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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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陆挪移,如此巨变,惹来的余波又何止千万,好在有洞天居中平复思潮,众人的情绪都还算稳定,手脚也是麻利,不过半日光景,一切便是井然有序。此时修士们也无从修炼,便索性各据峰头,凝望远方,还有些本就在洲陆边界的,此时一面护持着洲陆不被海水巨浪侵蚀,一面也望向那滔滔烟波,方才只是半日功夫,远处便似乎已然浮现出另一块大陆的影子,可见平日里一般修士视为天堑的遥远距离,对洞天大能来说,却也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

诸多修士,平日里只知上境之威,近乎无所不能,但直至今日,方才自以为见到洞天威能。固然他们也以为是诸多洞天联手,方才能有此威力,但也是叹为观止、心驰神往,此时正矗立在北胡洲边境的一名少年修士,便笑向身旁一只火狐道,“狐前辈,你从天外而来,想必是见多识广,无如请你也品评一番,我们这琅嬛洞天的功行,可还算能入眼么?”

此时周天之中,还有许多外间洞天的化身活动,这等大事,便连天外本尊也在凝神观望,更遑论在周天中的化身了,那火狐狸生了一张方脸,虽为狐类,气质却极为庄重,此时神色凝重,摇头道,“这神通已涉空间法则层面,便是洞天联手,也难以办到,其中有许多讲究,我说了你也不太明白,只需知道这等神通,已然靠近道祖,若非是空间道祖,便是你们那琅嬛周天的原主出手,否则洞天联手,人数越多,越是难以发挥道韵神通,只能单纯以法力、灵炁制敌,我们此时行走的空间,法则已经发生扭曲,绝不是洞天联手所能触碰到的领域。”

他身旁这少年不过是筑基修为,自然是听不懂他的分析,只知火狐狸是在称赞琅嬛洞天的厉害,自然也觉得与有荣焉,不由将胸膛高高挺起,正要再夸耀几句,却只见前方一片茫茫大陆,悄然现身,其上物华天宝,无数宝光灿烂闪耀,天星宝图之中,又有诸般大能显露身形,不由大叫起来,“中央洲陆!这便是中央洲陆么!”

话音刚落,四周空间仿佛又是一阵平滑扭动,只听得轰隆声中,两片大陆接壤到了一处,北胡洲前行之势,乍然止歇,只见接壤之处,生出无数苍灰色的生机灵韵,那少年往前捕捉了一缕,竟是极为菁纯的土灵气。而刹那之间,土灵炁消失无踪,两片大陆合为一体,再无分别,便仿佛是回到了原处一般,倒是让那少年生出感慨,叹道,“为何我感觉这片洲陆,原本就应当在此,无有一丝不谐呢?”

火狐狸一直在天星宝图之中寻寻觅觅,此时却未搭理少年,先说了一句,“紫虚王真人果真没有现身……”

他面上更多了几分凝重,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对少年道,“你生出这样的感受,便说明这片土地初生之时,果然便是在这里,此时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嘿嘿,修士玉池之中,生有道基,道基而成岛屿,其余玉池之外的田土,也都是道基阐发而出,你觉得回到了原处,那便是各方游岛,回返家乡,重炼道基……重炼道基……”

他狐尾翘起,私下嗅了许久,又对那少年道,“能在此时此刻来到此地,你是有气运的人,一路行来,又是得了土灵气,又是得了那从海中抛掷而来的海怪尸身,好处不少。我且问你,大劫将至,你觉得琅嬛周天前路如何?”

这少年入道不久,虽然筑基层数颇高,但心性还十分纯朴,这火狐狸待他不错,一路来提携了他不少机缘,因此他并不提防,寻思片刻,便是笑道,“说也奇怪,此前我有时也在想着前路,只觉得周天前路茫茫,十分忧虑,但不知为何,今日这惊天动地的大变过后,我虽则也惊讶莫名,但不知为何,却觉得好像未来虽然凶险,乃是九死一生,但却还远远不到绝望的时候。”

火狐狸听他一言,面色便是微变,暗道,“思潮之力,有时连道祖都难以扭转,而且此力有时还能反过来影响实数,以我看来,此前琅嬛周天众人虽然也是誓要周旋到底,但却也有一丝无奈,仿佛慷慨悲歌一般,已知前路黯淡,却仍是壮怀激烈,要最后一搏,周天气运,犹如花火,虽然绚烂,但已是最后的光辉。但今日这洲陆大变之后,气运之势隐然已有改易,果真是如我观照一般,多出了一缕生机。”

“这生机之中,定然还有一变,绝不是只有洲陆改易这么简单,众人都以为这是洞天携手,但我刚才仔细查看,不仅仅是东华剑没了踪影,连东华道侣王真人都悄然无踪,难道、难道……”

正这样想着,那十数洲陆,已是先后并入中央洲陆,只见其崎岖形貌彼此镶嵌,竟是严丝合缝,形成了一个大圆,中间只缺了一块,未臻圆满,那便是被打到陆沉的南鄞州。而就在那缺憾之处,一股庞然气势陡然翻涌起来,仿佛又有一番可怖大变正在酝酿,更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奇物,正要出世!

第424章 成就洞天

除却身在其中的本土修士之外,琅嬛周天如此一番通天彻地的巨变,焉能不引来一众洞天,乃至是道祖的观望与推测,便连洞阳道域核心处,那时光凝固,无数大道法则之力极其凝聚,将洞阳道祖内景天地压制得动弹不得的镇压之势,也略略减缓了一丝,不知多少道韵之中,浮现面孔,往洞阳道祖看去,虽无话语,但疑问之势亦颇为昭然:琅嬛巨变,逃不开洞阳道祖的监管,倘若洞阳道祖不愿,便是有再大的神通,琅嬛洲陆也难以挣脱道韵阻碍,从容合一。但洞阳道祖又是为何竟默许此事发生呢?

太一君主不知何时,已立于凝固时光之上,身形之巨,几乎将这片星域完全遮蔽,便连洞阳道祖的内景天地,也不过只有其指头大小。他垂头凝视锁链中央的那团黑雾,缓缓问道,“燕山魔主,其传承祖师,是否便是道友的一名化身?”

此时琅嬛巨变,可问的事实在太多,不料太一君主竟会从此事问起,那团黑雾分分合合、翻翻滚滚,似乎毫无回应,太一君主也不气馁,又道,“洞阳道友,南鄞州陆沉,背后其实是你在推波助澜,你的意思我们都很清除,琅嬛洲陆,乃是那位道祖的道基碎片,永远少却一块,便永远都无法补全,也永远都无人能和你争夺琅嬛周天的所有权。但如今那刁蛮小女竟将自己的洞天充作那空缺碎片,你这是坐视琅嬛周天连最后一块道基空缺都要补全?那你的图谋,可就全数落空了,便连大玉周天,也要失去啦。”

那黑雾之中,只是传出隐隐笑声,太一君主侧眸望去,只见虚空之中道韵涌动,情祖的面孔悄然浮现,笑对太一君主道,“道君,你若助我,我或可让他回答你的疑惑。”

情祖所说,自然是太一君主加力凌迫,令她的权柄能够扩散至洞阳道祖法体之中,若是如此,其自然能对洞阳道祖造成一定影响。太一君主注视她一会,轻声道,“道友多年蛰伏,如今应太初所起之势,近年来活跃了不少。”

他面上也隐现提防之色,乃是因为自身情念,也多少要受情祖影响之故,情祖看出他虽忧虑洞阳图谋,但却也是更忌惮自身权柄扩大,便不再多言,只是妩媚一笑,面容悄然淡去,但在其彻底消散以前,太一君主又道,“情祖,你要平衡虚实二数,难道真寄望那个小丫头片子么?还是青君回还,来得更把稳些吧。”

情祖面上现出狡黠之色,笑道,“琅嬛道果,已将完满,洞阳已是占去了无数年头,不知留有多少后手,而如今涅盘甚至连道基也已补全,回归之势渐有了火候,此方大争之处,暗含超脱之机,我便有图谋,也要排在他们二人之后吧。道君不如还是先操心操心,这二人中,会是谁先哄走了那小女儿家?”

太一君主庞大面孔,凝视那极其微小的情祖化身,眼睫一眨,仿佛便带出星尘缕缕,他声音隆隆,道,“此女晋升所付的代价,远小于我等预期,到如今她仍未择定立场,坐实因果,却仍可晋升洞天,我疑心她身后有人暗助,这个人,会是你吗?”

的确以阮慈如今所处的争斗,她要晋升洞天,便至少要在洞阳、涅盘和太一中择选一名主君,或是坐实自身为涅盘转世,或是为青君转世,又或是为洞阳道使,接受他的道韵洗礼。唯有择定了主君,这些道祖才会为她排除其余道祖的干扰,令她有晋升洞天的机会。但阮慈一路行来,却是三面都仿佛结了因果,一面又收起青华万物天,一面又补全了涅盘道基,另一面还让洞阳保持沉默,未有现身干扰。涅盘道祖脱困之后,一向是隐世不出不说,洞阳明知此事进展远远和他利益不符,却依旧没有出面,终让太一君主心中,疑云浓重,不得不出面试探,至少要探明洞阳保持沉默,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所执掌权柄,在宇宙中近乎无所不能,尤其是此处乃是宇宙虚空,拥有情念的生灵并不太多,情祖的威能也因此减弱,自不会和太一君主硬碰硬,只是冲他飞了个媚眼,笑嘻嘻地道,“便真是我,又待如何?道君此时还有余力来应对我么?”

此言切中要害,太一君主也是无言以对,不再阻碍情祖消散,但见那绝世容颜彻底化为虚无以前,还突地对太一君主吐了吐舌头,满脸的得意忘形,便连太一君主亦是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失笑,再和洞阳道祖对峙片刻,见其果然铁了心不肯露面,却也从沉默中得到了不少讯息,便伸手握拳,将锁链收紧,比之前还要更紧上片刻时,方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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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琅嬛周天之中,各方洲陆已是连成一片,仿佛是复现了玉池中的湖心岛一般,在汪洋大海之中,以中央洲陆为中心,四方洲陆拼接而来,圆融一片,唯独南鄞州那空缺之中,也有气势不断翻卷,仿佛有一物正在缓缓上浮,众人还在猜测是否是提炼本源之力,再造了一个南鄞州时,却只见一团混沌灵炁之中,剑光乍然闪现,刹那间清浊划分,生机点化,却是有一洞天被开辟而出!

洞天真人举手投足,都可开辟洞天,居于上层空间的生灵,对洞天开辟按理来说也无甚特殊感应,但此时洲陆生灵,无不感受到一种极其沉重的负担,仿佛周天极深处那最根源的所在,有了一番重大的变化,又如同一株参天大树要破土而出以前,四周土地自然也能感到那沉重的压力。如此闭目苦挨,等候了不知多久,方才见到那洞天以极缓慢的速度,分出一道虚影,化为南鄞州的模样,乍然往下落去,将周天四合全于一统,再无任何瑕疵!

此时只见这大陆之上,别处都是青山绿水,乃是实在土地,其实当日涅盘陨落,道基破碎时,四方洲陆自然也受到损伤,但散于汪洋之上,其破碎之处在无数年间,终究是渐渐作养生机,自行恢复,此时方才能处处吻合。而所缺憾的便是连气根都被断去的南鄞州,此处空洞被一片朦胧晶玉补上,细品之下,似真似幻,但这晶玉光辉也不过闪烁片刻,之后便是灵光一闪,覆盖上一层清光,清光中只见那山水楼台,都在不断演化落下,不过是十数个呼吸之后,便落定在了洲陆之上,和其余接壤土地已没有任何分别。

有了这处洞天弥补,湖心岛已然完满,但道基却还是空空荡荡,只见中央洲陆最中心处,曾经是太微门和无垢宗大战之地,如今亦有太一宫山门所在之地,便有虚影闪闪烁烁,几番欲要凝出幻影,却又被什么突兀道韵打断。这正是太一宫伏笔所在,此处原为涅盘道基所在,如今湖心岛圆满,道基幻象自然会应循生成,之后填补宝材,施展神通,或可再造道基,但这一切,却是因为世宗山门在此,便被硬生生止住了势头。

此时众洲陆合一,各方洞天都派出化身,入往金殿,便连坐镇道韵屏障的瞿昙越,都遣出化身,落往云端,而众人的目光亦都投向南鄞州所在之处——阮慈在众人不知不觉之时,已然晋升洞天,这一点众人可从结果反证,若说惊奇,尚不至于,不论之后命运如何,她晋升洞天都可谓是水到渠成,意料之中,非如此,众道祖的计划也无从展开。但她还尚未展露法相,此女周身围绕太多疑云,不论天内天外,众人亦都是想要借法相来猜一猜她的根脚了。

阮慈亦是大方坦然,只见迷踪海方向,先是一点天星大亮,正是其师王胜遇的洞天法相,随后迷雾之中,便是一尊法相排山踏海而来,堂堂皇皇,将周天大势,尽数握于掌控之中!

第425章 法相根脚

洞天法相,即管可以随意呈现,但修士层次越高,便越能碰触到世界规则中脆弱之处,知晓自身的一举一动,对将来都有莫大影响,因此多数还是呈现自身道途相关的法相,如王真人,其所持大道必然便和天星有关,在琅嬛周天被多年封锁的情况下,他能凭此大道成就洞天,本就说明根脚不凡,底蕴十足,因此便是闭门不出,在周天中也不会坠了名号。又如楚真人的棋盘法相,以宇宙为棋盘,气魄亦是极大,一望便是上法洞天方才会有的心气。

其余中法、下法洞天,其法相便要本分许多,中法洞天倘若是借法宝成就,多数便显化为法宝本体,又或是持宝之人,如阮慈未有成就洞天之前,在天星宝图中便显化为东华剑的模样,至于清善真人,他虽是上法洞天,但因是太微门掌门,需要执掌天地六合灯,是以也常常将本相藏起,只以巨人美颜相呈现人前,化作清妙真人的模样,如此对他自身修行,其实也有妨碍。此时众真凝神望去,心中都以为阮慈或会以东华剑之体现身,一来她的确是剑使,还是多年来唯一一个突破洞天的剑使,二来其修道年限短暂,纵是上法成就,只怕仓促间法相也未曾凝炼完全,便暂以剑体出面。

但只见山海之间,恍惚涌来一团混沌灵炁,中有万千情念,如流星,如闪电,如萤火,在灵炁之中闪闪烁烁,神念稍一沾染,心中便涌上喜怒哀乐、酸甜苦辣这些全然不由自主的感悟,较之情祖,仿佛更胜一筹,其中还有少许萤火,神念一遇,便仿佛将其从某种不确定中解脱,刹那间便化为修士所持那一大道的法则感悟,令人惊喜之余,亦暗生膜拜礼赞的冲动,而灵炁之中,涌现一朵金莲,莲花含苞待放,花前又横放一柄长剑,色做淡青,不过是青钢所铸,极为朴素。

众人目注之中,那莲花花瓣抖颤,仿佛正在徐徐绽放,只是速度极其缓慢,第一层花瓣尚且未曾开放,天星照耀之下,法相便已抵达中洲,化为一名白衣少女,只见其不过一袭素白道袍,黑发束以玉冠,如此随意装束,难掩绝色姿容,座中多有洞天曾见过阮慈,她此前望若豆蔻年华的少女,此时看去,又长成了几分,似有双十年华,纤腰一束,螓首微垂,似有不胜之态,只看容色,谁也想不到此女自出世以来,便将琅嬛周天上古以来的光彩全都夺尽,便连此前惊才绝艳的谢燕还,也全然不能和她比较,此时更以堂皇之姿,将气势场中最尊之处从容占据,不论是上清门林掌门,又或是太微门清善真人、青灵门臻元真人,都不敢和她争锋,让出好一头地,此女亦是居之不疑,携了其师之手,莲步轻移,往金殿中缓缓行去,只在入门以前,偏头往天外看了一眼,眉尖微微蹙起,神色难辨喜怒,只看了一眼,便没入门中。

道韵屏障之外,众洞天本尊,却无不是冷汗潺潺,彼此不由释出神念,互通有无,其中一人道,“此女所持太初大道,我们都已知晓,但她的因果,究竟是落于那朵涅盘莲花之中,还是落于青剑之内,诸位可有高见?”

这一问竟无人能够回答,法相之中,诸般妙处已是全然呈现,端看众人眼力如何,若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也只有甘拜下风,向外求教。只是众洞天神念纷杂,竟无人看破根脚,只有一人道,“她法相中那混沌灵炁,便是创世太初映射,我曾在火祖道场中聆听过一次讲道,阮真人出门有混沌灵炁相伴,映射未来幻影参拜,已是隐有道祖出行讲道之相,若我所料不差,其花瓣完全绽放之日,便是道果完全成熟之时,届时道祖法体从莲中涌现,方才是道果所在,据我看她还是择选了成为涅盘化身,否则周天洲陆,岂会如此轻易地被其挪动,其或是完全继承了涅盘因果,炼化周天本源。”

这亦是一种猜测,也是如今境况中最有可能的答案,众洞天却并未信实了,只是暂且将其作为前提,往前推演,其中有一黄衣修士道,“周天本源若被炼化,琅嬛周天将更加强盛,此处曾为道祖内景天地,如今正主回归,对周天掌控要更上一个台阶,诸位,日后在天内当要更加谨言慎行,莫要连累了我等同侪。”

这些洞天真人,汇聚在琅嬛周天,为的是寻找机缘,但也不乏有人暗藏图谋,通过种种秘法,混过神目女的利眼,只是要瞒骗元婴还算容易,要躲过这样一个融合了周天本源,隐为原主化身的洞天,众人却是谁都没有把握。闻言纷纷点头称是,倒是之前点出阮慈或为涅盘化身的苍老修士冷笑一声,道,“大劫在前,阮氏晋升洞天,已是琅嬛周天在此以前最大的提升,难道她还能在劫前合道不成?有此人晋级,对琅嬛周天来说也已足够,此后周天还用得着外人入内增加气运机缘么?此次会议之后,只怕便会着手驱逐我等外来丁口,我已有所得,便不等旁人驱赶,先行告退了,诸位,宇宙虚空,茫然无界,盼有再会之日。”

言罢,便见到那甬道之中,一阵白烟飞出,落入老者身上,众人便知其已收回化身,老者对众人做了个稽首,反身化为流光,往虚空深处隐没而去,那黄衣修士笑道,“此老最是矜持,只怕伤了自己的面子,这般性子,也不知是怎么修入洞天的。”

众人也不过付诸一笑而已,对他们来说,入内寻觅机缘,还未到达心中圆满,便不会轻易退却,便是琅嬛周天要驱逐他们离去,也会设法周旋谈判,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机会。横竖最坏也不过是损失一具化身,只要在大玉周天和琅嬛周天真正发生交汇,产生漩涡以前及时离去便可。此时虽然两大周天已逐渐接近,或者下一刻便会发生交汇,但只要还有一日,对洞天真人来说,都足够其施展不少威能神通了。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人肩负主君、师门交付的重任,不将琅嬛变化探听仔细,又哪舍得离开呢?

这群人虽然本体难以入内,只能在道域屏障之外的虚空中驻跸,但如此也有一个好处,便是以洞天真人的视界,足以将琅嬛周天内的境况看得大概分明,不像是那些低阶修士,便是出外了,回望周天时能见到的也只有窄窄一片疆域,此时众人视线都随着阮慈的行踪,一道汇入金殿,又不免看了看中央洲陆处,那不断闪现的道基虚影,那汇成一团的神念内,也是达成共识,知晓金殿众人,要商议的第一件事,还不是如何处置自己等人,而是该如何对待道基,究竟是付出代价,移走道基处那团碍事的时之道韵,还是暂且消化按捺,不立道基。

洞天议事,若是双方相持不下,可以成千上万年方才有个结果,但倘若一方占据大势,则便有成百上千名洞天,达成共识也只在刹那之间,阮慈步入金殿方才不到一炷香功夫,金殿便是一阵剧烈摇晃,随后殿门洞开,一股极其驳杂却又无比强大的神念,往外汹涌流泄而出,天外众真,都是一震,当下更是聚精会神,望着那狂潮走向,黄衣修士低声道,“所有洞天联手,难道真要和时祖翻脸了?”

第426章 恒泽玉露

洞天联手,神念驳杂,诸般精微神通历来是难以施展,只有法力会因联手而变得格外浩荡,天外众真意料之中,还以为这法力会向掩于一片白雾中的太一宫山门而去,但却见那驳杂神念先往北方飞去,途中不断有神念离去,却还和大势保持紧密联系,法力呼应运转,将那因洲陆挪移而紊乱动荡的地气耐心梳理平整,而其上原本还有些惶然的仙凡情念,也因地气落稳而逐渐平息下来。众真方知阮慈这是在引领琅嬛洞天梳理灵机,不免也是各有嗟叹,黄衣真人道,“看来此女是真有心将琅嬛周天作为根基了,如此呵护,不像是随时会在大劫之中毁坏的味道。”

他这一说,众人也都是点头,阮慈不急于应对时祖,反而展示出自身底气,即管是本源之力运化,琅嬛大变没有那样伤筋动骨,但到底是洲陆挪移,地气、人心皆是浮躁,无法安稳,这一番梳理过后,方才是重新扎下深根,和洲陆连成一片,便连高阶修士也会因此受益。不过这等动作,功在千年而不在眼前,地气不稳,短期内也没有太多妨碍,因此众人以缓急而论,却是都未想到这里。

既知其意,再观其行便处处都在情理之中,各洲陆本就有洞天真人驻跸,此时到得一处,便飞出主体,以自身为凭借中转,将本地气运炼入主体之中,如此各方渐得安稳,但亦是有人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既然各安其位,归于自身洲陆,若要再行合体,威力便差了一筹,再来应对太一宫,效果便不会那样好了。”

黄衣修士道,“既然第一招未落往太一宫,看来是要施展怀柔手段,不会当真和时祖闹起来了,这倒也不算错,只看阮真人会如何与时祖婉转周旋,又要让渡出什么利益罢。”

众真也各自会意,知晓这阮真人乃是举世难寻那长袖善舞之人,能在各方博弈之中走到如今,晋升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和各方都还不算翻脸,手腕定有过人之处,只是时祖如今恐怕越发惊惧不安,深觉她已脱轨太多,此次想要挪走太一宫山门,只怕没有那样简单了。

此时琅嬛周天正在梳理地气,这是攸关周天将来的大事,因此这些天外大能,都令自身化身暂且蛰伏,勿要引入杂气,惹得主人不悦。倒是无有人出面扰乱,众人耐心等候之中,不觉便是数日过去,那庞大神念已是将洲陆都扫过一通,唯独北幽洲处暂无行去,这幽冥二洲,在后生的周天之中,只有给凡人预备的幽洲,其实并无冥土。北冥洲有燕山一脉,而且本已和中央洲陆接壤,由魔主亲身安抚,已是无事,但这幽洲却是在各大周天中都令人头疼的所在,其为周天洲陆,却又不完全和周天相合,便是许多应用周天的神通,也很难在其间生效。

众真都在等候是由谁出面炼化北幽洲时,便见到那庞然神念之中,飞出一朵含苞待放的婉转莲花,便知道乃是阮慈亲自发出一道神通,这莲花乃是她法相中的虚影投现,可视作她的化身。只是炼化一洲,便连积年洞天,也要真身上阵,便知道她真身要在主体中主持大局,此举仍觉托大,正是微微诧异之时,便见到那莲花次第开放,莲蓬之中,端坐一名少年僧侣,神色天真中略带好奇,左顾右盼之时,已是没入北幽洲上方,化为灵光点点,投入北幽洲中不知什么所在。

片刻之后,便见到北幽洲之上,无数寺庙全都亮起光芒,梵唱之声,由一间小庙而起,往外不断点染,未几北幽洲已是佛光点点,梵唱声声,将那蒸腾地气一律炼化,佛光又化为一朵虚幻金莲,在空中常亮不歇,逐渐再化为一朵莲花苞,往回飞去,没入神念灵云之中,那黄衣修士看得双眼发直,低呼道,“此子怎么有一化身,佛缘如此深厚?她和佛祖有此因缘,洞阳道君可知否?”

佛祖、风祖与洞阳道君乃是同盟,这一点洞天之中所知者甚多,但道祖同盟,翻覆也只是转眼的事,这变化着实出人意料,众人都是一阵骚动,忽又有几人不言不语,转身飞远,看来是被这佛门化身吓走。黄衣修士忖道,“此处不愧是大争之世,超脱之机,诸般道祖看来都有落子,如今也要一一显露。我主派我来此,必有因由,我要尽量待得久些。”

原来他来此处,背后一样有道祖分派,因此才不愿离去,更是极力笼络其余修士,令他们多留几个,方才好掩护自己。不过饶是如此,忽见这佛门化身,黄衣修士心中亦是好一阵战栗,许久方才平复下来,便见到洲陆已被炼成团圆一块,而那灵云的声势也较之前小了不少,这是不断有洞天修士离开,前往各处坐镇的缘故。

这灵云已告功成,却是还未散去,总算涌向道基幻影所在,众人都知戏肉已到,只见那太一宫上方的白云深雾,也缓缓淡去不少,其中现出两个身影,一为众人都颇为眼熟的女冠朱羽子,另一个小和尚则是修为尚浅,站在朱羽子身后如侍童一般,二人一道望着灵云,面上都有苦笑,那小和尚更是百般为难,众人自也能观照得出,他应当是来自本土,只怕和阮真人还有些渊源,后被太一宫收入门下,如今双方对垒,他便实在是为难了起来。

见他两人现身,灵云也略微分开,只见云中祥光翻涌,最高处有一少女趺坐,只是四周瑞气千条,已看不清面容,此时略微下探,冲二人微微点头,似是还笑了一笑,灵云这才合拢,黄衣修士暗道,“气氛如此友好,倒不像是要打起来。”

正思忖着,忽听得天边几声雷响,定睛看去,却是有三头巨龟,从天边划云呼雾,悠游而来,那雷鸣般的声响,便是巨龟吼叫之声,在三头巨龟身后,拖曳着三条云气锁链,锁链尽头,则是一座巍峨高山,此山灵炁隐隐,气势非凡,乍一现身,便惊得黄衣修士站起身来。

“这巨龟是琅嬛周天所谓天舟!”他身旁亦是不乏洞天震动轻呼,“据说其本就是空间异兽,每一龟腹中都炼化了一座小洞天,巨力可想而知!三头巨龟才能拖动的灵山,难道,难道……”

“看啊!”又有人指着中央洲陆一处空地叫道,“宝云海,宝云海翻滚起来了!那处乃是涅盘道祖最后一点根基跌落所在,难道,难道此山便是……”

“难道琅嬛周天竟将涅盘道祖的道基残余,还保留到了此时!”

但见天中,灵云不知何时已散了开来,各方洞天法相在天中分列昭穆,仅有位于最上首的少女,犹自站在当中,盈盈立起,从怀中掏出一枚净瓶,此时天内天外,不知多少修士都喊叫了起来。

“恒泽玉露!”

“是恒泽玉露!”

“世上竟还残留有此物!”

叫声方起,众人便觉不对,仿似自己话声要比平日里传递得更加缓慢,就连思绪也跟着放缓,骇然中顿时想到另一可能,又垂头往下方望去,只见太一宫中,亦是放出毫光,朱羽子再度现身,面带无奈笑意,身旁挟带无数玄妙道韵,望着上方一指点来。

时祖终于按捺不住,出手搅局!

第427章 玉露点化

恒泽玉露!

当恒泽玉露浇灌到中央洲陆一座灵山之上,便可实现一个心愿,这心愿以千年为期,直到下一回恒泽天现身时为止,倘若还有余韵,也会渐渐消散。且持有恒泽玉露的宗门,便可将这座出产丰富的灵山占有千年之久。这些和恒泽玉露有关的传说,天外众真入内之后,因其和涅盘道祖有关,自然也是这些洞天关切的重点,此事又并非什么隐秘,数百年间陆续都有打探分明,此时见阮慈取出净瓶,各自都是大惊,仔细一想,却又合乎情理,恒泽天最后一次现世,正是剑使入内,取得玉露不说,还令涅盘道祖回返虚数之中,逃出琅嬛周天,她持有玉露,也是不足为奇。

自涅盘道祖逃离之后,恒泽天便再未现世,那恒泽玉露经过数千年时光,久已为外人遗忘,琅嬛修士言谈间,只道灵山为上清门所得,却也未有多做留心,要知道上清门家大业大,连东华剑都是门中珍藏,在道祖遗泽处处的琅嬛周天,一座灵山虽然对修士有些用处,但对门派而言,又有什么稀奇?只是以此衍生气运,令那些出色弟子脱颖而出罢了。众真因此,倒也未曾对这灵山寻根究底,孰料此时灵山现身,气势却是如此不凡,来历几乎一眼便可辨明,再看时祖应对,便知只怕连他也被蒙在鼓里,更不说洞阳道祖了,那黄衣修士不由喃喃道,“只怕连阮真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灵山罢……她多次穿渡时间川流,任何她晓得的事,对时祖和洞阳道祖来说只怕都不是秘密,上清门这是将她也瞒过了……”

他在道韵屏障之外如此喃喃自语,不料却仿佛令天幕之下的阮慈也生出感应,只见那少女忽而抬头,带笑看来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似有赞叹之意,倒看得那黄衣修士心头猛然一跳,随后识海微起波澜,他面色便是一变,毫不犹豫,立刻转身飞遁而去,唯恐走得慢了,被人锚定因果,便连琅嬛周天内那化身,虽已得了不少机缘,更在方才的太初讲道之中积攒了许多感悟,却也当即便化为乌有,连将其收回本体的刹那功夫都不敢等。

虚空之中,星尘远扬,未几便已行出了不知多少万里,这黄衣修士仍在施展空间神通,他遁走的速度极快,一般洞天别说追上了,连跟踪行迹都是极难,直到逃出洞阳道域,方才略松了一口气,在心头祝祷道,“弟子无行,坏了主君大事,请主君降罪。”

他心头传来一阵安抚之意,道,“无需如此,你无有行差踏错,她也未曾生出恼意,只是琅嬛天舟才刚露面,她偏偏看了你一眼,只怕有些多心的老家伙,也跟着看了过来,又从那天舟而想起了我,那便有些不妙了。”

黄衣修士心中微微一凛,登时浮想联翩,还未来得及收束念头,那主君呵呵笑了几声,便道,“无需猜疑,命运至此,你也到了知晓的时候。”

原来这黄衣修士入道机缘,便来自一名大能化身提携,只是他从不知晓这化身是何方道祖遣来,只知道自己和这位大能有宿世的缘分,前几世自己应当还是凡人,便已和这道君有缘,因此这一世特来点化,让他做了一名暗子。

从凡人而至洞天,道途中几番风雨,也不是没有险境,关键时刻都有这道祖的影子,黄衣修士对其亦是忠心耿耿,但时至今日,方才知道原来自身背后是命运道祖,而那琅嬛天舟果然有命祖血脉在内,因此命祖方才要避一避嫌疑,让他先行离开。

原来命祖也早已在琅嬛周天内落笔!但这天舟虽是龟身,主要神通却在空间大道,似这般能够在破碎空间中随意穿渡,又有因果神通的奇物,在宇宙万界之中其实也是罕见。若非命祖吩咐,黄衣修士根本舍不得离开,他来到琅嬛周天以后,最大心愿,便是能得到一滴天舟血脉,又或是见识一番天舟发威的景象。此时心头猛然一动,突地想到,“我持的是空间大道,空间道祖和时之道祖相比,一向是神秘异常,甚至都无人知晓他是何时合道的,难道主君除了命运大道以外,已是暗中合了第二道,只等时机合适,便要证道离去?”

他念头转动,尽在命祖掌控之下,却是连一丝都透不出外头来,命祖微微一笑,却也并不解释,只是在他额上点了一点,道,“我已遮掩了你的气息,且回去吧,命中注定,你要在琅嬛周天待到最后一刻。”

黄衣修士微微一怔,却也知晓命祖金口玉言,此言一出,便已决定了他的命运,倒也并无抵触之意,哪怕是周天大劫时,宇宙虚空危险至极,但仿佛在那处逗留也是他心中所愿一般,只有得偿所愿的欣喜,一个稽首,便是转身返回,心中忖道,“朱羽子施展神通,凝固琅嬛周天的时间,只怕我赶了这个来回,他们周天内的时间,尚未过了一天呢!也不知灵山之围最终会是如何了局。倘若涅盘道基再立,那原本就在虚数中的涅盘道祖,岂不是大喜过望?她原本困于虚数,便是因为从未干涉过本方宇宙的实数,没个落脚处,如今道基一立,按说可以随时返生,那到时候琅嬛周天算是谁的?这般虎口夺食的布局,洞阳道祖也决不能容忍,时祖倒是要和洞阳联手了,只要洞阳略微放开权柄,时祖便可施展神通凝固时间,让那恒泽玉露永远滴不下去,但洞阳也要承受琅嬛周天被时祖渗透的后果。而若是时祖放开锁链,洞阳便可运使权柄,让恒泽玉露和灵山永远无法交互,那吃亏的就是时祖了,如今只看两个道祖谁先让步。”

他一边折叠空间,一边想道,“总不会这两人斗气之余,谁也不肯先让步,又让阮真人办成了罢?这样火中取栗、两面平衡两面取巧的活儿,她倒是出色当行,但两名道祖吃了一个又一个小亏,这一次总不会再上当了罢。阮真人显然已成了涅盘化身,到底是横跨两个宇宙的老狐狸,涅盘道祖手段真是出色当行。”

想到此处,耳边突地响起一声柔媚轻笑,有人轻声道,“又老又狐,你这个人说话真不客气。”

黄衣修士悚然而惊,他此时正在折叠空间之内穿梭,休说实数,便连虚数之中怕也没几个人能碰触得到他。但神念撒开,却是一无所获,仿佛是有一物在神念之外暗暗跟随,其维度却非此时的他能够观望得到。他深知此人正在借助他往琅嬛周天赶去,心下不免大为提防,但因未见命祖提醒,又觉命祖突然将他叫到洞阳道域之外,此举颇为引人深思,或许便是要避开耳目,让他将此人摆渡到琅嬛周天左近也未可知,当下也不敢多加猜测,只是加了几分法力,将空间折叠得更是精巧,如此不过数日功夫,便又回到琅嬛周天之外,果然远远望去,天中局势并未大变,黄衣修士暗道一声果然,知道朱羽子还在延缓周天内的时间,便落到道韵屏障之外,往内观照而去,同时分出一缕神念,汇入天外众真的交流之中。

才刚定睛看个分明,黄衣修士便是大为愕然,脱口而出道,“怎是如此,这玉露,她竟滴落下去了?”

果然,天幕之下,那灵山之巅,立着一名白衣少女,巧笑倩兮,手中净瓶翻覆,一泓闪着银光的灵炁水珠,刚刚流出瓶口,在太一君主、洞阳道祖两大道韵的拦阻之下,恒泽玉露依旧落下空中,就要滴入灵山峰头!

第428章 火中取栗

且不提这黄衣修士心中是如何惊涛骇浪,且说周天之内,灵山方现,阮慈便可感觉到四周气氛骤然收紧,不独朱羽子出手延缓时间流速,便连洞阳道祖那遍布琅嬛周天的道韵中,也传出极度不悦之意,其或能容忍周天中有一些统御之外,立场又暧昧的势力存在,但若是涅盘道基再立,旧主重归,琅嬛周天便等如有一半落到了涅盘道祖手中。如此亏损,是洞阳道祖也无法接受的,而他身为琅嬛御主这些年来,竟真不知还有这么一座灵山存在,也不免又惊又怒,方才自觉对琅嬛周天还有许多掌控不到的地方。

这宇宙中任何一样事情,倘若有两个道祖同时反对,那就基本是干不成的,尤其还是这两名权柄极大的道祖,而重立道基,仅仅只对涅盘道祖有利,便是情祖也不会襄助阮慈,阮慈也早预见到了这般境况,并不慌忙,先传出一缕神念,轻触洞阳道韵,二人刹那间便仿若倾谈许久一般,洞阳道祖虽然法体依旧被困于道域中央,但已是对阮慈在此间的谋划了如指掌,微微一怔,片刻后便传出些许无奈情念,却又也有几分幸灾乐祸,只见四周灵炁之中,那朵朵带上杀伐之气的香花道韵,转为悠然,仿佛受到什么无形指引一般,一朵朵飞向还在半空中的灵山底部,在其上密密实实,来回织就了一张道韵厚毯。

这道韵厚毯,便是交通大道的权柄所在,若是其永远如此厚实,那么哪怕灵山和中央洲陆已然链接在了一起,又得恒泽玉露浇灌,却也无法生长在一处。不过,万事万物都自有规律,交通大道的权柄便是促进万物交通,虽然可以仰仗修为反其道而行之,但道基欲与玉池重新结合联通,却是天经地义,大道之中蕴含的至理。既然涅盘道祖已经回返虚数之中,恒泽玉露又可重新点化生机,那么洞阳道祖便是施展手段,只怕也拦阻不了多久,双方迟早都会长到一处。

只是洞阳道祖虽知如此,却也并未进一步处置,只是如此隔绝通融,道韵香花中的道祖意志便悄然褪去,其又回归了悠游自在,随意飘落的模样。而灵山下落之势,虽然依旧被朱羽子减缓,但四周空际,道韵隐现,诸般洞天亦是展露法相,向她虎视眈眈,纵然时间大道可延缓流速,但琅嬛周天中百家争鸣,亦有不少洞天,其修持的大道权柄可以绕过时间法则,从虚数中对朱羽子出手!

诸洞天窥伺在侧,朱羽子寡不敌众,若不能请到太一君主出手,她最多也只能再阻挡几分。但太一君主却又被阻拦在琅嬛周天之外,只能通过门人弟子辗转出面,洞阳道祖竟未放松束缚,令他也落于被动。此时或者只能付出极大代价,献祭世宗,强行召唤他降临,或者太一君主便只能设法通过时间川流,回到上古毁去灵山,但时间川流经过虚数,而琅嬛虚数此时正处于极大风暴之中,便连道祖只怕也不敢轻易涉足。

因虚数凶险,那些洞天一时也不便出手,朱羽子暂且还是无恙,但她一人也无法将琅嬛周天的时间凝固,众人的动作虽然变慢,但却也不可阻挡,眼看阮慈已是飘然起身,飞向灵山峰头,动作虽慢,但却也是飘然欲仙,缓缓前行,无有丝毫犹豫,朱羽子面上闪过一丝决绝,反手亮出一枚仙鹤长针,正要刺入头顶百会穴,阮慈垂头望去,唇角微微翘起,在如此极慢的时序之中,更显得其姿容胜仙、丰神如玉,此时便连眸中狡狯,都是纤毫毕现,她身姿之中,忽地飞出一缕神念,落往朱羽子身侧。神念几乎不受时序控制,刹那间便落入朱羽子思绪之中。

朱羽子面上先是一惊,片刻后又现出深思之色,几乎是有些无奈似的,往上看了阮慈一眼,她身侧那小和尚僧秀则是乍惊乍喜,朱羽子在全神贯注地运使道法,无法分心,僧秀忙取出线香,在一旁焚香祷告,片刻之后,线香烟雾缭绕之中,隐隐亦传出一抹神念,落入朱羽子囟门之内,此为太一君主因果之存,太一宫方才开门立户,没有太多弟子,这线香的力量也就只够他传递来一抹神念,更多的神通,尚且无能为力。

不过,此时这缕神念,也足够做主了,‘朱羽子’不无幽怨地望了阮慈一眼,虽然还是朱羽子的面貌,但已公然是太一君主神韵,她将手一扬,四周空域之中,时序骤然恢复正常,阮慈唇边笑意逐渐加深,飘然若仙,落于峰顶,取出净瓶,素手一翻,恒泽玉露往下落去,在空中洒出银辉,无有任何阻挡,便落于峰头,刹那间此处祥光大放,万千彩光往外激射,阮慈微笑道,“复生罢,回来罢,我的心愿,便是如此,玉露呀,为我实现罢。”

凡是得到恒泽玉露,浇灌灵山,便可得到无数宝材,这是因为恒泽玉露本就是涅盘灵炁,以灵炁浇灌道基,略可恢复其一二威能,在内景天地之中,修士本就无所不能,不管许什么愿望,只要不超出周天,都可以为其实现。直到千年后,这滴虚幻灵炁的余韵消散,本源再度回归恒泽天,方才重新开始下一个循环。而此时的恒泽玉露,是真正从宝云海中取出的涅盘残余,湖心岛亦恢复完满,涅盘道祖也回到虚数之中,正借助东风,往周天回返,此时这玉露浇灌滴落在灵山之上是,随阮慈细语之声,彩光将琅嬛周天上下,照耀得无限透彻,光芒竟似乎化作利剑,刺向原处那玲珑如玉的庞大星辰,随后方才纷纷往灵山空缺之处补益而去,更是往下寻找地根,织就灵脉,要将道基重新和内景天地完全结合起来。只是这光芒仓促间并无法炼化洞阳道祖留下的道韵厚毯,而朱羽子亦是化为仙鹤原型,身后羽翼大展,投出万千灵羽,将太一宫重重包裹起来,仿若成为一个支点,顶住了灵山重压,使其不能完全落下。

两大道祖互相制约,又彼此配合,到底是阻挡住了灵山合一之势!但亦是付出沉重代价,众人都能感受到四方天地之中,不论是洞阳道韵香花,还是无所不在的时间之力,似乎都淡薄了几分,洞阳道祖对琅嬛周天的掌控,又松脱了一分,而太一君主付出的更多,他在琅嬛周天中的大道权柄,几乎全都凝固在了太一宫之上,作为灵山支点,而在洞阳道域之中残余的力量,更是全都集中去了道域中心压制洞阳本体的禁制之中,不论是太一君主,还是其门下修士,只怕从此在琅嬛周天中,都是再难干扰时序,施展神通!

所有琅嬛修士,无不感到周身异常轻松,仿佛长久以来捆缚自己的诸多锁链之中,有一条已然松脱委地,还有一条也松弛了不少。气机感应之下,洲陆之中,灵光连闪,这一刻竟有许多修士寻到契机,踏破瓶颈,欲要晋升境界,在大劫来临以前,再上一层楼!

第429章 缓缓而归

天下岂有无道之处乎?三千大道,遍布虚空宇宙万事万物之中,道韵之争,永远没有止息,虚空宇宙也就永远都没有无道不法之地,此时琅嬛周天之中,交通大道、时间大道转为低弱,自有大道应运而起,占据他们在气势场中留下的空缺。倘若完全无有大道填满,那么便会有虚数力量渗透,譬如天魔,便是这般侵入诸多无主大天,引来浩劫。

此时琅嬛周天之中,因涅盘道祖内景天地之中,玉池与湖心岛都已恢复旧观,道基也重新焕发生机,虽然在回归灵脉之时,被两大道祖联手拦阻,但涅盘大道亦是蓬勃奋发而起,占去了许多空余,阮慈的太初大道,也毫不客气地将剩余的空地抢占,至此在琅嬛周天之中,终于有了一席之地,可以和其余道祖真正博弈。而此时琅嬛修士纷纷感应机缘、踏破瓶颈,其实亦是洲陆合一,大道变动的体现。洞阳、太一二人的传承在琅嬛周天内都并不显赫,此前虽占据大势,但并无弟子可以应运晋升,而此时涅盘大道上扬之后,周天之中凤凰遗族均得恩泽,还有许多元婴修士,修持的都是那等被这两大道韵压制的大道,如今自然也有一奋起之势,迎来了自己的机缘。

阮慈在恒泽灵山之巅盘膝而坐,此时对周天大势,已是了如指掌,知晓了其中深处的道理,举目望去,见上清门处气势冲霄,也不免微微点头一笑。上清门王谢二家,均是旧日宇宙传承而来的凤凰遗族血脉,此次自然得到不少好处。再有太微门、青灵门等,也都分润到了不少冲天之势,究竟琅嬛周天亘古以来,便是桀骜不驯,便是洞阳道祖占据了周天,因大道本质之故,他既然封闭了本方周天,那么宝芝行这样以经商为主的门派,便很难发展起来,毕竟无有和外界的交流,商行势力终是有其极限,各家宗门,并未受到太多打压,因此方才有了如今周天之中,百家争鸣,处处开花结果的盛况。

此局告一段落,琅嬛周天往大玉周天发去的那凌厉一箭会造成怎样的结果,还要到天外观照,才能知道详情,但阮慈如今可是不敢踏出天外一步,便连化身都不肯放出,毕竟周天之外,还是洞阳道域,自己这一招算计了太一君主,倒也罢了,其在洞阳道域中已无余力,但得罪了洞阳道祖,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如今看来,是自己和涅盘道祖得了最大的好处,但这种局势,危若累卵,随时可能翻覆,到时阮慈要承受的报复有多猛烈,便要看洞阳道祖的心胸了。

她甫一回归,成就洞天之余,便又迎来了这连番变故,直到此刻,方才渐得安宁,心下也觉有些疲累,见四方风起云涌,诸般洞天都在看顾洲陆弟子,只有王真人站在远处等候,却依旧是真身在此,便对他伸出手去,王真人微微摇头,却仍是现身在她身侧,伸手要将阮慈拉起身来,却被她拉在身侧,二人并坐着灵山巅峰,阮慈问道,“你这遗族怎么没收到什么好处?”

王真人淡然道,“洞天真人,早已洗练骨血,唯有存身之道,法体越是无关紧要,便也越难分润血脉而来的好处。”

这其实也并非什么坏事,洞天真人,修为越高,距离合道也就越是接近,若是突飞猛进,很可能要被迫合道,对大多数洞天来说,这都相当于迎来自身的陨落。王真人合道的机缘,应当在琅嬛周天这一次大劫之后了,阮慈点头道,“我们紫虚天一脉,所得最多的应当便是凤羽。她收了凤阜河中的凤凰遗血,借此炼就元婴,和遗族的关系也最紧密,只是……”

她未能说完,心头亦有少许愧疚,王真人心领神会,低声道,“你是担心那随了乘云子而来的人么?”

那黄衣修士道号正是乘云子,其在琅嬛周天内游历时,都是在各处挂过号的,而天外修士的来去,也瞒不过瞿昙越的神念,乘云子去而复返,不免引来他的注意,当时琅嬛洞天,神念都和灵云链接,只需要一个念头,莫神爱便自然飞入甬道,借机往外观照。阮慈也分出一缕心思,仔细看了乘云子几眼。

乘云子真身虽然清清白白,但虚数中各个维度,却多有可以凭借之处,他自己是懵然无知,没有什么线索,莫神爱也没看出所以然来,阮慈却是隐约有些因果感应,猜到涅盘道祖感应到自身道基复原的机缘已至,便在虚数中借机依凭,回返琅嬛。但此时琅嬛虚数之中,风暴方兴未艾,由黄掌柜和闵、华二人掀起的风波,还远远未到停歇之时,甚至可能会席卷宇宙虚数,虚数不好落脚,更难入内,或者便会凭借如今这兴盛之机,在这些修士沟通大道,晋升之时,在实数之中为自己找个宿主寄身。

若是如此,最好的人选自然是阮慈,不过对阮慈出手,无异于挑起大战,连白剑尚且不敢同时杠上几名道祖,更别说还在虚数之中的涅盘了。退而求其次,传承了凤凰血脉的秦凤羽,或者便会是涅盘道祖的选择,而阮慈也不便出手,一来这是秦凤羽自身道途,危险和机遇一体两面,阮慈若是插手,或可保得秦凤羽性命,但她在大道上将不会再有丝毫进步,二来阮慈自己多番借光,欠下涅盘道祖不小人情,重炼道基,也只是为了限制洞阳和太一在琅嬛周天的权柄,可谓是将涅盘道祖利用到了极致,此时也实在不好再去夺她的立足地。因此虽然心下不快,却也不好出手,只能略对王真人倾吐一二。被王真人道破心思,也不答话,侧身抱着他,将面孔迈入衣衫之中,只不说话。

王真人略略抚过她的肩背,道,“已是洞天高修,未来道祖,却还如此孩气。”

又道,“你也多虑了,一来道途波澜,只在自身执掌之中,凤羽若不愿应对这般情形,当日便合该陨落在凤阜河中。天地逆旅,个人有个人的始终,身为师长,哪能肩负所有人的道途,有时全其所求,比延其性命,更见恩义。”

见阮慈依旧不肯抬头,又道,“再者你的性子,她也很是清楚,哪怕是防你记恨,必然也会留有余地,多半是不会取了凤羽性命的。”

阮慈明知王真人第一句话说得也对,但仍是听了第二句方才开颜,抬头喜滋滋笑道,“是了,说不准这对凤羽来说,还是天大的机缘呢!”

见王真人凝望着她,但笑不语,便扯着王真人的袖子,连珠炮似的嚷着问道,“对不对嘛,对不对嘛,快说,对不对嘛!”

王真人吃不住闹,摇头道,“你说得自然都对!”

他明明说的是反话,阮慈却也当做是好话来听了,笑眯眯地举起双手,笑道,“我心里疲累得很,一步也不愿走了,我要你抱我。”

王真人对她,素来是没什么好话,行动却依纵得很,起身先飞了一段路,看似不搭理阮慈,不知怎么,阮慈身边灵炁暗涌,又将她拥了起来,簇往王真人身侧,阮慈偏不肯和他牵手而行,半途改了方向,跃往王真人背上,王真人便也由得她了。

阮慈这话,倒也并不虚假,自她被带到青华万物天,便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波澜起伏,太多大事,太多绸缪,几乎令她灵台生尘,此时虽然立起涅盘道基,暂得少许自由,但也知道诸位道祖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周天仍在局中,一切远未解脱,更大的风波还在后头。唯有在王真人背上,受着他纵宠,方才得到一丝少女般的欢欣,心下欢喜宁静,侧首歇息了半日,方才柔声问道,“恩师,你说我的洞天,起个什么名儿好呢?和周天的连接点,便选在紫虚天一侧,你说好么?”

王真人微微失笑,却也不急着施展空间神通,回返山门,而是负着阮慈,拔空而起,在那道韵乱流中缓缓前行,轻声细语,和她一路商议了起来。

第430章 洞天初成

洞天初立,百事俱需阮慈决策,其中命名只是开始而已,不过亦是十分紧要,修士洞天命名,可以叙功也可以言志,如王真人紫虚洞照天,紫虚为云霞映日,代指苍穹天际,隐隐已藏了他所修持的天星大道,所谓云霞映日,这大日不也是天星的一种么?洞照则是洞悉烛照之意,也是暗伏其本身志向,要洞照宇宙万物,将其安排进自己编织的命运之中。

若是对王真人毫无了解,乍听其名,倒还无从推测,但凡是和王真人打过交道的洞天,便都可以从洞天之名中推测出王真人所持的大道,以及很可能更加亲近的第二大道,同样都是修持天星大道的修士,很可能另一洞天便更侧重于天星感应、攻伐杀戮一侧的感悟,双方的道途只有一段相合,往深了走去,终点便不相同。因此洞天之间,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隐秘,也无有所谓藏拙一说,上法洞天,倘若连自身修持的大道,所择选的方向都不敢公诸人前,这般气魄窄小之辈,终究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自然了,修士何其之多,三千大道比起来也是有限,修士选择言志,则更容易被卷入道争之中。也有些修士起名便更加隐晦,如林掌门的妙法无上天,楚真人的金枰玉真天,便多数只是描述将来合道后的某一景象,或是自身的一件法宝,比起王真人的紫虚洞照天要低调许多。这里头有不少讲究,都是阮慈洞天之后,方才知晓的,这也不过是洞天间的一些小讲究,于大局并无干碍。

倒是阮慈这里,在众道祖之间周旋,她点化的本命洞天又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和琅嬛洲陆连成一片,乃是如今洲陆格局中不可轻离的一部分,这洞天在洲陆上的展现虽然是虚影,但阮慈从此却也不可离开琅嬛周天太远,否则洲陆崩溃,引起一连串反应,对寻常修士来说乃是大劫,便连洲陆之上,涅盘、洞阳、太一君主三方道韵所成之局,也会因此瓦解,届时会有什么后续发展,实在便连道祖自身都难以推测。

也是因这洞天地位如此重要,其名亦惹来各方关注,王真人行路时嘱咐阮慈道,“你不可任性,勿要随意起名,自然也最好不要展露任何偏向。”

阮慈笑道,“我自然知晓,此天便言我自身志向,名为太初自在天,待到我合道之后,自开一方周天,再好好起个促狭的名字,譬如胜遇可恼天等等。”

王真人头也不回,却有一股灵炁如小石子一般,在阮慈额头上轻弹了一下,阮慈窃笑起来,双臂收束,将他环得更紧了一些,突又憧憬道,“待这一切了结之后,你我二人再无凡务,便将修行也暂且放下,只将一切感应集于本体自身,悠游宇宙,该有多么自在逍遥呢?”

在她憧憬之中,并无对道韵境界的追求,所向往的而是那无所牵挂,任意而为的心境。王真人道,“会有这一日的,到时宇宙实数,恐怕已不足你我观览,而是要去各维度之中,瞧瞧那万千维度内宇宙的映射,又是多么的瑰丽无穷。”

他这说法,倒是暗合了修士从元婴到洞天的转换,此时阮慈法体,已经只是本命洞天在实数中的映射而已,便是被完全毁损,也可再下一瞬间再拟化出来,于己身根本来说,只是消耗了些许气运因果,她那太初自在天,留在洲陆之上的也只是虚影,本体其实在周天之外,承受着太初大道的压力,却也因此有了相应权柄,可以干涉部分大道运转。

权柄一生,神通自来,识海之中,无形间亦是悟出了无数法门,不再像是从前那般,还需要奋勇心力,才能干涉情念、炼化道韵,此时这一切仿佛都成为本能,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神通。而洞天在虚数维度之中,亦有投影,便等如是为阮慈建筑起了前往无穷维度的通道,如此时她要再前往虚数,便不用斩破虚实屏障那样极端了,也可以从洞天在虚数中的投影出发,若她对其余大道还有造诣,也可再细一些,前往不同维度,如气运、因果维度,各大洞天都有参悟,便可在这一层维度和其余洞天博弈。

到了洞天境界,法力已全然不在话下,任意洞天,法力都是无穷无尽,洞天征伐,着力点已在实数之外的其余维度,而在这一境界之中,还有能力作用到其余维度的法宝,已是极为珍惜,为何中央洲陆擎天三柱,从亘古到此都能稳住名号,便是因为其各自供奉了能够作用于许多维度的洞天至宝,天地六合灯可以照彻天上天下,三万六千维度,上清门除了东华剑之外,还有风波平、风波起,而青灵门的落运玄玄鞭,虽然作用维度并不广泛,只在福运、气运等几个维度,但大多修士都没有手段抗衡。像是东华剑这般,修复之后几乎可以触及所有维度的大道至宝,为何能引起宇宙各方争夺,也就无需赘述了。

也是因此,洞天修持,亦不会堆叠法力,各有各的路数,多数来说,甫一入洞天,都要有数百年闭关不出,这是为了适应晋升洞天后自然带来的多维视角,好似王真人曾对阮慈阐述的那般,洞天观照世间时,所见的往往是许多可能的集合,又或者是这一物在各种维度内的映射,这种整体视角的变迁,便是元婴修士也难以招架,需要闭关摸索这一阶段的诸多神通,免得己身无法适应,长久不用,便真正遗忘了这些感悟,要再修回来便是千难万难了。

至于晋升之后,内景天地的变迁,反而都是细节了。待到习惯了这种视角,将种种手段都融会贯通以后,方才真正能重新修持道途,但也不再着力于法力,许多洞天此时都会将自身于各个维度中的投影逐一掌握,更试着参悟观览更多投影,譬如一个圆球,被万千棱镜映射,各有倒影,而修士自身的意识所浸入到的投影,便等于是多了一处往这一维度的门扉,门扉开得越多,神通也就越发广大,但相应的能通过门扉造访的客人也就越多,其中各有利弊,只看众修士自身的喜好了。

在这一阶段之后,修士方才会探索大道,炼化更多道韵,亦是参与到宇宙中无所不在的激烈道争中去,从这一刻起,其便走上了一条不合道即为道奴的不归路,所有洞天,都在这条路上,只看是哪个阶段而已。对低辈修士来说,洞天高修手段通玄,乃是高高在上,令人仰视向往的存在,但修士间彼此观照,却都只是所谓‘行道百里半九十’,刚刚迈过了这第九十里,举步维艰,往前行去,或许马上就要倒毙在地,命在旦夕的求道人。

以阮慈之能,未晋升以前,便多次在幻境中承担过洞天真人的神念重担,更是连道祖心境都不乏体悟,此次晋升之后,倒不似其余洞天那般战战兢兢,已是自然适应洞天视界,更可轻而易举地将其驾驭纯熟,一步便跨越了‘看山不是山’的境界,重回‘看山还是山’,至于太初自在天在各大维度中的映射,更是早已颇有接触,此时意识浸入的,除了气运、因果之外,便有涅盘、极恶、生、毁灭、时间等多重维度,只待她回山后好生排布,不过此亦不急于一时,她一向是随心所欲,此时思念王真人,便要和他多呆一会儿,王真人亦是不疾不徐,二人在中央洲陆上空浪游了数月之久,方才回到紫精山中,此时山门中早已举办过洞天大典,庆贺阮慈晋升,那些无关紧要的门内门外势力,也都被虎仆、王月仙二人应酬完了,只有真正关系亲近的友朋,还在紫虚天中驻跸,等着和阮慈一会。

如此清净,也正合阮慈心意,她牵着王真人的手,望着天录急急忙忙地从紫虚天中运出她的梯己之物,还有阮容、姜幼文等友朋羽翼化身,都从紫虚天中飞出,在远处相候,却还不舍得和王真人分离,不由紧紧抱着王真人的胳膊,撒娇道,“这次搬家,虽然只是隔邻,心中却好舍不得,便换我来招待恩师,带你去我洞天之中瞧瞧可好?”

王真人不置可否,望了众人一眼,道,“你不怕露怯便行了。”

原来洞天之中,也需要修士铺排打理,更需要一段时间养育灵机,阮慈要请王真人入内,自也不会冷落了阮容等人,这些修士都是惯进师长洞天,长期留驻修行的,见惯了世面,倘若阮慈洞天中陆地狭小,亭台稀疏,还是元婴修士格局,便难免要跌些面子。阮慈闻言,嫣然一笑,扯着他往前行去,道,“你进来瞧瞧,便知道我会不会露怯了。”

当下分神往友朋处招呼了一声,随手一指,在紫虚天山门外数千丈处,点化出一道灵光涟漪如水的洞天入口,便拉着王真人一道,往其中钻了进去。

第431章 各得机缘

和原本的内景天地不同,一俟修士晋升洞天,内景天地演化为本命洞天之后,其大小便有成千上万倍的增长,且真正道基所在,也不似元婴修士等的内景天地一般,只能在玉池中央立起高台,可以用无数手段遮掩藏匿,这也是因为洞天中难免有人出出入入,不似从前一般,只有僚属才会被纳入内景天地,如今或有客到,或有附属部族入内修持,倘若格局太过死板,于征伐中也多了一丝顾虑。待到合道之后,周天中是否展露道基,便随道祖自身心意了,已是到了道祖这个阶位,若是被外人潜入到大道周天之中,还无有一丝察觉,那么道基在哪,其实也无关紧要。

不过若是方才成就洞天,内景天地虽然扩张了若干倍,但除却晋升时,驾驭境界之外,神念尚有余暇采掘灵炁,扩张成形的洲陆之外,其余部分仍是从虚无中慢慢编织地火水风几大元素,织就陆地,因此洞天也是慢慢扩张,初始时区域尚小,以众修士的神念,或是感应之间,便可探到尽头。那么不论这洲陆部分多么华美,便仍算是露怯,也显示出自身神念的大概水平。多数洞天在这个阶段,都不会轻易邀人入内做客,阮慈落落大方,余者也便从善如流,姜幼文一步踏入,先是左顾右盼,后又啧啧称奇,道,“到底是未来道祖,处处都和我们不同。”

莫神爱和他站得颇远,似是要表达自己和姜幼文本就十分不睦,只是因为阮慈之故,才勉强凑在一起,她看了一番,笑道,“你取巧了,借用虚影映射此间,这里是南鄞州的模样,你不嫌晦气么?”

阮慈笑道,“南鄞州陆沉时已非这个样子,洲陆复原之后,便恢复上古旧观,没什么好忌讳的。况且此时虚实之间若是差异过大,也会危害洲陆稳定,不是我取巧,不得不为耳。”

其实除了莫神爱之外,其余人连这里和洲陆虚影一模一样都看不太出来,此时听了二女对谈,方才知道底里,阮容笑道,“原来如此,我还道你这里和……和那位差得也太多了,他那洞天,要窄小了许多。”

她大约是此中唯一一个见过初生洞天的元婴修士,所见的自然是柳寄子,阮慈笑道,“怎么不见他呢?”

她刚回琅嬛,便和王真人一起又办了这么一件大事,无暇他顾,并不知柳寄子如今处境,此时便对众人道,“这里因借了虚影衍生,到底是一方洲陆广阔,其中因果气运又是多年未有人前来摘取,颇孕育了一些物华天宝之地,在洞天之中,亦是有所体现,不过这些如今对我也是无用,你们且自行浏览,挑到哪里,此后便做你们的洞府罢。”

从南鄞州陆沉算起,距今也有数千年了,若是恢复上古,那更是无数年来的积攒都在其中,这些元婴修士固然也得到宗门倾力培育,但机缘谁也不会嫌多,更何况其中或还有些上古隐秘,因此众人都颇为兴奋,姜幼文最是刁钻,此时突然飞到莫神爱身边,炯炯望着她道,“你若不为我挑一处好地儿,我便紧紧跟着你,你瞧上了哪里,我都先占了去。”

莫神爱一身修为,多在一双眼上,攻伐手段无法和姜幼文相比,闻言大为生气,立时对苏景行道,“小苏,你和沈七联手,先打这个泼皮青头一顿,打得我开心了,我便给你们挑一处最适合做双修洞府的所在。”

姜幼文顿时也动了火气,也开出价来,四人做了个局便开始博弈,李平彦在一旁似欲调停,却又不知如何下手,这边齐月婴、秦凤羽以及迟芃芃三人,却见天录站在远处冲她们晃脑袋,便悄无声息随它而去,莫神爱神目虽然灵验,但天录乃是阮慈爱宠,自然也知道不少私淑宝地,可以供她们挑选。

阮慈和阮容携手并立,望着远处的热闹,不由相视一笑,王真人一声儿不言语,身形逐渐淡去,阮慈见阮容侧顾,便道,“别管他,天录溜号,他又是爱操心的性子,便代我去铺排那些宝库、洞府了。”

阮容其实是担心王真人不悦,听了阮慈解释,知晓王真人对阮慈的宠纵,甚至略嫌过分,方才释然,阮慈又携着阮容的手臂,笑道,“容姐,虽然我这处的洞府你多数也用不上,但我还是为你留了一处,不用你拣选,若你和柳寄子有了口角,便尽管过来我这里,我帮你骂他。”

阮容自是不必来她这里寻找机缘,她是洞天道侣,还是情祖应身,柳寄子和她是性命交修,二人道途纠缠,远胜一般道侣,她连林掌门的七星小筑都不必回的,但阮慈一番心意,仍是令她受用非常,微笑应下,道,“若非你晋升洞天,我如今也少回门内,本体都随他在天中游历,他要寻一处风水宝地,将洞天落地,到如今还没选中呢。”

柳寄子是在青华万物天成就洞天,但那处只是机缘所在,若说因果气运,联系并不强烈,而且青华万物天极为特殊,也不易建筑联系,他的洞天便并未和周天联系,这般久而久之,缺少和实数的交换,对洞天生机很是不利,除了阮容能借助道侣身份出入之外,其余人物都难以顺畅交换,柳寄子既然回来琅嬛周天,和周天链接也是迟早的事。阮慈还以为如今洞阳道韵已无余力,柳寄子或会遁出琅嬛周天,带阮慈离开洞阳道域。见阮容这样说,便知道他主意尚未更改。也是微微点头,道,“他是心高之人,自然要从容挑选。”

又问道,“谦哥呢?他去了何处,忘忧寺还是燕山呢?我这里也给他留着地方呢。”

她回到周天之后,便将阮谦带去金殿,此后二人便已分开,不过阮谦受了重伤,修为也在金丹期,这次聚会无论如何都是赶不及的。阮容道,“谦哥如今正在燕山修行,魔主本有意收他为徒,被谦哥婉拒,却依旧十分看重他,还授了他两卷天魔令功法,在燕山地位不低,只不知魔主是何用意了。”

阮慈道,“魔主自然对极恶大道也有浓厚兴趣,这次琅嬛大劫,白剑若是露面,便要小心了。”

她并未提起燕山一脉可能是洞阳化身道统的怀疑,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此事不宜广为流传,否则反而会为洞阳道祖提供因果。听说阮谦在燕山有了栖身之处,感应中他似乎对此也很是满意,便知晓他到底有些傲性,不愿攀附姐妹二人,此时这去处正适合他。便微微点头,道,“这般也好,谦哥在燕山也不会少了机缘的,他离我甚远,血缘又近,各方势力想要落子,都会先去试探他,这便是他的机会所在了。”

阮容轻声道,“情祖已在我身上落子,柳寄子曾是洞阳化身,谦哥牵扯了白剑的因缘,你让各方道祖都来琅嬛周天取青华万物天的残片,眼看大劫将临,他们落子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她有些忧虑地望向远处那团团灵炁,姜幼文和莫神爱撕掳了半日,不知为何,忽又同仇敌忾起来,要和苏景行、沈七争抢那最好的洞府,此时一边拌嘴,一边相携而行,苏景行和沈七的遁光却是早去得远了。阮容道,“在此之前,我们不知能得几分进益,在大劫之中,可否起到助力呢。”

见阮慈一时不答,只是颇觉有趣地望着二人的遁光,又道,“他们俩也是有趣,吵吵闹闹,彼此厌恶,但两个化身却也是从天外甬道处同道来此,好像不结伴而行,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似的,如今多少人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们呢?”

阮慈也是会心一笑,这方才收回眼神,笑道,“若说成就洞天,只怕在大劫以前,已是无有机缘,如今两大周天本源都在收敛力量,做劫前最后的准备,不会再有足够成就洞天的气运起伏了。”

她这般定论,阮容也不诧异,而是颔首赞同,显然柳寄子也做这般想,她本体身在海外,化身却行动自如,这非得是和柳寄子神魂交融才有的神通,阮慈此时等于是和两个人交谈。她又道,“但不能成就洞天,便不会有用吗?未必如此,我们各有各的用处,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瞧周天变局,说是道祖谋算,但最终出剑之人,谢姐姐她不也只有元婴修为?”

她这般说来,似乎心中已有成算,阮容却是不会追问,只是神色略松,又听阮慈提到谢燕还,阮容呼吸也不禁一顿,片刻后方才缓缓道,“她……虽然狠辣,但气魄也的确令人佩服,只是如今被困在白剑道域之中,还能回得来吗?若是不能,此局开始有她,结尾却少了这么一个人,未免也有几分寂寞。”

阮慈点头道,“她应该快回来了!只是……”

“回来的她,还是她吗?”

二女不由又望向了洞天中没有一丝阴霾的青空,似是要透过这层青空,望见天外真实的道韵屏障。此局即将终了,谢燕还也该回来了,此时,她又在何方呢?

第432章 燕燕于飞

“阿琢,阿琢,你等等我呀!”

几名稚童在田埂上相互追逐,夕阳西下,其长上父辈也正三三两两从田中返回,吆喝着子息归家,其中几人还在说道,“今日又见仙师从天中飞过数次,想来是洲陆合一之后,四处勘探舆图,正是忙着呢。”

“应当是罢!听周仙师身边的小侍童说,这一轮地动已经到了尽头,再过数日,猎户们便可重新动身了,往日里不能通行的绿竹山,如今也可往里再走个十几里。”

“可是真的?”众人顿时一阵骚动,“绿竹山方圆五十里不都是龙潭虎穴,相传绿竹山背面,便是巨大竹林,名唤绿玉明堂,其中有无数凶猛异兽,还有一种黑白飞熊,最是残暴,听闻数百年前还闯到村里来掳掠,将粮库都吃得空了!”

此事广为流传,算是小村中最为凶险的遭遇了,所幸未曾伤到人命,那头黑白飞熊也被仙师们引走了。从此绿竹山便被村中视为禁地,不过那农户信誓旦旦地说道,“确实是如此,缘由十分复杂,我也记不太清了,只听得那侍童说起,言道此后我们洲陆上所有险境之外,都会设下针对凡人的禁制,倘若误入其中,最多便是迷迷糊糊地走到出发之处,不再会有性命之忧了,又说,如今能布置下这般禁制,也是因为洲陆合一,有了首脑之故。”

这其中有些言谈,对农户来说过于深奥,众人也是听得迷糊,半信半疑间,倒也欢喜起来,阿琢父亲抱起她道,“如今的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了!”

也有人笑道,“你们瞧天边那大星,越来越近,怎么还说得上好!”

众人听到这话,都笑了出来,阿琢父亲说道,“天老爷,这大星,在我们村子还没建起来以前,就已是这般大了,都知道大星总有一日要落下来,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原来这大玉周天所化星辰,在天际中越来越大,引发的也只有修士和那一代凡人的惊惧,对于在其后诞生的凡人来说,这大星从他们出生时起便已有这样大小,实在是很自然的存在,且虽然也有末日大劫的传说,但祖宗十余代传承下来,也没见断绝血统,一切不还是犹如往常么?因此凡人反而对周天大劫丝毫都不畏惧,即便是了解全部真相,也根本不放在心上,自知这绝非他们需要操心的问题。不论是中央洲陆还是其余所在,凡人倒都是安居乐业,国度之间彼此的算计挣扎,也丝毫都不受影响,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对那头顶大星,众人也很是习惯了,此时的大玉周天已是胜过大日,在天边占了半边天幕,好在其玲珑如玉,可以反射日光,因此倒不至于遮挡光照,被遮挡的那半边田野,作物便不如受日光所照时的那样丰产,这处田地,很快还得了一种专有的词语,叫做大玉之阴。

两大周天将要相撞的未来,便是在这样的情景中慢慢渗透进了琅嬛仙凡心底,大玉周天的名讳也逐渐传扬了开来,对修士来说,这已是周天大劫将要开始的前奏,在实数灵炁交互以前,大玉周天已开始通过这种手段攻占琅嬛情念,至于大玉周天内部,因他们万众一心,无有他念之故,反而不会受到影响。琅嬛周天很难从虚数角度反过来入侵大玉居民的神魂情念,这是双方周天的生态决定,琅嬛周天虽吃了个闷亏,但却也是无可奈何。

对于凡人来说,却自然无有这般视野,自从洲陆合一至今,已有数十载,动荡总算渐渐平息下来,这些中央洲陆东部居民,位于深山之中,未曾见到那洲陆挪动的壮美景象,只是感受到了地气震动,心中自然也是震撼莫名,不过这数年来,细节虽有不便,总的说来,日子一天比一天要更兴旺,众人心情都是不错,此时扶老携幼,结伴而归,均对大玉周天熟视无睹,只有阿琢在父亲怀抱之中,还好奇地仰望天幕,对着那大玉周天所化的皎洁星辰,歪着头凝神看了好一会,忽而叫道,“爹爹,爹爹,大星里钻出了一只小虫子!”

幼子闲言,众人都不在意,她父亲抬头看了一眼,见那大玉周天依旧皎洁无暇,已是靠得这般接近了,却仍是看不见其上有任何瑕疵,仿佛也无洲陆,只是一枚通体洁白圆润的玉球而已,何来的小虫?

若非他们已经知道,这大玉周天乃是本方周天的死敌,如此完美无瑕的大星,少不得要生出喜爱亲近,甚至是膜拜的冲动。但琅嬛周天,不论仙凡都是桀骜不驯,别说大星了,便连祖宗也多数只是做个面子功夫,自不会崇拜此星,若有一二村民竟生出邪念,村中自有仙师驻跸,顷刻间便以雷霆手段处置,因此众人对这大玉周天,说不上畏惧,但也没有太多喜爱之情,平日里多不会太细看,阿琢之父听了女儿言语,方才定睛看了几眼,又拍了拍女儿屁股,笑斥道,“休胡说了,哪来的小虫子?”

阿琢嚷道,“真有一只,刚才很慢很慢地从那上头爬出来,然后忽然一下又飞得不见了!”

说到这里,她突觉眼中酸涩,好像那小黑虫是从大星之中钻了出来,直直地掉进阿琢眼睛里一般,阿琢禁不住又拿手去揉,旁人都笑道,“阿琢困了,说得什么胡话呢!”

她父亲深以为然,又拍了拍她的屁股,把她往上托了托,哄道,“睡一会,回家定叫你起来吃饭。”

阿琢不及回话,揉了几下眼睛,不觉便酣然睡去,她父母叫了几回,她都没醒,家人只以为她小孩贪睡,也不以为意,只为她留了饭菜罩在桌上,等她醒了自吃。

阿琢这一觉,却是足足睡到了月上九天时方才懵懂醒来,农户早眠,此时家人均已入睡,阿琢先去了茅房,回来见月色如水,和那大玉周天相互掩映,便仿佛天边有一大一小两个月亮一般,心中忽然一个机灵,想到了那小虫子。

说也奇怪,她平日里饭量不小,此时虽然缺了一餐,但却觉得浑身精力无穷,耳聪目明,无有任何饥饿,仿佛数年前父亲偶然得到一枚灵米,带回家中全家分食以后的感觉一般,阿琢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左右张望,一阵风起,忽见月色下自家的大水缸里波光粼粼,心中一动,便蹒跚走到水缸边。

她年纪幼小,水缸比她一人还高,若要搬个垫脚的凳子,一来凳子沉重,阿琢搬不动,二来可能也会惊醒家人。但今晚不知怎么,阿琢体内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水缸边上,连水纹都没有惊动,她便跪在水缸边沿,努力瞪大眼睛,想看看自己眼中,是不是多了一只小虫子。

小虫子似乎没有,但阿琢望了片刻,便发觉水中自己眼仁深处,倒影的却好像不是自己的身形,而是一名成年女子,生得十分好看,穿着也华丽得远超阿琢形容,见阿琢定睛看着自己,便对她微微一笑,张口说道,“阿琢,我们又见面了。”

阿琢傻乎乎地道,“我认识你吗?”

那女子笑道,“你从前不叫这个名字,但我们已认识很久了。阿琢,你想起来了么?”

阿琢偏头想了许久,摇头道,“没有,什么也想不起来,姐姐,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呢?”

那女子婉然一笑,“我姓谢,我是一只燕子,在外飞了好久好久,阿琢,现下,到了我该回家的时间啦。”

第433章 夫人回山

时光荏苒,一转眼间,小阿琢也长成了大姑娘,这十年来,村里的生活越发兴旺,在她幼时震动频繁的洲陆,也逐渐安稳下来,而四周那些险地,也果然如村民所言,被加上了一层迷雾禁制,猎户樵夫,可以放心往外行去,不必再担心误入险境。因此,村里生活日益富足,人丁也逐渐繁茂,又开垦了不少荒山,化作良田,还引来仙师教授村民一些粗浅道法,可以使良田增产,鸟兽更易捕捉。

从仙师口中,众人逐渐得知,原来他们修持的都是人道功法,自古以来,便乐于教导凡人,使其传承薪火,在山野间逐渐筑城建国,也因此,这些人道宗门本身势力未必多大,但庇护的国度之中,民众却是多数安居乐业,虽也不免彼此征伐,但比那些动乱之地要好得多了。只是这一片区域,虽然并不在上清门九国之中,但距离紫精山也十分接近,被视为上清门掌顾之地,这些小宗哪敢贸然前来建功,而上清门弟子很少修持人道功法,因此这些人道仙师,对此处来说,十分陌生。直到如今周天大劫将临,各大宗门纷纷将麾下真正庇护的凡人国度迁往洞天之中,又将山门以大阵牢牢护持起来,呈现收缩之态,且上清门如今话事的更多是紫虚天一脉,其中最受宠的阮真人待凡人十分宽和,还记得这些散落在山野间的村落,因此这些人道弟子,方才有机会入内修筑自身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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