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蕾秋·乔伊斯作品一个人的朝圣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你听说过推特吗?”

我了解一点,当然,因为西蒙——那个以前常来海滩小屋帮我的义工——聊起过它。有时我坐在花园里一个由毯子搭起的帐篷里时,他就在玩手机。我写过那些有花木盆栽和玫瑰花架的日子,人们过来参观我的花园,带来礼物,有时他说:“哦,好可爱。”有时他只是对着手机点头。在花园里,我和西蒙坐在一起度过了很多时光。

值班护士给我敷脸。她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声音都有点让人发痒。她说:“星号,哈罗德·弗莱。星号,奎妮·轩尼斯。星号,不可能的朝圣。星号,疗养院。星号,尊重。星号,永生。我不知道啦。你们的名字似乎铺天盖地。”

芬缇整个下午都在和一个义工学习如何发推文。她现在有三百个关注者了。

关于一栋海滩小屋

今天早晨我静静地躺着,想到我的海上花园。我没准备好去娱乐室。我只想着风铃,越是想它们,就记起越多。当外面吹起一阵微风时,树上的绿叶都飒飒作响,我笑了,因为我发誓,我能听到贝壳和铁钥匙的叮当声。

玛丽·安贡努修女坐在椅子里,边吃着一个用特百惠保鲜盒塞得满满的午饭,边读她的新杂志《打开梵蒂冈之门》(我无法想象那里面有很多笑话,但她似乎觉得很幽默。)。

“或许你应该写一写你的海上花园。”她最后说,并用一张餐巾纸抹嘴。

我想告诉你,哈罗德,我是怎么在诺森伯兰安家的。

天空是一片松石蓝,只有飘渺的几片云;阳光落在我的脖子和手臂上;极远处,平整的大海闪着微光,像一匹蓝布。除了拍打海岸的潮汐在不停地更替、翻转和慢慢移动,其他什么也没有。

二十年前的那一天,我走出大海,走回陆地时,没有想过建造花园。我没有想过找一栋房子。我把行李箱猛地拽上恩布尔顿湾的沙丘,不知道自己要再往哪儿去,只知道我在寻找,虽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往大海去的一小段路上,一块石头岩层给鸟儿提供了栖息地,海浪碰到它时,白色的鸟儿就打着转儿振翅飞起。我只能听到海鸥的叫声和海浪声。

海滩别墅群和我不期而遇。那就像你以为自己独自一人时,却撞上了一场派对。它们大体上都被木板围住,尽管有几栋仍开放,有折叠式躺椅摆在外面的草地上。没有哪两栋小屋是相似的。有些只不过是木棚。其他的刷了油漆,有阳台、楼梯和圆形窗户。它们彼此隔开,没有任何形式感或秩序,之间也没有真正的小路相连,就好像有人抓了一把海滩别墅,然后任它们落在多沙的峭壁上一样。我的那栋是最后发现的。一块手写的指示牌,上面是“待售”。

房屋外围被碎板条压着,房顶尽管不怎么样,也是铁皮做的。窗框都腐烂了,没有镶玻璃,每当有风吹来,面海的窗户上破烂的红窗帘就像舌头一样伸出来。百叶窗摇摇欲坠。一根石头烟囱从海滩小屋的这一侧伸出来,一棵老树从另一侧长出来。这片地方被灌木包围了。

我把行李箱留在向阳处,一路踢踏来到门廊。门廊就是由两根油漆剥落的木头柱子撑起的一片层压板。我推推前门,被挡了回来。不过,它不是一道滑动门。我检查过了。门是靠鞋带绑在门框上支撑的。我得把鞋带解开,然后把门提到一侧。

还没等我进去,湿气和腐朽植被的气味就扑鼻而来。有雨水打进来的地方,楼板梁都烂掉了,在空隙里生出了成团的粉花海石竹。油漆从木墙上脱落。我得非常小心地落脚。走错一步,脚就会把地板踩穿。我试了试一个石制盥洗池上方悬着的水龙头,那东西啪嗒一声直接断在我手里了。

这栋海滩小屋被分隔成四个同样大小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扇窗户。前部的两个房间面朝大海。后部的两个房间——其中一个变成了我的浴室——俯瞰绿崖。我从每扇破窗向外凝视,但看不到其他海滩别墅。只有荨麻的苗床,止于悬崖边缘。下方,就是大海,黑色尖端的参差海岸线缀有白色的流苏状泡沫,还有破败城堡的遥远剪影。海滩小屋给人的印象是,它既不扎根在陆上,也不在海里。我把行李箱留在小屋旁边,返回滨海小路。

我在下面的高尔夫球场打听,但没人对那栋海滩小屋有所了解。他们建议我去商店问问。往村庄去的中途,我意识到自己已不在走路,而在奔跑。那儿没人,村庄小店里的人告诉我。没人在那儿住。它已经挂牌出售很久了,包括那栋房子和它下面的地皮(半英亩土地)。屋主很多年没在海湾避暑了。谁能怪他们呢?那栋房子要塌了。它很可能挺不过下一个冬天。我要了屋主的电话号码,还买了一条面包和一瓶水。

我回到海滩小屋,带着行李箱坐在太阳底下,吃着面包喝着水,同时眺望下方的海湾。日头正高,在海上洒下星光点点。空气因为热气闪烁着,就像一层水纱。更远处,我依稀辨出海平面上有一艘游轮,它那么静止,就好像被贴在那里一样,直到我看得更真切些,发现它确实动了。棕头鸥在海岸线上盘旋,像石块一样猛地俯冲下去捕鱼。人们沿着滨海小路行走,都是人头小点,在往邓斯坦伯城堡去的途中。我们所有人,一辈子都在到处走动。游轮上的乘客。周末的步行者。海鸥。鱼。带着一个行李箱的我。荨麻摇曳了。

诺森伯兰的海岸完全不像德文郡,就算说它像,也只是个精简的版本。南部褶皱交叠的地貌在这里变得平坦。德文郡的窄巷两边悬垂有高大的灌木篱墙,于是我无法知道转角那边有什么,而在恩布尔顿,土地宽广开阔。我俯瞰海湾、高尔夫球场、峭壁和杂乱无章的城堡,感觉就像在重新呼吸。我能看到每样东西了。

我会在这里住下,我想。我需要在这里住下。我已经对那个颓败的地方泛起一股柔情。

我当晚就给屋主打了电话,提出买下他们的海滩小屋。

进一步的疯狂

亲爱的奎妮,形势有了意外的转折。太多人问候你。祝好,哈罗德·弗莱。

附:邮局一个好心的女人没有收我邮票钱。她也祝福你。

你最新的明信片到了。这次娱乐室里人满为患——太多义工、护士、病人、家属和朋友都聚集一堂听你的消息——结果芬缇让露西修女站在一把餐椅上大声读出来。之后是房间里各式各样的人对邮局那位女士的善举、邮政服务的拖沓以及慈善事业的一场热烈讨论。举个例子,一个女人,她是一个病人的姐妹,告诉我们她每年跑三次马拉松,用以支持本地福利院。芬缇说,既然这位女士心肠这么好,能不能把手机借来用用,因为她需要查看自己的推特账户。露西修女把你的明信片钉在了“哈罗德·弗莱之角”里。我不想小题大做,就没问图片是什么。

“我们得向他传递一条消息,”芬缇宣布,“那样他就能知道这里的进展。”

“具体是什么进展?”亨德森先生问。他坐着没动,值班护士在更换他的注射泵。

“他需要知道我们都在等,”芬缇边说边指向娱乐室里的一大群人,“如果他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在等,或许能快点到达。”

“如果哈罗德·弗莱发现我们有多少人在等,”亨德森先生说,“他或许直接就回家了。而且你到底打算怎么给一个正在徒步穿越全英的人传达消息?”

芬缇忽略了这个问题。她转而对着义工那桌人致辞:“我们需要开始拟订计划。哈罗德·弗莱随时都可能到达这里。我们必须准备好。”说到这儿,她不得不停顿,往纸巾里咳了些东西。

菲洛米娜修女和值班护士分发营养饮料和止痛药时,芬缇开始列出计划纲要。它们出人意料地具体。

“首先,我们需要制作一条‘欢迎你,哈罗德·弗莱’的横幅。有人想做这个吗?”

凯瑟琳修女被指派去负责横幅制作小组。她取来了黏胶图形,还有毛毡、剪刀、胶水和一长段帆布。

芬缇还提议在音乐疗程时写一首歌来欢迎你:“或许本地报纸能来给我们拍照。还有一件事,我们得考虑一下发起筹款。”

“请问我现在能不能把手机拿回来?”马拉松女士小声地嘀咕。

“你不介意吧?”芬缇抢白她,“我现在正发推特呢。我在一心多用。”

“为什么我们要考虑发起筹款?”一个新病人问道。

“为了资助一场派对啊。他到的时候会需要一场派对。他不会只想走到这里,然后,比如,就……坐下。”

我扫了一眼满屋的椅子。除了坐下,我想象不出你还要做什么。我瞧了瞧亨德森先生,他皱了一下眉头。

“搞个抽奖怎么样?”珠母纽王咆哮道。

“很赞的主意。”芬缇说。她叫人来夺走我手里的铅笔和笔记本。她需要列个清单。

一个义工提出制作礼品卡来筹集资金。另一个建议做纸杯蛋糕。

“我不确定我们要办派对,”菲洛米娜修女默默地说,“这里是疗养院。如果你们想为哈罗德·弗莱的到来做准备,我们可以说服露西修女拿出她的吹风筒。”

“你们要是喜欢的话,”露西修女说,她的话让这个议题更起劲,“我甚至可以理发。”

有人窃窃私语表示赞同。芬缇短暂地消停了一会儿,拽拽她的帽子。(一顶亮色的拉斯塔法里羊毛帽。但我们现在不用深究那个。)几个病人的朋友们说,如果露西修女提供理发的话,他们也想要理理。他们赞同说,近期每天都往医院跑之类的,都没什么时间来考虑美发这种事。

“你能把我的头发剪到多短,露西修女?”一个义工问。她的头发往外爆,像一圈静态的光环。

“哦,能剪到很短,”露西修女明快地说,“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来个巴西式的。”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各种活动继续进行。凯瑟琳修女监督横幅的事。因为吹风机热风的关系,露西修女的脸变得粉红。芬缇安排自己负责媒体关系。珠母纽王说,他可以联系几个他认识的人来捐助摸彩奖品。我握着笔记本坐在窗边。

“我估摸芬缇有一千个关注者了。”身旁有个轻柔的声音说。我很惊讶地发现是亨德森先生。我太专注于自己的书写,都没注意到他靠近我。“要一千个关注者干吗?”他在我旁边的椅子里坐定,“我有一个妻子和一个最好的朋友。那就是我需要的一切。”

他俯视颐乐花园。雨燕正在树间俯冲,木塔在草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亨德森先生和我观看着。我没有写字。花园的叶片都变成了同一种雅绿。

芬缇从房间另一头发出一声嗷叫。“哈哈!”她粗声大喊,“我他妈的发起热门话题了!”欢呼和呼哨声响起。

亨德森先生对着雨燕微笑。“何其多哉,”他喃喃自语,“人之将死,其心愉悦!29”

我安家栽花之处

我走出我的海滩新屋,一脚踩进一个水果蛋糕里。

荨麻地里还放有一锅炖菜、一品脱牛奶、一包克莱斯特牌烟熏鱼和一个酒瓶。

我买下这栋海滩小屋和几乎寸草不生的地皮时,本地人带着好奇旁观,就好像我脑筋不太正常,因此或许需要人照顾一样。刚开始谣言四起,说我买下地皮是为了开发它,尽管没人愿意住在这栋海滩小屋里,人们也不想看到它被拆毁重建。一场抗议大会在城堡酒店召开。除去抗议人和他的两个朋友(一个水管工和他的妻子),我就是唯一露面的人。我们喝了苹果酒,水管工和他的妻子最后提出帮我翻新海滩小屋。作为交换,我同意看看他们的账簿。尽管这件事让我痛心,这个活儿,它把我带回金斯布里奇和你与戴维的岁月,我承认有时你无法彻底清除过去。你必须带着悲伤生活下去。

抗议人借给我一顶帐篷和一块防水布,供我在屋顶修好前使用。他帮我在海滩小屋里把它支了起来。他说,也没有什么要我酬谢的,要不就帮忙改改他那篇呼吁保护臭氧层活动的讲稿吧。

我的睡榻,一块铺着旧垫子的木托板,一个睡袋,都是水管工和他妻子的一个邻居给我的。作为交换,邻居请我辅导她儿子的普通级拉丁语。于是现在我有三份工作——会计、教书还有抗议。我和衣而眠。

送饭送菜仍在继续。有时他们在荨麻地里弄出一条美食小径。用饼模、特百惠包装盒还有包在锡纸里的耐热碗来保温。如果我很馋,就走到下面的高尔夫球场,在俱乐部会所里叫一份热菜。与厨房伙计讲话时,话题都是天气,于是它适时地变成了我们的语言,就像你和我在你的车里有一种语言一样。好天气。坏天气。我们用天气术语来描述我们的情绪。有时,他们当中的一个会问:“你在那上面还好吗,宝贝儿?待够了吗?”

水管工和他妻子还有我给屋顶做了支承结构,防止它坍塌。我们不得不用独轮车把东西推上去。我们清掉了屋顶上的苔藓和碎片,那样雨水就不会再在铁皮屋顶上积成死水潭,渗进屋里。水管工的另一个朋友安装了水槽,并换掉了腐朽的窗框。以前只有碎玻璃的地方都粘上了有机玻璃板。作为报酬,我同意也接下这个朋友的账簿,还有每个星期帮他辅导一次自信技巧。他觉得羞怯在生活中拖了后腿,尽管我也从未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直率的人,我发现和纳比尔的周旋技能派上了用场。

木地板被我在高尔夫球场碰到的三个建筑工人换掉了。作为交换,我在他们的家庭烧烤聚餐上烤鱼和香肠,还有从酒吧里搬苹果酒的瓶子。门重新挂上了新的铰链。我付了钱,用我母亲的话来说,那是“现钱”。刚好在海滩小屋的第一个圣诞节之前,我在邮局碰到的一对夫妇送给我一个二手木火炉。我了解到他们的婚姻岌岌可危。作为答谢,我提出每个周日下午,在他们家的厨房给他们上舞蹈课。慢,慢,快快慢,慢。我想起母亲剥着豆子,我的鞋踩在父亲的靴子上。我不知道是因为跳舞还是欢乐的节日季,不管怎样,那对夫妇继续过下去了。后来的几年,他们都会到我的花园来,在鹅卵石小径上跳狐步舞。我们会在窗户旁摆上他们的卡带播放机,如果当中有谁问起,你呢,奎妮?你的舞伴怎么了?我可能就在花园里点上一盏灯,然后想起你来。

第一个冬天,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想办法让木火炉一直烧着。夜里,我躺在床上打着寒战,尽管我全副武装了渔夫袜、针织毛衣还有一顶羊毛帽(全部都是旅馆的一个女人捐献的;作为交换,我每周帮她给在澳洲的女儿写一封信)。海滩小屋在风中摇摆,木板嘎吱作响。大海掀起墙壁般的海浪。但我很安全。我已经做成了没人说我能做成的事。我独自一人在恩布尔顿湾过了一冬。

春天来了。管鼻藿在岩石上做了窝,三趾鸥也是。天气开始变得明朗后,我买回了沥青油漆——迄今为止最贵的采购——重新装饰了整个外观。那是欢庆的一天。其他海滩别墅的屋主都开始开放他们的夏季民宅了。我邀请他们过来,还有所有帮过我的人。我的客人们带来了吉他和野餐食物,我们在沙地上跳舞直至夜深。后来我把窗框漆成了蓝色,还有木质百叶窗。我把内墙刷成浅灰色。窗帘被换成了丝绸幕帘,是我在一次杂货义卖上顺手买的。

所以你看,现在,我有了一个家,而且我爱它,我的海滩小屋,因为我把它从一无所有中拯救回来,让它重获新生。我每周还有至少十个与当地人的约定,教他们我一路以来学到的技能。有时我暂住在他们家里,分享同一盘食物,有时我们沿着滨海小路走去城堡废墟。有时我和他们一起喝酒,在牛顿池边看鸟,或者在克莱斯特海港坐下吃螃蟹。但我从没说起我从哪儿来,也没聊到那件我认为自己做过的可怕的事。而且永远的永远,是你的缺席。

随着夏天到来,我以为能感到平静。但我又开始梦到戴维。夜里我让窗户开着,希望让大海抚慰我,但没有用,我常常哭着醒来。正是那时,我决定清理荨麻,并发现自己无意间开始堆出一座假山。

我在海滩那边发现一块黑巨石,大得足以坐人。我和几个高尔夫球手花了一整个早上,把这东西推上滨海小路。我把它放在屋前几尺的一个中央位置上。它标志着这一空间的核心,就像车轮的轮毂。我喜欢从窗里看它,看它在太阳雨露中变幻色彩,看它的影子拉长,然后随着时间推移又缩回去。一个高尔夫球手建议,说我应该刻出一条沙阶,从我的花园直通下面的海滩。如果你沿着恩布尔顿湾的沙路往克莱吉暗礁走,仍能看到通往我家花园的小路轮廓,尽管最近我让大海接管了它,沙阶不再那么容易找了。

不久以后,我挖了个洞,填满堆肥,种了一棵犬蔷薇。它是个娇弱的东西,我担心贫瘠的土壤加上大风会让它受不了。一个早晨,我正走在海滩上时,捡到了一根浮木,大概有手杖长。我把它拧进了玫瑰旁边的土壤里,充当桩子。于是现在那里有了一座假山,一块黑巨石和一棵玫瑰。我的花园展露雏形。

我的灵感来自于所见。我研究其他人的花园、人行道,正如告诉过你的那样,还研究沙里的图案:细沟,辐条,沙脊,一行行椎骨般的压痕。我可以浪费一整个早晨,尝试辨认石池里的颜色和形状:有黑色长触手的海葵,锈绿色的花,银白的藤壶,蹦跳的黑蟹和粉斑的海星。涨潮时,我看着海雾席卷陆地,要么我就坐在黑色的岩石群上,它们看起来像格雷梅尔岩下方一堆搁浅的海豹。我收集海藻,把它们挂在木头门廊上晾干,所以当风暴来袭时,它们舞动得就像塑料缎带。

后来,我开始注意到,以前我说我的花园寸草不生是不对的。大量植物生长在这片不毛之地。我当时只是不懂得珍惜。我挖出了海甘蓝和耧斗菜,罂粟花和金雀花,海石竹和野老鹳。我给它们每一个都安排了位置。

在海滩小屋的第二年,我建造了石池。它的直径大概有四英尺,是由玄武岩燧石筑成的。为了保持水位,我小心地把石头排好。在海滩上闲逛时,我发现了很小的煤粉石,有珠子大小,我用它们给石池堆了个外沿。后来我又堆了两座石池,用的是黑色花岗岩平板和灰色鹅卵石。摆放石头时,有时第一次就放得刚刚好,其他的时候,我得花上好几天摆了又摆,看了又看。我只能通过犯错来找出正确之道。石池完工后就是石径,它从花园的一个区通向下一区。我对栽培更加雄心勃勃了。

人们开始驻足,赞美我的作品。他们带着朋友们回来。他们会从海滩或高尔夫球场散步上来,要么就会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开车过来。有一个夏天,我利用坏掉的工具和报废的铁器做了风铃。我立起一根晾衣绳替代围墙,把风铃挂了上去,于是,即使你人在海滩也能听到它们当啷作响。人们给我带来东西——他们不需要的一块块废品。我把每个物件都放在花园里。每一季,它都扩张得更大。

游客们说起我的花园时像说起一件美的作品,一个魔法。我得跟你实话实说,这让我感觉良好。有时我跪在花园中心,调整着石头,或许把它白色的一面掉转朝向太阳,但我不是真的在忙碌什么,只是在等有人停下。我用贝壳做出蓝色的小鱼,把它们放进石池里,在翡翠绿的帽贝旁遨游。

木头人像在花园最鼎盛的时期来到。当然,我做的第一根就是你。我把你放在巨石旁,就在正中心。然后是戴维,我用多刺的伯内特玫瑰给他做了一张床。其他人陆续来到。毕竟,我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我边在沙滩上闲逛边仔细挑选,如果没找到需要的,就停下,改日再继续搜寻。最后,纳比尔是一小根有光泽的尖利打火石,它让我发笑。莫琳是一根脆弱的浮木,她的心脏位置有一个洞。我给席拉找了两块圆鼓鼓的岩石。我父亲是一把高铁锹,倒向一根结实的树枝——那是我的母亲(我给了她一顶美丽的红藻帽。)。苏荷区的女艺术家们是七片总被吹走的羽毛。连那个人渣都有他自己的一个潮湿小角落。我给每个人都留了位置,因为他们曾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即使他们都不在了,我也不会把他们留在身后。它们在月光下闪烁,那些人像,似乎活了过来。

但我最爱的,是花园正中那个高大的人像。

婚礼钟声

一个年轻的男病人被他的男友搀扶着走进娱乐室。病人穿着慢跑裤,一件T恤从肩膀上耷拉下来。他的男友穿一套利落的蓝色西服。“大家好,”男友喊道,“介意和你们坐在一起吗?”

“请便。”芬缇说。她移开自己剪出的图形,小心地折起“欢迎你,哈罗德·弗莱”的横幅。

“哈罗德·弗莱?”男友说,“我觉得听说过他。”

“对啊,他在为我们走路,”芬缇边说边示意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哪天都有可能抵达。”

男友扶着伴侣坐下,问他需不需要什么,比如水啊,或者一张毛毯。伴侣抬起手说不用,我还好。他把头靠在男友的肩上。男友抚摸着伴侣的脸颊,对着他的耳朵低语。只是微小的、静态的话语,比如得了,得了。好的。我爱你。我在这里。

“你们是男同吗,还是什么?”芬缇插嘴说。

男友说:“你想让我们坐到别的地方去吗?”

“靠,才不是,”芬缇用颤音说,“你是我几周来看到的第一个有真头发的人。你就坐在那儿别动。”

“彼得和我今天要结婚了,”男友说,“你们愿意的话可以都来。”

“我觉得我们走不到教堂,哥们儿。”珠母纽王咆哮着说。他指向膝上的蓝色钩织袋,里面装着他的注射泵。

“我们也走不到,”男友说,“菲洛米娜修女和全体员工开了个会。他们同意我们在娱乐室里举办仪式。”

“那上帝呢?”亨德森先生问。

“菲洛米娜修女的观点是,上帝的眼界更广。”

“婚礼?”芬缇喊叫一声,“那意味着我得去借顶新帽子?”

事实上,没时间去借帽子。没时间准备五彩纸屑。一个小时后,我们围坐成一圈,新病人和他的男友坐在中间。护士们加入了我们,几个修女也是。那些对在天主教疗养院里举办同性恋婚礼持怀疑态度的人,得到机会去其他地方做事了。男友把一枚戒指套上彼得骨瘦如柴的手指,然后撑着他的手,让彼得也把一枚戒指戴在自己的手指上。一个穿紫红色裤装的女人主持了一个简短的婚礼仪式。她说,有我们在那里见证彼得的婚礼对他有多重要。“我错过全世界也不能错过这个,”芬缇啜泣着,“你们俩看起来太他妈的幸福了。”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彼得?”男友低声说,“你能听到吗?现在我是你的丈夫了。”

彼得笑了,合上了眼睛。

芬缇用光了一整盒家庭装的纸巾。她说他们不准备开派对实在是遗憾,彼得的新婚丈夫轻松地耸了耸肩。“但等哈罗德·弗莱抵达时,我们会给他举办派对的,”她说,“你们可以来参加那一场。你们知道那个同性恋家伙吗?他叫什么来着?那个歌手?或许他能过来。”

丈夫亲吻了彼得的额头,大笑着说,不,他不认识什么歌手,不管他是弯、直的,还是双性向。

“啊,好吧,”芬缇说,“无所谓啦。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来加入我们。你们两个臭小子也可以等哈罗德·弗莱。”

彼得的丈夫弯起右手,带着一种心醉的神情凝望他的婚戒,就好像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东西。

今天早晨彼得没在他的椅子里。

我都看到了,颐乐花园里,菲洛米娜修女把他的丈夫搂在怀里。后来她带他去看花丛。她挑起一枝山梅花,他俯身去嗅它的甜橙味。

送葬人停好了灵车,走下车来迎他们。

大震惊

  如果觉得一个人的朝圣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蕾秋·乔伊斯小说全集一个人的朝圣2:奎妮的情歌一个人的朝圣,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