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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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哪来那么多船?”洛克反驳。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我回答,“而且你更不知道我的部队埋伏在哪儿。”

  “他的军队有多大?”罗穆勒斯问野马。

  “够大了。”

  “洛克一直引导你们将我当成有勇无谋的莽夫。我看起来像吗?”——至少今天不像,“罗穆勒斯,你对核心区没兴趣,我也对外缘区没兴趣。这里不是我的家乡,所以我们也没有利害关系。我发动战争,为的不是消灭某个种族,而是要反抗压迫我家乡的人。帮我们击垮宝剑舰队,你们自然能独立。更何况,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就算打败诗人后我没办法扳倒最高统治者,一年半载之后我还是输,对奥克塔维亚造成的损伤也绝非她此生所能弥补。人力、物力、船舰和将领都没了,怎有办法对几亿千米外伸出魔爪。”这名卫星统领神情遂变。我还有机会。

  洛克语出讥诮。“人家自称是解放者,你们觉得他有可能放着外缘区的低阶色族不顾吗?伽利略卫星有超过一亿五千万人受到他‘奴役’呢。”

  “能够解放当然要解放。”我满不在乎地说,“问题是我没办法。现实如此,我也心有不甘。他们都是我的同胞。只不过,作为领袖,我明白有舍才有得的道理。”

  此话引来众金种点头称是。即便立场敌对,他们依旧敬重民族大义,能理解我的苦楚。然而得到敌人认同有些别扭,我不太习惯。

  洛克察觉到风向转变。“我比起各位更熟悉这人。”他再度出招,“我们曾经亲如兄弟,但他是个骗子,为了离间我们的民族,他什么都说得出口。”

  “嗯,我和最高统治者天差地远,人家可是句句属实呢。”我随口反击,立刻引起数人发噱。

  “最高统治者绝对会实践诺言的。”洛克坚称。

  “就像对我父亲一样吗?”野马语气变得刻薄,“去年月宴前,奥克塔维亚计划加害我父亲,那时我还是最高统治者身旁的枪骑兵呢。但她毫不避讳此事。而她为何要除掉我父亲?就只因为两人政治主张有所不同。各位和她可是真枪实弹地交过手,未来会怎样被她对付,你们自己想象一下吧。”

  “听听……你们听听……”海卫一大统领用指节敲打桌面。

  “各位难道愿意听信恐怖分子和叛徒的说辞?”洛克问,“六年来,他计划颠覆殖民地联合会,整个人生都是一场骗局,你们要怎么信他?又怎会以为红种比同为金种的人更替你们着想?”他一脸凄然地摇头,“兄弟姐妹,贵为金种就代表你们肩负人类社会的秩序和谐。眼前有个种族想拔起我们的根,但我们仍致力带来和平。不要中了戴罗的计,否则太阳系将回到黑暗时代,文明造就的奇迹会被他们的饥渴吞噬殆尽。此时此刻,大家尚有机会阻止他,然后就像过去一样携手同行。想想你们的子孙,各位想留给后代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诗人伸手按住心窝。“我来自火星,对于核心区的好感并不比各位高出多少。在我出生前,家乡就已受月球剥削。这一点儿确实必须改变,但这不需要通过他的力量,他的行径就像只是破了扇窗便要毁掉整栋房子,这绝非正途。吾友,请你们三思。为了缔造更美好的未来,最重要的是放下眼前的恩怨,发扬黄金时代真正的精神。我们金种要团结。”

  再这么拖延下去,洛克很有可能以大义之名说动他们,野马和我都很清楚目前局势,而我来之前也想过自己势必要有所牺牲。尽管我再不情愿,但光从卫星统领神情就能观察到洛克那番话已引起涟漪。他们畏惧革命,也畏惧我。

  这便是阿瑞斯之子最大的破绽。塞弗罗当初下错关键一步,不该释出我接受雕塑手术的影片,以此带领组织与敌人正面冲突。从前我可以离间分化、隔岸观火,革命只是种意识形态。如今,洛克植入的意象是身为主宰者的共同恐惧:自己拥有的一切是否会被奴隶夺走?

  小时候,叔叔将甩刀交在我手中,吩咐说必要时可砍断手脚安保性命。那是属于矿工的记忆。每个人进入矿坑前都要记住断肢求生的道理。只不过,接下来我的决定未必能获旁人谅解。

  “阿瑞斯之子交给你们。”我淡淡地说。然而,洛克正在高谈阔论,除了野马外没人听清楚。

  “阿瑞斯之子交给你们。”我提高音量、重复一遍。

  众人瞠目结舌。

  罗穆勒斯探身的动作大到椅脚都在地上刮擦。“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了,我对外缘区没兴趣,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目前在各位领地上有超过三百五十个阿瑞斯之子的基地,我们煽动罢工、破坏卫生系统,我们让伊利翁街道撒满屎尿。你们可以选择把我献给最高统治者,但之后的千年都要受阿瑞斯之子折磨。但反过来,我能将所有阿瑞斯之子据点让出来不要,把革命带回核心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越过小行星带,条件就是你们要帮我打垮他的破舰队。”我指着洛克,他一脸愕然。

  “胡说,”诗人感受到气氛骤变,“他说谎。”

  可惜,我没说谎。我早已下令阿瑞斯之子尽速撤离外缘区,但仍有很多人无法全身而退,最后他们会被逮捕、拷问、虐杀。这是战争,也是领导人的矛盾所在。

  “各位大统领,将军要你们屈服,”我继续说,“你们还不厌烦吗?还要继续侍奉远在六亿千米外的君主吗?”他们不禁点头如捣蒜,“最高统治者声称我是最大威胁,但你们看看,是谁在轰炸你们的都市?是谁杀死了你们上百万子民?是谁扣留你们的子女,放在月球做人质?是谁在火星谋害你们父亲与女儿?是谁曾经摧毁一整颗星球?难道是我吗?还是我的同胞?不是吧?你们最大的仇敌分明是贪婪的核心区。”

  “此一时彼一时。”洛克还想抵抗。

  “但那位置上的人可是同一个。”我吼了回去,望着罗穆勒斯左手边一名极其专注的土星金种。

  “毁掉土卫五的是谁?最高统治者自己都忘了吧!她的宝座背对着外缘区,可是你们每天晚上都要看见天体残骸。”

  “土卫五是悲剧,”洛克掉入野马为我设计的陷阱,“没有人愿意重蹈覆辙。”

  “你确定?”野马闻言发难,转身望向斐拉。斐拉和数名木卫一的金种守在门口阶梯。“斐拉小姐,方便让我拿回通信仪吗?”

  “别着了她的道。”洛克说。

  “着我的道?”野马故作娇羞,“将军大人,小女子绝无虚言。还是说你只接受咬文嚼字,容不下朴实的真相陈述?我个人倾向于信任大家并不害怕面对事实。”她伶牙俐齿地说完,一脸窃喜,再次看着斐拉。“斐拉小姐要是不放心,那由你操作,我无所谓,密码是L17L6363。”一听之下连我也呆了。她更是得意。

  斐拉询问兄长。“也许他会跟巴卡家族联系。”

  “你可以切断频道啊。”野马说完,立刻得到罗穆勒斯点头同意。

  斐拉照做。“请开启编号三的文件夹,谢谢。”对方如言操作,立刻露出一脸困惑,微微眯起眼。她又读了一阵,忍不住噘嘴,还一副起了鸡皮疙瘩的模样,众人屏息以待,焦躁气氛弥漫。“斐拉小姐,你说那是不是难得一见?”

  “究竟是什么?”罗穆勒斯开口,“给大家看看。”

  斐拉朝洛克怒目相向,诗人与卫星统领同样一脸不解。东西到了罗穆勒斯手中,他马上滑动画面读完,露出压抑情绪的表情。卡西乌斯提供的情报被我用来对付自家主子,他的礼物正是插在奥克塔维亚心口的箭。原先我和野马讨论过,如果能经由殖民地联合会的情报网络散布这个假消息,更能取信于人。

  “播给所有人看。”罗穆勒斯将通信仪丢回给斐拉。

  “究竟是什么?”洛克压抑不住,口吻有些恼火,“罗穆勒斯——”然而,画面一出来他也呆了。介于火星和木星间,古柏带鸦女星族凯琳群集的S-1988号小行星正飘浮半空、缓缓旋转,底下的绿色跑马灯揭示了最高统治者的末日将至。内容的前半是假造的殖民地联合会内部通信,详述物资运送到明明没有太空站的小行星上,到了后半,还有殖民地联合会的机密文件,指示船只前去该地“补给”。接着切换为影片,我在航向木星途中派出一小队探查这颗星球,由叔叔带领红种同志闯进幽暗厂房。几人身穿宇宙飞行服在真空中摸索,本该寂静无声,但头盔内建的盖格计数器却开始狂叫,机器侦测到的辐射量远超太空作战规定使用的五百万吨核子弹头。

  罗穆勒斯横眉竖眼。“既然不打算重蹈土卫五的覆辙,为什么你的舰队来到木星轨道前还特别去搬运核子武器?”

  “我们根本没去过那地方。”洛克还在状况外,没能察觉自身处境。这个证据无可抵赖,因为最有效的谎话就是半真半假。“阿瑞斯之子几个月前抢了那里,当成仓库,纪录都是他们捏造的。”诗人吞下了假情报,可见最高统治者并没有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他。奥克塔维亚该为猜忌付出代价,洛克毫无心理准备。

  “意思就是真的有这么一间仓库。”罗穆勒斯这句话终于点醒洛克,但话一出口就无法收回。

  “费毕将军,我们和月球中间怎么会有一座存放核武的秘密仓库?”

  “这是最高机密。”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殖民地联合会军事部为维护安全——”

  “假如只是维安,东西怎么不在公开据点里?”罗穆勒斯质疑。“这仓库位于小行星带边缘,从月球过来正好是木星的近日轨道,简直就像是为了方便让某个将军到我家顺便路过……”

  “罗穆勒斯大统领,我知道这看起来——”

  “年轻人,你真的知道吗?你是否能理解,这些信息看来就像你打算彻底歼灭自己口中的兄弟姐妹?”

  “那很显然是造假——”

  “——不管怎样那座仓库确实存在。”

  “是。”洛克不得不承认,“是有那座仓库。”

  “里面有核武?而且辐射量有这么高?”

  “都是维安所需。”

  “其余部分全是假的?”

  “没错。”

  “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打算带着核弹过来,将几颗木卫炸成碎片?”

  “没有这回事,”洛克回答,“我们只有舰对舰的战术核弹,最高当量五百万吨。罗穆勒斯,我以名誉发誓——”

  “以你卖友求荣的名誉是吗?”罗穆勒斯指着我,“你出卖了最正直的洛恩,我的盟友奥古斯都,以及我父亲睿弗斯。你还眼睁睁看着杀掉自己母亲的神经病踩碎我女儿头颅,并且与她共事,甚至效忠一个弑父的疯女人?”

  “罗穆勒斯……”

  “费毕将军,别再貌似亲昵直呼我名字。你诋毁戴罗是蛮人、骗徒,但看来他光明磊落,反倒是你充满心机城府,打着仁义与民族的大旗……”

  “卢俄大统领,请您不要妄下断语,这是误会——”

  “够了,”罗穆勒斯咆哮,跳起来以大手重拍桌面,“核心区那些卑劣无耻的狡诈算计、口蜜腹剑我听够多了。”他终于气到浑身颤抖,“念在主客关系,无法相约血宫一战,否则我真想断了你的命根子。你们已是无药可救,难道忘了身为金种是何等荣耀吗?要这样放弃原则贪恋权位,到底为什么?这么舍不得肩膀上那对翅膀吗,将军?”他嘲弄地说,“可悲至极。洛恩·欧·阿寇斯那样一个好人竟然因你而死。你父母到底有没有好好教育过你?”事实上的确没有。洛克是在家教和书本陪伴下成长。“没有荣誉,尊严何在?没有荣誉,信实何在?荣誉不在于谈吐,不在于博学,”大统领捶胸,“在于为人处世。”

  “那么请您也慎思明辨……”洛克回答。

  “该明辨是非的是你那主子。”罗穆勒斯冷冷地说,“得不到就炸成灰,除此之外她还会什么?”

  野马忍了半天,还是不禁嘴角微扬。卫星统领从洛克指缝间溜走,他灰头土脸,我听得心如刀割。说出那些话的人曾竭力保护我,却又舍弃我,选择了不值侍奉的主君,支持那个根本不重视他的殖民地联合会。

  以前我怀疑费彻纳怎会挑洛克进入马尔斯学院。他叛变前,只让我看过他灵魂的温柔之处,但他身为将军的气魄终于爆发。

  “卢俄大统领,请仔细听我说。”他道,“你怀疑我此行是要摧毁此处,全是误解。我的任务是安保殖民地联合会,不受戴罗操弄,您应当能看穿才是。要是接受最高统治者的提议,和平将持续千年。然而,若您执意误入歧途,拒绝休战协议,接下来就没有谈判空间。你们舰队折损惨重,至于戴罗的武力,无论藏身何处都只是乌合之众,用的船舰也是赃物。

  “相较之下,宝剑舰队象征殖民地联合会的铁腕和意志,为人类带来光明。您很清楚我的实力,也明白您找不到胜得过我的将领。等到各位船舰全毁,核心区骑士依旧会在第一时间发动总攻,届时扬起的烟尘也足以窒扼各位的子子孙孙。

  “背叛自己的色族、背叛规章与殖民地联合会——各位即将跨越这条界线,并导致伊利昂诸星灭亡。我会让各位明白毁灭的定义。你们所认识的人全都会死,相连的血脉无论避居到哪一个星球都无法幸免。采取这种手段,我内心也十分沉重,但请别忘记我来自火星,是战神后裔,怒火焚尽苍生。”他伸出纤长的手,那枚马尔斯学院的狼首戒指仿佛正无声号呼,“与我携手,为金种和你们的子民开创更灿烂的未来,否则我就必须将各位的家园化作灰烬,在上头重新建立和平时代。”

  罗穆勒斯沿会议桌慢慢走上前,最后面对着洛克。这名年轻将军的手臂还放在两人之间。然而,大统领却抽出悬在腰间的武器,锐蛇咝咝作响,化作剑形,刃上雕刻了地球和征伐的景象。卢俄家族与野马家,甚或是奥克塔维亚的血脉,同样是源远流长。罗穆勒斯划破自己手掌,吸了一口血,喷在洛克脸上。

  “这代表血斗,费毕,下次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他正式宣战,洛克也别无选择,只能点头。“斐拉,护送将军回去,他该整军了。”

  “罗穆勒斯,不能让他走,”野马说,“这人太危险了。”

  “我同意。”但我有另一个理由:我希望能带洛克脱离厮杀战场,不想亲手沾上他的血。“囚禁到战争结束,再放他毫发无伤地离去即可。”

  “这里是我家。”罗穆勒斯回答,“我们有自己的做法。我担保了他的人身安全,言出必行。”

  洛克拿起餐巾,将血水与唾沫擦干净,起身跟随斐拉走出屋外。他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我们。而他究竟是对我说话,还是对在场所有金种说话,我不太确定,然而,他一朗声诵念,我便知道他意指一整个时代:兄弟姐妹自相残杀

  浴血奋战,至死方休,

  诸位灵前有我吊奠

  依我指引,离世永眠。

  之后,他微微躬身。“多谢大统领接待,我们很快就会再见。”洛克离席,罗穆勒斯交代斐拉必须持续监视到我也离开木卫一为止。

  “通知我旗下将军和执政官,”他又吩咐身旁枪骑兵,“所有人二十分钟内视频通话讨论战术。戴罗,不知方不方便请你的执政官团队加入……”

  我的念头还停留在洛克身上。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面,埋在胸口那一大堆话或许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同时,我也很清楚放他离开会对我的同胞带来何种后果。

  “去吧。”野马从我眼中读出心思。我赫然起身告退,出去时洛克才刚系好鞋带,斐拉带着一小队人送他穿过花园,朝大门走去。

  “洛克——”他迟疑一下,我语气里的情感迫使他转身面对我,“我是什么时候失去你的?”

  “奎茵被杀后。”

  “所以,在你还以为我是金种时就想要暗杀我了?”

  “金种、红种,其实没有分别。你的灵魂早被染黑了。但奎茵那么善良,莉娅那么善良,你却利用她们,其心可诛。对戴罗你来说,朋友是榨干后就就可抛弃的弃子,而且你还能说服自己,相信每个人的牺牲都是值得,会推着你朝正义靠近一步。历史上有太多你这种人了。殖民地联合会不是没有瑕疵,然而阶级次序……现在的世界已是人类最理想的状态。”

  “你有资格作出这个判断吗?”

  “我有。要是你能在太空击败我,才轮得到你来评论。”

  

  第四十三章 重 返

  

  血从野马掌心滑落。

  孩童的嗓音传来。

  “众儿女,此刻流血,此后无畏。”金白发少女赤脚走过冰冷金属地板,左右站了数名魁梧巨人。她捧着铁匕首,刀刃沾上金种血液。“败亡不存——”

  金种战甲上雕刻了先祖辈的出击图作装饰。男孩的斗篷洁白如雪,“唯有胜利。”少女划破罗穆勒斯·欧·卢俄本就有伤口的手掌,大统领闭着眼睛,那身龙纹甲冑白净光滑,媲美象牙。他的另一手牵着长子,男孩年方十七,甫获木卫三院训资格,今日目光炯炯、情绪高亢,初生之犊尚不明白此后光景。他的姑姑跪在旁边,单手搭着年轻人膝盖,一家三口相依相系,如同铁链。“怯懦离去。”少女背后涌来更多孩童,执着象征金种的四军旗,图案为桂冠圈起权杖、宝剑和卷轴。“怒火雄浑。”她举起滴血的刀,面对卡珐克斯·欧·忒勒玛纳斯及他的幺女。绥克莎头发凌乱,双颊有雀斑,肩膀很宽,笑容像父亲,但那股纯真则更像帕克斯。“子子孙孙,为伊利昂挺身而战!勇士们,拿出金种的威严!”

  两百名执政官和副将起立,野马、罗穆勒斯为首,忒勒玛纳斯与阿寇斯两大家族位在左右。她伸手将血抹在脸上,所有人跟着做——我除外。我带着赛菲躲在角落观礼。金种上战场前习惯向先祖致敬,于是乎,火星改革派、外缘区暴君,无论是敌是友,大家都齐聚在野马的旗舰。这条无畏舰有两百年历史,名为狄珍霍维丝号[29]。

  “这场战争将决定殖民地联合会要以何种形式走下去。若不屈服暴君,就必须自己开创命运,”野马列出敌将姓名。“洛克·欧·费毕、西皮亚·欧·法尔熙、安东尼娅·欧·西弗勒斯-裘利、徐莉安娜·欧·塔努斯。”最后这个是蓟草的本名,“这些人是首要目标。”

  我曾参与仪式,今日再度见识,恐怕以后还要旧事重演。不过光辉灿烂仍在,金种的风采始终耀眼。他们不信往生谷,坦然面对死亡,追求的不是爱,只有荣耀。历史上从没出现过这种民族,未来应该也不会有了。与阿瑞斯之子的基层相处几个月后,金种在我眼中的形象从恶魔转变为堕天使。他们确实崇高尊贵,拖着闪亮尾巴从天空陨落,消失在地平在线。

  关键在于,他们能承受多少次轮回?

  敌军的大殿上,洛克也将念诵我们和许多朋友的名字。杀死“收割者”的英雄将流芳百世,刚离开核心区学院的幼兽血气方刚,蠢蠢欲动,希冀一战成名。

  资历深厚的灰种军团也会积极狩猎。他们视殖民地联合会为母体,敬爱社会、维护秩序,我的叛乱正是最大威胁;然后是黑曜种,这些奴隶听从主子使唤,只求战后拿首级换粉种。这些人想杀我和我的朋友,会牢牢记住塞弗罗、野马,甚至拉格纳的名字(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同胞已经离开人世)。忒勒玛纳斯、维克翠、奥利安,以及号叫者全都陷入危机。不过我一个人也不会交给他们。一个也不会。

  这次轮我讨债。

  俯瞰着跪地的金种盟友时,我已全身武装。我是收割者,二点二米高、一百六十千克重,脉冲护甲金属表面漆成血红,甩刀圈在右前臂手腕后,左手戴上脉冲兵器。今日主要目的不求快,而是开出一条路。赛菲穿上兄长遗留的装备后也同样高大威猛。面对仇敌的前夕,她的双眼涌满怨恨。

  我必须让盟友看看她、看看我,才能更确切感受到收割者真的回来了。铁雨作战中死了很多火星人,所以有人厌恶我,有人对我好奇,也有人(但只有极少数)向我敬礼。绝大多数眼神中仍留着洗不去的那抹鄙视。所以我带上了赛菲。假如赢不到敬爱,以“敬畏”作替代还算可以。

  得知洛克已从木卫二进军,我立刻向罗穆勒斯和协助制定战术的执政官团队辞行。他握手时力道沉稳,彼此表达敬意,但并非情谊。进入机库后,他也和野马与忒勒玛纳斯父子告别。地板震颤,数百位圣痕者乘坐航天飞机返回所属船舰。“我们好像老是在道别。”我对卡珐克斯说。他刚和野马说再见,将那个女孩像小娃娃般轻易抱起,往前额印下一吻。

  “道别?道什么别,”他咧嘴大笑,“反正马上就可以打赢然后见面了,我们两个可还有大半辈子要好好活呢。”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谢你们。”我回答。

  “谢什么呢?”卡珐克斯一如往常搞不清状况。

  “你们实在太好了……”我真不知该从何说起,“明明和我没什么关系,却愿意照顾我的家人朋友。”

  “没什么关系?”他红彤彤的脸垮下来,“你这傻小子就会说傻话,我儿子把你当自己人看,”卡珐克斯回头望向机库内,野马正和洛恩一位媳妇在转运口交谈,“还有她也是。”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噙着眼泪,“就算不管他们,我也把你当自家人啦。所以你就算跟我们同一边了。”

  他将索福克勒斯放到地上,狐狸转了两圈,跳上我大腿,在装甲关节处挖来挖去——居然挖出了一颗软糖。绥克莎站在她父亲背后,一根手指按着嘴唇示意。这壮汉眼睛都亮了。“索福克勒斯,是什么好吃的呀?噢,居然是你最喜欢的西瓜口味!”狐狸又跳回他肩头,“你看,连它也祝福你。”

  “谢了,索福克勒斯。”我伸手搔搔它耳后。

  出发前,卡珐克斯过来给我熊抱。“收割者,你保重啊,”说完后他摇摇晃晃上了船梯,才走了十米就又高呼,“你钓鱼吗?”

  “啊?”

  “红种钓不钓鱼啊?”

  “我是没钓过。”

  “我在火星的房子有条小溪穿过院子,打完后你和我一起去吧,只要坐在岸边抛线就好,我教你怎么分辨鳟鱼和狗鱼。”

  “那我带威士忌过去。”

  他指着我。“说得好!两人痛痛快快喝一场!”卡珐克斯钻进航天飞机,抱过绥克莎后又和其他女儿嚷嚷方才见证的奇迹。

  “搞不好他才是最幸运的家伙。”我对悄悄走到背后来目送忒勒玛纳斯家人的野马说。

  “叫你小心点是否有点儿好笑?”她问。

  “我保证不冲动。”我对她眨眨眼,“有女武神的人在身边,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恋战。”

  她朝我身后望去。赛菲在我这艘航天飞机旁等候,兴致勃勃地观察其他船只的引擎。野马似乎还有话要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你可不是刀枪不入。”她碰碰我装甲胸口,“打完仗我们还可以再见个面。”

  “我还以为再也没有‘我们’了呢。”

  “你要活下来才知道我会不会改变主意,”野马回答,“更何况,你要是在战场上死了,留我一个是要怎么办?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真的懂了吗?”她抬头,“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所以你要回来。”野马握拳在我胸膛敲了敲,转身要回自己船上。

  “野马——”我追过去牵她入怀,她来不及作出反应。钢铁铿锵,引擎轰隆。这一吻并不温柔,而是充满饥渴。所有责任压在身上沉甸甸,而她紧紧贴着我,颤抖中透出恐惧,害怕今日一别就是永别。我们分开以后,我搂着她轻轻摇晃,靠过去嗅嗅她的发香,胸口也闷得难受。“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第四十四章 幸运儿

  

  我在自己舰桥来回踱步,像头看见食物就在笼外的囚狼,我心里仅剩的慈悲心全被收割者的狰狞面孔给掩埋。

  “芙嘉,号叫者就位了吗?”在我后方低处,主要由蓝种构成的轴心船员在无菌舱内闲聊,面孔被全息屏幕照亮,通过皮下植入物和计算机链接。舰长裴卢斯虽然很客气,但乍看像个游民。他曾在和平号担任上尉,正在等候命令。

  “就位了,长官,”芙嘉回报,“四分钟后敌军前锋就会进入长程炮击范围。”

  傲慢的金种穿越黑暗,这一区的太空中有白色残骸遍布,犹如汪洋。我真希望能冲出去将敌人轰成碎片。然而我在从空中掩护木卫一北极圈的无畏舰队上共率领三个团体;野马与罗穆勒斯则前往南极迎战。两方相隔八千千米,大家看着灰烬之王的军力穿越木卫一、木卫二的空荡地带,直攻而来。

  “敌人巡航舰进入一万千米。”组员的语气没有起伏。我的舰队不像金种那样,开战前还有仪式祝祷。明明是自诩为正义一方,却显得平淡甚至渺小。所幸船员都很团结,无论引擎室、炮击站或舰桥都弥漫着同袍情谊。所有人都是为了梦想聚集于此,因此更加勇敢坚强。

  “替我连接奥利安。”我没有转身直接开口。

  面前的光线波动,浮出她的面孔。她好像还是那么古里古怪,而且胖了。奥利安在约五十千米外的珀耳塞福涅怒吼号,这也是我另外的三艘无畏舰之一。奥利安坐在指挥椅上,除了我的先发部队外,所有蓝种都与她联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功不可没。上次见面后的几个月里,奥利安整合残存舰队,劫掠核心区的运输航线,增加船只,同时也召集赞同理念的蓝种,阿瑞斯之子才有足够且忠诚的人力能操控从胡狼夺来的船舰。

  “舰队挺大的嘛,”她说的是敌方,给出了不低的评价,“就知道我不该理你,继续当强盗才快活。”

  “看得出来,”我回答,“你的房间已经豪华到银种人都要自叹弗如。”过去一年半来,奥利安以和平号为家,接收了我房间,拿来塞满劫掠战利品。例如金星生产的地毯、金种私藏的艺术品。我还在书柜后面翻到一幅提齐安诺的画。

  “怎么说呢,我就喜欢些漂亮玩意儿。”

  “嗯哼,要是今天也帮我们渡过难关,我给你找只鹦鹉放肩膀如何啊?”

  “啊呀,我的确是一直找不到鹦鹉。是裴卢斯说的吗?干得好。”那名形容枯槁的舰长在我身后浅浅歪了一下头作回应。“只有在大星球才能找到鹦鹉啊。猎鹰、鸽子或夜枭都有,独缺鹦鹉。要是你拿红色的来,我会亲自登上安东尼娅·欧·西弗勒斯-裘利的舰桥毙了她。”

  “那就红色的吧。”

  “好,很好。看来得好好备战了。”奥利安自己哈哈大笑,从舰桥的侍者那里拿了一杯茶,“另外我要说一句,谢谢你,戴罗。谢谢你当初肯相信我,给我这个机会。从今以后,蓝种不再需要侍奉主人。祝你旗开得胜,小伙子。”

  “也祝你顺利,上将。”

  奥利安的影像消失,我回头查看中央侦测显示。等比例的木星太空图上有许多数据浮动,轨道上有四颗小星体,距离木星比伽利略卫星更近。我特别注意的是最外围的木卫十四。它与木卫一比邻,质量小,只比火卫一大一些,专出产高价值矿物,原本设有军事基地,但战争初期就被敌人炸毁。

  “六十秒后号叫者脱离通信范围。”芙嘉说完,维克翠进入舰桥,她一身厚重金种甲冑,前胸后背画上红种的甩刀图案。

  “你过来干吗?”我问。

  “因为你在这儿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不是应该在高更号上吗?”

  “这不是高更号吗?”她咬咬嘴唇,“那……我一定是迷路了,只好跟着你免得又走错地方啰,是不是?”

  “塞弗罗要你来的吧?”

  “他那颗黑玻璃心也是会碎的,所以我来确保你有吃饱穿暖,免得他肝肠寸断。嗯,我还想和洛克打声招呼。”

  “你妹妹不管了?”

  “洛克先,接下来再轮她,”维克翠肘击我一下,“我很有团队精神的好吗?”

  我回头朝驾驶舱下令。“芙嘉,替我从头盔连结号叫者。”

  “是,长官。”

  耳机发出一阵噪声,面罩落下后,抬头显示器列出了机组员代号、阶级、姓名。只要登入网络就有资料。我启动全息通信,半透明像素拼贴出友人的面孔,将舰桥全面覆盖。“老大是怎么啦?”塞弗罗每逢上战场就在脸上抹红漆,不过屏幕发出的是蓝光,“要吻别还是怎样?”

  “确定一下你们就绪了没。”

  “你那些亲戚就不能给我们把洞挖大一点儿吗?”塞弗罗嘀咕,“我觉得我简直像是要钻进别人的屁眼。”

  “你是想要说塔克特斯在的话一定会很喜欢吗?”维克翠也联机进来,所以我听得到。

  我笑出来。“他有什么不喜欢的?”

  “最主要是衣服吧。”野马在她的舰桥加入,换好了纯金战甲,胸口是一头咆哮红狮。

  “还有清醒的感觉。”维克翠附和。

  “这颗卫星闻起来像坨屎,”小丑在星战机甲里发言,“比死掉的马还臭。”

  “穿着装甲在真空状态还能闻到啊。”赫莉蒂说话还是那样慢吞吞。她在我这艘船的机库内,后头叮叮咚咚的,不少船员在吆喝。她脸上多了一个大大的蓝手印,是黑曜种部属帮忙画上的。“那就应该不是卫星的味道啰。”

  “这么说来原来是我自己啊,”小丑装模作样地嗅了嗅,“哦呵,真的是我呢。”

  “早叫你洗澡了。”卵石咕哝道。

  “号叫者内规十七:妖精才在战前洗澡,”塞弗罗说,“士兵越野越臭越性感。我以你为荣啊,小丑。”

  “谢谢长官!”

  “瑟瑞卡!关好保险!”赫莉蒂吼了一句,“抱歉,这些该死的黑曜种到底为何要边散步边把手扣在扳机上?真他妈的可怕。”

  “为什么大家要像小孩一样说笑?”赛菲一开口,震得我耳膜都要裂了。

  “他妈的!你小声一点儿啦!”塞弗罗率先发难,众人同声叫骂。

  “输出音量调低一点儿!”小丑对这位女王大吼。

  “我听不懂……”

  “输出——”

  “输出是什么?”

  “他们叫你‘静者’是否误会了什么?”维克翠一问,野马扑哧一笑。

  “赛菲,弯腰,”赫莉蒂高呼,“我够不到,你得弯腰。”

  她在机库找到赛菲,帮忙调整了输出音量。女王每晚都抱着新到手的脉冲拳套睡觉,但通信仪器操作技术却不到位。

  “好了,这位大姑娘刚刚问我们为什么要开茶会?”赫莉蒂又开口。

  “这——是——传——统——啊,赫莉,”塞弗罗模仿她拖拖拉拉的咬字,“小收割者超级多愁善感,大概又要啰里吧唆了。”

  “我没这打算,”我回答。

  但我这群无理取闹的家人竟然唉声叹气。“你真的不告诫我们要维持怒火,坚守即将消逝的最后光明……之类的吗?”塞弗罗的玩笑听在我耳中五味杂陈,换作洛克铁定就会吐出那样一番话。我胸口又一阵紧缩。对于自己领导的这群怪人与叛徒,我有着满满的爱与担忧,真希望我有能力保护他们不受伤害,避过接下来的腥风血雨。

  “无论发生什么,要记住,我们都很幸运。”我说,“因为今日我们有机会改变世界。还有,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大家要勇敢,也要互相照顾,我们要一起回家。”

  “老大!你也一样!”塞弗罗回答。

  “打破枷锁。”野马开口。

  “打破枷锁!”众人呼应。

  接着,塞弗罗那张脸一扭。“号叫者出动——”

  “噢呜——”长号之后,那些影像一个接一个消失,直到头盔里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我呼出一口气,心底默默祷告。无论能听到我说话的有哪些神灵,都请保佑众人平安。

  面罩缩回甲冑,蓝种隔着屏幕望向我,门口几个红种、灰种陆战队要护送我前去机库。不同星球、不同的人生将以我为中心,于此时此地交会。今天我又会结束几人的人生?葬送几条生命?维克翠对我微笑,仿佛我已经可以直接准备庆功。她本来不该在这艘船上,而是在虚空彼端的敌船舰桥。

  但她来与我们相伴,寻找曾以为永远得不到的救赎。

  “又要攻进人家家里了。”她说。

  “已经是第二次。”我问机组员,“你们有何感想?”——一片尴尬的死寂,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一名光头的年轻女蓝种在座位上叫道:“我们准备要杀光那些该死的金种了……长官。”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舒缓了些。

  “其他人呢?”维克翠的声音清亮,众人也叫嚣应和。陆战队员有的年仅十八,也有的与我父亲一样大。他们重重踩踏甲板。

  “替我将信号播送出去,”我下令,“找贾王用的公开频道,让金种那边也听得见,知道可以在哪儿遇上我。”芙嘉点头后将我送上直播。

  “人类社会的各位,我是收割者。”我的声音通过主系统广播,舰队内一百一十二艘船、数千镰翼艇,以及蛭附艇都能听见;声音也穿透到引擎室和医务所,医师与新征召的护理师正在整理器材和空床,以负荷之后涌入的伤员。三十八分钟后,贾王与火星上的阿瑞斯之子也都能听见,还会为我转播到核心区各地。然而,届时我是否依旧健在,就看与洛克共舞的结果。

  “无论是在矿坑、都市,在天空、宇宙,我们始终活在恐惧之中。恐惧死亡、恐惧痛苦。但今日我们不能恐惧,因为我们承担不起。我们守在黑暗的边界,手中是留给人类的最后一把火。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你们心脏还在跳动,只要船舰还能运作,就别让火光熄灭。留下梦想,留下颂扬,我们是被选中的人,负责延续人类的火苗。”我捶打胸口,“我们不是红种,不是蓝种,也不是金种、灰种或黑曜种。大家都是人类,是革命的浪潮,今日,让我们一起夺回属于自己的命运,打造我们渴望的未来。

  “守护你们的心脏,守护身边的朋友。随我冲破漫长黑暗的夜晚。曙光必在前方等候——只要我们打破枷锁!”我滑出锐蛇,在掌中化为甩刀,“所有船舰准备迎战!”

  

  第四十五章 伊利昂之战

  

  舰队中某艘船传来红种的传统鼓乐,曲名为《晚潮》。原本是被殖民地联合会禁绝的。今天有人改编为进行曲,以广播系统演奏给所有人听。随着那稳健的节奏,我们步步逼近宝剑舰队。对方的军容盛大,前所未见。进攻火星那次完全被比下去。当时不过是两大家族与他们拉拢的盟友,这回却是全人类的抗争,规模也因此相对放大。

  不巧的是,我与洛克师出同门。他熟悉亚历山大、汉朝军队和阿金库尔之役,也明白在军力庞大时最大的威胁在于通信和情报网络混乱。洛克绝不会高估自己实力,所以将军队划分为二十个独立机动单位,每个执政官拥有高度自治权,也因此充分展现了速度和弹性。作战时,我军将面对的不是一把大锤,而是一张剑网。

  “简直是场噩梦。”维克翠不禁咕哝。

  我可以料到洛克会如此布阵,但实际面对时还是忍不住想诅咒他。太空作战的原则之一是先决定到底是要歼灭或捕获敌人船只,看来洛克有登船攻击的打算,所以我们若采取单纯炮击,仍会有危险,同时也不易设陷阱引诱。对方的武力极度强大,就算号叫者正面冲突也是找死。换言之,我们只有一个优势:蛭附艇上的十万黑曜种。洛克对我的思维也掌握得很好,据此拟定战术。

  为今之计就是超越对方的想象框架,让他看看什么叫作真正的“狂”,直接承认自己根本就不懂红种脑袋里装什么。我指挥和平号执行自杀任务,直接冲入敌人舰队中央。但战火并非由我点燃,那是奥利安的任务。她率领舰队的四分之三在前头进攻,部队聚集起来,形成球体阵势。最小的轻型巡洋舰船身四百米,多数为五百米的火炬船,加上驱逐舰和两艘无畏舰。双方起初以长程导弹你来我往,彼此都有计算机系统辅助反制。不久后洛克那边有了动作:炮弹、飞弹、长程磁道弹全数上膛,数十亿元几秒内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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