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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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就要看猪最喜欢往何处去了。”端木翠耸耸肩,俨然一副事不关已的架势。

第5章 【人偶娃娃】-下

猪,当然是最喜欢待在猪圈里了。

这是公孙先生给出的答案。

“你觉得呢?”展昭问张龙。

张龙点头。

“你认为呢?”展昭问赵虎。

赵虎猛点头。

很好,张龙赵虎即日起不用查案,也不用巡逻,各带上一队衙差,去查看开封城内外大大小小的猪舍猪圈,需要特别注意“表现异常”的猪。

“为什么呀,这是为什么呀?”张龙很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赵虎的眼光更长远一点:“展护卫,是否有什么江湖重犯,很可能匿藏在猪圈里?”

嗯,似乎也可以这么说,展昭点头。

果然江湖中什么怪人怪癖好都有,赵虎心想。

当然,有疑惑的不只是张龙和赵虎。

你展护卫忽然抽调了这些人手去查看猪圈,不能不向包大人报备一下吧?

“此事跟细花流有关,属下也是无可奈何。”

原来如此,一听到细花流的名字,包拯连问都懒得再问,大手一挥:“展护卫自行安排便是。”

第一天巡查下来,异常的猪倒是没有,张龙和赵虎各自拎了好几串猪肉归来。

“我有什么办法,”见展昭面有不悦之色,张龙振振有词,“那些个农户见我们人人带刀,虎视眈眈盯着猪圈里的猪,脸都吓白了,生怕我们牵了猪就走,非得把猪肉塞给我们,不拿还不让走……”说都这里,忽得心念一动,“展大哥,你让我们去查猪圈,不是因为自己想吃猪肉吧?”

展昭喜怒不现于颜色:“明天再去,记得把肉钱付给人家,要双倍的。”

于是又有了第二日、第三日,开封内外依然与往常无异,并没有听说什么猪吓人吓死人的案子,展昭心中疑惑,又跑了几次端木草庐,端木翠这几日倒未外出,对着一把生了锈的菜刀苦思冥想,据说这是庖丁的解牛刀,如果能设法唤出刀中的精怪,展昭便有幸一睹昔日庖丁的解牛神技。

“我现在对解牛真的没有什么兴趣,我满心都是怎么样抓猪妖。”

“哦。”端木翠耸耸肩,奉送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展昭忽然心生疑窦:“你怎么如此漫不经心?莫非那猪妖并未逃出去,你只是借机出口气,折腾一下开封府?”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端木翠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你就把张龙赵虎他们召回来呗。”

召回来?说的倒轻巧,问题是:我敢冒这个险么?

展昭心中愤愤,又道:“如果抓到了猪妖,是不是要派人通知你去收伏?”

“用不着派人这么麻烦。”端木翠忽的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用手撕就成蝴蝶形状。

“好看么?”

撕出来的蝴蝶怎么会好看?展昭正预备呛她两句,端木翠已将蝴蝶拈于指尖,说来也怪,那蝴蝶竟立于指尖不倒,蓦地,蝶翅颤微微地一动。

展昭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原先糙黄的蝴蝶已隐现斑驳的色彩,触须轻巧巧地颤着,羽翼扇了又扇,忽得振翅而起,在展昭面前面前翩然而舞。

展昭一脸的不可置信,正要夸赞蝴蝶精巧,端木翠扬起手掌,啪的一声,将蝴蝶拍扁在展昭右肩。

“你你你……”眼见端木翠如此涂炭“生灵”,展昭险些跳起来。

“我我我什么,”端木翠瞪展昭,“这是信蝶,若发现了猪妖,轻拍三下,它自会唤我前去。”

展昭低头,右肩哪有什么蝴蝶,再仔细看时,才发现红色官服上透出一个暗红色的蝴蝶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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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两日,包大人要审张龙赵虎抓回来的逃犯。

张龙赵虎拿人不易,很想旁听审案,刚往开封府大堂走了几步,就听到展护卫别有深意的咳嗽声。

算了,还是继续查看猪圈去,张龙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赵虎则是哈欠连天,昨儿晚上,留守猪圈的衙差火烧火燎地通知他发现一只猪行止异常,待得赵虎赶到现场,才发现哪只举止异常的猪只不过是出于男大当婚的懵懂冲动。

开封府的大堂。

包拯正襟危坐于案台之后,惊堂木一拍:“带人犯!”

被带进大堂的人犯,视死如归者有之,两股战战者有之,张扬跋扈者有之,含泪抱屈者有之,但像今次这位,被两个衙差拎进堂来,屁股高撅、脖颈里缩、眼神迷离、嘴巴嘟起、涎水横流的,实在生平仅见。

包拯不禁皱眉:“这是为何?”

两个衙差将人犯放下,其中一人愁眉苦脸道:“大人,小的也不知其中缘由。这逃犯数日前逃狱被张龙赵虎两位大人捉回之后,就性情大变。整天嚷嚷着饿,每餐要给他十几个馒头十几碗面糊饭,睡觉时趴缩至一团,近来愈发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只是四处乱拱……”

说话间,那人喉底嗬嗬有声,又在那衙差脚踝处拱来拱去,嘴边流下涎水来,那衙差有心给他一脚,又怕在包大人面前放肆,只好往边上让,外人看来,竟似被那人犯拱开了好几尺远。

包拯与公孙策面面相觑,良久,公孙策感喟:“这哪里是个人,这分明是只猪啊……”

展昭硬着头皮上前:“大人,依属下看,怕是要请细花流的端木姑娘过府一叙了。”

包拯恍然:“既是这样,还不快请。”

展昭退至门外,看看四下无人,轻拍右肩三下,那斑斓信蝶,翩翩然振翅而起,便逾墙而去。

幸好这猪妖道行尚浅,不致兴风作浪。幸好这猪妖附在人犯身上,一直被深锁于开封大狱,不致在民间为怪。

看着信蝶翩然远去,展昭竟有点后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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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步出草庐,那信蝶在空中绕了几圈,旋即回返而去。

“他们终于知道那猪妖是附于人犯身上了么?”端木翠狡黠一笑,回顾庐内,“此番略施惩戒,可帮你们报了仇了。”说着打开门,自向城内而去。

草庐内依然寂静如初,只那篱笆门,忽的咧嘴一笑,蔚为自得。

【完】

第6章 【六指】-上

端木翠出远门了。

她从庖丁的解牛刀上得到启发,要去齐鲁之地寻找春秋时齐国名厨易牙的旧物。

“只要我找齐易牙用过的刀、锅、铲,略施符咒,唤出附着其上的精怪,他们自然会为我奉上易牙独家烹制的珍馐美食,美食啊展昭。”端木翠双目放光,食指大动。

“我听说易牙的为人不怎样,蒸了自己的儿子给齐桓公吃。”展昭泼端木翠冷水。

“展昭,你需要明白,做菜的技艺跟人品通常是不挂钩的,”端木翠白了展昭一眼,“你的人品不错,你上次煮粥,还不是险些把开封府的灶房都给烧了?”

展昭险些跳起来:“你……是谁告诉你的?”

在场的只有公孙策和王朝马汉,几人都信誓旦旦表示绝不会说出去。

端木翠得意洋洋:“当然是灶神了。”

跟灶神都攀上关系了,展昭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得出一个结论——人虽然能修炼成神仙,但是这八卦长舌家长里短的毛病,依然如影随形,可见神性人性,在某些时候,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那你走了,如果有鬼怪作祟怎么办?”展昭一如既往的心忧苍生。

“哪有那么多鬼怪作祟啊?”端木翠拍拍展昭肩膀,“再说了,不是有信蝶么?”

展昭终于挑不出什么刺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哪那么麻烦,就此别过。”端木翠朝地上跺了几跺,“土地,借个道。”

接下来,端木翠的身子就矮了下去,说是矮了下去也不太贴切,准确地说,应该是端木翠脚下的土地忽然变得绵软,而端木翠就这么施施然陷了下去,直至没顶。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土遁?

展昭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又听端木翠叫他:“展昭,展昭?”

低头看时,展昭只觉头皮发麻——端木翠只一颗脑袋露出地面,急急交代:“帮我看着点家,没事过来看看。”

“知道知道。”展昭脊背生凉,“你可以走了。”

端木翠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倏的又没入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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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伸手抹去额上冷汗:跟端木翠打交道,的确是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

头两天,展昭还抽空来端木草庐小坐,第三日便不得空了,因为城内西四街锦绣布庄出了桩命案。

其实像开封这么大的地方,出个把命案是一点都不稀奇的,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出命案,整日价尽是邻里纠纷争风吃醋缺斤短两之类的事宜,开封府早改名叫开封调解中心了。

遇难者姓李,全名李松柏,性别男,年龄五十上下,是锦绣布庄的老板,做生意并不老实,但也不是什么人人喊打的奸商,人际关系比较简单,中年丧妻,膝下无子,自远亲处过继了个干儿子,名曰李光宗。这李光宗尚未成家,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很是不得李松柏欢心。

据目击者,即户部刘尚书的家仆鲁阿毛回忆,当晚现场的情形是这样的。

那晚鲁阿毛得了府中嬷嬷的吩咐,去布庄为夫人取一匹凌霄红布,刚走到布庄门口,便见李光宗神色慌张脚步匆匆的出来,还差点撞到了鲁阿毛。鲁阿毛心中奇怪,向堂内张望时却不见李松柏的踪影,于是便往内室去寻,一进内室,鲁阿毛吓得魂飞天外,但见李松柏仰面倒于地上,双目圆睁,舌头外吐,已然气绝身亡。

于是鲁阿毛一边大叫:“来人啊,杀人啦……”一边追出门来,恰好遇上巡夜至此的王朝马汉,根据鲁阿毛提供的疑犯行踪,王朝马汉追了没两条街,就把李光宗给抓住了。

据王朝后来讲,李光宗被抓住以后就一直没闭过嘴,不待王朝发问便开始自我检讨近三年来犯下的恶行,包括酒楼赖账三次,顺手牵羊两次,调戏良家妇女一次,还有最近的一次:从锦绣布庄偷拿了十两银子喝花酒。

基本上,李光宗自我剖析到一半时,王朝已经直觉李光宗不是凶手了,后来仵作的尸检也证实了这一点:李松柏是被人活活闷死并掐死的,至于是先闷后掐还是先掐后闷已不可考,关键是李松柏脖颈的掐痕指印纤细,明显属于女子。更重要的是,从掐痕的指印来看,这女子两手皆是六指。

如果你看不明白,我再把描述精简一下,就是:锦绣布庄的老板李松柏死了——他是被人掐死的——掐死他的是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六指。

李光宗的杀人嫌疑被洗清了,他本来可以被释放的——如果不是他絮絮叨叨交代了那么多罪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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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只剩下一个:六指女人。

也并不难找,嫌疑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东二道第四户磨豆腐的郑巧儿,买过她豆腐的人,都知道郑巧儿双手天生六指。

郑巧儿生性泼辣凶悍,正好端端地卖豆腐,忽地被一队如狼似虎的衙差抓了就走,哪里肯依?一路又踢又咬又挠又叫,可怜了押她的衙差,素日被人挠只是五道血印,今次一挠就是六道。

听说抓到了六指凶嫌,展昭诸人心中都感欣喜,哪知跟郑巧儿一照面,浑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这郑巧儿长的也太瘦太小太矮了……

虽说已经成年,身板依然单薄的如同十一二岁的幼女,站直了还不到展昭胸口,虽然挠人的气势很是汹汹,但套衙差的话讲,“力气比鸡仔也大不了多少”……

李松柏可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你能相信是郑巧儿活活掐死了李松柏?

案情进展到这里,基本上线索全断,办案人员进入一筹莫展的态势——只要有不在场的证明,第二犯罪嫌疑人郑巧儿也就会被无罪释放了。

但是,诸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通常都是应用于这种场合的。

当日晚间,展昭与王朝马汉巡夜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抓住展昭的胳膊大放悲声:“展大人呀,巧儿是冤枉的啊,巧儿是不会杀人的啊……李松柏这个黑心烂肚肠的,害了郑家还不够,死了还要拉巧儿陪葬啊……”

展昭立刻听出不对:“李松柏害了郑家?李松柏和郑家有什么恩怨?”

白发老婆婆老泪纵横,开始追忆前尘旧事。

老人家思路不清絮絮叨叨偶尔思维跳跃离题万里,我们也就不详述了,简单归纳如下:

二十年前,那李松柏只是布庄请的一个掌柜,锦绣布庄的主人名叫郑万里,娶妻刘喜妹,一日外出收账,彻夜未归,隔天衙差上门,原来郑万里路遇劫匪,横遭不幸。

刘喜妹悲痛欲绝,若不是发觉有了身孕,早已自杀殉夫。郑家原本就人丁寥落,郑万里一死,布庄的生意便由李松柏接手,这李松柏见财起意,觑着主母有孕无暇顾及生意,暗地里施了些卑鄙手段,只几个月光景,便将布庄的银钱暗地转走,对外只说是经营不善周转不继,那刘喜妹为保住夫家家业,被李松柏哄着以布庄名义借下了好几笔高利贷,可以想见,后续债主纷纷上门逼债,刘喜妹无力还债,便萌了死志,将女儿郑巧儿托付给自己的奶娘张氏后,一把火烧了布庄,自己也葬身火场之内。

债主并不知郑家孤女得脱,只道郑家无人幸存,那些债也只能作罢。倒是那李松柏,俨然以郑家忠仆的名义出面,郑重其事地为主母发丧,顺便接手了郑家的余产,重开锦绣布庄。

追忆完毕,白发老婆婆,亦即上文提及的刘喜妹的奶娘张氏泣不成声:“展大人,你说这个李松柏还是人么……巧儿,巧儿她是冤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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