的血气暗中偷取到北冥洲,两门这才慢慢兴盛起来。

到得这一代魔主宇文靖,更是将北冥洲和中央洲陆相连,中央洲陆又是修士杀伐无日无之的是非之地,那生死杀伐之气,纷纷涌入北冥洲,血气越发旺盛,逐渐形成血海,燕山也因此更加兴旺起来。这血海便各因地理、奇气之故,分别赋名,所谓苦海、黄泉、回头难等,不一而足,其中苦海一处,汇聚了修士死前最后一丝幽怨念头,最是险恶不过,也是燕山囚所。

在这苦海之中,若非自己能够持定道心,否则一旦沾染血海,迟早沉沦,根本生不出一丝遁逃的心思,因此这苦海虽然禁制重重,但一向少有人把守,毕竟苦海之气,对低辈魔修来说也相当危险,若非有金丹修为,难以踏入一步,而真个晋入金丹的魔修,又多为自己前途汲汲营营,对魔门敕令,多数是听调不听宣,为魔主厮杀出征,答应得极是爽快,看守禁地这样长年累月的苦差,却是叫苦不迭,往往设法推脱,甚至溜号缺勤。这也是魔门因天魔法则之故,总是天然偏于混乱,不如道门那般齐整。

此时上清门征伐燕山,要讨还剑使,这一战不管谁胜谁负,都会让存活下来的魔修更为强大,除却那些未曾出战的洞天乃至门人,燕山内部反而比平时要冷清了许多,苦海大阵之外,竟是无人看守,阮慈随手一拍,轻飘飘飞入其中,只有一道金丹遁光飞来,却是远远便是一震,停在半空中,化出身形,对她恭谨行礼,口称魔主,阮慈点头道,“你退下罢!”

她并未打问其余情况,身为魔主,本该对燕山一切了如指掌,便是一具凡人化身,也能让元婴大修低头,她未入观星台之前,曾为太史宜多次听令改换方向一事暗觉纳罕,得了魔主这具化身才知道,这正是燕山常态,倘若因魔主化身修为低微,便加以轻视,只怕转眼间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以魔主之能,除十八部天魔令主之外,其余弟子都可在一念之间吞噬炼化,他不这么做,只是因为这些法力修为并不能助其合道成功,反而会加速他合道的脚步罢了。

那金丹看守果然一句话也不曾多说,化为魔气掉头就走,更不会去问阮慈来意,此时远处已有钟声敲响,此处空间也随之晃动了片刻,但苦海却依旧是平静如常,不起丝毫波澜。阮慈此时也已感应到数股熟悉气机,当下便加快遁速,在这清清静静的无边苦海之上掠过。

此处血海不比别处污浊,更无残肢断臂浮沉其中,但随着阮慈气机掠过,海水中自然浮现出一张又一张或是哀怨、或是迷惘、或是诧异、或是挣扎的面孔,望着阮慈做出喜怒哀乐种种表情,更有丝丝无形气息,从苦海中蒸腾而上,往她飘去。这便是寻常修士稍一沾染,便立刻沉沦其中的生死痴怨之气,只要不能成道,便是洞天大能也终有陨落一日,在其灵智存世以前最后一刻,反照自生,谁能没有少许遗憾,谁愿就此放手?莫可奈何却又奈之何如,天地间第一幽怨之气便是此气!

然则不论是魔主之身,还是阮慈本人,都并不惧怕此气,阮慈心道,“贪生怕死,也是人性本能,人性若不求活,又何来的人呢?怕不是一出生就死了,这实在是人性最初本能在生命最终点的闪耀,此气十分珍稀,对我恐怕别有妙用。”

她借魔主此身,悄悄收纳了不少,按念修法诀凝成气珠,却是来者不拒,偶有少许飞到法体附近,也被金丹如饥似渴地吸收进去,汲取本源,纯粹气运,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凶物,对她来说却不啻灵丹妙药,反而比一般宝药补益更多,短短时刻,已比此前更是神清气爽了许多。

她随太史宜来此之时,尚且还不知如何修炼道韵,因对血海之气毫无了解,一旦从魔主化身之中探知此中奥秘,顿觉此处看似险恶污浊,但对她来说却是乐土,若非时间有限,阮慈可以永远在此修炼下去。此时只能一边飞掠一边尽可能多汲取一些痴怨之气,不但自己可以修炼,对敌也是妙用无穷。

不消片刻,已是来到囚敌之所,只见苦海上空,虚空之中生出无数铁链,泰半都是垂落下来,末端浸没在血海之下,这便是此前曾绑缚过敌人,或是一开始便囚禁在海面上方,极易受到侵袭,或是本人心智不坚,观照海面,受了蛊惑吸入痴怨之气,当即翻滚下来,沉沦其中。只要是那铁链浸在海面之下,此人就多数是凶多吉少,早已不在世间了。

燕山凶名在外、杀孽重重,其实也少有敌人会特意囚禁起来,此时只有三五铁链有囚犯在此,阮慈第一个瞧见天录,他被绑缚起来,高高吊在半空中,一双眼左看右看,神色宁静中透着好奇,喃喃有声,正在念诵着什么,阮慈一望即知,他这是又在玉简之中记叙见闻,为藏书阁丰富游记了。

这痴怨之气,对灵兽不知是否效用减弱,又或者天录得了太史宜厚爱,把它悬在高处,他瞧着是丝毫没有影响。不远处秦凤羽吊的位置就要低得多了,也有丝丝缕缕痴怨之气将其环绕,但此女容色平静,周身自有法力轮转,虽说时间不久,但能在痴怨之气下守住道心,也令人刮目相看,阮慈料得她此次若能平安回山,经此磨砺,修行当会大涨。

游目四顾时,已不见董双成,她心中叹一口气,又见何僮被低低吊在海面之上,差些就要落入苦海,但却偏偏还就差了那么一丝,四肢软垂,显然已陷入昏迷,气息似断若续,距离陨落也就只有那么一丝,而痴怨之气仿若受到吸引,不断往其体内汇聚而去,令他面上也不由现出一层诡异的青色。她眉头不禁微微一皱,也不知何僮此时算是什么状态,当下伸手一挥,将其收在人袋之内,又贴了几层符咒封禁起来,再将天录收到灵兽袋中,抛出一个人袋,装了秦凤羽。

以魔主身份,办事的确方便,阮慈意犹未尽,还想给魔主捣乱一番,见远处痴怨之气浓郁之地,还遥遥垂了几个人影,便飞掠过去查看,只见那几人都如同何僮一般,气息在断续之间,灵炁已是断绝,知道此处汲取灵炁不易,这几人只怕被囚在此地太久,体内灵炁已是干涸,此时仿佛在龟息之中,以此来延绵寿命,也不知在此地苟延残喘了多久。

她此时灵觉之中,已有警兆,知道追兵将至,索性一挥手将这几人全放了出来,又各自往心口打入一道灵炁,推出一股灵力,让他们往来处飘飞而去,不论是恢复过来借机逃遁,还是被后续追兵捉拿,也就各安天命了。自己则觅了一个方向,极速飞遁而去,心道,“北冥洲和中央洲陆交汇之地,现在是去不得了,风波起钟刚敲过,那里到处都是空间裂缝,又有大军交战,元婴修士过招,实在是处险地。为今之计,该往北冥洲与北幽洲隔海相望的方向逃走,到了北幽洲地头会更熟一些,从那处或可寻到灵远师父帮忙,把我们送回中央洲陆。”

思及此,忽然又想起灵远那平静喜乐的面容,心中不禁浮现一丝黯然,“倘若灵远是我,不知是否会比我做得更好,但倘若我是灵远,我未必能这样欢喜地撒手而去,他是一定不会有痴怨之情的,他是如何能抛却贪生怕死这人性本源的呢?或许能克制太初大道的,并非是终结类大道,反而是灵远此举所蕴含的道韵所在呢。”

因此一悟,道基不禁微微一震,金丹也因此更加活泼,阮慈心知自己又触碰了少许宇宙真实,只是此时也无暇细思,只往心中所择方向飞去,她知道自己去向瞒不过魔主,因此也不遮掩行踪,只是赌魔主那元婴化身被邵定星拖住,仓促间追赶不上,又暂无力幻化其余化身罢了。

从苦海往外,又是一片无涯海域,阮慈一边汲取奇气炼化,以此弥补消耗,一边催动法力,往前疾行,但觉周身气息逐渐沉重,仿佛有不少大能正从气势场中观照着她,也知道这是留驻山门之中的洞天大能看了过来,此时持有天魔令的元婴令主,也已赶往前线,但太史宜已闭关突破洞天,法显令主、解身令主等数名洞天,依旧在门内蛰伏不出,就不知会否以大欺小,向她出手了。

若是在虚实屏障极为薄弱之地,或是当门对面,阮慈还能一博,但此时在血海之上,却苦无计策应对,那幕后观照的洞天,连面都没露,但阮慈却觉得自己遁速越来越慢,想来是他改变了周身规则,或者是在因果、气机上有所牵连迟滞,她此时灵力也将用尽,不得不放出天录、秦凤羽,急促道,“快,你们一个跑得快,一个或许能飞,按我方向逃去,我这一身是跑不动了。”

她心头乍起一念,一边说一边又从魔主那化身之中跳将出来,果然顿觉周身一轻,才知道这也是魔主手段。这化身没了她支持本源,立刻又化为一团黑雾,阮慈想要将它放掉,又怕稍后还有禁制需要魔主气息,微一犹豫,便放出生死痴怨之气,将其包裹,炼成一枚小珠子,收了起来。

秦凤羽和天录在苦海之中也依然能维持神念,且毕竟才被悬挂不久,阮慈就已脱困,两人法力都剩了许多,也知道情况紧急,当下更不多言,秦凤羽掏出一辆小车,天录道,“我来!”

它化为原型,乃至一匹神骏灵鹿,又要比平时和阮慈玩耍时的小鹿更威猛许多,鹿蹄上灵炁幽幽,仿若有阵风吹过,阮慈二人刚一钻入车内,它身上伸出一道灵炁绳索,将车缚住,仰天一嘶,空中突然涌过一阵狂风,天录放蹄往前一跃,如同幽影,仿佛和那清风化在了一起,往前以极速疾驰而去!

第205章 再炼东华

“这燕山偌大盛宗,当真所有能战之士,全都被派往前线了么?”

狂风呼啸,血海浪涌,风中一道车影若隐若现,那神鹿放蹄跑得正欢,车中气氛却十分凝重,秦凤羽气息要比阮慈强盛得多,也向车中输入灵力,助天录跑得更快,全力感应气势场中的变动,一面分心询问阮慈别后际遇,同时还将乾坤囊中所有丹药取出,阮慈拣选了一味感应中对自己有效验的灵药,囫囵吞下,一边闭目炼化,一边和秦凤羽神念交流,她在此处左右也不可能臻入物我两忘之境,能补充一些灵炁已是意外之喜。

因秦凤羽担忧此事,她便道,“燕山弟子一向好战,金丹一辈只怕胆大的都去前线和我们上清弟子搦战,胆小的此时便是收到消息,也不敢出面。至于元婴老魔,暗中观望的应该也有许多,不过我功法有克制天魔之处,就看他们是否要出手了。倘若真的以大欺小对我下手,或许恩师会借此显化,那上清门和燕山之间便誓要分出生死,这一战恐怕会打破洲陆,我看燕山也未必有这样的胆子,最多再幻化一些金丹化身前来,你我联手,想要拿下这些对头也不是不能,只是不能让他们把我们耗死在这里,此前要寻个出路。”

她对王真人是否能凭借九霄同心佩显化,其实也没有太大把握,只是倘若有元婴魔修全心全意要取她性命,阮慈等几人再无幸理,推测转机可能应在王真人身上而已,但只看魔主对付她都只是幻化金丹化身,想来其余元婴真人也不愿以真身出面,那么阮慈和秦凤羽在同阶修士之中也的确难逢对手。秦凤羽道,“如此倒有些微指望。”

她乍然被擒,身陷绝境却依旧若无其事,还对燕山风景十分好奇,阮慈为她描摹了几句,略提自己和魔主会面之事,又问起秦凤羽别后如何,秦凤羽回说自己醒来便被吊在苦海之上,太史宜遣了庄姬来告知那生死痴怨之气的厉害,也并未收走乾坤囊,不过在那时就不见了董双成,也不知是当时已经沉没,还是被她夫婿楚九郎讨走了。

此时情况紧迫,两人自不好议论旁人家事,不过秦凤羽对庄姬十分耿耿于怀,道,“若是无人里应外合,这一局如何能成?便是成了也不关他的事,也不知他在和我夸耀什么,这人我必要杀他。”

原来秦凤羽被挂上铁链时,怕也是挨了庄姬几句打趣,阮慈笑道,“这人叫胡惠通,你记住他的名字,日后是寻仇还是如何,也有个说法。”

她被送到燕山,的确是太史宜门下弟子所为,但能从魔主手中逃脱,也有太史宜师徒多番婉转暗示之功,其中恩仇委实难以分说,秦凤羽多少也能揣摩到一些,叹口气说道,“也不知良国那魔巢,回到门中又该如何分说。纯阳演正天为了徐师姐能突破元婴,实在疯了。但此事必不是徐师姐出面,不知最后是如何了局。只怕还要看门内和燕山这一战是谁立功最高。我们紫虚天如今没有入室弟子,战功上只能仰仗七星小筑一脉,实在吃亏。”

阮慈也知纯阳演正天不可能安排得简单粗陋,就叫徐少微出面安顿魔巢,此事人人心知肚明却难以抓到把柄,王真人也不好出面,若不是吕黄宁找徐少微麻烦,便只能等她晋升元婴再来讨账。她道,“先回去再说吧,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咦!”

这一声却是因来处数千里方向,陡然爆发一股极强气势,如日中天,将那血海方圆数千里的灵韵夺于一身,刹那间接连收放九次,每次反复之后,气势都比之前更盛,便是飞车已经遁逃近万里,仍然受到影响,仿佛见到血海中升起一条五爪金龙,虽然鳞翻角折,却仍是气势非凡,那滚滚龙吼之声,更是仿佛有形音波,令血海掀起巨浪。阮慈、秦凤羽二人都是一惊,阮慈叫道,“这气机……这是我放出来的苦海囚徒么?”

秦凤羽也回眸凝望,皱眉道,“能在苦海中久久坚持而不沉沦的,定然都有一番本事,也不知这是哪个宗门的强人……燕山修士出手了!”

果然燕山并非无人在内镇守,只是基于种种考量,未有对阮慈等人出手。这金龙一起,气势场中顿时风起云涌、血海翻浪,刹那间便有三道强横至极的气息显化而出,其中之一便堵在阮慈等人前路之上,举手喝道,“孽畜,还不束手就擒!”

说着微一搓手,顿时发出一道魔光,向那金龙照去,只是首先便要照到这清风之上,天录仰首一声鹿鸣,四足飞踏,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道魔光,传音叫道,“慈小姐,这是大自在令主,那五爪金龙恐怕是玄魄门大太子,他被擒已有五千年之久,原来竟还没死!”

阮慈心中一动,也不知这金龙是否是生机所系,但不论如何,就此刻来说,己身于他有恩,却因他之故,令元婴令主找到出手机会,算是被他带累。心中有些不忿,冷哼道,“天录,你先进来,凤羽你驱车,我来对付他!”

大自在令主一道魔光未能奏效,闷哼一声,顿时使出神通,法天像地一般,犹如一个巨人坐在血海之中,幻出三头六臂之身,各自观照四面八方,虽然未曾直接对阮慈等人出手,但想越过他的阻碍,却也不能。

此时天录的速度已经无用,落入车内,秦凤羽驾驭飞车,在那巨人举手投足之间险之又险地躲避了起来,她此时不能断了逃离之势,一旦往回飞遁,卷入五名元婴的战场之中,只怕轻易便会被搅和得粉身碎骨,元婴大战,有时已牵扯到法则之力,在战场中心,哪怕是金丹也承受不了。便是此时,在元婴身侧,力场似乎也被拉扯倾倒,想要逃离,难上加难,但若是要往大自在令主身边飞遁,速度却要更快上许多。天录道,“这便是大自在天魔令的威能,可以操纵力场,我们这样迟早要被抓住!”

阮慈道,“你们二人为我护法!只需争取一瞬!”

此时虽然仍非合适时机,但倘若不能拔剑,也难以了局,而阮慈服用丹药以后,玉池灵液也恢复近半,有了一搏斗之力。当下再不犹豫,将玉镯褪下,微微一振化作长剑,心中念道,“青君青君,你莫生我的气!”

第一次炼化东华剑时,她对道韵运使几乎一无所知,此时却已非吴下阿蒙,先从要义阐发:太初大道和生之大道关系极为亲密,甚而太初道种便是从东华剑之中取出,虽说此剑之后洗练道韵,但因果仍在,这是其一,其二太初大道也正是生之大道创世之时,诞生的先天五太之一,其余大道则是由先天五太繁衍生发,因此掌握太初道韵的阮慈,炼化东华剑要比其余大道更加容易!

先想到因果仍在,道种也从东华剑取出,剑身微震,太初道韵渗入剑身便没有那样艰难,再想到太初道韵炼化东华剑要更加容易,阮慈脑际轰然一响,眼前仿佛现出无穷妙景,正是生之大道在东华剑内残留道韵,对大道的种种阐述和理解。她那初初渗入的一点太初道韵,相比起来就要粗陋单一得多,往生之道韵所化大海之中落去,仿似一滴水一般,很快便消融不见。

若按这般来看,别说一瞬,只怕是数千年都难以将这宽广难以估量的生之道韵压过,但阮慈经过和魔主、道奴的道韵博弈,已知道韵攻伐,绝非如此简单粗暴,心道,“太初乃人之初,生发出无数情、欲、念大道,这些大道法则,无不是生灵独有,生之大道和太初大道实则缠缠绵绵,互为补益,并非是敌对关系,太初大道生发其余大道,亦有一个生字,而生之大道繁衍出的无数生灵,其人性也由太初生发。相辅相成,互相包容,谁说生之道韵之中,便没有我能够汲取参考的东西?若非如此,道祖证了一道,也无从去证第二道,正因为三千大道可以互相转化,才能证就第二、第三道,最终成就永恒道主。我乃琅嬛周天唯一剑使,想要汲取生之道韵,襄助太初道韵精纯兴旺,也并不为过罢!”

在道韵层面,你怎样看待一件事,实在是再重要不过,若你觉得自己不能,那便是不能,若你觉得自己可以,且又的确切中了宇宙真实,那么转眼间便会攻守逆转,尤其东华剑和阮慈相依为命,此剑虽然已无剑灵,但灵性犹存,对阮慈一向是照拂有加。阮慈一言既出,东华剑汲取太初道韵的速度骤然加快,几乎是贪婪地从阮慈内景天地之中抽取道韵,原本只是丝丝飘落的道韵之花,此时如海落下,汇成洪流,往生之道韵之中落去。阮慈在虚数中汲取了几乎是无量的太初道韵精粹,但转瞬间便被抽得几乎干涸——若非如此,那些许太初道韵,好似几滴水汇入汪洋,便是生之道韵不排斥又如何,如此海量,甚么时候能回馈繁衍,达到能和生之道韵争锋的强度?

但这转瞬之间,体内原本道韵几乎已经全数汇入,阮慈又该到哪里去找更多太初道韵?

她心念一动,叫了声‘你们小心,守好心灵!’,当下便将那一粒粒生死痴怨之气所化念珠掷出窗外,只听得‘蓬’地一声,那生死痴怨之气顿时化为薄雾,将大自在天魔主耳鼻之处包裹,饶是他乃元婴修士,也不由得惊呼一声,立即运起魔功,不令痴怨之气沾染真灵,用那大自在天魔令之能,将立场倒转,将痴怨之气、阮慈和飞车三者一道,往战场中心飞速掷去。

阮慈人在空中,气机却和痴怨之气相连,将其中的太初道韵疯狂炼化,以供东华剑汲取,深知此时便和当日第一次炼化东华剑一样,绝不能随意中断道韵供给,否则东华剑反噬,自己恐怕要被吸得道韵动摇。好在那痴怨之气,本身便是心念之中最为精粹的幽怨之情,太初道韵极是丰沛,她运起那无名功法,刹那间便有无数道韵纷纷落入内景天地,稍加精粹,又被东华剑汲走。

此时那战场中央,金龙怒吼连连,和另外三大令主战在一处,竟是旗鼓相当、不露败相,战场中央已是法则之丝处处纵横,便连空间裂缝也是随处可见,此处空间本就不太稳定,虚实屏障比别处薄弱,上清门又在洲前敲响风波起钟,战场上空便是一个个散发着五彩光芒的裂缝、洞隙,见到阮慈和飞车一同飞来,四人都是一愣,原本激烈的攻伐竟暂缓了一刻。金龙大吼一声,似要将二者赶走,但另一位燕山魔修却是摇身一变,也幻出法天像地之态,将手抓来,笑道,“我却不怕这痴怨之气!”

阮慈心中一动,暗道,“他们都不敢和我魔气攻伐,是惧怕我的神通么?哼,太初大道,的确克制天魔功法,这魔气对我说不定反是补益。”

她叫了声‘来得好!’,将身躯一转,竟是在不可能的角度避开了那探来大手,只是如此一来,其身便不可避免地往空间裂缝中落去,众人面上都是大急,但正当此时,阮慈往手上喷上一层黑气,正是那痴怨之气,探手往空间裂缝中只是一伸!

天魔本就可以在虚实之间转化遁行,这痴怨之气,也是魔气的一种,阮慈之身,更是未来道祖法体,在这虚实屏障本就薄弱的燕山,又在空间裂缝这薄弱中的薄弱点,她这只手果然伸入虚数,但其身却还在实数之中,同时处于虚实之间!

阮慈心中大定,娇叱一声,运起功法,那虚数中亘古以来沉淀的太初道韵精粹,顿时源源不绝,透过这只手臂汇入体内,刹那之间便被她炼化,又往东华剑中输送而去,尚且还有残余外溢而出,将己身与那飞车一道裹住,往四周冲刷而去,顺着因果气运,首先扑向刚才对她出手的令主,又往远处蔓延,网住了尚且未从痴怨之气中缓过劲儿的大自在令主!

不论是四名令主还是金龙,都对这太初道韵极是畏惧,返身做出遁逃之态,但道韵神通,岂容躲避?因果交缠,刹那间便将这五名元婴一同网住,在惨嚎声中,缓缓炼化其周身泛起的道韵微光,只待其各自所持的道韵烧尽,便要探入内景天地之中,将其彻底炼化!

血海上空,片刻前还是风起云涌,此时却陡然间静谧到了极致,只有五名雕像,环绕空中一位半身没入空间裂缝的白衣少女,这情景竟怪异到了十二万分!

第206章 初凝道域

未来道祖,也星道祖,休看法力才只星金丹阶段,气运、因果那两层道基,累积仍星浅薄,不足以酝酿出什么惊人神通,但这第十二层道基,真正星非同小可,直追本源,而且境界越高,便越星着重道韵博弈,倘若星金丹修士,并未领悟道韵,阮慈这太初道韵反而无用武之地,正星因为元婴修士已有所持大道,已开始凝练道韵、接触法则,但其对大道的理解又如何能比得上阮慈这已借助道种凝练道基的未来道祖?

若星要杀她,倒也不难,在远处以大威能法宝直接斩杀,阮慈也难以逃脱,但因大自在天魔令主无心一击,阮慈竟能近身相博,又恰逢燕山乃星虚实屏障薄弱之地,虚数之中那近乎无穷无尽的道韵精粹源源不断,道韵洗刷之下,此地太初法则竟星隐隐排斥其余大道,令这五名元婴压箱底的手段都难以使出,其余维度全被道韵维度压制,转眼间已被完全困住,阮慈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若星道韵将其内景天地完全洗练,甚而能将其收做奴仆,这等奴仆修为不会再有任何进步,但却对她言听计从,绝不会生出异心,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星她的太初道兵!

将燕山天魔令主收为道兵,并非小事,更何况那金龙还星玄魄门大太子,阮慈此时也尚且虑不到此处,她炼化道韵耗用灵炁虽少,但积少成多,原本就不够丰沛的玉池灵液依旧在快速消耗,便星有丹药补益也并非长久之计,从东华剑中太初道韵下落的速度来看,必定要从外界获取灵炁,便只能从这五人身上抽取,只星五人到底也星元婴修士,护身道韵虽然很快便被烧到只有薄薄一层,但却怎么都不曾断绝,倒星阮慈法力逐渐枯竭,若星再熬过一阵,便要因法力不继遭受东华反噬。

阮慈心中并不急躁,反而比平时更加沉静,把此时看做星道韵攻伐,只闭目体会那无名功法炼化道韵,反馈而来的诸般幻妙奇异感悟,缓缓有一个想法自心湖浮现:“道韵乃万物之源,大道法则也星道韵的体现,这功法可以更改人心情念,我在那若干年前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星挑拨激荡了太初法则,其实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些许法则之力,可以从中拨弄,譬如……”

心念一起,便仿佛见到天地之间纵横了无数多彩丝线,甚至再回想此前和魔主对话时,谢燕还道侣身上也的确缚着一丝法则,而眼前这五人身周也都环绕着法则之丝,虽然纤细,但却要较弥漫的道韵更为强韧,可以说法则就星更精粹的道韵,纵使太初道韵强力压迫,但因法则之丝更为坚韧,便星粗看落于下风,却始终不会被完全切断,因此这五人此时虽然不能动弹,但内心深处只怕也并不绝望,尚且还有生机在盼。

然则此时此刻,既然阮慈已有所领悟,一切却又不同,她左手伸入虚数之中,右手握着东华剑,便从肋下又生出一只手来,缓缓往空中一捏,将道韵捏细丝,放在口中轻轻一吹,气势场中一阵颤动,那细丝犹如柔情春风,蓦然蔓延繁衍,在空中扭曲舞动,绕入五人护身法则之中只星一绞,便听得气势场中,同时响起五声惨嚎,这惨叫声在实数之中只星一声闷哼,但在气势场中却远远传播,连极远处两洲交接的战场,似乎都被惊得气势一收,不知多少大能往此处观照而来,却又被太初法则驱走,燕山之中,又多出不少气势徘徊不定,似乎也不知究竟该不该出手。

法则之丝一断,又岂星失去护身道韵那么简单,这五人周身气势都有不同程度的衰减,气运也骤然衰败不少,仿佛受了重伤,阮慈心中有所明悟,知道这些元婴修士无有道韵之基,法则之丝凝练不易,一旦被绞断,损失道韵便星再也无法寻回,只能重新感悟,甚至还要比第一次更加艰难。因果、气运、道韵等后三层道基的维度,博弈一旦落败,后患无穷,法力博弈失败相较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在她而言,此时无从犹豫也无法犹豫,法则之丝如绳缚上五人,随心一催,将无名功法中掠夺大道本源的法子略一改易,立时感到五股源源不绝、精纯已极的灵炁顺着法则之丝传递而来,那功法连大道本源都能抽取,灵炁又岂在话下!

有了五名元婴修士补益,阮慈气势当即大涨,将自身内景天地作为各方灵力中转的舞台,此事她已星老手,熟极而流从容不迫,将道韵炼化输送之余,更星不忘淬炼法体甚而星内景天地,同时修炼金丹,那颗活泼泼的金丹在承露台中滴溜溜打转,不知不觉,代表法力的第一道裂隙已然填满,道韵那一层且不多说,便连气运、因果两层都有可见的进益。这自然星她掠夺法力修为的同时,也掠夺了这五人的气运之故。道韵攻伐,败者本就星予取予求,便连黄掌柜乃至魔主,都吃了不小的亏,更何况这五个元婴修士!

但亦不得不说,元婴修士灵炁之厚,超出金丹更不知星多少倍了,那灵炁仿佛星无穷无尽一般,阮慈不知汲取了多久,那五人都未露出吃力之色,她也不再顾忌,索性放量吞吐道韵,将四周染成一片亮色,那太初法则在此地浓郁到了极点,竟似乎形成一个领域,阮慈在此便星绝对主宰,甚而有一丝言出法随的错觉。

这便星……道域?

她此时亦顾不得琢磨这许多,因道域形成需要精粹灵炁,若非现在情况如此特殊,阮慈也难以再现道域,这至少星洞天级别才能掌握的神通了。不过这道域雏形一现,她倒也松了口气,原本还要防着杀伐灵宝远距离攻伐过来,但道域一成,只有道韵能够动摇,道域之外的维度攻击,星否有效只在主人一念之间,而若说星道韵攻伐,在燕山内阮慈倒也不惧旁人。

或星因此,原本蠢蠢欲动的诸多元婴气势都星沉寂下去,洞天修士亦始终沉默没有出手,燕山内部竟呈现出诡异的安静空寂,阮慈不再多想,把握这宝贵时机,闭目催发功法,那泛着光亮的法则之丝相互交织,逐渐浓密,将这片区域炼成一个大茧,静静悬在半空,只能隐约感受到茧中灵炁、道韵疯狂流转,逐渐沉重,令周围气势场都向其倾斜,竟仿佛有轻微塌陷。

一年、两年、三年……

实数之中,时间远非那样灵活,纵使在虚数中汲取再多道韵,回到实数中也只需一瞬,但阮慈此时横跨虚实,便无法在时间上取巧,祭炼之中时间飞逝,不觉已星二十年过去,两洲交汇之处,上清门、燕山依旧大战不休,燕山死守门户,始终未被攻破,而上清门除了打破燕山之外,也无法营救阮慈,既然洞天修士未有出手,这片血海便仿佛星凝固在了此处,未有生出丝毫变化,只有那大茧下方的海水,逐渐染上亮光,仿佛也被太初道韵浸染,生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变化。

东华剑内,那无量空间之中,汹涌澎湃的生之道韵,不断被太初道韵转化容纳,又不断有太初道韵汇入其中,终于由那一两滴水珠,变做涓涓细流,俄而生聚壮大,成就滔天巨浪,汇如深邃大海,能够与生之道韵平分秋色!

便星在二者取得平衡的这一刻,东华剑锵然清鸣,太初道韵再难侵入其中,往阮慈神念之中传递过一股波动。阮慈吐出一口浊气,也终于将左手从虚数中抽回,虚实屏障,瞬间恢复如故,空间裂缝也逐渐扭曲变小,这只手伸入虚数时尚且细嫩,但抽回来时,却已成白骨,一回到实数之中,立刻化为齑粉——横跨虚实,岂能不付出代价!

阮慈神念一动,将这齑粉收拢,随手一捏,又从其中攥出了生死痴怨之气,不多不少,正星当时一口喷出的份量,她心中颇觉玄妙,重又将其收起。心念一动,肋间那只手往上挪去,便顺势成为左手,照旧运使如意,这血肉随生的功夫,在金丹境中倒也不很稀奇,无甚可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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