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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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在一个村庄的中央,有一个红色的水坑。鹅和鸭子都绕着它走。士兵们——他们都是一些没长大的大男孩——就躺在草地上,脱了上衣和鞋子,晒太阳,想把自己的皮肤晒成褐色。“起来!快起来!你们这些白痴,不然,你们全都会死!”他们回答说:“啊哈,别担心。”

  死亡己经遍布我们周围,但是这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疏散、撤离:一位老太太抱着一座小雕塑跪在自己的老房子前。她说:“孩子们,小伙子们,我不会走。我不会离开这里。你们可以拿走他们发给我的这点钱。他们给我钱是为了赔偿我的房子,还有我的奶牛。可是,又有谁能够赔偿我的生活?我的生活一片漆黑。战争年代,他们杀死了我的两个儿子,现在,他们就躺在这里的一座小坟墓里。你们把这也称作战争?这是战争吗?天空中飘着白色的云朵,苹果树上的花儿开得正欢。没有人攻击我们。没有人开枪。这里只有我们。这是战争吗?”没有

  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上校就站在那里,他正在指挥村民转移。没有人知道这是战争,没有人知道这一事件被称为“切尔诺贝利核泄漏”。

  我从没亲口问过他什么。我了解他,他的思想有任何蛛丝马迹的变化,我都能察觉到。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一种更加深入的程度。我们能够读懂对方的想法,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内心的那种孤独感。那种孤独感……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或者说,他明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他向自己保证:他要在爱和善良中走完这一生。我做两份工作,却只有一份报酬,而他的抚恤金总是不够用。他说:“我们把车卖了吧。尽管不是新车,但是我们依然会有所收获。至少,这样一来,你在家的时间会更长,这样我就能经常看到你了。”他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他的父母也来了,并且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明白了一些事情。在那里,他理解了一些之前他并不理解的关于生命的事情。他找到了一种不同的语言。

  “尼娜,”他说,“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这真好。他们会留下来。”

  我问他:“你想过我们吗?你对那个地方有什么想法吗?”

  “我见到了一个男孩——爆炸发生两个月后,他出生了。他们给他起名叫安东,但是那里的人都叫他‘原子小鸡’。”

  “你认为……’’

  “你为所有生活在那里的人感到难过。你甚至会觉得就连那里的苍蝇和猪都很可怜。每个人都应该活下去。苍蝇应该能够在空中飞,还有黄蜂也是,蟑螂应该在地上爬。在那里,你甚至连一只蟑螂都不想伤害。”

  “你……?’

  “孩子们用图画来表现自己心中的切尔诺贝利。在那些图画中,树全都倒着长。河水不是红色就是黄色的。他们会把这一切都画下来,然后就开始哭。”

  我想了解……什么?我不了解我自己。(她笑了。)他的一个朋友向我求婚。很久以前,他就爱上了我,当时我们还在上学。后来,他和我的

  一个朋友结婚了,再后来,他们离婚了。他向我提出了结婚的请求:“你会过上女王一样的生活。”他经营着一家商店,在城里有一套大公寓,他还有一栋别墅。我想来想去,反复地思考。结果,有一天,已经喝醉了的他走了进来:“你永远都忘不了你的英雄,对吗?他去了切尔诺贝利,而我却拒绝执行这项任务。我活了下来,但是他成为了一个值得纪念的人。”

  哈哈哈!我把他赶了出去!我把他赶了出去!有时候,我常常会萌生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有时候,我觉得是切尔诺贝利救了我,它迫使我思考。我的灵魂因此而得到了升华。

  他对我说了一些关于那里的事情。他说了,而我也记住了。

  灰尘聚集成一团团像云一样的东西,飘浮在空中;拖拉机在田里工作;女人们手里握着干草叉;放射量测定器在滴答作响。在那带刺的铁丝网后的一切,隔离区:没有人在那里生活,可是那里的时间却从没停止过,依然一分一秒地向前推移。白天显得无比漫长,一切就像又回到了你小时候。

  娱乐工作者赶到那里,进行慰问表演。诗人朗诵他们的诗歌。阿拉?普加乔娃在田里举办了一场特殊的演唱会。“小伙子们,如果你们睡不着,我愿意为你唱整整一夜的歌。”她把他们称为英雄。

  所有人都把他们称为英雄。(她哭了。)假如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假如没有人们用来赞美他们的那些古老的词语,假如没有他们赐予他的勋章,我想,没有人能够承受如此残忍而沉重的苦难。对于我们而言,家和那里根本没有区别。他把这一切都给了我们的儿子。我只知道一件事情:我再也不会感到高兴和幸福。

  尼娜?普罗霍罗芙娜?科瓦列娃清理人之妻

  对物理学的热爱

  从我年轻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一个习惯,会把周围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斯大林死的时候,我把街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和人们说的话全都写了下来。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记录事态的发展情况,我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事情都将被人们忘却,并且永远地消失。事实就是如此。我的朋友们处于这一事件的中心位置,因为他们是核物理学家。然而,他们现在已经全然忘记了当时的感受,以及他们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不过,我已经把一切都写了下来。

  事故发生的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来到白俄罗斯科学院核能量研究所上班。我是那儿一个实验室的负责人。研究所位于城外的一片树林里。那天的天气简直棒极了!春天,我打开窗户,外面的空气既清新又干净。这时,我惊讶地发现我冬天喂的一群蓝松鸦竟然不见了。平时,我经常会在窗台上为它们留一些萨拉米香肠,但是今天,它们竟然全都不见了。难道它们已经找到了另一个能够给它们提供更好的食物的地方?

  与此同时,研究所内部的核反应堆突然传来了令人恐慌的消息:剪射量测定器显示出了超强的活动信号,空气净化过滤器上的读数也突然升高了200倍。靠近入口处的放射量己经接近每小时3毫伦琴。事态严重——这个强度已经达到了在放射性环境中最长工作时限6小时所能允许的最高

  值。对此,人们作出的第一个假设就是,放热元件之一的密封设备出现了破损。经检查后,我们发现一切正常。于是,人们立刻得出了第二个假设:难道是放射化学实验室的容器在运输过程中遭到破坏,从而污染了整个地区?据此推断,出事地点应该是在走廊的某个地方——立刻清洗该地点!然后,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我们的内部广播突然响了,广播里宣布所有的工作者都最好不要离开自己现在所处的大楼。广播刚一响,原本站在各栋大楼之间空地上的人们很快就消失了。眨眼间,大楼外面的空地上一个人都没了。当时的情况显得有些奇怪,但也令所有人都不禁感到有些害怕。

  放射量测定员检查了我的办公室一-办公桌在“发光”,我的衣服也在“发光”,就连墙壁都在发光发热。我立刻站了起来,我甚至都不愿坐在那张凳子上。我在水槽里洗了洗头发,然后又检查了一遍测定器——情况好多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研究所可能遇到了紧急事件?某个地方发生了核泄漏?如果是这样,我们怎样才能把我们乘坐的大巴洗千净呢?我们将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思考由此引出的一系列问题。至于我,我为我们的核反应堆感到骄傲,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它,每一毫米都不曾放过。

  我们给附近的伊格纳棱斯克核电站打电话。结果获悉他们那儿的仪器也全都像发疯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他们那边的人也正在为此恐慌不已。接着,我们给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打电话——没有人接。到了午饭时间,我们发现整个明斯克都被覆盖在一层放射性云层之下。我们最终断定,这是自然界的碘在活动,而这也意味着是某个核反应堆发生了事故。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给妻子打电话,想向她发出警告。但是,整个研究所的电话都打不通。噢,那种古老的恐惧,我们在这种恐惧中长大并生活了几十年。可是,我们的家人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时,我的女儿已经结束了她在音乐学院的音乐课,正和朋友在街上逛街。也许,她正在吃冰激凌。我该给她打电话吗?我知道,这样做会令我的领导感到不悦,今后,他们将不会再让我做任何机密工作。可是,我做不到,于是,我拿起

  了电话。

  “认真听好我说的每一个字。”

  “你在说什么?”我的妻子大声地问道。

  “不要这么大声。关上窗户,把所有食物都收进塑料袋里。戴上橡胶手套,用一块湿布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抹一遍。做完之后,把这块抹布装进一个塑料袋,然后扔掉它。如果阳台上还挂着没有干的衣服,你现在就立刻把它们收进来,重新洗一遍。”

  “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这么大声。将两片碘片放进一杯水里,使它完全溶解。然后,用这个水把头发洗一遍。”

  “什么——”可是,我并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就挂上了电话。她应该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在研究所里工作。

  下午半,我们得知切尔诺贝利的核反应堆出事了。

  那天晚上下班后,当我们坐上大巴,从研究所返回明斯克的时候,在半个小时的车程当中,大多数人都保持沉默,只有极少数人在谈论其他事情。所有人都不敢谈论发生了什么事。

  一到家,我就看到我们家的门口有一块湿抹布——看来,我妻子明白了一切。我走进房里,脱掉了身上的夹克,然后是衬衣、裤子,我脱光了所有的衣服,只剩下内裤。就在这时,愤怒突然占据了我的大脑。让什么保密、恐惧都见鬼去吧!我拿起城市电话簿以及我女儿和妻子的电话簿,开始挨个给那上面的人打电话。我说:“我在核物理研究所工作。明斯克的上空正飘浮着一层放射性云层。”接着,我告诉他们应该怎样做:清洗头发,关上窗户,把晒在阳台上的衣服收下来,重新洗一遍,喝碘水以及饮用碘水的正确方法。人们的反应是:“谢谢你。”他们没有对我的话提出质疑,也没有感到害怕。我想他们大概并不相信我的话,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发生的这一事件的重姜性。没有一个人在听完我的话后感到惊恐。他们的反应让我感到惊讶。

  那天晚上,我的朋友打来了电话。他是一名核物理学家。人们竟然都表现得如此漫不经心。他在电话里说,他希望能去岳母娘家过五一节,而他们住的地方就在戈梅利附近。戈梅利与切尔诺贝利近在咫尺。他甚至还打算带他的孩子过去。“好主意!”我在电话里冲着他喊道,“你已经疯了!”这是一件关于专业的事情。但是当时,我在电话里冲着他大喊大叫,而他现在可能已经忘记是我救了他的孩子。(说到这儿,他稍稍停顿了一下。)

  我们——我指的是我们所有人——我们没有忘记切尔诺贝利事件。我们永远都无法理解它。野蛮人又怎么能够明白闪电的含义呢?

  阿尔勒?阿达莫维奇在他的书中提到,他曾和安德烈?萨哈罗夫谈论过原子弹。“你知道吗,”氢弹之父萨哈罗夫说,“在一次核爆炸之后,能够再次闻到那股清新的空气气味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吗?”他的这些话里蕴含了不少浪漫因素,引人遐想。不过,对于我而言,对于我们这一代人而言——对不起,我的反应决定了我能从一件事里看到的内容,你以为我会因为他是天才就忽略他话语中所隐藏的可怕的信息吗?可是现在,核能量的地位下降得如此之低,而且还令我们蒙羞。对我们这代人——1945年,当他们扔下第一颗原子弹的时候,我才17岁。我爱看科幻小说,还曾经做梦去其他星球旅行,而且我还认为核能量将会带领我们进入宇宙。我报名进入了莫斯科能量研究院,并且得知那里面保密程度最高的部门就是核能量机构。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核物理学家全都是国家的精英,只有最优秀和最聪明的人才能进入这一领域。人性被暂时放到了一边。我们的老师回到学校后说,三枚硬币大小的核能量己经足以提供一家发电厂所需的全部能量。听到这样的消息,你怎么可能不头晕!我曾经读过美国人史密斯写的一本书,他在书里描述了他们发明和测试原子弹的过程,以及原子弹爆炸时的情景。在我们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秘密。物理学家的工资很高,而事事保密的作风又进一步加深了这项工作的浪漫程度。物理学成为了所有人顶礼膜拜的焦点,而那个时代也成为了物理学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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