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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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维娅瞥瞥我,迅速掩饰她的惊讶:“当然,亲爱的。我去帮你拿一杯茶过来,我会拿点东西给你吃。过来坐下。”她匆匆扶着我走过去坐下,旁边是个粗麻布制成的简陋布告栏,上面钉满了照片。然后她消失不见。

摄影是种残酷而讽刺的艺术。它将捕捉的

瞬间拖入未来,那些瞬间应该随着过去一起蒸发,只属于记忆迷雾中的一次回眸所见。照片迫使我们重新观看还没受到未来重击的人们,凝视他们对结局一无所知的面孔。

第一眼看来,他们只是一片深褐色海洋中的白色脸庞和裙子,一些碎屑,但在其中辨识出某些事物后,它们变得异常清晰,而其他事物则远远隐退而去。第一张照片是避暑别墅,是一九二四年他们搬进去时泰迪设计的那一栋,从前景的人来看,照片就是在那年拍摄的。泰迪站在未完成的阶梯附近,靠在入口的一根白色柱子上。一张野餐毛毯覆盖在附近的青草陡坡,汉娜和埃米琳并肩坐在上面,两个人的眼睛都流露出遥远漠然的眼神。黛博拉则站在前方,高挑的身体时髦地略微驼着,深色头发盖住一只眼睛。她一只手里拿着香烟,烟雾给人雾霭缭绕的错觉。如果我不是很清楚这家人的话,我会以为照片中有第五个人,藏身在雾霭之后。当然没有。罗比没在里弗顿庄园留下照片,他只去过那里两次。

第二张照片里没有人。照片只拍了里弗顿庄园,或说是在二次大战前发生的火灾后所剩下的里弗顿庄园。整个西翼建筑消失,似乎一把大铲子从天而降,将育婴房、餐厅、起居室和卧室整个舀走。剩下的宅邸一片焦黑。他们说,宅邸一直冒烟,持续了好几个礼拜。而煤烟的臭味在村庄里缭绕了数个月。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那时战争正要来临,露丝出生,而我正进入人生的新阶段。

我极力避免辨识第三张照片,不想定出它的历史时间。我很轻易便认出那些人;他们为派对而盛装打扮。在那些日子里,派对非常多,人们总是精心打扮,为相片摆姿势。他们可能是要去任何地方,但他们不是。我知道他们在哪儿,我也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我很清楚地记得他们穿了什么。我记得那些血,记得它溅在她浅色礼服上所形成的花样,就像一瓮红墨水从高处泼下。我一直没有办法将它洗干净;就算我洗干净了,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我应该扔掉它才对。她从来不再看它一眼,当然也没再穿它。

在这张照片中,他们还不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他们在微笑。汉娜、埃米琳和泰迪对着相机微笑。就在那件事之前。我盯着汉娜的脸,试图寻找某些暗示,某些厄运即将降临的预感。我当然没能找到。我只在她眼中看到期待。

但这可能只是我的想象,因为我知道她当时的心境。

有人站在我身后。一个女人。她倾身望着同一张照片。

“无价之宝,不是吗?”她说,“他们以前穿的那些愚蠢的衣服。一个不同的世界。”

我只察觉到横越他们脸上的阴影。知道即将来临的惨事使我的肌肤打起一阵寒战。不,那不是来自我知道的事,我的腿在我撞到的地方哭泣,黏稠的液体朝我的鞋子往下流去。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布莱德利博士?”一个男人弯身向我,他微笑的脸庞离我的脸很近。他握住我的手:“格蕾丝?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很高兴认识你。西尔维娅跟我说了你好多事。我真的很高兴。”

这个男人是谁,说话这么大声,咬字又这么慢?还这么热烈地摇着我的手?西尔维娅跟他说了我什么?为什么?

“……我以教英文为生,但历史是我的嗜好。我是个本地历史的爱好者。”

西尔维娅从帐篷入口出现,手里拿着合成树脂做的杯子:“茶来了。”

茶。我正需要一杯茶。我啜饮了一小口。茶是温的——西尔维娅不让我喝热茶。她有好几次抓到我在喝热茶时打瞌睡。

西尔维娅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安东尼告诉你推荐信的事了吗?”她对着那个男人眨着涂满睫毛膏的眼睛,“你跟她说过推荐信的事吗?”

“还没时间提到那点。”他说。

“安东尼录了一些录像带,有关番红花公园的历史,搜集本地人诉说的个人故事。这个系列会存放在历史协会。”她看着我,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得到一笔补助。他刚刚才录了在那边的贝克太太。”

以前,人们对自己的故事三缄其口。他们不知道别人会对这些故事感兴趣。现在,每个人都在写回忆录,比较谁的童年最凄惨,谁有个最残暴的父亲。

我假设我应该感到高兴。在我结束里弗顿庄园的服务生涯,熬过二战,开始第二段人生后,我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考古上,挖掘人们

的故事。我寻找证据,填补赤裸骨头间的空缺。如果每个人都曾记录下他们的个人历史,我的工作就会变得容易许多。但我所能想到的只是数百万卷录像带,老人在其中沉思三十年前的鸡蛋价格。这些录像带是否都寄放在某处,某个大型地下仓库,排列好的录像带从地板堆到天花板的柜子上,墙壁回荡着琐碎的记忆,而没有人真正有时间倾听?

我只想把我的故事说给一个人听。我为了他将故事录制成录音带。我只希望这样做是值得的。乌苏拉说得对:马可斯听了之后会了解。我的罪恶感和故事将会让他获得某种程度的自由。

光线很强。我感觉像烤炉里的鸡:全身热烘烘的,毛被拔得精光,被人凝视。我为何要同意这件事?我同意了吗?

“你能说些话好让我们测声音大小吗?”安东尼蜷伏在一个黑色东西后方。我猜那是录像机。

“我该说什么?”那不像我的声音。

“请再说一次。”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好,”安东尼离开录像机,“设定好了。”

我闻到帆布帐篷被正午太阳烧烤的臭味。

“我一直很期待和你聊聊,”他微笑着说,“西尔维娅告诉我,你曾经在宅邸服务过。”

“没错。”

“你没有必要靠近麦克风,从你坐的地方就录得到声音。”

我并未察觉到我在无意识下往前靠近麦克风,现在,仿佛遭到斥责般,我缩回到座位上。

“你在里弗顿庄园工作。”那是个直述句,没有必要回答,但我无法抑制我想详细说明的冲动。

“我在一九一四年开始工作,那时是个女仆。”

他一脸尴尬,我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我:“是的,嗯……”他赶紧提出问题,“你为西奥多·勒克斯特工作吗?”他略带惊惶地说着

这个名字,仿佛如果他召唤泰迪的幽魂,他也会沾染上他的恶劣名声。

“是的。”

“太棒了!你常看见他吗?”

他是指我常听见他吗?我能告诉他紧闭的门之后所发生的秘密吗?恐怕我会让他大失所望:“不常,我那时是他夫人的贴身女仆。”

“既然如此,你一定常接触到西奥多。”

“不,不尽然如此。”

“但我读到的书说,仆人大厅是八卦的温床。你一定知道在发生什么事吧?”

“那倒没有。”后来当然有很多流言。我跟着大家一起在报纸上读到报道。拜访德国,会见希特勒。我从来不相信最糟糕的指控。若说他们有罪,他们只是欣赏希特勒鼓舞劳工阶级,促进工业生产的能力;别在意那些都是奴隶劳工的血汗。当时很少人知道这点。历史后来才证明他是个狂人。

“他在一九三六年会见了德国大使?”

“我那时已经不在里弗顿庄园了。我在那之前十年离开。”

他停下来,我就知道他会很失望。他原本有一大堆问题,但现在都派不上用场。然后,他总算恢复了一丝兴奋的情绪:“一九二六年?”

“一九二五。”

“那你在那个家伙,那个诗人,他叫什么名字?他自杀时你一定在那儿。”

光线使得我全身暖和起来。我很疲惫。我的心略略震动。或说,某样事物在我心中啪嗒啪嗒地振动着;一条动脉变得如此纤细,以至于一片瓣膜松开,到处飞舞,迷失在我血液的流动中。

“是的。”我听到自己回答。

那对他来说是某种安慰:“好,我们可以聊聊这件事吗?”

我可以听到我的心脏声。它不情不愿地颤动着,充满感伤。

“格蕾丝?”

“她脸色很苍白。”

我的头很晕。非常疲惫。

“布莱德利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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