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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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和炎热搏斗了。阳光落进窗来,一大道光束正好照着躺在床上的我,它那么晃眼,这道光,又白又盛,让我头疼。值班护士打开窗户,但不起作用。外面的空气僵滞浓稠,结满种穗。露西修女给我洗了头,但连水感觉都是烫的。

沙阿医生:她舒适吗?

护士:我没法给她降温。

沙阿医生:肿胀得更厉害了。

护士:止痛贴是今天早上新换的。

沙阿医生:她还能吞服流质吗?

护士:一点点。

沙阿医生:你可以把口服剂量提到每四小时一次。

不管我怎么转身,感觉床单都太紧绷,挨着我的皮肤太硌人。炎热就像一股力量,在吸走我所有的能量。整个早上都在和炎热、床单还有心里的挫败感作战。我只想逃脱。

“你得成为炎热。”玛丽·安贡努修女说。

我要是还有力气,就会用枕头扔她。

就好像我说了大意如此的话,她哈哈大笑:“炎热在那儿,你做什么都没法阻挡它。”

于是我反过来向它的猛烈屈服。我感觉到皮肤上滑溜溜的薄衣、下部不适的刺痛感、喉咙的干燥和眼睛上的白翳。我不是一个不想被热到的老妇人,我就是炎热。只有很小的差别,但我睡着了。

“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玛丽·安贡努修女问。光已经退去,一阵凉风在窗帘间嬉戏。我能听到树叶响。“我知道过去几天一直很愉快,”她说,“这么多贺卡,这些活动,等等。但你或许最好还是回到你自己的信上来,亲爱的。”

穆拉诺小丑

我知道是你,哈罗德,闯进啤酒厂的那个人。我知道是你砸烂了纳比尔的玻璃小丑。就算我人不在,也能猜到,但我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切。

戴维的葬礼之后,我发现自己晚上要离开啤酒厂很难。更具体地说,我发现回公寓很难。我虚构了各种理由夜不归宿:我一遍接一遍地看同一部电影。我沿着码头散步。(尽管我很小心地不去看戴维和我一起坐过的长凳,我在那里给了他我的手套。)任何事,只要能推迟我用钥匙扭开前门、看到戴维那张空椅子都可以。尽管你回来上班了,纳比尔没有让我们两人出过一次车。我松了口气。我还没准备好和你单独在一起。

有一晚,我试图工作到很晚。我发现了一箱旧账簿,尽管它们已经过期十年了,我告诉自己,需要把它们过一遍。我或许已经独自在大楼里待了几个小时,甚至没在看面前的数字,我专注于自己的思绪,直到楼下有什么东西发出破裂声。响声把我带回当下,我意识到自己几乎坐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是窗口一轮满月洒下的一片银色。

我听了听,但再也没有声音了。我试着专心工作。

又来了。一阵响动。沉闷地撞击在内门上。砰、砰。有人试图闯进一间上锁的房间。

我脱掉鞋子,悄悄地移动。手指下,走廊的混凝土墙壁又暗又凉,接近潮湿。我尽可能地迅速朝楼梯方向继续移动。大楼每发出嘎吱一声或一记巨响,我都被吓得不轻。等我接近楼梯天井时,从底层照上来的一柱强光突然倾入整片漆黑。我完全暴露在光线中,很难看到其他东西。我每次只上一级楼梯,不得不吞下呼吸声,不让它碰撞上寂静。

我听到了啜泣。你的啜泣。从声音的湿润,以及那种不管不顾和困倦感,我能辨出你已经哭了很久。我完全知道要去哪儿找你。

我很快从楼梯间的亮光中挪开,朝纳比尔上锁的办公室走去。脚下的地面从坚硬的瓷砖变成了地毯。现在墙面是镶板的了。拐过一个转角,我看到了你。我靠边一站。

你正在咔嗒咔嗒地转动纳比尔的门把手,一边用拳头砸着镶板,一边用脚来踢。有时,你把头抵在门上靠在那里,被悲痛耗得疲倦不堪。其他时候,你往后一跳,对着门抡起手臂一通乱打。之后你一定是有了新的主意。你向后退了几步,调集肩膀的全部重量来撞门。门发出裂开的声响,你飞出我的视线,冲进了纳比尔的办公室。我蹑手蹑脚地走近一些。

我第一次看清了你的脸,尽管窗口的月亮被云朵遮蔽了。

一身浅棕色的你,与其说像个人,不如说更像只动物。你咧开嘴一声尖叫,影子在你的前额投下深沟一样的凿痕。你在房间里杂乱无章地招摇乱走,手握成拳头举在头顶。你的移动全无逻辑,就好像你的悲恸不知如何安放。外面的云朵从满月前移开,纳比尔的玻璃小丑们一闪而过,像活了过来。我和你同时瞥见它们。我大喊着阻止你,但太迟了。你没听到。

你提起两只玻璃人偶。一手一只。你把它们举高,就像父母亲把秋千上的小孩拉高,让小孩从最高点荡下来一样,然后往地上掷。它们就在你的脚边摔得粉碎,你又拿起两只,再拿起两只。直到二十只小丑全部摔完,你才罢休。你践踏它们。踢它们。由始至终,你一直在咆哮。

我没有阻拦你。我怎么能?你不想让你儿子轻轻地离开。你想大发雷霆。

而且,你处在一个你自己的空间里。这样疯狂闹腾几分钟后,你戛然而止,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你陷进倾泻的清冷月光中,把头埋进手里。

我正要走上前去,你却摇摇晃晃地朝门走来。你刚好和我擦身而过。我们几乎要碰到了,哈罗德。你的脚就挨着我的脚。你的手就挨着我的手。但你吃力地走过我的身旁,就好像我不过是墙的另一部分。我闻到你身上的酒味。听到你撞出大楼时,我走向纳比尔的窗户。你像一道影子般横穿啤酒厂的院子。你停下来一次,回头看了一眼窗户,没看到我在那儿,之后钻进了车里。

我把碎片扫成一堆,试图尽力妥善处理好。然后我回到办公室,等待早晨。

纳比尔走进大楼看到破坏后,发出一声尖叫。我告诉你这个,是因为你不在那里。你听不到他咆哮着穿过大楼的声音。我去找他之前,他已经炒掉了清洁工。一帮销售代表很快开始肃清啤酒厂。就好像你只有积极地去寻找那一个不积极的人,才能躲过一劫并证明你的无辜。角落里有流言蜚语。楼梯上也有。至少有一个嫌疑人被请出了食堂,接受审问,后来抱着一只胳膊从院子里冒出来。

我一个早上都在给你放哨。一看到你的车,我就急匆匆地下楼去迎你。你记得这件事吗?

我说:“啤酒厂出事了。是晚上发生的。”我用力扯着你的袖子,因为你甚至站都站不直。我不敢一鼓作气去拉你的手。你抬起眼睛与我对视。它们就像两颗荔枝。那么红肿,那么脆弱。

我说:“你在听吗?因为这件事很严重,哈罗德。非常严重。纳比尔不会善罢甘休的。”

恐惧让你的脸变得煞白。罪行在你身上昭然若揭。你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像一条项链。衬衫上最高的一粒纽扣也没扣。还有你的手。哈罗德,你甚至懒得去洗一下或者涂点药膏。你在想什么?它们满是裂纹和割伤。我突然理解了,你当然想让纳比尔查出来是你。你回来就是想让他看到你,然后做出最糟的事来。

“回家去,”我说,“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你不懂。”你的话语几乎没声音。

“你不该在这里,哈罗德。还用不着。回家去。”

你慢慢地转身背对我。我看着你费力地走过镶板走廊,因为失去平衡,肩膀好几次撞上墙,你的膝盖打软,脑袋耷拉着。你喃喃地说了些什么,我没听到。我真希望自己在你离开时向你大喊。再见。原谅我。我爱你。但我那时不知道是最后一次了。我很肯定我还能再看到你。

你拐过转角——啪,从我面前消失了。我深吸一口气,朝纳比尔的办公室走去。

谜一样的男人

三天前,珠母纽王没能露面。有包裹寄来,但他没有坐在椅子里拆包。

“我有个噩耗。”菲洛米娜修女说。

“哦,不。”芬缇叹息道。她开始哭。“不,不。别是他。不。”

“一位真正的绅士。”亨德森先生说。

今天早上我们正和几个义工坐在娱乐室里,马蹄声嗒嗒,踏入宁静中。一辆马拉的玻璃灵车驶过窗口,在“此处禁停”的标志旁停了下来。黑色马匹佩有紫色的羽状饰物。灵车是玻璃拱顶的,那么透亮,在夏日的阳光里闪烁。它载满洁白的花圈。送葬人走下车,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喂马。

“哇,我从没……”一个义工说。

芬缇用手捂着嘴巴观看。

一整个早晨,许多哀悼者抵达,前来致谢菲洛米娜修女和圣伯纳丁的团队。有一支队伍从这里步行至教堂,珠母纽王会在那里下葬。修女们力求照顾好花园里的宾客,但老天开始下雨,再加上守夜的头头们堵塞了外面的人行道,包间里都是新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除了娱乐室,其他人真没地方可待了。

修女们端来茶水,哀悼者们都在大声喧哗。他们的穿戴和灵车是同一风格。羽毛、黑面纱、大礼帽还有晨礼服。他们第一次了解珠母纽王的病情,就是收到他去世的消息。

“他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个女人用咆哮的声音说,我们推测她是他的一个女儿。

“他不想让我们担心。”其中一个男人说。

原来,珠母纽王告诉亲朋好友们,他一直在马耳他度假。

“我爱那个傻瓜。”芬缇说。

她没有忙着做她的横幅。

是我的错

“你干了什么?”纳比尔厉声叫道。他脖子上的血管凸起,像紫色的绳索。我在房间的一端。他站在他几乎空空如也的办公桌后面。我们两人之间铺着上千片的玻璃碴。他不允许席拉动它们。除非找出元凶,否则谁也别想回家。

我抓紧手提包。头一阵阵痛。我因为缺觉而筋疲力尽。

“我说都是我的错。”

他又尖叫一声,用拳头砸着桌子:“小丑们?我母亲的小丑们?”

“那是个意外。”

纳比尔整个人变成了奶油芝士的颜色:“那是我仅有的她的东西。”他从桌上操起什么,瞬间就朝我的头飞来。我一个闪躲,那个不知什么猛地砸到对面墙上,砰一声落在地上,转了几圈之后倒下。一个沉甸甸的玻璃镇纸。我真好奇自己是怎么躲掉的。

然后是连珠炮式的谩骂。他用很多脏字骂我。口沫横飞,满嘴狂喷,同时跳起来攥紧手指在房间里踱步。他没法安定下来。等他松开右臂的时候,就该开始出拳揍我了。我从没被男人打过。但我会忍下来。我能做到。一报还一报。

我娓娓道来。“我留到很晚,在做文书工作。离开大楼前,想把报表送到你桌子上。但我脚下一滑,就摔倒了。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我止不住地说。我已经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纳比尔停下脚步,扭过脸来面朝我。他站着没动,一边露出当权者的平静微笑,一边掸去他那件夹克肩上的灰尘。我不知道哪一个更恐怖,他的平静,还是暴怒。

“你滑倒了?”

“是。”

“于是你打烂了我的每一个玻璃小丑?”

“是。”

“然后呢?你践踏它们?把它们踩进地板里?”

我没法看他,只能重复自己已经说过的话:“那是个意外。我很抱歉。”

纳比尔靠得很近了,散发出汗臭和烟味。几乎要碰到我。“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我他妈的会把你撕成两半,”他龇着尖牙说,“滚。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听明白没有?我不想听到你的消息,不想闻到你的气味,甚至不想在街上和你擦身而过。听懂我的话没有?你要是好自为之的话,今晚就离开。”

他扬起手,我缩了一下,以为会挨一拳,但他低下头,抓起我身边的一把椅子。他的关节变成了白骨色,同时他在发抖。

“那哈罗德·弗莱的工作呢?”我低声问道,脉搏都跳到了嘴里。“他能保住工作吗?”

纳比尔发出一声很像号哭的长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再扔一件重物过来,不过事实上几乎没剩东西了。除非他操起椅子或掀翻桌子来丢。之后,他头都没动地咕哝一声:“滚出去。”话说得很紧,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我走开时,地板在我脚下开裂爆破。我伸手去够门,却注意到门框里那个扯开的洞,是你用肩膀的力道撞开门锁时留下的。我正碰到它时,纳比尔用最后一个问题震慑住我:“不是你做的,轩尼斯。对不对?”我的脊柱从头冰到尾。

我小心地关上身后的破门,就像用一个沉默的句号标志一个句子的结束。

我从办公室拿回手提包,和席拉告别。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问。我告诉她,我需要找到哈罗德·弗莱。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啤酒厂。

曾经有个女人来参观我的海上花园。她和丈夫是来诺森伯兰度假的,趁丈夫玩一轮高尔夫球的时间,她沿着崖顶散步。结果我发现,这对夫妇就住在金斯布里奇附近,而且他们知道啤酒厂。她有着一张和善的脸,我记得那个,很温柔的眼眸,我认为她觉得自己惹烦我了。“没有,没有,”我擦掉眼泪说,“只是很久没有人跟我讲过啤酒厂的事了。请你留下坐一会儿吧。”我用绿色茶杯上茶,我们坐在铺在巨石上的软垫上。她也提到了纳比尔。是一次机动车意外,她说。这给我的感觉非常怪异,因为你一定知道所有这些事,而我却不知道。

她小口地抿茶。“多好的一个人。”她喃喃自语。

我一度以为她指的是你。我的茶杯在手里震颤。

“我认识他的母亲,艾格尼丝。他对她无微不至。”

“你说的是纳比尔吗?”

她微微一笑:“是啊,当然。”显然他每天都给他的母亲打电话,直到去世当晚。他每年租一次小巴,开车带母亲和母亲的朋友们去普利茅斯喝茶。他再迷人不过了,我的访客说。

所以你看,人们很少是我们直观认为的样子。连故事里的反派都会摇身一变,吓到我们。

我喜欢那个顺便拜访我的花园,向我讲述金斯布里奇的女人。我给了她一株伯内特玫瑰的插枝带回家。是的,有时我想象你经过那株白色的玫瑰,也能闻到它的芳香。

一场晚宴

昨夜疗养院里又有更多的惊喜,哈罗德。是这么开始的:“祝你好胃口啊,轩尼斯小姐。”亨德森先生说。餐厅里都坐满了,开着窗。几个病人在和他们的家人吃饭。修女们穿着塑料围裙,保护她们的长袍,义工去找了更多椅子。我一直在看着外面,一场温和的六月细雨滴答落在粉色的玫瑰上,玫瑰轻轻打颤,散发出一种干净的甜香,像亚麻布餐巾的味道。

我旁边的餐桌坐着亨德森先生,他举起他那杯水向我祝酒,但玻璃杯在他手里摇晃不定,凯瑟琳修女不得不去救下杯子。“蠢蛋。”他嘟囔一句。

“对不起,亨德森先生。”

“不,不。我才是那个笨蛋。谢谢你,修女。”

慢慢地,他把脸转向我,连点了好几次头,就好像在接受许多针对他的批评。我摇头说不。不,你不蠢,亨德森先生。我们都会犯错。

“我以为我活不到亲眼看到玫瑰花这一天了,”他说,“或许你的朋友哈罗德·弗莱最终也救了我。”

凯瑟琳修女为每张餐桌点上茶烛,尽管出于健康和安全考虑,她没给戴氧气瓶的病人点蜡烛。她给我们每人一小瓶从颐乐花园摘来的美洲石竹。她帮我展开餐布,铺在腿上。正吃着开胃菜时,我看到亨德森先生成功地吞下了两瓣西柚。我吃了半瓣。

我们喝着鸡汤时,亨德森先生告诉了我他当老师的事。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对小学生们太苛刻了。他认为他把对自己的失望投射到了他们身上。他的手端着勺子发抖,一些汤溅到了下巴上。“请原谅,请原谅。”他说。我也是在露西修女的帮助下才能喝汤的。即便如此,能吞下去的也很少。亨德森先生说话时,讷讷地说些“啊”和“呃,喏”这样的词。

他说:“要是放在几年前,我会选一块上好的牛排。细切薯条。我想象你会要当日的特色鱼,轩尼斯小姐。”

我笑了。我会要克莱斯特烟熏铺里的腌鱼,加一片黑面包。我们会坐在我的海上花园里,把餐盘放在腿上,随心地喝着新鲜的苏维翁红酒。我或许会在松石色的玻璃灯里点上蜡烛,把它们挂在枝头,那么花园里的每处地方都会有深蓝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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