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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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了!快到这儿来!”

当时玛丽·安贡努修女在我的房间里,我没在笔记本上写字,甚至也没记起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在盯着一只大鸽子看,它试图在一根尤其繁茂的树枝上保持平衡,就在那时,我们被娱乐室传来的一阵叫春似的声音惊扰。

“哈罗德·弗莱上电视了!快啊,大家!快来!”

玛丽·安贡努修女疲倦地摇了摇头,此时露西修女夺门而入。年轻的修女把我从床上抱起,绑进轮椅里。她推着我冲过走廊时,其他门也突然打开,病人们由家属或义工扶着出现。

我到达娱乐室时,人们转身,给我在前面腾出空间。菲洛米娜修女拿起遥控器,调大音量。

电视上像是在开一场派对。我们看到一群人走下一条乡间小路,有人装备着专业的拐杖和靴子之类的,其他人摇着铃铛打着鼓。队伍的最前面,一个高大的男人大步流星,他皮肤被晒得黝黑,头发稀疏,留着大胡子。

是你。

我的内脏翻江倒海,好像刚踩漏了一步,就要跌倒。

“电视上的男人说,哈罗德·弗莱现在有一些新人和他一起走了。”芬缇说。她站起身来,用她的红指甲敲打电视机屏幕。几个人抱怨说她挡住视线了,他们不滚下轮椅都看不到,但她无视他们,继续指着集结的步行者们。“那是一只大猩猩,对,还有一个戴帽子的娘们儿。然后是这个男孩儿,似乎是个搅屎棍,另外有个女人,看上去像在吮柠檬一样。他们刚刚经过哈罗盖特镇。他们都在走路救我们。”

我的心又是一沉。是你身边的那个男孩让我不安。有那么一刻,我敢发誓,你在和戴维一起走路。

嗯哼。没人提起(戴维·弗莱)

我听到消息时,哈罗德,不知道要怎么办。销售代表们在走廊里议论你。“你们听说弗莱出什么事了吗?”他们似乎急于告诉彼此,因为这是一个故事,一个悲剧,但没有触动他们的任何神经。我听得僵住了。我的第一冲动是直接去你家找你,想坦白一切。但我却走进了洗手间,几乎昏厥。那太震惊了。我感觉就像世界刚被捅出一个大窟窿,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我负有直接责任。我几乎无法走直线。

“你的气色很差。”席拉说。她把手背举到我的额头上,搁在那里。“我的天啊,”她低声说道,“你都沸腾了。”这一姿势让我想起母亲,而想到她让我不堪重负。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想她想得要命,就像在她过世后我想念她那样。我想让她和父亲把我带离这件事。我想让他握着我的手。“你应该回家。”席拉说。

我不记得那天下午的大巴行程。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付车费,或者有没有跟人说话。我记得那股炎热,我记得那个。我渴望独处的愿望超过一切。但当我走进公寓后,感觉更糟。

是寂静。我看到戴维以前爱坐的那张椅子,忍受着去目睹那张缺了他的扶手椅就像直接看他消逝。外面有车,有海鸥,有傍晚沿着河口散步的人们。每样东西都理所应当。除了戴维·弗莱没了。我想到你,还有他,我哭了几个小时。

那一夜在床上,我和衣躺下,手臂紧抱双膝,脚蜷缩得很高。不管我加盖多少层,都止不住地发抖。我一闭上眼睛,就只能看到戴维的画面,黑暗里的一具蓝色身影,悬挂在你家花园棚屋的大梁上。要是没听到销售代表们说起那个就好了。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更多他的画面,绑套索,找站的地方,把绳索绕在脖子上。他想死的吗?连窒息时也想吗?他有没有希望被人救下?我多渴望他来踹我家的门,透过邮筒喊叫我的名字。每当我入睡,总是睡不实。

我在凌晨某个时刻醒来,太热了,动弹不得。我觉得自己被吞进了混凝土中。我还是起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别闲下来。厨房,浴室,客厅,门口。几乎没停下过。我匆忙穿衣。无法忍受独自多待一秒了。我必须回到啤酒厂。

我无意中听到销售代表们说,你要离开至少两周。葬礼之前会有一次尸检。这连想都没法想,席拉说。这件事似乎连谈都没法谈,因为它再也没被提起过。

我不知道以后还怎么直视你。我知道如果我坦白真相,你一定会恨我。同样地,我也知道,在街上、巴士上、食堂里擦肩而过的所有人中,我最需要找到的,就是你。

*****

那是一个酷热的下午。戴维离世已有一周。如果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我感觉更糟了。失眠。没有食欲。我没法不想他。从他去世之前开始,我就没见过你。

我乘巴士去了殡仪馆。我必须以某种方式标志他的离世,因为像这样假装一副样子,而明明知道自己是另一副样子的感觉,太难受了。太阳灼伤了我的眼睛。每一样东西——天空、人行道、过往的车辆——都太白,太猛烈。我推开殡仪馆的门。这地方有一种冷却的甜味,我知道和尸体保存有关。然而感觉仍像走进了一个不同的宇宙。我的鞋子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回响。真希望有件外套。

一个穿西服的男人向我问好。问能不能帮上忙。他打了一条黑色领带,戴了袖扣;身上有种职业的哀悼气氛,没有我们这种外行的聒噪。我推测他是殡仪员。

我请求见戴维·弗莱。听到戴维的名字,那男人对着我的脸变温和了,头一次,看起来有人可能理解我在承受的悲痛。它在这里有了位置。

“你预约了吗?”他问。

我解释说我并没有具体预约,但我是这家人的朋友。我重复说想见见戴维。我需要见他,我补充说。

我的回答不是正确答案。殡仪员变得不安。他后退几步,伸手去拿记事本和钢笔之类的。我口干舌燥。他需要致电给客户,殡仪员说。除非我有预约,否则不能瞻仰死者。

“但他哪儿也不会去啊。”我回答道,提高了声音。话还没说完我就开始哭了。常态与悲痛欲绝之间仿佛不再有界限。

殡仪员的脸变得冷酷。或许他怀疑我是记者。我不知道。“我不能允许你留下,女士。”他说着已经往门的方向走,要为我开门了,热气和光亮从外面闯进来,太强烈,以至于像噪声。我想留在里面。我无法忍受被赶出去,尤其是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敢面对,现在我人在这里,却一无所获。

或许殡仪员察觉到了我的痛苦,因为他问我有没有东西要放进棺材里。他可以把它转交给客户;他可以为我做那个。我猜测他是在要钱,就像他们在教堂里传递银盘子那样,我的愧疚、痛苦有那么多,如果这能给你带来某种安慰的话,我愿意掏出我存下来的每一分钱。我打开手提包,这时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接待处另一头的一个房间里冒出来。我几乎没看到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在抛光的木质棺材后面,或许有一道蓝色的软墙,黄铜把手。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戴维的棺材,但感觉就像被打了一拳。

我全身都疼。连我的肺里都在疼。

我请殡仪员把戴维的红手套带给他。它们在我的手提包里。从我发现他把它们丢下的那天起,就一直在那里。手套属于死者吗?是的,它们属于死者。殡仪员会咨询他的客户。不必麻烦了,我说。你就把东西收下,行不行?就让我把它们拿出手提包吧。因为我在这里饱受煎熬。一切都太痛苦了。我把手套放进他手里,趁他交还给我前就离开了。

我在巴士站等车时,看到你的车慢慢停靠在殡仪馆外面。我看到你出来,走向乘客门,但还没等你走到那里,门就猛地开了,差点打到你,一个瘦小、单薄的女人,比我高一点,冲了出来。莫琳穿一条黑色的夏季连衣裙,戴黑墨镜,夹着一个枕头和一个泰迪熊。当然,是带来入棺的东西。她的步子快而细碎。她等不及要走进殡仪馆。而你则相反,移动得很缓慢。你走在她的后面,手里什么也没拿,而且你似乎无法抬起头来。在门口,莫琳停下了,对你说了些什么,因为你点点头,让到了一旁。等你独自一人后,你拿出一根香烟,向一个路人借了火。我听到一声尖叫,一种可怕的女人的哭声,在殡仪馆里回荡。我想象殡仪员已经领她走进那间不准我进的房间了。你冲到角落里,对着一个垃圾桶呕吐。

在街的对面,我看到了一切。但你没看到我。

几天后我们遇上了。这次我没有回避你。我当时在药店里,正在满柜架地找能帮我睡眠的东西,然后你推开了门。你安静地问柜台后面的伙计,要给妻子买处方药。你试图审慎些,但你的到来还是让整个药店变得十分拘谨和庄严,就好像你是店里唯一的活物。看到你让我的心搅了一圈又一圈。

药剂师忙着找莫琳的药片。把袋子递给你时,他说:“请接受我的哀悼,弗莱先生。”店里的另一个女人,就是离你最近的顾客,也用不自然的方式重复一句说,她也“对你失去亲人”深表遗憾。似乎没有人嘴边有合适的词语可供使用,还是保持沉默或者至少坚持老生常谈的措辞更安全。你转而倦怠地点点头,就好像你希望每个人都能停下这件事,让你走就好。

你是个不一样的人了,哈罗德。

你曾经挺得那么直的肩膀,现在驼了。你的夹克上沾有油污,头发看起来没梳过。你刮过胡子,但一撮胡楂从你凹陷的左颊上长了出来。或许你没注意到。要不或许就算你刮胡子时,想的也是戴维,然后问,又有什么所谓呢?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还是留起络腮胡又有什么分别呢?但还是你肩膀的佝偻让我最揪心。那个,还有高尔夫球俱乐部的领带。

人们有时说起另一个人,说他变成一具空壳,或者他从前本人的一个影子,但这两样东西你都不占。你全化成液体了。无法想象你大笑或跳舞或做任何癫狂的事情,比如玩无花果球。那部分的你都没了。你显得更小、更慢、也更老了,而且近乎天真。你被剥光了,回到你最原始的样子。你收好了处方药,拖着脚步朝门走去。

“哦,你好。”你说。我一定动弹了,甚至可能弄出了噪声。

你隔着药店给我一个微笑。一边是我,一个愧疚的女人,一个辜负了你和你儿子的人,搅和你的人生并且说谎又说谎的朋友,一边是穿着棕色夹克打着领带的你,对我微笑。

你问我愿不愿意走到大街上。至少我认为你想走。我注意到我们往门口走时,人们如何给我们让路。没有说话。我记得那个。你的眼睛盯着地面,在寻找从你生命中消失的东西,而另一个顾客冲去开门,放我们走。

“莫琳怎么样?”我在外面问。

“你说什么?”

你试图再次微笑,但笑不出来。你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我的儿子死了。”你说。你又告诉我一次:“戴维死了。”那就是你生命中唯一的话语。

我说我知道。听说了。我很遗憾,我说。非常抱歉——

“是,”你盯着地面,“是。”

“有没有我能做的?”

“做?”你重复这个词,就好像临时会错了它的意思,对此非常抱歉。

“能帮上什么忙?”

你闭上眼睛,又缓慢地睁开。然后你轻柔地说:“真好,奎妮,但我觉得没有。现在没有。”

你问我近况怎样,我说不过马马虎虎。马马虎虎?你重复说。对,我说。你的脸皱成一团,慢慢地说,对不起,我记不起我们刚才在聊什么了。你转身离去。

因为我觉得你马上要走了,我才敢大喊出来:“你还好吗,哈罗德?”

你在哭泣,但不想让我看到,于是我瞟一眼自己的脚来让你好受些,但我真希望做了别的事情,我希望我有勇气抱住你让你哭。“当然,莫琳更难接受,”你说,“做母亲的总是更难接受。”你致歉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就好像你每走一步都很疼。为了避开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你迈到一侧,闪了个趔趄。酒瓶状的一个东西从你的外套口袋里晃出来。你现在喝酒了。

几天后我在地方报纸上读到,戴维的葬礼将是私人事件。仅限家属。我意识到,这指的是你和莫琳。你没有其他家属。啤酒厂里没有人再提起戴维。你的儿子死了,世界吞下那条消息后继续运转。第一周之后,我再没听过任何人提到他。

于是你埋葬了你的儿子。唯一一次见你没穿浅棕色就是你回来上班的那个下午,你穿了一套黑色西服。

“哈罗德?”我温柔地问,“你在这儿能行吗?”销售代表们纷纷给你让路。

你退缩的样子像个刚被揍了一顿的男人,预料到还会被揍却试图保持勇敢。

“行。”你说。

就那么完了。

谢谢,谢谢,谢谢

哈罗德,三天来一直很难找到时间给你写信,也没时间考虑我的海上花园。连和玛丽·安贡努修女静静坐在一起,看看窗外的云都很难。有太多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娱乐室的墙上钉满了祝福者寄来的贺卡。有太多的花送到,弄得几个义工都得了花粉热。今天早上我已经编出十张致谢函,因为看字费劲,两眼酸疼。手也累。还有,我晚上没睡觉。没人睡觉。

“晚上会有一场通宵祈祷。”芬缇说。(这是星期二说的,我想。她在忙着做她的横幅。)

“一场什么?”珠母纽王说。他尝试帮忙,但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一个新病人告诉我的。广播上说了。人们要带来蜡烛和一些东西,在外面为我们祈祷。”

事实证明,所谓的通宵祈祷更像是一场派对。无论工作人员何时来查房,看起来都怒气冲冲的,而且疲劳。好像嫌我们要烦心的事情还不够似的,我无意中听到一个人抱怨着。芬缇整夜没睡,从她的窗口跟着一起哼唱也无济于事。守夜者们打算一直待到你来。

“他们不用回家吗?”值班护士说。

兴奋劲儿过去后,芬缇上床睡觉去了。

失去一座花园

不是说我后悔来到恩布尔顿湾,安家落户,甚至打造出一座海上花园。但事情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了。所有的人。所有的纷扰。有时我觉得自己不得不改变花园,只是为了展示新东西。它不再是为爱存在的一座花园。它是一处游览胜地。而且跟我无关了。它关乎其他人,以及我觉得别人期望见到的东西。

鉴于我的花园现在如此珍贵,或者至少它承载了如此沉重的期许,我必须考虑保护它了。毕竟,克莱斯特也有一座小港湾来保护渔船安全。我开始为围墙收集石头,大的放在底下,小点的火石放在中间,贝壳放在最顶上。我又花了一个夏天建造围墙,因为人们开始帮忙了。他们利用周末的时间顶着太阳在沙滩上找石头,还帮忙堆砌围墙。但问题就出在这儿:我解释说大石头要放在最底下,贝壳要放在最顶上时,他们不听我讲。有时我要花上一整夜的时间扒掉旁人堆的墙,把所有压碎的贝壳扔出去,那是有人塞进中层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吧。我的花园已经不是我最初开创的样子。

有一晚我躺在床上,在给花园想新点子,然后我意识到,尽管有石墙和我的努力在保护它,它依然很脆弱。假如大风侵袭它呢,或者海鸥来滋扰它呢?第二天一早,我就搭巴士去了特威德河畔贝里克,从五金店买了好几块防水帆布。我用石头压住防水帆布,固定位置,又刷了一块木头标志,请求人们在花园里走动时要多加小心。即使我人不在,即使在本该睡觉的时候,我的思绪也一直陷入如何确保花园安全的各种方法中,不能自拔。不过,我对大风或海鸥的威胁判断错误了。五年前,别的东西伤害了它。

一群绵羊。

它们显然是从本地一处农场逃出来的,不遗余力地啃光了高尔夫球场,然后列成一路纵队走上滨海小道。它们跳过围墙,吃掉花园里的一切。

我接受了这场浩劫,散乱的石头、撞毁的石池、折断的木棍、遍地海藻,还有碎裂的贝壳,太痛苦了,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那起保护作用的防水帆布也没了踪影。在从前花园的位置上,现在只有三十只昏昏欲睡的绵羊。

我哭了好久。我待在海滩小屋里,那里没人可以打扰我,或者试图帮忙。很多天都无法直视我的花园。每次我离开海滩小屋,都得抬头盯着天空,因为看到那片废墟让我太心疼——做了那么多,最后落得一场空。我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出售房产然后继续上路,尽管不知怎的,我已经没有旅行的意愿了。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有个肿块,在我的下巴底下。邻居们听说我要去医院,都很体贴。但过了一小段时间,状况转坏,我还是关门避世更容易些。

大约一年多以后,我在海滩上闲逛时,捡到了一根浮木。我用它充当手杖,帮我爬上小路。我回到海滩小屋后,把它插进地里,就没再管。

早上我打开百叶窗,出乎意料的是,它立在那里,像一根金色的船桅闪闪发光。我的花园又启动了。但这次不用维护什么,让我轻松很多,因为再也没有理由害怕失去它了。我不再需要向其他人展示我爱情的美好。我病了,只剩精力把它留存于心。

亨德森先生给我惊喜

“《贝里克小报》上有一张你的照片。”亨德森先生说。

“让我们看看!让我们看看!”芬缇大声喧哗。报纸被病人一一传阅,直到最终传到我手里。是一个年轻女子在二十岁左右时的肖像,一头浓密的棕发。一定是在牛津拍的。

我无法相信那个年轻女子就是我。

亨德森先生指向另一张照片。一个穿“朝圣者”T恤的高个子男人,炫耀着一脸的大胡子。我过了一小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你,等我意识到时,我的脉搏突突狂跳。“还有,你看到了吗?”亨德森先生说,“你看到那个人脚上穿的是什么吗?”

不是——我开始微笑。不是——

“帆船鞋!”他捂住肚子轰然大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亨德森先生这么开心。

所以我要为此谢谢你。

列举鞋子

哈罗德,今天,我一直在想着脚穿帆船鞋的你。你大概应该买双步行靴,但若如我猜想,你一直都穿着帆船鞋,从来没穿过步行靴,大概还是不该买不适合你的东西吧。

我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和玛丽·安贡努修女一起回忆我拥有过的每双鞋子。这是个让人脸红的练习。你应该不记得,但我的脚又小又宽。我想要的鞋子都是我穿不进去的款式。

我已经提过我在金斯布里奇买的鞋子——我的会计鞋。那双鞋圆头、矮跟,脚踩在混凝土路面上时,发出结实的响声。记得吗?

除了那双鞋,我还数出了三双我在学生时代穿的黑色系带鞋、我母亲最恨的软木楔跟鞋、平底人字拖、懒人鞋、红色漆皮高跟鞋(几乎没穿过)、我丢下的天鹅绒舞鞋、布洛克鞋、惠灵顿长筒靴、园艺鞋、网球鞋、两双蓝色的低跟浅口鞋(为什么?)和过去五年里我走到哪儿都穿着的一双白色运动鞋。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双舞鞋。毋庸置疑。

我用女鞋度量了我的一生。

一次我在海上花园旁边遇到一个女人。这是在绵羊事件以后。我已经开始重建花园,但它现在完全是一处更加素净低调的地方。你会步行经过而注意不到,或者只看到几块石头、几根棍子。人们已经忘记了参观,我也放弃了沙阶。

那个女人当时正靠在我的墙边抖鞋子。我没看到她脚上穿的是什么,只看到她整洁的白夹克,有垫肩和金纽扣。我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时,她跳了起来。没看到我,她笑着大声惊呼。更确切地说,她把我错当成花园里的众多石头之一了。女人告诉我,她正在高尔夫球俱乐部参加一场婚宴,是逃出来偷偷抽支烟的。

“这些该死的高跟鞋。”她说。她告诉我,情绪低落时,总是更换鞋子。是你在世界上造成的噪声大小决定了你的幸福程度,她说。她当时脚蹬一双六英寸的虎纹高跟鞋,离去时,脚踩在石头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过了没多久,我又看到她了。这次她在远处的海湾下面对我挥手。走近些察看时,我发现她的细鞋跟卡进了一块石头的裂缝里。她不单是在招手。她被困住了。

我们回到海滩小屋——就她来说,是打着赤脚——提早喝下午茶。尽管实际上我们坐在花园里边喝金酒边看海浪。结果我发现,她是物理学讲师。这件事只是告诉你一个道理,绝不应该根据鞋跟来判断一个女人。

我的身体又不太好了。守夜的领头人每晚都在外面,我知道他们为我们祈祷,跳舞唱颂是很贴心,但我真心希望他们能默默地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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