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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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们来这儿检查什么呢?

  这里只有我和我的猫。我已经换了一只猫。当我们听到警察的声音时,我们就会变得很高兴。我们会跑上前去。他们丢给他一根骨头,然后问我:“要是强盗来了,你怎么办?”“他们能从我这儿抢走什么?我这儿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抢呢?我的灵魂?因为除此以外,我已经一无所有。”他们都是些不错的大男孩。听了我的话,男孩们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还给我带来了一些收音机电池,我现在还在听收音机。我喜欢柳德米拉?芝基娜,可是她现在很少出来唱歌。也许,+她也老了,就像我一样。我丈夫过去经常说——他常常这样说:“舞曲结束了,把小提琴收起来吧。”

  我会告诉你我是如何找到我的小猫的。我失去了可爱的瓦斯卡。我等着它回来,一天、两天,我足足等了一个月,可是,它始终没有出现。于是,我知道它不会回来了。我又变成了一个人,身边甚至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我在村子里四处溜达,我走进别人家的院子,大声呼唤它的名字:瓦斯卡,瓦斯卡!一开始,村子里到处都是四处闲逛的小猫、小狗,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们就慢慢地消失了。对此,死神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土地会慷慨地接纳所有人。我就这样在村子里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我走了两天,第三天,我在商店门口看到了它。它也看到了我。它看起来显得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但是,它并没有出声。“那好吧,”我说,“我们一起回家吧。”可是,它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喵喵直叫。我又对它说:“你在这儿有什么好处呢?狼会把你吃掉的,它们会把你撕成碎片。走吧,跟我走吧。我有鸡蛋,还有一些猪油。”可是,我跟它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猫听不懂人的语言,既然如此,它又怎么可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呢?于是,我转身,向前走去,它突然跑过来,跟在我身后,喵喵地叫个不停。“我会让你尝尝猪油的味道。”喵!“我们俩一起相依为命。”喵!“我叫你瓦斯卡。”喵!它陪我度过了两个冬天,我们俩就这样一起生活到了现在。

  晚上,我会做梦,我梦到有人在叫我。那是我邻居的声音:“吉娜!”随后,一切就恢复了平静。过了一会儿,我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吉娜!”

  有时候,我也会感到无聊,每当这时,我都会一个人哭泣。

  有时候,我也会去墓地看一看。我的母亲就埋在那儿,还有我的小女儿。她死在了战争年代,死于斑疹伤寒。就在她下葬之后,太阳突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刺眼的阳光照射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照亮了墓地里的每一寸土地,似乎是在对我们说:你们应该把她挖出来。当时,我的丈夫费佳也在那儿。我和他们所有人一起坐在墓地旁,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可以对着一个死人说话,就像你和那些活着的人说话一样。对我而言,和谁说话都一样。我都能听到对方的回答。当你感到孤单的时候……当你悲伤的时候,当你极度悲伤的时候,你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伊凡?普罗霍洛维奇?加夫里连科的家就在墓地旁边,他是一名老师。他后来搬到了克里米亚,他的儿子住在那儿。彼得?伊万诺维奇?米尤斯奇耶就住在他隔壁。彼得驾驶着一辆大卡车。他是一名斯达汉诺夫工作者,在当时那个年代,所有人都想成为斯达汉诺夫工作者。他有一双巧手,他甚至能够用木头做出蕾丝花边。全村就属他的房子最大最漂亮。当他们将他的房子夷为平地的时候,我伤心极了,我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恨不得冲上去阻止他们。他们放火烧了它。警察在一旁大叫道:“别想啦,女士!这栋房子上沾满了核辐射,就像火锅一样烫手!”就在他的房子被烧毁的同时,彼得喝醉了。我走到他身边——彼得哭了。“走吧,女士,没关系。”他要我离开那儿。彼得的隔壁是米沙?米卡廖夫家,他是农场的一名锅炉工,他很快就死了。离开村子后没多久,他就死了。动物学家斯泰帕?别克霍夫的房子就在他家隔壁。斯泰帕家的房子也被烧光了,坏人趁着夜色的掩护烧掉了他的房子。斯泰帕也没活多久,他死后被安葬在了莫吉廖夫地区的某个地方。战争时期——我们死了那么多的人!瓦西里?马卡洛维奇?科瓦廖夫、马克西姆?尼克夫任科。他们过去都活着,

  都很快乐。节日来临时,他们会一起唱歌、跳舞、吹口琴。现在,这里就像一所监狱。有时候,我会闭着眼睛穿越整座村庄^我会和他们说话、聊天。辐射?哪里有什么辐射?蝴蝶在空中自由地飞翔,蜜蜂也嗡嗡地飞个不停,而我的瓦斯卡则专心致志地捉老鼠。(她开始哭泣。)

  哦,柳博吉卡,你能听得懂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吗,你能明白我内心的苦闷吗?你会把这一切都公之于众,也许,到那时,我已经不在了。我会躺在地下,在深深的树根之下……

  季娜伊达?耶夫朵基诺夫娜?科瓦连科

  定居者

  ?

  写在门上的一生

  我要成为见证这一切的证人……

  事情发生在十年前,但是对于我而言,同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我们就住在那个名叫普里皮亚季的小城里。就生活在那座城市里。

  我不是作家,描绘不出当时的情景。事实上,我甚至无法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连我的大学证书也无法帮我弄明白这一切。这就是你:一个普通人、一个小人物。你和其他人都一样一一你去上班,然后回家。你拿着和大多数人一样多的薪水。每年,你都会外出度假。你就是一个普通人!然而有一天,你突然变成了一个切尔诺贝利人,变成了一只动物/一件所有人都感兴趣,但与此同时却一无所知的东西。你想像以往那样,继续做一个和大家一样的人,但是现在,你却做不到了。人们看你的目光都变得与众不同。他们会问你:你觉得那一切可怕吗?核电站到底是怎么着火的?你看到了什么?还有,你也知道的——你还能生孩子吗?你的妻子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你?一开始,我们所有生活在那儿的人都变成了动物。“切尔诺贝利”就像是一个贴在你身上的标签、一个符号。所有人都会侧过头来看着你——“他就是从那儿来的!”

  事情发生之初,情况就是如此。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生活的城市,我们失去了全部的生活。事故发生的第三天,我们就离开了那儿。反应堆着

  火了。我记得我的一位朋友说过这样的话——“这闻起来就像反应堆”。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你根本无法用语言将它描述出来。但是眨眼间,它已经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尽管这些报道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卡通漫画,但事实上,它们把切尔诺贝利变成了一个极度恐怖的地方。在这里,我只想说一说我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些事情,说一说我看到的真相。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在广播里通告全城居民——你们不能带走自己的猫。所以,我们就把小猫塞进了行李箱,但是它并不想走,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抓伤了大家。他们说你们不能带走自己的东西!那好吧,我不会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我只带一件。唯一的一件!我要把我公寓的大门拆下来,带走。我不能离开这扇门。我会用一些木板把房子的入口封住。我们家的大门一?它是我们的护身符,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的父亲曾经躺在那上面。我不知道这是从哪一辈流传下来的传统;这个传统有些特别,但是我的母亲告诉我,死去的人必须被放在自家的大门上。他一直躺在那扇门上,直到他们取来棺材。那天晚上,我一直守在父亲身边,而他就躺在这扇门上。整个晚上,房子的大门都是敞着的。这扇大门上有一些细小的划痕。那些都是我成长的痕迹:一年级、二年级……七年级、入伍前。在这些痕迹旁边的那些则是我儿子的成长足迹,然后是我女儿留下的痕迹。我的一生都写在这扇门上。我怎么可能把它留在这儿,不带走它呢?

  我向我的邻居寻求帮助,他有一辆车:“帮帮我吧。”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你疯了吗?但是,我还是带走了那扇门。趁着夜色的掩护,我骑着一辆摩托车,带着我的门,开进了树林里。两年后,我们的公寓早已被洗劫一空,警察跟在我身后,大叫:“站住,不然我们就开枪了!我们要开枪了!”他们以为我是一名小偷。我就是这样偷走了我家的大门。

  我带女儿和妻子去医院。她们全身都长满了黑色的斑点。这些斑点长出来后,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其大小和五分钱的硬币差不多,但是长在皮肤上却没有任何感觉,不痛也不痒。他们给她们做了一些检查。我向他

  们索要体检报告单。他们答道:“不是给你的。”我反问道:“那你们会给谁?”

  当时,所有人都在说同样的话:“我们马上就会死掉,我们就快死了。等到了2000年,白俄罗斯人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的女儿当时才六岁。我把她放在床上,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爸爸,我想活下去,我还这么小。”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间病房里住七个剃光头的小女孩,你能够想象得出那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吗?在那间病房里,住着七个这样的小女孩……可是,这已经足够了!我受够了!每当我说起此事,我都有一种感觉,我的良心对我说——你背叛了她们。因为我需要用平和的口吻来描述这一切,就像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我的妻子从医院回来,她己经无法再承受这一痛苦:“我宁愿她死,也不愿让她受到这样的折磨。或者,干脆我死掉好了,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用目睹这一切了。”不,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看着她们受苦了。不!

  我们把她放在那扇门上……放在那扇我父亲曾经躺过的大门上,直到?他们送来一副小棺材。那副棺材很小,看上去就像是用来盛放大洋娃娃的盒子。

  我要成为见证这一切的证人:我的女儿死于切尔诺贝利事件。而他们想要我们忘记这一切。

  尼古拉?弗米奇?卡卢金一位父亲

  那些归来的人们

  贝利-贝莱格小镇位于戈梅利州的纳洛夫里杨思科地区。

  独白者:安娜.巴甫洛夫娜?阿特尤申科、伊娃.艾达莫芙娜?阿特尤申科、瓦西里?尼古拉耶维奇?阿特尤申科、索菲娅?尼古拉耶芙娜?莫洛兹、娜德斯达.鲍里索芙娜.尼古拉延科、亚历山大.费德洛斯维奇.尼古拉延科、米哈伊尔?马丁诺维奇?里斯

  “我们经历了这一切,并且活了下来……”

  “噢,我真想忘了这一切。太可怕了。他们把我们赶了出来,那些士兵驱逐了我们。他们带着大型军事器械一窝蜂地涌进了我们的村庄,都是那神全地形设备。一位老人——他躺在路旁的地上,奄奄一息。他要去哪儿?‘我会爬起来,’他流着眼泪说道,‘自己走到墓地去。我会安顿好自己的。’他们剥夺了我们的家园,而他们又给了我们什么?给了我们什么?你看看,这儿多美啊!我们永远地失去了这片美景,可是又有谁会赔偿我们呢?这是一片风光秀丽的观光胜地!”

  “飞机、直升机——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一片。还有带着拖车的卡车、

  士兵。当时,我还以为又要打仗了,和中国人或美国人。”

  “集体农庄会议结束后,我的丈夫回到家中,他说:‘明天,我们

  就会被强迫撤离。’我说:‘那我们的土豆怎么办?我们还没把它们挖出来。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挖土豆。’这时,我们的邻居来敲门,我们邀请他们进来喝东西,在聊天的时候,他们开始诅咒集体农庄的主席。‘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好不容易从战争中活了下来,现在,又有辐射了。’哪怕我们会死在这儿,我们也不走!”

  “起初,我们还以为两三个月后我们就会死掉。当初,他们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他们到处宣扬死亡信息,恐吓我们。感谢上帝——我们最终全都活了下来。”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

  “没有人知道另一个世界里有什么。现在,这里己经比以前好多了。变得更加熟悉了。”

  “我们就要离开了——我从妈妈的墓地前抓了一把土,装在一个小袋子里。我跪在妈妈的墓地前:‘我们要离开你了,请你原谅我们。’我是在晚上去的墓地,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人们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房子上,刻在木头上、篱笆上,有的还把名字刻在了马路上。”

  “士兵们大肆屠杀我们的狗。他们用枪瞄准它们,然后开枪射击。啪——啪——啪!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听那种活生生的惨叫声。”

  “我是集体农庄里的生产队长,当年45岁。我为人们感到难过。我们曾经带着我们的鹿去莫斯科参加展览,是集体农庄派我们去的。我们带回了一枚别针和一张红色的证书。人们用充满敬意的口吻和我说话。‘瓦西里?尼古拉耶维奇。尼古拉耶维奇。’而现在,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一个老头,住在一个小房子里。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在这儿。有个女人会来给我送水,他们会来给我点炉子。我为人们感到难过。一天晚上,我曾经看到有一个女人从地里回来,一边走一边唱歌。我知道他们什么也没得到,最多在发工资的日子里得到几根木棍。可是,他们依旧会唱歌……”“哪怕它己经被辐射污染了,这里也是我的家。再也没有其他地方会需要我们。就连小鸟都热爱自己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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