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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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蛟用力拍开她的脚尖,仍是一言不发。

殷逐离仍伸了脚尖过去:“起来吧,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了,不能再闹小孩子脾气了。”

沈庭蛟突然起身,上前一步用力将她拥入怀里:“让你跟我在一起,真的就这么难吗?我们同床共枕这么些年,你对我就没有一分真心吗?”

他紧紧贴在她身上,殷逐离看不见他的表情,她想伸手摸摸他,可是手绑着,于是只得笑着劝他:“九爷,你既然坐上了这把龙椅,就必须习惯一个人。你的嫔妃不是用来爱的,皇后更不是。总有一天,当你能稳稳地站在这权力巅峰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包括,我殷逐离。”

天水郡前往祁连山,耗时半月。一路上殷逐离姿态悠闲,颇有几分寄情于山水之间的味道。晚上扎营的时候,还和一众兵士比了比骑射。薜承义冷哼:“死到临头了,她还有此闲情逸致。”

沈庭蛟也在看她,闻言不以为意,这么多年,殷逐离只有一日没有闲情逸致,那日唐隐死了。

隆冬时节的祁连山,冰雪盈尺。傅朝英皱了眉,他为将多年,疑心也重:“这种天气,即使探得宝藏,怕也难以挖掘。”

相比之下,薜承义便有些沉不住气,眼看就要到嘴的鸭子,岂要再等?他冷哼:“将军要是不敢上山,倒不如在山下护着王上,本侯带人上山,为王上取得宝藏。”

傅朝英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当下讽刺:“安昌侯上山,即使取得宝藏,只怕也不是为了王上吧?”

薜承义被说中心思,立时就翻了脸:“傅朝英,你说什么?”

眼见二人争执不休,沈庭蛟终于开口:“此处临近大月氏边境,多说无益,上山。”

殷逐离一直同殷氏同车,殷氏自小养尊处优,经不起这山间的苦寒。好在因是御驾亲征,军队装备充分,车内十分暖和。殷氏握着殷逐离的手,显示担忧:“逐离,你……到底有何打算?”

殷逐离将她靠在自己胸口,拍拍她的背:“姆妈放心。”

一路行进,地势渐渐陡峭,车马难行。沈庭蛟命人弃车,徒步向上。殷逐离扶着殷氏,周围有兵士监视,一路虽行得慢,却终也接近了祁连山腹地。

哈拉湖近在眼前,彼时湖面已经结冰,周围有沼泽,傅朝英和薜承义带着人小心地四处查探,依图确定宝藏方位,殷氏同沈庭蛟在一起,兵士升了火,煮些肉干。殷逐离用黄泉引切开天池水面的凝冰,从岩石缝里捉了几条裸鲤,剖洗干净,自在火堆上烧烤。

不一会儿,傅朝英同薜承义一并行来,神色虽平静,眸子里却掩不住激动之色:“王上,发现宝藏入口,但历来藏宝之处,不乏机关陷井,只怕还要劳烦殷大当家和王上一并走一趟。”

沈庭蛟双手拢在狐裘里,垂眸不语。殷逐离神色微变:“我同各位前去自是无虞,但我姆妈年势已高,绝不能同诸位进去!”

薜、傅二人相互一望,几乎异口同声:“不行!殷老夫人也必须同行。”

他二人皆是一样的心思——殷逐离其人狡诈,她不许殷氏同行,则一定要带上殷氏才好。殷逐离拗不过他们,只得极不情愿地带上殷氏一并进入。

这处宝藏设在天池依着山崖的一方,若不是哈拉湖水位下降,平日里定没在水中,祁连山本就人迹罕至,若无地图,即使刻意来寻,也断难发现。

傅朝英令殷逐离在前开路,这条道路极窄,壁间皆冻土,有的地方甚至堆放着许多已腐坏的木屑器皿,可见当年修建之仓促。

殷逐离举着火把前行,身后跟了百余人,皆是薜、傅二人的心腹。傅朝英也担心着了暗算,只隔开殷逐离,将沈庭蛟和殷氏隔在队末,他寻思着殷逐离对沈庭蛟不一般,即使是着了她的道儿,至少也还有人质。

且沈庭蛟毕竟也是他的骨肉,不到万不得已,不需要他去冒险。

薜承义则不大沉得住气,他跟紧殷逐离,自是怕殷逐离中途逃路。殷逐离却没有逃走的意思,她一边带路,一边令身后众人躲避陷井。

不一会儿,已经行入了一方斗室,室内堆着一大堆金沙。黄金闪花了人眼,兵士一阵惊呼,已有人上前抚摸这细沙,队伍顺序顿时被打乱。傅朝英却非常警觉,见殷逐离想往沈庭蛟处靠拢,立刻拔剑拦住她:“这一堆金沙,虽然价值不菲,但称为宝藏,还有些牵强吧?”

殷逐离低笑,抬抬下巴,指向金沙之后。傅朝英和薜承义都将目光探向金沙,只有沈庭蛟眉峰微挑,片刻之后又垂下眼帘,仍一言不发。

傅朝英还在沉思,薜承义却已经赶了殷逐离:“你先去。”

这时候已没有半点对皇后的尊重,未知的宝藏已完全蒙了他的心。殷逐离将那堆金沙刨开,金沙背后本是一座冻土冰封的石墙,她以手在石墙上虚划,不多时,那墙发出一阵吱嘎声响,竟然显出一扇小门。殷逐离抬手拉开那小门,立时透出珠宝的辉光。

此时兵士已将那堆金沙全部抢装好,见此情景,均露了贪婪之色。傅朝英喉头微动,殷逐离立刻道:“我先进去。”

小门仅供一人先行,她刚要钻进去,薜承义已经开口:“且慢。”

他看了看四处,指派了自己的两个副将:“你们先进去。”

殷逐离自然知道这是找人监视自己,她也无所谓。两个兵士进去,立时一阵惊呼,里面齐齐整整,全是金条。

傅朝英冷眼看殷逐离,殷逐离很自觉,也钻进了那小门里。他与薜承义对视,薜承义一咬牙,也随后进到室内。

百余名兵士进来得差不多,立时全部奔向金条,薜承义大声喝止,但黄金面前,人人疯狂,哪还顾得上他的命令。无数人卷了那金砖金条,全数藏进怀里,最后连衣服也脱下来打成包袱。

薜承义拔刀威吓兵士,傅朝英却命人将沈庭蛟和殷氏也押了进来,他对殷逐离确实十分忌惮,生怕她玩花样。殷逐离静静地站在宝藏中央,看众人疯狂争抢,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傅朝英和薛承义现今打算又不同——宝藏到手,可一旦运出,这笔横财又属于谁呢?

他同薛承义相互打量,这时候沈庭蛟已经不重要了,若是二人任意一方得到这笔宝藏,再挟天子号令天下,这大荥江山,唾手可得。

殷逐离趁机行至沈庭蛟身边,仍是负手而立,眉眼间笑意清薄。沈庭蛟垂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眸中悲喜:“你还笑得出来。”

殷逐离笑意却越加明艳:“九爷,您会丢骨头吗?”

沈庭蛟五指拢入袖中,似有些畏寒:“什么意思?”

殷逐离将他的双手捂在掌中,目光仍望着剑拔弩张的傅朝英和薛承义,神色嘲讽:“如果两只狗都太凶猛,最好的办法就是丢根骨头。”她浅笑一声,将沈庭蛟揽到怀里,“快要咬起来了。”

沈庭蛟回头看她,目光灼然:“你诱我二哥与你西逃,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信这根骨头?”

前方喧哗声渐大,傅朝英同薛承义正式撕破脸皮,双方所带皆是自己的精锐,二人看沈庭蛟的颜色已经等同于看一个死人。但杀了沈庭蛟,他们立马就要分个生死胜负。

正思谋间,突然有人叫了声痒,倒在地上拼命抓挠全身,他身上背的金沙最多,这样一挠,所有的金沙都散了开来,铺洒一地金黄。他这么一叫,所有人身上都开始发痒,那痒似乎从皮入了心,直搔得鲜血淋漓仍不能缓解。

沈庭蛟拉着殷氏退到殷逐离旁边,傅朝英和薜承义也已经痛痒难耐,他们仍握着刀,殷逐离含笑而望:“安昌侯、傅将军,逐离学艺不精,但这种情况之下强行应战,二位即使联手,也毫无胜算。”

傅朝英脸上已经挠了数道血痕:“是金沙,金沙有毒?”

殷逐离浅笑:“不止金沙,不过不是毒,只是些痒痒草汁罢了,逐离以为你们会用银器试探,不敢下毒,实在是有负将军信任。早知道侯爷和将军虎胆,逐离肯定不惜重金,下点独门剧毒什么的。”

因为小门在金沙之后,所有进入室内的人都有接触,此刻大部分人已经倒在地上,满身血痕,十分可怖,薜承义还有些不信,身上奇痒钻心,他的话也断断续续:“不可能,王上和殷老、老夫人……也进来了。”

殷逐离含笑不语,握着那显刺青的小瓶,行至沈庭蛟和殷氏身边,声音低柔:“陛下,谁守在外面?”

沈庭蛟不惊不乱:“张青。薜、傅二人认为他是朕的心腹,并未放他入内。”

殷逐离点头:“很好。”

她拉着沈庭蛟和殷氏退到墙边的小门里,见地上血迹森然,声音依旧含笑:“将军不必懊恼,古语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将军即便是死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

傅朝英握了刀,咬牙冲上去。殷逐离朗声大笑,回身示意沈庭蛟和殷氏钻出了小门。薜、傅二人知道她要逃走,此时性命忧关,即使是奇痒,仍是起了身欲抢到门前。

殷逐离待二人快临近身畔,一个灵活的回身,猫腰钻出小门,回身在墙上一按,小门闭合,墙壁复合如初,里间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离开去。

她再按外间,突然一堵石墙轰然落下,尘土飞扬。

张青本就担心沈庭蛟,闻声后杀了几个守在洞口的卫兵,大步行来,沈庭蛟低声道:“你要走了?”

是问的殷逐离。

殷逐离被捉住后,因沈庭蛟并未下旨废除后位,她身上仍着大荥皇后的宫装,虽染了些土,但不敛疏狂,她没有回答沈庭蛟的话:“陛下,傅朝英虽可恶,但毕竟……罪不致死。薜承义这个人重利,但人重利也非十恶不赦的大罪。金砖之后藏有大批的干粮和饮水,这里本是北昭时殷家一个避难之处,也设有气孔,三个月之后,他们会粮尽。届时若陛下皇权已固,不妨再来这里。”

她十指在浮冰密布的墙上虚划一个八卦方位,语态怡然:“千古帝王,本已是孤家寡人,能少杀一个,就少杀一个吧。”

她扶过殷氏,见沈庭蛟双目隐隐含泪,不由又笑道:“陛下,您看殷某为您,虽不说呕心沥血,终究也算是尽心尽力,长安殷家剩余的族人,万望陛下垂怜。”

沈庭蛟双手紧握成拳,殷逐离自怀中抽了方丝帕,轻轻拭去他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又缓缓替他整衣,她的手擦过他的脸颊,依然温暖如火。

沈庭蛟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淡笑着以手中丝帕蒙上他的眼,其声温柔:“九爷,你知道帝王为什么被称为孤家寡人吗?因为执政者需要站得很高很高,而站得高了,少部分人的得失存亡,就不应该看到。”

话毕,她用力拥抱他,尔后缓缓后退两步,那盈盈一拜,是庶民拜君上,而非帝后拜天子。

“陛下,草民就此别过,愿吾皇福寿天齐,江山永固,不负盛世名。”

叩拜之后,她缓缓后退三步,转身解了大红绣金的披风披在殷氏身上,搓搓手将她背在背上,声音像鸟儿一样轻快:“姆妈,我们走了。”

顶间冰锤的眼泪滴落,浸透那一方丝帕,在沈庭蛟面上滑下长长的水迹,他扯了丝帕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那一点红往通道那边渐行渐远,怀中余温散尽。他垂下眼睑,泪水漫过了脸颊。

殷逐离背着殷氏出了祁连山,前方不远,廉康和晁越在等着接应。殷氏俯在她背上,语声极轻:“这出宝藏是何时放置的?”

冰雪过膝,殷逐离走得十分小心:“前些日子晁越他们搬过来的,金砖什么的都是假的,值不了几个钱。”

殷氏也笑了:“你又骗他们。刚才那方丝绢……是当年我姐姐埋的那处藏宝图?”殷逐离点头,殷氏神色平静,“你就这么给他了?”

殷逐离淡然:“殷家叛逃,外族必向大荥用兵,那东西,我们都用不着,于他却有用。”

如果一个商贾世家最后需要启用一处宝藏来维持生计,这个家族的存在已经失去了意义。这道理殷氏也懂。

“可是九爷不知道吧?万一他丢了如何是好?”

殷逐离不以为意:“那他就该死!”

殷氏趴在她肩头,风雪盈耳,寒意凛凛,她心中却一片宁静:“逐离,其实以前我一直很恨你,从小到大,我与你也不曾相处多少日子。你不恨姆妈吗?”

殷逐离答得理所当然:“师父从小便教导我,凡事且看得失,莫问因果。从我一出生开始,就养在您身边,哪有女儿会恨自己的母亲呢?”

殷氏揽着她的脖子,许是风雪迷了眼,视线不清:“对不起,我很内疚,逐离。”

殷逐离摇头:“也没啥,您想想我杀了您弟弟,也就不内疚了。”

一席话说得殷氏又笑了:“姆妈想好了,你不喜欢皇宫,我们就随便去哪儿。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嫁谁就嫁谁,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地生活。”

殷逐离点头,前方苍松覆雪,晁越带了一队人,准备了马车。殷逐离将殷氏扶进马车里,临走时回望。

祁连山已被风雪覆盖,满目雪域,不见长安。

她半跪在地,亲吻手中的黄泉引,那笛身通透如玉:“师父,我想您更愿意留在这片土地上陪伴吾母,异域漂泊,我就不带您一并前往了。”她将黄泉引短刃弹出,刺入雪地,然后轻轻一拍,那江湖排名第三的神兵利器已然埋入冻土,她语声很轻很轻,恐惊扰了一场绮丽的梦。

“再见,师父。”

我只是一个被驱逐的信徒,当美梦结束,我归还所有的爱和幸福。

再见,师父。

马车一路向前,殷逐离在车中换了素衣,殷氏递了手炉给她:“我们不去月氏国?”

商队模样的车队绕过了大月氏的疆域,殷逐离点头:“我们去波斯,永远在一起,好好地生活。”

第十六章 离愁渐远渐无穷

殷逐离走后,大荥果然重陷战火之中。

沈庭蛟第二日就发现了那丝绢的秘密——他发现绢尾以同色丝线绣着一道暗纹——长白山。那丝绢绣样其实很普通,然细看下来,内种虬枝蜿蜒,走向分明就是长白山的山势图!沈庭蛟与何简反复比对,最后尽皆悚然——莫非传说中的宝藏,其实是在长白山?

大荥与突厥正式开战,这笔坑人无数的宝藏竟然真的埋藏在长白山,它解决了粮草问题,但沈庭蛟忧患仍是颇多。他的将领太过年轻,缺乏行军打战的经验。事情不如预计的顺利,前方战事也是胜败相兼。沈庭蛟焦头烂额的时候经常接到殷逐离从各国发来的信件,上面无一例外都是四个字——安好,勿念。这些信件有的来自吐蕃,有的来自大月氏。一个月有三四封,他抚着这些信件,挺过大荥最艰难的阶段。

何简曾经主张过割地赔款,行和亲怀柔的政策。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无疑是缓和矛盾之举,但沈庭蛟断然拒绝。仿佛有一双眼睛时刻注视着他,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再见面,那个桀骜的家伙会如何嘲笑他这个软弱无能的帝王?

他亲赴战场,登上城头督战,告诉所有将士,他宁做亡国之君,绝不割地乞降!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大荥军民却空前团结,军队士气不论胜败一直不曾低落。一年半以后,突阙国力耗损不小,不再大规模进攻,只能搞些小打小闹的骚扰战。

而殷逐离的信件慢慢地开始减少了,由初时的一个月三四封变成一个月一封。两年后,大荥重新安定,沈庭蛟再也没有接到殷逐离的只言片语。连沈庭蛟都觉得她仁至义尽了。他像殷逐离一样保护着殷家,这个几经风雨的大家族仍旧经营着自己的商铺,诸事照常,未受到任何波及。其实连殷家的宅子也没有人敢动,仍维持原状。

沈庭蛟保存着殷逐离的每一封来信,上面这家伙有时候用颜体,有时候用隶书,有时候用柳体,甚至有一封用的吐蕃语。可以预见她的生活像这些丝绢一样,日月依旧但多姿多彩。

沈庭蛟从不提起她,只是偶尔仍不经意看见她,或者懒懒地靠在床头看书,或者在书案前埋头临字。他知道这是个白眼狼,一旦放出去就从来不想家,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起这样的她,今天吃雉鸡明天煮天鹤,上午在发间别几根孔雀翎,下午在衣上缀雉鸡五彩的尾羽。他终于理解了那些昏君,为什么能够抛舍万里河山,剖心挖肺,只为博一人欢心。

沈庭蛟一直不提起纳妃立后的事,而朝中诸臣却渐渐等不得了,每日里催促的折子堆积成山,不少家中适龄女儿的臣子更是四处蹦跶。何太后日日在宫中设宴,专门宴请各大家族女眷。后宫日日笙歌,美人如云,但当第三百六十二幅画像被束之高阁后,便是她也再按捺不住:“以前你总说大荥国不富、民不丰你就不纳妃。如今政治清明,国家百姓虽不富裕却也算是蒸蒸日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纳妃?”

沈庭蛟通过四届进士科的科考很选拔了些人才,如今朝中青年才俊都是他的人,傅朝英和薛承义也被放了出来,只是俱免去实权。傅朝英得了个铁帽子王的爵位,在长安做个富贵闲人。而薛承义如今被削去封地,软禁在长安,倒是傅朝英经常溜去看他,二人斗鸡下棋,比试一番刀剑,以消磨时日。

“连母后也不能知朕心思吗?”沈庭蛟蘸墨临帖,他每夜都很晚才睡,日日早朝,当日的奏折从不过。众人都说他勤政,殊不知他只是无处可去。只有很累很累了,才能倒头便睡,合眼天明。此时他轻声叹气,“朕不想纳妃了,过个几年,从诸郡王中挑一位德才兼备之人,传位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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